1936年扬尼斯·梅塔克萨斯将军发动政变，希腊进入军事独裁阶段，直到1941年纳粹德国和意大利入侵希腊赶走了他们。远走他乡的旧政权成立了流亡政府，打着自由的名义要解放希腊。但事实上坚持在希腊作战的是希腊共产党。直到1944年，希腊共产党是希腊全境最大的武装势力。同年，一群自由主义者知道盟军迟早会来到希腊，他们也成立了一个小政权等待自由世界的接收。丘吉尔在背后支持了这个武装，双方在二战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开始了激烈的内战。那个小政权后来在美国的扶持下，又成了一个军事独裁政府，希腊在经历一轮为自由而死的洗礼之后，又回到了不自由的起点。

以上是我看斯黛拉的遭遇和选择的时候，一直在思考的事情——把一部谈爱情、谈女权的电影和战争、政治放在一起十分牵强。但爱情和战争一样，永远谈的都不是本体，不是吗？斯黛拉为自由付出了生命，直面自己选择的后果。老板娘说，“我们都想像她一样，但是我们都没那个勇气。”斯黛拉守护的不就是自由吗？她反复在说，“为什么他们总是想改变我，让我当妻子、当妈妈，我不是，我也不想，我只想作我自己。”我能想到，80年代中国电影里也有类似的叙述，在那个我们对自由充满幻想，为浪漫的人性喝彩的时候，只有一部分人会为之欢欣鼓舞，大部分人则充满了困惑。这种局面至今没变。那么，斯黛拉这样的选择对吗？

这个问题有不同的层次。

自由就是随心所欲吗？

是的，自由就是随心所欲。一开始有一个“最好的男人”一直想娶她，但她坚决不嫁。这个男人因伤情而死。但皮托出现后，她又选择同意结婚。这对前人相当不公平，但这是自由，她有随时改变自己的自由。皮托向她求婚的时候说，“你有2个选择：1是和我结婚，2是再也见不到我。”斯黛拉说，“你不怕我现在答应但日后反悔吗？”皮托说，“没有反悔，我用我的一生做赌注，点头还是摇头。”斯黛拉此时就知道反悔的后果，然而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反悔，因为她要自由。斯黛拉前后反复了3次，她无所谓原则，随心随性。

伤害别人的自由也是自由吗？

是的。斯黛拉反复伤害男人，她因为不想结婚让第一个男人情伤，也因为逃婚让第二个男人崩溃。她的行为不只伤害了未婚夫皮托，也伤害了皮托的母亲、亲友。皮托在跳舞的时候笑着“他们都在笑我，让他们笑吧。”这就是他杀人的动机，而不是斯黛拉抛弃他。“感情就是这样，没办法。”所以，自由也很容易伤害他人、伤害自己。斯黛拉唱到，“爱情是把双刃剑，你们岂知道快乐的同时有更多眼泪。”正如自由。这不是说自由有错，只是这就是自由的样子。就像希腊选择了自由，但结果是死了很多人，然后又回到了原点。

斯黛拉临死前，找了20岁的大学生跳舞。他们在美国爵士乐中尽情摆动，同时皮托和安妮塔在天堂夜总会疯狂跳着希腊传统乐曲。这也许是一种对比：一个新的时代前途未卜，他向过去的一切情感挥手告别，斯黛拉和皮托坚硬的面庞交替出现，一个落寞愤怒，一个激情惆怅。

安妮塔的眼泪。

最让我动容的是安妮塔的眼泪。安妮塔一直是个守本分的好女孩，她痴迷于斯黛拉的男朋友们，为那些可怜人而心痛。当皮托杀死斯黛拉的时候，她恨斯黛拉，“不是嫉妒，而是斯黛拉在毁坏一切。”她抱着皮托大叫，“快跑，警察回来抓你的。”她受不了这些好男人们一个个走向毁灭。这种朴素的情感让我感动。我相信导演只是想把她作为追求女权自由的斯黛拉的标尺，然而在经历过整个二战后新自由主义思潮的消沉乃至极端之后，这样的朴素情感却成了一种“过来人”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