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有话,徐克组团一起用菲林拍一部香港新浪潮电影,名字叫作《七人乐队》。
首先,什么是“菲林”。“菲林”即是胶片,英文film“电影”,音译也就是菲林。
在当时香港电影非常发达的时候,也刚好是菲林时代,基本上每一个香港新浪潮导演,都经历过这个时期。因为菲林价格昂贵,每一帧都是一笔花费,所以当时拍电影的时候,要一帧帧的计算,每一个镜头都不能浪费,这也大大提高了电影的质量。
但是因为菲林做不了多少特效,一切都需要真实拍摄。现在重新看回用菲林拍出来的电影,整个感觉非常的怀旧,这个怀旧是实实在在能体味的到的。
再是,什么是香港新浪潮电影,香港新浪潮电影的源起是一班在电视台出身的香港年轻导演各自开始拍摄风格新颖的电影。1979年是很重要的一年,涌现出章国明的《点指兵兵》、徐克的《蝶变》、许鞍华的《疯劫》和翁维铨的《行规》。
20世纪80年代初的香港电影出现了一个并不新的“新浪潮”这个词。所谓并不“新”,是因为这个词早在1960年代在欧洲的法国便出现了,并影响了整个电影文化。香港电影没有法国电影那么“伟大”,未有去到影响“整个人类电影”境地,但是对亚太地区的电影而言,却甚具影响力。
放在亚太电影方位来说,香港电影新浪潮至少在中国人电影处于上世纪同一八十年代起着先锋作用——于香港新浪潮稍后才出现的台湾“新电影”和大陆电影的“第五代”。像是一次历史巧合,更像是一次上天的安排,在两岸三地战后婴儿潮中同时诞生了这一批电影新锐:徐克们、侯孝贤们、张艺谋们。
所以其实香港新浪潮电影对现在的电影文化影响还是甚大的,这一部电影的八位导演徐克、洪金宝、许鞍华、谭家明、袁和平、杜琪峰、林岭东,包括吴宇森都是香港新浪潮电影的代表电影人,他们对香港新浪潮电影都作出了很大的贡献。这一次他们回归初心,再一次拍出那种先锋感、实验感,可以说是一个香港新浪潮电影给出来的答案,一个缩影。让我们观众在浮躁的时期,静下心来,去回味那个充满电影魅力的香港新浪潮时期。
在2022年,这一个电影业并不景气的时候,香港影迷们和七位导演一起来回一场如一缕青烟般的文艺复兴,怀旧一下香港电影,追念一下曾经的香港。这真的是太浪漫了。
1. 杜琪峰用了两首老歌的吉他演奏曲:非典期间平均呎價跌至谷底,冰室外一幕对应了“風仿佛在夢中輕嘆 路和人茫茫”;到了《似是故人來》的过门一句“俗塵渺渺 天意茫茫 將你共我分開” 接的是08次按危机恒指的十年起落。看似命定的“错买也中”起因实际是服务员一句:自己寫 number 啦!从“我们是不是太恐惧”变成了“贪婪变恐惧”。 拍摄时候还没有这一两年的疫情变动,可大家看到冰室外老板娘拒绝一家人何其相似 2020 那些被拒之门外的武汉人或者后来高风险地区的他者。这种超出意料的宿命感就如同最后三份送错的餐,错愕又不知如何处理,仿佛吃了就会让刚刚到手的命金消散。
2. 谭家明的标题 Tender Is the Night 我下意识当成是 blur ,自然而然想到“分手”的主题,可后来看时代对应的可能是 Fitzgerald 或男主读过的济慈《夜莺颂》。前路未知和时局变动下被迫分离,甄楚倩的《深夜港灣》歌词里与方思長詩〈豎琴與長笛〉喃喃读出的都是心理外化。人去屋空,墙上仅剩一张当初的《呼啸山庄》“你的第一次”与“我的最后一次”各有表意,也可以呼应 mla 的〈美麗新香港〉。结尾 credits 里可以看出全片除了邓晓岚,谭包揽了故事人物、音乐编排、剪辑匹配等等,保证了全部的作者中心。听说他是七人中唯一超额使用菲林的,可以理解成对两位演员互动的呼吸感与场景设置的意象化要求极高,反复打磨找寻最佳一条的缘故。我自己觉得谭更适合抽掉所有的现场角色对白,声画异步,依托剪辑与画外音做出另一条时间叙述线,交替互文更好。
3. 林岭东的遗作半成品里人物注脚给得尤其丰富。任达华的青少年时期也向往过英美流行文化,和当年的父亲在远望大会堂时,也用拍照的介质变革表明自己支持的态度。后面父亲遗照下,自责反思对儿子的苛责态度。虽然早已移居英国,可保有过年回家乡小村落老屋守岁的传统,依旧是火爆脾气的港岛村落顽固老头,哪怕脏话只能内心骂骂。香港地标建筑迭代更新,早已不熟识,出租车上是 WeChat Pay 的广告,问路指路的语言再不是单一的粤语:有的不愿停下回应问路,有的回应是普通话,有的指点发问英文,这一切就停在了一次“狗血”的意外车祸那,任达华也就像导航指针在方寸内无头无序摇摆,永远停留在“可以买,可以卖,不能抽”的故土上。
4. 许鞍华对开启自己文学爱好的女老师追忆,那个时代的很多光和影都有雕刻,“昙花一现”既是心语也是实情,糖水铺一幕学生可爱细腻,多年后聚餐时,镜头焦点从校长的脸渐渐模糊黯淡转移前景更是心情写照,墓碑上的祖籍番禺也是那个时代的特点;洪金宝对武行练功疤痕的烙印,儿子演师父肃穆严厉,不过结尾一镜里的金链子有点儿出戏;袁和平对回归后三年的祖孙心态对调设计,宝塔糖也能治好 97+3 的千年虫;徐克的玩心与鬼马点子,搞不清是世界的病症还是自己的妄想
总体还是诸位功成名就的老人怀旧。他们当然可以缅怀,尊重这门手艺,可今时今日却没人在意年轻一代抗争什么,所求为何。 這世界也不是我的地頭,就當我在宇宙飄流。
1
短片集/短篇集/集锦片,它体裁本身,就注定了不会受到普遍意义上的好评——无论是打分评星,还是直截的观赏体验。
一部“电影”,没有完整故事线不说,频频被打断,这就很难顶。更何况,电影以长片的形式存在,自然有它的客观规律(我不是说短片就不能并驾),一群老导演去抽签拍短片,容易手生,不适,流于形式,力所不逮。由于人头多、参数多,几段好的,也会被相对平的拉落下马。
2
这批香港导演,均已过了创作巅峰期。或许十年前,还不敢如此断言,但在2022年这个时间点,承认这件事,并不会有多余的口舌争论,反能让你以日薄西山的缅怀心态,去看待这些特色鲜明的电影人。
要欣赏短片的冲劲,其实看杜琪峰支持多年的鲜浪潮短片大赛,也许有更多惊喜能量。
3
《七人乐队》受大环境影响,命题内容,不得不产生变化。这不仅有林岭东去世,吴宇森退出(电影原名《八部半》,一个很早以前就开始畅想的项目)。
本意是致敬胶片(菲林,film),但很快,似乎变成了“我和我的香港”,落在回归25周年,又成为纪念意义的影人献张。
伊始简单的我城故事,在三年后看来,就很难回复到彼时抱持的轻喜剧心态,而是不得不,一再开启怀旧哀愁的滥觞。或许比起被观看,它更适合被讨论。
由于没有进一步的制作限制,许鞍华和林岭东段落,均有时空跳跃,打破了稳定的年代感(更不说吴宇森那段导致缺失)。
这三样东西,每一样都可以展开来说。譬如第三点,如果以致敬胶片为题,那么,杜琪峰和他的好朋友们,这个合集里面,有些导演的人选选择,并不是那么与胶片兼容。更何况,至少目前呈现在我们眼前的《七人乐队》,是否胶片,有无复古,已经是很次要,甚至是看不太出来的程度。
这个计划的一变再变,令它在紧迫逼仄的大环境面前,更加无所从事,少去了许多宣传亮点。否则,单从每个导演抽中一个年代的10年时间来看,它无疑会更呼应之前的一套青年导演短篇集。只不过,那部电影指向未来,而传说中的“八部半”,投射到过去。
再回到第二项,与过了创作巅峰相比,我对这批导演,依然有天然的倾向偏好,即无论如何,我都会喜欢杜琪峰谭家明,大于洪金宝袁和平。你说它是预设或先验也好,但正因《七人乐队》的形式,造成了我不得不拉锯出一张高危影迷的心电图。
导演们各自选择了自己擅长的表达方式,洪金宝的童子功,许鞍华的research,杜琪峰的夺命金等等。徐克画鬼精神病段落,即便我不喜欢,却也暴露了他在大陆合拍片的表现作为(说来也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电影价值观混乱)。
杜琪峰的《遍地黄金》,无疑是最出色的一支。尽管这个出色的评价,在他的长片作品面前,只是小弟马仔的意思。不难发现,《遍地黄金》以最小的场景,最简单的三人组合(虽然稍嫌刻意地呈现了“银河站位”),杜琪峰对港人投机重利的秉性刻画,对升斗小民的嘲讽与同情,对茶餐厅文化与密集语言梗的活用,乃至对2003年SARS事件的冷眼一瞥——考虑到电影应该早于新冠之前,杜琪峰无疑是这批导演里面,依然紧扣现实脉搏的那位。
谭家明的《别夜》,显然会引发最大的分歧。回到《烈火青春》,1980年代的谭家明,剪辑犀利到王家卫要喊师傅。然而,《别夜》以第一次的少女少男,小冤家的纠缠不清,搅浑在告别的箱盒样本中,显得老套且暧昧。但我不得不说,《别夜》却是最有作者表达的一段,尤其是你再体会最后一个镜头。
谭家明反复扣着“一别等于永远”,谁更残忍的拌嘴说法,揉进了大量的诗朗诵,并非真的在讲年轻男女,他其实是在讲……时间。时间对一个人,也许是还有幻想,永不忘。对另一个人,却是现实且残忍的,impossible。
时间是《七人乐队》的基本盘,洪金宝有感慨,许鞍华说昙花一现,袁和平说有去也有来,林岭东迷失在中环,倒在了街头。
这种必然夭折的青春恋爱,似乎出现在《天若有情》也出现在《岁月神偷》,只是反复的故事变体。而如果大家对这类告别题材感兴趣,我会更推荐罗卓瑶的《秋月》和陈耀成的《浮世恋曲》。
如果说,《别夜》把年轻人那点事,戳得小题大做了点。那许鞍华的《校长》,似乎朦胧不清意难平。黑板上的单词时态,似乎不如学生给老师支起的桌板有人情味。校长的内心,又到底潜藏着什么往昔暗涌。碍于短片体量,它什么都没有讲清楚,只余下无尽的,挥之不去的悲哀,光阴作痛。它隐约有一些《男人四十》的余味,但又好像不是。
若再回到徐克那一段,当他以许鞍华为玩笑,众人为轮番玩笑,即假设了所有观众都熟悉了解许鞍华——相当于要了解香港电影史。可是,对影迷来说,《七人乐队》的内容,又有点隔靴搔痒。
前段时间,有人发布了退出计划的吴宇森动态,附照说明,他老人家身体不太好。陪伴几代人成长的香港电影,已经开启了它在任何意义上的谢幕时代。只是,你恐怕期待不了太多的安可。毕竟,这是一个连掌声响起来都很艰难的时刻。每个人都在经历撕裂,遭遇告别和迷失,自成孤岛。
(原载于虹膜公众号)
辗转七年,《七人乐队》终于赶在七月末登台,吹拉弹唱一响,满以为「总算是欢笑多于唏嘘」,但其实,狮子山下总有比光影转得更快的光景,多一节荒腔走调,就多一场木叶萧萧。
那乐队,就很难不沉潜在情绪符号里。
原本是香港顶尖导演们的一场盛宴,就连半出走的,半隐退的,都给足面子,悉数驾到。他们要致敬胶片,要致敬港片,于是把上世纪五十年代至未来,等量切分八段,八位导演抓阄,各司一份,再行创作。调侃无非凑足八部「半电影」,此间的傲气与底气,不止令影坛有过振奋。
奈何吴宇森身体不适,抽中的七十年代落空,更奈何林岭东于2018年逝世,绕不绕梁都只能是余音。
所以看《七人乐队》,面对漫长的频繁回望,从腾飞到迟滞乃至彷徨,对人,对地,对事,都难免升起挽歌气息。尤其是在当下语境看,电影里的「过去」,是苦中有甜,有新生与寄望,「现在」是虚晃一枪过后的只待追忆,而「未来」是疯狂当道,似乎也没有什么憧憬的必要。
而同样具有挽歌气息的,是《七人乐队》达不到澎湃期许的合奏水准。导演与导演之间,本有参差。而导演与自己的较量,也总有应时与应试的考验,并非一一契合相宜。终归成品参差不齐,七部短片水准一如音阶,有高有低,唯独可以连成一气的,就是那种难掩的强烈缅怀意味。
在这样一个局里,谁优谁劣,不妨逐一细数。
作为《七人乐队》的开篇,《练功》太过简单,就事论事的那种简单,几乎要定全片的狭窄音域。
天台上下,已是整个世界。有瓦遮头的楼下,是师父所在的权威空间,一群小辈,在镜头里只有日复一日服从的汗水。这自是洪金宝人到中晚年最为难忘的光景,日后荣光都由此生根发芽,而从中年师父到晚年徒弟,演员从儿子洪天明到父亲洪金宝,有强烈的传承意味。
当然,也可以说五十年代的香港精神,已被浓缩到练功里,要尊师重道,不要胸怀二心,要吃苦耐劳,不要偷奸耍滑。某种意义下,它构成了香港当年起飞的基础,只是当平淡故事被封印在楼台一角,当现在看来过火的体罚再被加冕,未必有多少观众愿意从中看到鲜花与皇冠。
到第二个故事,终于开阔些许。空间上,有了香港学堂与街巷的交替,棚搭有限,但是尚算精准,而时间上,从六十年代开始,有了几十年后的跳转,尽管后段时间模糊,整体上也没跳出粤语残片里的光圈。
许鞍华对于老故事,旧地方,情有独钟地来回拍,难得在六十年代的香港打卡,也是填补了四十年代的《明月几时有》、七十年代的《胡越的故事》与八十年代的《千言万语》之间的空白。这一顿捣鼓,短片也有些旧风味,甚至衔接得上《投奔怒海》阶段的外壳。
但里子是不行的,特别是之于许鞍华的段位而言。主角说的是校长,是无冕影帝吴镇宇,可故事的灵魂在于马赛饰演的王老师。岁月悠悠,往事美好就美好在,有过她的身影,而校长是一个凭吊的符号,代表许多引而不发的文人情绪,借了学生的观感,编织多于自我的怅惘。
这样的骨架,许鞍华随便装点都能支撑,毕竟单靠市井生活里的细腻细节,就够她取胜。于是有了师生之间的温柔互动,小孩在课堂尿了裤子,王老师拿着花瓶过去,假装撒了他一身水,趁机带去换裤子。街头偶遇学生支摊,王老师被请了一顿,多加了鸡蛋,又多加了屏风,粗陋地隔开闹市,都有妙意。
只是马赛的诠释还欠火候,本是灵魂,却只有骨架。连带着吴镇宇与两个时代的学生,也都各有各演,归置不到一个层面的表演一如故事的飘忽,打散了聚焦的灵气,最终剩了几个细节的印记,却很难跟过往一样,在情感上深度共振。
直接跳到八十年代,谭家明却要把许鞍华的短片扬短避长。
华语电影里的文人味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乏,难得《七人乐队》里,连续两部短片都在试图重现。《别夜》里的旁征博引,胜过《校长》许多,不同国别的诗书在小情侣的离别夜,抑扬顿挫地替人表意抒怀,本是最显底蕴的妙处。
就像是一座搬空了的居所,只剩房间保留原貌那样,在即将离别这个时间前提下,小情侣的来与不来,做与不做,留与不留,哭与不哭,恨与不恨,死与不死,在戏里当时与戏外当下,都有许多隐喻可以拉扯解读,这也让《别夜》能够成为第一部冲出现实层面的短片。
但是,选的两位演员,过于稚嫩,过于拿捏,在一种舞台剧式的调度里,向外释放的是造作,是浮夸,而故事由此不断变得狗血、聒噪,从天到地的崩坏,惹来笑场之余,根本无法承担故事本身的厚重,这也显得原本的文人味,不过是些儿戏的文学堆砌,实在对不起谭家明难得的出山。
这部短片的尚好,是基于四平八稳,毕竟《别夜》是场豪赌,天堂地狱就在一线。而且,它的尚好,也叨了《练功》的光,二者都在回首习武往事,洪金宝硬碰硬地「实拍」,而袁和平只让元华一人,独对四十年前武艺登顶的奖项,就讨巧地把苦与念释放出来。
它更多的笔墨,用于对照。老武师的过往荣光与当下孤寂是主调,定下了新老的对立。他与孙女,钵仔糕与麦当劳汉堡,习武者与小流氓,安守与出国等等,全是这类对比,不过,都是些老调重弹,要想读出多少比故事更大的指涉,丰俭由人。
唯独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是九十年代的回归,袁和平偏偏不明刀明枪地拍九七。
等到杜Sir,才有真正佳作,而电影早已过半。
这部短片也许可以说是另一种「三人行」的「夺命金」。本质上的升斗市民,怀揣的是遍地黄金的念想,极具代表性。长期处于进行时的经济神话在前,国人最密集的暴富想象就坐落在香港。
2003年的沙士,是数年一度的大事件,是无数人的劫难,少数人的际遇,更添下注的风险与回报。无非几场跟与不跟,起起落落间,整个时代都被三张嘴卷入。杜琪峰最能抓住命运捉弄下的彷徨、凄迷与后怕,像是这部短片,无需枪林弹雨,也有九死一生。
等到三人在街口错落有致的站位一摆,谁能不叹一句久违。那惊心动魄,又定在一瞬。
而且他拍得充满生趣,茶餐厅与街头巷尾几多生鲜细节,是意趣,也是情怀。这次,论细枝末节,论人情冷暖,都胜了许鞍华一筹不止。
这是半截好戏。华彩全然在前,任达华饰演的一家之主重归旧地,妻儿明明近在咫尺,偏生遍寻不到。他心中有的是皇后戏院,是这座日新月异的都市曾与自我关联的往昔,于是人在闹市里,有了两个时空维度,这简直是四两拨千斤的妙笔。
而从两代人思想交融的开篇,如何走向个体的适应乃至释怀,是在短促篇幅里非常有效率的推进。
但是,从第一个转折,即主角看似要死实则不死,故事开始沉溺于对反转的追逐。可是高峰在前,尔后的代际矛盾、文化差异,也不过是延续《回归》老调,再加上一个强行拨正的「温暖」结尾,也不知偏离本身的锐度多少,但至少,坏了胃口。
终章给了鬼马的徐克,十分合宜,一下子提振了被重复路数折磨的精神。而且这个反转再反转的故事,是在一个意料之外与意料之中的当口,完全避开《迷路》给自己带来的叙述陷阱。
徐克极尽调侃能事,本身就是值得严阵以待的喜事。他对导演与演员,对现实与电影,对病的界定,对看客围观与疯子表演等等,各个层次都有紧凑而精准的兼顾。等到一众熟脸似是而非地装疯卖傻,针锋相对,对于影迷而言,绝对是遍地黄金。而最后徐克与许鞍华亦真亦假的对话,挑高了故事的趣味。
但也得说,因为在最后一段,要总结,也因为设置在唯一没有人经历过的未来,《深度对话》方方面面都与前六部作品存在割裂痕迹。幸好徐克聪明,拍出来既是在总结前面,又是在反叛前面。而且,他也在重申当下疯魔的价值,而那断不是《拆弹专家2》《智齿》与《神探大战》的专利。
《七人乐队》至此,磕磕绊绊,起起伏伏,一如时代浮沉,也一如电影兴衰。你期待它是重开的盛宴,却不知早就只能细品一二,难免一时有众星陨落的错觉,忘却斗转星移,只是寻常。
*涉及剧透,请观影后阅读。
总体评价:林岭东许鞍华>徐克≈杜琪峰>谭家明袁和平>洪金宝
较之大陆拼盘系列,《七人乐队》做得较好之处在于它仅以HK年代脉络来划分,在观影的时候,因为地域的一致性和变迁性,从始至终都将观众的心绪缝合在时代脉络之内,因此跳至下一篇章的时候不会有太强的割裂和不适之感,而是会下意识认为,这是岁月变化里错落有致的浮光掠影的集合。
当然也没有说大陆拼盘的切题点不好的意思,相反,无论是我认为最好的祖国篇还是狗尾续貂之极的家乡篇,都以一种后主流电影的视角在入题,尽管收效甚微,但不能否认它的宏观角度。
但港影却又不同,自它兴盛以来,无论是什么题材的片子,其主题最终往往会落脚到主体缺失的失落和公共空间、社会关系的抒发上。因而在找寻题眼之时,难免也只能将承载HK精神符号的空间文本作为舟楫——究其本质,即是HK电影历史和HK城市本体的互文。
以下分析以个人评价由高到低排序,仅为主观判断,如有不同,请以您自我的标准为上。
林岭东《迷路》★★★★
不知是不是林导遗作的原因,这一篇的物哀之情格外深远。以较为老旧的抽丝剥茧式的叙事方法,在已知悲剧结果的情况下开始寻根溯源,让观众彻底浸入个体与时代的悲歌当中。任达华和龚慈恩在港影中淬炼的高超技术不费气力,仅以他们的脸庞就能将观众带进那个黄金时代里,所以当任达华开始为逝去的城市风貌而伤感时,其实对观众来说是移情到时代落幕的重锤之音上的。
黑白的旧城和繁华的新城,火红的裙褂和洁白的婚纱,朴实的旧村和张扬的新人,这样几组对比渐次打出,“迷路”的主题便由此尽显,在这种车水马龙的HK电影最经典的街头迷茫中,反而会让人觉得,“迷路”之终,是活在过去时代里的人的解脱。
林岭东的手法还是看得出上个世纪的风味,业已老迈的运镜在新时代命运下反而造就新的美感,那些以任达华的视角看出去的有山有水,很难说不是导演本人在新旧之交的迷失。骨灰入水的画面是这个片段里我最喜欢的镜头,似融非融,水的无言流动将生命长河的愁绪松散地包裹,除了怀念,只余一口怅惘。
许鞍华《校长》★★★★
许鞍华的风格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很像天水围的拍法,将城市气质融进故事的线性流动中,蜻蜓点水般地告知观众在时代背景下面的城市文化符码。
这一篇最成功的地方莫过于请了吴镇宇坐镇,他是影片中的另一只眼睛,说是“校长”为主角,然则是通过校长泪盈于睫的双目,来感怀那个年代里质真质朴的善良。
许鞍华电影里的男性形象在我看来总是有些刻板,这里的吴镇宇也只是导演缅怀的形象里的一个残片,他承受了回忆里的消极部分——正邪莫辨的脸,并不那么尊重小孩,又有几分痴;而王老师则是秋水剪影一般的美丽和善良,从一开始的花瓶,到最后的相片,她是虚浮的影子,是回忆里不掺杂质的美好。这种脑海中的美化是心理作用,吴镇宇就是提醒观众现实苍老的存在——这里的处理就没有落进单纯的怀念式视点的窠臼。
直到最后吴镇宇向墓碑鞠躬,我觉得不仅是感怀,更像是苟活至新世界的人,对消逝之年的告别。就像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喜欢看老照片,喜欢讲照片背后的故事,但相册翻过最后一页时,电视机上的新电视剧总会准时开场。
徐克《深度对话》★★★☆
这一篇让我有些无从下手,因为作为一个老爷的老粉,我真的没有办法确定这里是徐克在摆烂,还是他以自己老顽童的思路在认真拍摄。但这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又的确打上了徐克本人一以贯之的水印,就像《智取威虎山》最后的飞机场,荒诞,好笑,但一想到是徐克,ok,fine.
这一段倒有点像《地球最后的导演》在整个扭蛋机系列里的作用,不同的是一个是以历史为节点开篇(导),而另一个是以概括为符号收束(深)。
但总之我看得很爽,高密度的迷影梗集中输出,港影黄金配角的脸庞展现,关于医生和病人的站位一次次互换,大空间叠小空间的逐层扩大,间离效果的不断运用,是很目不暇接的。脑子和眼睛一起飞速运转至宕机。
窥伺感一直贯穿该篇,起到了又讽刺又精准的评价作用:观众想从《七人乐队》里窥伺的,是时代症候和作者没落;而导演在从业生涯里窥伺的,是笔下人物或喜或悲的一生。徐克似是嘲讽,又像是回顾:那些对导演风格的名正言顺的腹诽(把吴宇森当做彩蛋吧~),堂而皇之的提出新浪潮,寥寥几语,真就是港影迄今为止的一生。
品一口,甚是怀念。
杜琪峰《遍地黄金》★★★☆
《夺命金》的设定,杜氏电影经典的三点座位,数字人生的跌宕,反转再反转的心理把控,要点齐全到无从下嘴,太圆满以至于好像总是差了一口使之鲜活的仙气。
而杜琪峰比较高明的是,他放弃了对整个HK的环境描写,以小见大,用茶餐厅这个太能代表HK平面的分区,让观众心理上产生了同理感——看过几部港影的观众就可以从茶餐厅的意象中,回忆起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所有故事,继而通过这个区域特征来达成自己对城市的意象概括。罗宋汤也好,鱼丸米线也罢,茶餐厅落单的数字也好,港股指数的起伏也罢,无一不是HK。
而导演又并不对其中发生的故事佐以主观评价,这就让观众产生复杂的情感,惋惜是生命的常态,但时间没有一次会放过众生。个体的扼腕在时代洪流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将时代节点作为片段感情推动的割点,使整个片段没有太多拖泥带水的无用功,03年,08年这些香江两岸都铭感于心的事件,虽然在茶餐厅的封闭空间之内,但是确实整个华夏都能共情的,更别说一些借古喻今的桥段了。
谭家明《别夜》★★★
我不喜欢。
当然演员演技的生硬要占很大比重,但这种充满着王家卫风格的“你猜”一直让我提不起兴趣,尽管大家都能看出来在男女主人公别离的缠绵之后,包含着确实不能细说的母题。
但纠结之处就在于,对于HK人而言,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在思考自己的原乡到底应该所归何处,谭家明又把这种挣扎通过小空间的置景表现得很好,一如他对王家卫早期作品的指点——由此可见,王家卫还是深得他的真传。
而之所以不喜欢,是因为我能明白结尾从远到近的警笛声(或是救护车)意味着什么,但它真的有点苍白,像是不知如何结尾的无措,干脆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投机取巧。总觉得它要表达有的人有的事偏执到不得不留在过去,但《迷路》这一章明显完成得比它好;或觉得它好像是在对“无脚鸟”意象的再度深化,又有几部墨镜王的表达珠玉在前。《别夜》在这里,难免不痛不痒。
不过,男女主人公用书里的诗句对话那里我很喜欢,像极了戈达尔《女人就是女人》的经典场景,又施以中式+英式的美学在地化改造。既有作者电影的雄心,又有主旨立意的混杂,实在是智慧。
还有就是,《深夜港湾》的确很好听。
袁和平《回归》★★★
袁和平武指的水平和元华积年的功夫仅凭街道上几个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可见一斑,单凭这个镜头就能概括袁和平和元华这两类动作片影人对港影作出的卓越贡献了——无他,唯手熟尔。
但单从剧情发挥来说,太像一板一眼的命题作文,好像抽到了固定的时代,只能从个人-集体入手,从亲情-大义延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袁和平在内地看得太多,甚至有了点【我和我的】系列的慧根(贬义),除了特有的搞笑和温情之外,唯一能让我感知到它应该是《七人乐队》中的作品的,大概就是电视里一直播放的武侠片和柜顶上总是占据整个画框一半的醒狮。
洪金宝《练功》★★
好像学生作业。
洪天明的演技真的不行。
大师兄的配音也好让人出戏。
“我不管观众看得好不好,我年纪大我怀念过去我爽了就行了”。
回到最初,从《八部半》改成《七人乐队》,从立意到成果,这组片子并不像是简单的电影圈的自嗨式团建。我从中看到的,也不仅是我在港影陪伴下的个人成长轨迹——尽管看到这一点,这个电影的使命就完成了一大半,还有比管中窥豹稍微宏大一点的、对港影兴衰的慨叹。读得到每个导演在面对宏大时代叙事下的无措,他们不只是在拍电影,也在回溯自己的人生。在那些非左即右的选择上,从他们入行开始直至今日,都是迷茫的。
不过电影并不是一切的答案,电影只是要让观众自陈式,甚至自反式地思考一切。
会回忆就会怀念,会思考就会进步,会迷茫就会肯定,会叹息就会铭记。
你的答案,对他们来讲不重要,对整个时代来讲更不重要。
你的答案,只是你的墓志铭。
时代落幕的答案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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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的釜山国际电影节上,开幕影片《七人乐队》受人瞩目,而这部电影最大的亮点便是它是由多位香港知名导演合作而成的共同展现香港时代故事的电影。从《七人乐队》开始,我们将开启一个新的栏目,一起聊聊由多位导演合作合成的出色电影。
实际上,这部电影一开始并不叫做《七人乐队》,而是取名《八部半》。这个片名除了致敬费里尼的同名电影《八部半》之外,也呼应电影本身的内容。电影原计划拍摄八个故事来反映香港这座城市从1950年代到2020年代的八个不同年代的发展,并用半个故事来对香港的未来进行展望。可惜的是,随着导演吴宇森由于身体原因退出拍摄之后,电影的70年代部分空缺,从而改名为《七人乐队》,于2019年重新立项。
《七人乐队》的片名寓意着有七位独具特色的导演,犹如出色的乐手,一起合奏出香港美妙的乐章。而这七位导演分别是负责1950年代篇章《天台练功》的洪金宝,1960年代篇章《校长》的许鞍华,1980年代篇章《别夜》的谭家明,1990年代篇章《回归》的袁和平,2000年代篇章《遍地黄金》的杜琪峰,2010年代篇章《迷路》的林岭东以及2020年代篇章《深度对话》的徐克。
这部由寰亚电影和中影寰亚出品,杜琪峰监制的电影以35毫米胶片拍摄,致敬曾经的胶片年代。通过抽签的方式,七位伟大的香港导演分别负责一个年代的故事,在各自熟悉的题材中,共同讲述了不同时代背景下的香港。例如,80年代的《别夜》聚焦了香港移民大潮,90年代的《回归》则反映了香港1997年回归这一历史事件,而2000年代的《遍地黄金》则是讲述了经济大动荡对香港的影响。
通过香港这几位重量级导演的合作,香港这座特殊城市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被娓娓道来,这不仅对于生活在香港的人民有着特殊的意义,而且对在香港电影中度过童年的大陆青年同样意义非凡。香港是中国一个特殊而重要的城市,经历过了许多年的风风雨雨。而这部充满烟火气息、展现香港普通老百姓日常生活的电影,给我们带来了细腻而温馨的感动。正如片尾所说:比香港更好的地方很多,但都没有我对家乡的这份情感。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还是于2018年12月底逝世的林岭东导演的遗作,这使得这部电影的上映更让人期待。2020年6月,《七人乐队》入围第73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展映单元。但由于疫情导致戛纳电影节取消,此片改为在今年10月于第25届釜山国际电影节以开幕影片的形式上映。
影片虽是展现香港的时代故事,但却不仅仅是香港人的回忆,更是包括香港老百姓在内的全体中国人的回忆。时代变迁,沧海桑田,伟大的祖国历经风风雨雨,才有了今天的强大。我们迷茫过,也奋斗过,现代化的高新产品替代了陈旧的事物,而曾经的岁月痕迹却依旧留在我们的记忆里。可惜的是,有些人事物只能到遥远的回忆里面去寻找了。
洪金宝、许鞍华、谭家明、袁和平、杜琪峯、林岭东、徐克联合执导的电影《七人乐队》于今日公映。自上世纪五十年代直至未来,七位殿堂级导演各自抽签负责一个年代,执导一个与香港有关的故事。深焦在第一时间撰写了影评,并采访到了杜琪峯、洪金宝、许鞍华、袁和平四位导演。希望通过这篇文章,能让大家对《七人乐队》有更多体会。
作者:奔兔吉尔
一只奔跑的兔子。
纵观香港电影漫长历史,素来不乏多位创作者一人一段、不同风格的拼盘之作,倘若撇开若干导演成全大局通力合作的案例(如《豪门夜宴》、《树大招风》)不谈,余下的短片合集,要么是《香港奇案》系列、《怪谈协会》那样的故事集锦,要么是《1:99》那样旨在抗疫打气的激励之作,又或是《拍得不错》、《十年》那样给新导演展示才华的练手游戏,在主题选择上除了短平快的商业考量,往往偏向鼓舞和援助,鲜有真正向电影本体或载体致敬的工程问世,所以《七人乐队》的诞生,某程度上恰好是为香港电影史上的这页空缺添砖加瓦。
这一项目由导演杜琪峯发起,旨在致敬胶片的美好年代,电影原名《八部半》,拟邀八位名导(洪金宝、许鞍华、吴宇森、谭家明、袁和平、杜琪峯、林岭东、徐克)各自以抽签形式选择不同年代,拍摄八个独立短片,故事背景由上世纪五十年代一直延续至未来。不过,由于吴宇森导演身体抱恙,无奈退出项目,《八部半》也因此改名《七人乐队》。
吴导演因故退出,使得最终成片独欠七十年代部分,不免有些突兀,或许不少观众深感疑惑,何以制作团队不另请高明,补足全貌?群众呼声最高的非王家卫莫属,后者独树一帜的影像风格,难道不足以代表香港电影吗?
这一观点看似在理,实际细想则不然,倘若我们仔细寻找这几位导演的共性便会知晓,王家卫导演其实并不适合这个阵容。
参与项目的八位导演共同点在于——他们的导演事业均是从七十年代起步。其中洪金宝和袁和平是从龙虎武师做起的“红裤子”,七十年代开始在动作片执导工作上开始掌握更大话语权,杜琪峯和林岭东则是从七十年代进入无线电视训练班,随后跟从师傅王天林开始编导工作,而徐克、谭家明、许鞍华也都是先在七十年代由电视起步,随后才投入香港电影新浪潮的洪流之中。当然,退出项目的吴宇森也不例外,他自七十年代进入邵氏替张彻担任副导演工作,也同样是在七十年代才获得独立执导电影的机会。
可以说,这几位导演均于七十年代开启导演生涯,随后至八十年代共同见证香港电影的高峰,而这次他们走到一起致敬胶片,正是因为他们都是胶片美好年代的见证者。但好似天意弄人,对他们最有意义的七十年代,偏偏成了最终空缺的那一段,是遗憾,又或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既然承载了他们的青春,便也无谓多言吧!
七位导演各出奇招,七个短片亦各具特色,有些导演无需表明身份,见其影像风格和细节处理便知是谁,而有些导演立意突破,精简以往拿手的武打例牌,文戏处理情感真挚,同样令人惊喜。分开来看,它们是七个全然不同的小品,但凑到一起,便成了一张审视今昔对比、思考前程何在的现实画卷。
洪金宝的《练功》讲述五十年代京剧师傅于占元训练弟子们一事,光看故事本身,很容易令人想起罗启锐导演那部叙述同一事件的《七小福》,但这次洪在旧事重提的方式上别具匠心,整个短片几乎只专注于拍摄天台练功的单一活动,镜头直击学徒们接连展示各种武术动作,表面波澜不惊,甚至无甚戏味,实则剧作条理清晰,将师傅监督练功、弟子们狡猾偷懒、事情败露惨遭教训三个段落徐徐道来,期间一再加强戏剧冲突,用训练场面代替文戏叙述,直接促成故事圆满,与传统老师傅那无言的爱暗自吻合,大音希声。
结尾伴随着残酷惩罚的收场,一道伤疤换来一段苦下功夫的成长,镜头也从头破血流的少年转向已经年迈的洪金宝自己,完成电影时空中长达数十年的跨越,并由虚构向真实迈进。这段往事更偏向于导演的私人记忆,弥足珍贵的是昔日棍棒教诲下的旧日时光,虽然回忆有血有汗,但仍然值得细细回味。
许鞍华的《校长》讲述六十年代一位不苟言笑的校长春风化雨之往事,内里亦藏着一段暧昧且隐晦的爱。阿Ann导演很重视文学性的提炼,她在情感细节的把握上非常细腻,这部戏也不例外,且看戏中关于昙花一现的陈述,那些“松柏常青、菊花傲霜、红梅立雪”的铺垫,只为引出那没有枝叶却仍然在角落独自美丽的野草(马赛扮演的女教师)。吴镇宇的校长角色,由始至终都是以腼腆、含蓄的姿态出现,唯独在深夜一个人阅读龟兔赛跑的故事时才敢放声大笑,他为人师表的那份拘谨,同样流露出质朴年代的某种可贵。
谭家明的《别夜》精心描绘了八十年代一对青春情人因女方举家移民而被迫分离前的最后一夜。女主角余雁飞家中粉屋绿墙的装潢,无疑是重拾《爱杀》一片中色彩夺目的美术设计,而大胆且直接的情欲表现(接吻、性爱)与年轻演员间的化学反应,同样可见他另一套名作《烈火青春》中那种生猛无畏的青春气息,不得不令人赞叹他那精准的创作触觉,连导演技法都格外贴合年代。
当甄楚倩的《深夜港湾》响起,飞机在天台上空带走喧嚣,留下静谧深夜供爱侣缠绵,氛围营造可谓相当浪漫。但谭的野心绝非讲述一则稍显矫情的痴缠恋事那么简单,对于香港他同样有话要说,叶嘉琳对女友“你走了以后,很快就会不记得香港”的抱怨,以及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激进宣言,皆是对往日不再的沉痛缅怀,而恋人缠绵过后,镜头突然对准深夜街头,让电影在救护车长鸣声中戛然而止,更是耐人寻味,此时若联想到叶嘉琳那一场“共同死去”的梦,“你若离开,我也无法苟活”的悲情意味便油然而生。
袁和平的《回归》自标题便埋下陷阱,明明是以“1997”为故事背景,却绝口不提香港回归祖国这一标志性事件,反而花大量篇幅去描写少女与老翁的祖孙情深,到最后观众才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回归,是指大限过后,亲情依旧常在。戏中的爷爷愿意承认汉堡的美味,也同样甘心穿上夏威夷衫与家人打成一片,一家人虽然有矛盾,但是可以互相包容,八爷这次拍起文戏,丝毫不输他最拿手的功夫片,以家代国的设计,也相当精炼。
杜琪峯的《遍地黄金》乍看是对《夺命金》的复刻,同样的时代机遇下埋藏着危险,三位主角因无心插柳而收获财富,但与之不同的却是荒诞过后颇具警世意味的点到即止,正似在命运分岔路口看清迷局的收尾。
杜sir在这个段落中用两首歌的旋律作背景,一首是《倩女幽魂》,另一首是《似是故人来》,两首歌的歌词恰好凑成一句箴言,起初三位主角觉得自己太过恐惧而心生悔恨,但最后面对突发横财,却未因此更改初心而选择放胆一搏,从而点出“美梦似路长”的结局,其实是“醒后要归去”。杜琪峯没有忘记借电影与时代对话,面对变化中的环境,变化中的社会,“我们是不是太过恐惧?”之诘问,的确发人深省。
林岭东的《迷路》则抒发了他对于香港的真挚情感,当《文雀》中手持相机的任达华再次出现,已是沧海桑田。这一短片不仅具备强烈的保育意识,更有对于生命真谛的感悟(幸福的生活,本来就很简单)。龚慈恩口中刻意用普通话强调的“迷路”、内地人为香港人指路的黑色幽默,以及儿子用“微信”给老爸发去定位地址,皆表现出本土空间正在被蚕食的窘境,是以最终要回到它原本的模样——渔村,香港好似才不至于真的面目全非。
但在看待现代城市发展与传统文化消亡间的矛盾时,东San的态度却又相当豁达:“年轻人,将来是你们的世界,由你们做主”,他缅怀过去的同时也赞同进步:“对的,不发展又怎会有进步呢?”
徐克的《深度对话》假想出一个医患难分的未来社会,是七部短片中最具趣味性的游戏之作。在未来,医学进步到允许采用极度大胆的扮演与逼迫诊疗方式,可人们反而不再分得清谁是医生,谁是病人,老怪在把玩身份谜团的同时也不忘点明无处不在的目光,观看者同时也正在被观看,原来监视之外,更有无穷无尽的监视。
上述七部短片独立来看各自成篇,放在一起则恰如七位乐手合奏,同样呈现出意想不到的主题效果,以《别夜》为分水岭,反映出香港社会的悲情变迁。《练功》和《校长》均代表了传统年代的可贵初心,谈论师承和教化,关切寡言,爱慕无声,印记在身上,长情在心间,它们谈论香港,更多的是怀揣着一种对于朴实岁月、善良真情的追忆,而到了《别夜》所处的八十年代,随着《中英联合声明》的签订,引发港人移民热潮,面对生离死别,戏中角色的情感不仅不再内敛,反而变得奔放不羁,甚至面对僵局,不惜以死逼迫。
此后的几组短片调性也同样产生变质,香港一步步从老人守巢的移民狂城(《回归》)到危机四伏的淘金港岛(《遍地黄金》),再到因文化消亡而几乎面目全非的原始渔村(《迷路》),直至未来监视重重、人人疯癫的青山病院(《深度对话》),一再倒退,彻底成了时代发展的牺牲品。
即便悲观,但我们不得不承认,今日香港之辉煌,恰如那个美好的胶片年代,已经一去不返,但退回原点,导演们这份对于香港的眷注,同样因真切而不曾轻言放弃。与其纠结是否太过恐惧于城市迷局,或许现实的出路早已如歌词所述:美梦似路长,醒后要归去。
采访:电车
深焦DeepFocus编辑
深焦:最初想做《七人乐队》这个项目是什么时候?出于怎样的契机?
杜琪峯:《七人乐队》一开始的想法确实是来自于我,主要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找七位经历过胶片时代的导演,一同向过去的胶片时代致敬。胶片时代现在像是结束了,但胶片见证了香港电影最好的时代,那个时代也给予了导演们发挥出想象和才华,对我们这些电影人来讲有很大的功劳,也绝对值得纪念它的存在。
第二点则是向新一代的青年导演表明,香港导演一直都是团结的,尽管过往在不同公司服务,至今大家都仍然是好朋友。立于电影工业发展而言,导演们的团结非常重要。每个导演负责一个年代,希望都是每个导演去做自己想做的,讲述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是段记忆。当我提出来时,大家都很赞成,每位导演都觉得这个是对香港电影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很希望我们这些导演做的事情,对于年轻一代的导演有所激励和启发。
深焦:为什么选择了这几位导演?谁最难请?
杜琪峯:所有导演知道要拍摄这部电影,都很高兴,很开心,都乐意来做这个事。都很快就说要参与这部影片,我相信导演们都很愿意来做这件事。
深焦:如何分配主题?后来哪些导演做了交换?您最想拍哪个年代?
杜琪峯:整个主题都是大家一起讨论的,一开始就是想说致敬菲林,将此定为主题,拍摄和菲林相关的故事,再就是还使用菲林年代的故事。建议所有导演抽签的原因,是担心大家最喜欢的时代,会有重复。所以我觉得还是抽签的形式比较好,全部交给命运决定谁拍哪个年代。
我其实每个年代都很喜欢,不过我抽到我的年代后也很满意,因基本离现代不远,在拍摄上更为方便,故事创意和构思上也更为容易。就抽了一轮,大家拿到手上的年代时,也有商量说如果不满意抽签结果,私底下去交换,但后来没有,看来大家都对于自己抽到的年代很满意。我哪个时代都能拍,都可以。
深焦:拍摄前有设定什么规则吗?
杜琪峯:对于各位导演限制的仅仅是预算和影片的时长,其他都没有,上面这两点也是大家讨论出来的。
深焦:为什么选择用菲林来拍摄?您觉得数码和菲林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杜琪峯:2010年我第一次用数码拍摄电影开始,我发现菲林基本就没有了,当时心里充满感慨,就想用某种方式来纪念菲林这个工具,因为很多经典影片和传奇性导演都受益于菲林,后来便萌发了用菲林拍电影的想法,向菲林时代致敬。菲林和数码都是拍摄电影的工具,没有什么不同。
深焦:对您来说,香港电影的“港味”是什么?
杜琪峯:“港味”这个应该是观众给香港电影的一种感觉。我从没想过香港电影的港味到底是什么。香港电影里面因在香港拍,肯定会出现香港的景、香港的故事、香港的人。
深焦:《遍地黄金》里对金钱的疯狂与无奈的伤感,是否也代表着您对香港的印象?现在的香港您觉得是“遍地黄金”的延续还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杜琪峯:其实这个故事来自于我对于香港的感触,香港有其经济繁荣的一面,也有时候会有经济跌落的时候,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经历的这种金融、经济方面的起伏超过三次以上。香港也是经济比较单一的城市,好多次比如地产、金融方面,经历经济衰退、不景气时会令人倾家荡产。每次的经济、金融风暴的影响,就好像很多人都被时代的命运给操控着。
有时候就会想,为什么我们这些人这么笨,就像股票,每次都是应该买的时候不买,不应该买的时候就买,人贪婪的时候我们要恐惧,人恐惧的时候我们要去贪婪,但多数人都做不到,还是不要贪婪,也不用恐惧,其实不是这个时代发生什么事,是人类发生什么事,因为人类永远摆脱不了贪婪和恐惧。香港地方小,人也不多,但有时候会有每个人争前恐后的去做一件事时,就会令这件事过热,然后又有每个人都不要,又烂掉。
“遍地黄金”是指的因金融市场的起来,高时候,肯定会有 “遍地黄金”,但又有谁能从中获利。本身故事讲的就是在经济、金融危机的时候,这些希望一下致富的小人物。
深焦:茶餐厅在您的其他电影里也经常出现,为什么选择这个场景作为主场景?
杜琪峯:茶餐厅除了解决吃饭之外,香港的菜餐厅也是一群人聚会的地方,香港人离不开茶餐厅的,故事里面茶餐厅部分仅仅是表现,那三个怀揣发达梦的年轻人,在菜餐厅里都不忘想要挣钱,用幽默的方式来表现这个点,所以才会在点餐时错把点餐号码当成了股票代码,也表现金融市场好的时候,买什么都会中。我偶尔还是会去吃茶餐厅,因茶餐厅是香港人的一部分,无法分割。
深焦:片中再现了影迷们所谓的“杜琪峰站位”(茶餐厅外的三人戏),您为什么偏爱这样的技巧?
杜琪峯:其实来自于拍摄现场的灵感,并非刻意。我都是靠灵感来拍电影,无论最后的成品好与坏,有时候没有灵感的时候,我就是怎么发挥什么都没用。
大家都知道。我拍戏都是没有剧本的,都是有了创意和灵感,在现场的时候有灵感了,拍出来那个故事,我都是拍摄完成才有全剧本。这可能是我工作上面的一种习惯,可能也是我自己比较在工作时,需要不同的动力,或者有些刺激,这些刺激不是随时可以来,好可能到最后,不是我创作出那个电影,而是电影自己创作了它自己,有个生命在里面,而我是跟随那个生命来做出来的。
深焦:如何看待现在的香港电影生态?年轻的香港导演有看到好的苗子吗?
杜琪峯:大家都很明显看到,香港电影新的一代好像没看到有很大的成就,我觉得在传承上,创意工作是需要人,无论幕前幕后都是。如果大家留意会看到,现在香港的导演,比如我们这个《七人乐队》的导演都超过60岁以上,很明显新的一代导演,有很多年轻有才华的导演,都未必会被你们认识到,他们会需要时间去证明自己。之前“鲜浪潮”就扶植了很多年轻导演比如《沦落人》导演陈晓娟、《浊水漂流》导演李骏硕等等,其实有很多年轻导演涌现。
在演员方面,你能看到的,刘德华、梁朝伟、周润发啊,都过了60岁了。会不会看到香港没有了承接力呢?我觉得,很显而易见地告诉大家,是,是这样一个情况。但我又不会太悲观,因为我觉得不同的时代会产生不同的效应,它当下的短缺,未必代表永远是短的。最近大家都知道,香港有个很出名的组合叫mirror,突然间12个人都红了,我看到这个就非常高兴,因为新一代的艺人出现了。另外,都看到这十几年来出现了很多不同的新的导演。我认为,只要有平台给他们拍摄的话,他们的未来也会很光明。我不会觉得香港电影,或者香港电影工作者,在更大的平台范畴上会没有前景。
深焦:您导演的下一部电影长片会是什么?《捉妖天使》《万王之王》《黑社会3》?现在到什么阶段了?
杜琪峯:其实我想拍很多故事,但现阶段暂时还没有想到要拍什么,因暂时我还没有创意和想法。
深焦:《练功》故事里哪些部分和您的童年经历有关?
洪金宝:《练功》仅仅是我回忆当年我小的时候,和师傅学功夫时候,那一瞬间的故事。其实在和于师傅学艺的时候,有很多经历我都想拍出来,但时长有限制。所以,我只能将其中的一小段放在《练功》里面,只是抓住我们小时候,师傅是怎么教导我们,师傅是怎么罚我们的这一段,就是这种感觉。《练功》这段十多分钟,所以要想好将哪些放到这个电影里面。
深焦:学功夫是那个年代的主流吗?需要选拔还是每个人都可以学?
洪金宝:学功夫肯定不能算是那个年代的主流,当时的经济环境所造成。每个人都可以学,家里没有那么多钱的,就送孩子去学艺,希望能进入武行,成为武打明星。我们那时候的学校是不收学费的,还包吃包住。现在,哪里还有这样的学校存在。
深焦:为什么选择拍摄这段时光来代表香港50年代?
洪金宝:我们抽签,我抽到的是50年代,看到是50年代,我很高兴,也很喜欢抽到的结果,先想到的是50年代很接近我从小练功的事实,我也很高兴可以把我小时候在学校的事情做一次深深的回忆。我们小的时候一起练功,像我和袁和平导演,还有其他很多人,一起小的时候,一起练功,像这种事情你和别人讲,别人不一定了解。所以我希望拍的这段小时候的故事,也是给我们师兄弟这群老人家来带回忆,也希望观众能从《练功》中也看出一种情感。
深焦:在指导小演员拍戏时,有哪些困难的地方?面对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沟通技巧?
洪金宝:他们都是武校的,大陆的小朋友比较多。都有武功基础,但都没有演过电影,不懂表演的。沟通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困难,就是需要耐心,因都是小孩子,不能吓的只能哄了。会和他们讲下我要什么,他们要怎样怎样做,不能复杂,要一点点和他们讲,让他们明白,要表演给他们看。
深焦:为什么选择了洪天明作为主角?小时候是否也会让洪天明练功?
洪金宝:是天明他自己非常想演我师父于占元。这次天明演我师父,我觉得他演的于占元师父我很满意,当天明知道要演于占元师父,他很开心,他想了很久了,太想演于占元师父了。和我当年比较来说,我当时演于占元师父的师父太过年轻了,天明的年龄就差不多,感觉比我好。天明和我小时候相比,练得要少很多。
深焦:现在在香港还有学功夫的小朋友吗?和你们那个时代相比有什么区别?功夫精神与香港电影精神有哪些共通的地方?
洪金宝:很少了,现在很少有小孩子去学功夫的。那个时代是因为经济落后,就送家里的孩子去学功夫,那时候可以和小孩子说,功夫练好了,将来去做武打明星。但现在的孩子,你叫他去学功夫,但将来做什么?小孩子练功要受苦受累,但将来做什么,现在香港武行基本算没落了。
现代年轻人,在学习过程中跟我们那时相比要舒服很多,如果用我们那个时候的教导方式,很多师傅、老师肯定都会被抓起来了。我觉得我们这种技术、或称艺术,好像也在慢慢没落,现在已没有我们时代的那种技术方式去训练学生,如果能够传承下去,真是好事,因为经过那个过程,才能造就我们今天的本事。
深焦:片中既有敬业的练功桥段,也有娱乐的偷懒桥段,很像很多人对香港电影的评价。您认为香港电影的特质是什么?
洪金宝: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因为香港电影有很多特质,这些特质都是香港本身的环境、文化,电影产业内的电影人赋予的。每部香港影片都有它独特的特质,每位电影导演也好,演员也好,其他的创作者也好,都赋予了香港电影独特的个人特质和气质。所以,如果要说就是整个香港电影行业造就了香港电影丰富、各色的特质。
深焦:《七小福》现在制作到什么阶段了?谈谈七小福在香港影坛的影响。
洪金宝:我好想拍《七小福2》,讲我师父带我们小帮小孩子去美国的故事。但一直没有拍,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其实那时候我们这些来自于“七小福”的孩子,等于成长的时候,刚好赶上香港功夫电影、香港武行鼎盛时期,出来了袁和平、成龙了、云奎等等。都是从武行做起,到动作指导、到成了电影明星、到自己做导演,也成为了那时香港影坛的中坚力量。
深焦:您对六十年代香港的总体印象是什么?为什么选择了《校长》这个故事?
许鞍华:《校长》这段主要讲述了一个60年代的校长,在天台学校做校长,他的工作及生活方式,包含一个很幸福、温情的爱情故事,其实这段也是从60年代跳到了21世纪。我个人很喜欢60年代,也很熟悉。刚好拍摄的是十多分钟,除了是一个爱情故事,同时也想讲60年代淳朴的人情味,包括老师、学生之间的关系等。没有想过其他的故事,当时只是觉得这个校园间的故事是最能表达我想要讲的感觉。
深焦:影片虽然是以校长为主角拍摄,但点睛之笔却是昙花一现的王老师,剧本是如何构思的?
许鞍华:当时大家抽签,我一下就抽到了60年代,我特别高兴,因为我很喜欢60年代的,也没有想过和别的导演去交换。
60年代我刚好是12岁到19岁,所以印象特别深刻,所以我一直都很想拍60年代的戏,不过要拍年代戏非常不容易,尤其是60年代,那刚好有机会拍一小段,我就特别高兴。其实那个时候我在学校的事情印象都不深了,记得那时有位老师总是骂我,但她也是我对于英文文学的启蒙,她当时很新潮,比如教《莎士比亚》时,因为文字很闷,她会演出来,我们当时都很惊讶,也觉得老师教的很好,也让我理解其实文学艺术都是来自于生活。也有那种只想育人,不求回报的好老师
深焦:《校长》中饰演王老师的马赛气质与角色特别搭,如何找到她的?当时选择时出于哪些考虑?
许鞍华:因故事设定是在60年代,那个年代的女性给我的感觉都是窈窕,都是瘦瘦小小的,但又带有一种女性的古典气质。不是很好找,有次我看杂志,刚好看到马赛的封面图片,就突然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就是王老师,她穿上旗袍,就好像就是60年代的人从画面里面走出来了。我就觉得王老师这角色时非她莫属了。拍摄的时候也是,她在镜头里面,走在学生和课桌的中间,就令人觉得这就是60年代的情景,很真实。
深焦:吴镇宇是个百变的演员,眼神凶狠的蛊惑仔、面露温柔的文人都能演好,您喜欢哪一面的吴镇宇?他身上哪些特质最吸引您?
许鞍华:对于吴镇宇,因一直很欣赏他,看过他的很多电影,之前仅在我拍摄的短片《我的路》里面合作过一次,大家合作也很愉快。之后都没找到机会再次合作,但这次在《校长》里面,虽然校长是一个普通的人物,但对于演技要求很高,跨度也很大,从30多岁要演到70多岁,吴镇宇形象和那个是反的,非常有意思。因吴镇宇会给这个角色本色与活力。其实,他来到现场,大家一沟通他就上场演了,演的非常好。
深焦:《校长》中王老师在街边吃糖水的一段戏当时是怎么构思拍摄的?如何塑造出怀旧感?
许鞍华:《校长》这部影片里面的景,美术道具他们都是花了功夫的,是专门去找的实景,而且我也经历过60年代,印象很深刻。在拍摄的时候,就会去想60年代那时,我走在街上看到了什么,那时周边都会有什么,影片中的那些其实都是我那时的记忆。那个时候有些学校也是会在天台上上课,不过不多。现在更没有了。
深焦:客串了徐克的《深度对话》,怎么看待他在短片中对你性别的调侃?性别对于一个导演来说重要吗?
许鞍华:徐导叫我去演的,我觉得很有趣。很多人总说女导演适合去拍哪些故事和题材,哪些故事题材女导演会拍的更好。但我不觉得,女导演也可以去拍功夫片,因为本身是女导演,那个功夫片与男导演拍摄出来的相比就本身会有女导演的特质在里面。
如果要说男女导演最大的分别就是体力上的,因为做导演要特别能熬,身体上女导演比男导演相比要吃亏。
深焦:最近的几部长片都是关于三四十年代的故事,为什么钟情于这个时间段?这个时间段的香港又有什么魅力?
许鞍华:每个时代的香港都有其特别的魅力。之前拍摄的基本电影其实都是来自于我爱看的书,我比较喜欢看《张爱玲》的小说,不过我也喜欢看金庸。没有说特别钟情于某个时间段,其实影片来自于创意和灵感,可能这个阶段,我觉得我有想法和灵感对于某个故事、某本小说,或者我听到、看到的事情,突然有想法去做,就会去做。
深焦:在您导演的作品中,您最喜欢/最能代表您本人的是哪一部?为什么?
许鞍华:每个作品我都很喜欢,其实作为导演很少会回顾前作的,因已经完成的作品,哪怕当下有遗憾,但也无法改变什么。起码自己当时在做的时候,已经尽全力去做到最好。每部作品都像自己的孩子,有父母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吗,而且每部作品也代表了我的每一个成长阶段。
深焦:如果拍当下这个年代的香港,您会选择什么故事?下一部电影长片会拍什么?到什么阶段了?
许鞍华:还没有想过你这个问题。因为,后续我计划开始休假一段时间,大概一年多吧。下部影片也都没有想要拍什么。
深焦:关于“回归”这样重要的时刻,为什么选择讲一个亲情的故事?
袁和平:是抽到这个年代,才想到的故事。所以我就想到90年代确实有部分人会选择移民去海外,我就想拍摄一个关于家庭的故事。一家人要移民国外,因爷爷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会适合外国的生活,爷爷还是决定一个人留在香港,因家人的离开,一个孤单的爷爷的故事。家里边的孙女因不会马上离开,会陪着爷爷几天,就是这几天的相处,爷孙之间从当初的有矛盾有代沟,到两人之间的互相了解。
比如爷爷教孙女功夫,孙女教爷爷英文,其中也带出一种幽默感,到后面孙女也离开了,就剩爷爷一个孤独老人家,但家里人又回归,老人有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回归》的主题就是讲述家人间亲情的故事。
深焦:片中多次出现黄飞鸿的桥段,您觉得黄飞鸿电影为什么能被翻拍80多部?黄飞鸿故事的魅力在哪?
袁和平:影片中出现黄飞鸿桥段的镜头,主要为了体现爷爷是练功人的身份,同时也表现他过去老的实物的依赖。黄飞鸿是个大家都知道的有情有义的英雄,所有很多人都会想要去拍他。
深焦:怎么找到元华来拍摄这个短片?如何评价元华?
袁和平:其实我一开始定下爷爷这个角色时,想过很多人的。但我又想元华比较合适,因为他的年纪和他的演技都很不错,而且功夫他肯定会,他外形上扮演爷爷这个角色,他做那个造型,留的胡子。我觉得很像一个功夫宗师和很固执的爷爷。所以,我觉得他比较适合演这个角色,我就找他来演了。
其实,元华跟我合作很久了,之前我从学校出来时,他刚好才进学校,后来我做武术指导时,他就跟着我入行,跟着我拍了好几年戏,他也有做演员。我觉得他非常好,演技、动作都很好,都拍《功夫》的时候觉得他演技更上一层楼,演喜剧都演的很好,就觉得他真的非常适合爷爷这个角色。
深焦:如果有年轻人想入行担任动作指导这一职位,您会给出什么建议?
袁和平:我建议年轻人如果想做动作指导,一定要进学校那些,从基础来学习,因通过自己的学习,才能在过程中掌握到真本事,本事都是跟着自己的,将来如做动作指导、功夫明星,前期下的苦功都是将来成功的基础。
深焦:一部好的功夫片,你觉得需要掌握哪些要领?可以从镜头、音效、调度等展开聊聊功夫片发展的历史,从最早硬桥硬马的年代,到后来加入了喜剧元素,再到特效升级带来的改变。如果不考虑观众,您最想拍的是什么类型的功夫片?
袁和平:好的功夫影片,肯定各个方便都需要的,软硬件都需要。其实我自己一开始拍功夫影片,不太喜欢依靠于电脑特效的,喜欢一拳一脚的那种力量感和美感,后来拍了《黑客帝国》,其中一个很简单的招式,他们用电脑特效做出来,我看了觉得很新鲜,当时就在想如果把特效加在功夫片里面,比如那个圈落在人身上,人的反应和那个力量的力度感,从那种真实感来出发。
哪种类型的功夫片我都喜欢,没有什么最新拍什么之分。这次《回归》也是一次很有意思、很新的尝试,里面也有打功夫。
深焦:港片、好莱坞、内地电影,作为动作指导在合作方式上有什么不同?对于演员的指导是否也有区别?
袁和平:我觉得每部功夫电影的戏都不一样,每个合作导演的要求也都不同,不管是港片也好、好莱坞影片也好、内地影片也好,都是要提前和导演、演员去沟通,确定导演真正要表现及表达的是什么,所以过程都是一样的。而且每个演员的角色性格也不一样,基本每个角色的动作设计都要合乎这个角色的性格特征,包括角色身份特征等,需要考虑的很多。
其实说白了还是要用心去做,你去看那个剧本,看每个人物性格,功夫的高低层次,自己要去想要去设计,怎么打法,时装片、功夫片、武侠片角色和功夫层次有何分别,肯定是要去做到好看,不一样的。
深焦:下一部电影长片会拍什么?到什么阶段了?
袁和平:有计划,但没办法说,签了保密协议的。
百老汇电影中心与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驻北京办事处携手呈献的“历久弥新·经典永存”主题,庆祝香港回归祖国二十五周年电影展将于7月29日至8月7日在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北京百老汇影城apm店两店进行展映,现已全面开票。影展排片及购票方式如下:
编辑:芝芝味桃桃
Everything comes full circle.
-FIN-
第一档:杜琪峰、谭家明、徐克;第二档:许鞍华、林岭东;第三档:袁和平、洪金宝。在篇幅与命题作文的限制下,各位的发挥都有限,但杜、谭、徐仍然能在故事、寓意、结构上玩出花样而不只是贩卖情怀,不过整体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本身担心被独行月球挤得很惨,看完两部觉得全院线都排月球算了,减少冤大头。p1知道是洪金宝不抱希望但看完很难不为浪费十三分钟的人生骂街;p2看完许鞍华字出来心凉一大半;p3演员颜值和演技出来默念没事还有一大半部;p4第一眼,又是功夫,好吧,知道杜琪峰徐克放后仨还行,但是你们真的写剧本了吗;p5之后大家的掌声让我明白前四块是真的很无语,我的提案我朋友糊弄我也不好说但我一定好好做;p6剧本没丢剪辑师丢了;p7徐老怪真的谢谢你,年轻的思维好珍贵,您自己把这段放网络还能小出圈。今年怀念港风港乐之气盛行,但看看金像获奖名单,会想起披哥大湾区的摆烂,浪费胶片和浪费情怀都很气人。(ps观众看完会知道我和我的家乡、我和我的父辈的好)
七个殿堂级导演拍了五段不知所谓又略催眠的学生作品。杜琪峰以小见大,拍出了世事的无常,以及无法预料和阻挡的历史洪流。徐克最会整活,调侃谈笑间不失深度。杜琪峰>徐克,其他人并列倒数第一。
嗯,怎么不算《我和我的香港》呢
尽管有不同年代的限制,但撞题的还是有,三位都选择了“移民”有关的题材,两位都出现了同样仰拍视角的楼宇飞机等。短片的体例,迅速让老导演们变回学生,他们都不太习惯在这个时长内做出表达,各自堆砌不同的怀旧元素,剪辑和结构稍欠,显得匆匆忙忙,只能当成他们重回初心的短片习作了。更多的是真诚,有思念故人,有“去”与“留”的得失,有“归来”的乡愁,有“昙花一现”的美好,还有对香港“身份认同”的属性。
是几位大导演对于香港的记忆、情感与爱,因为导演名会放在每部短片结尾,所以大概会猜下是谁的作品,不过风格和关注的点其实都还蛮有辨识度,或者叫导演标签吧。而这种标签刚好是这套短片集的魅力所以,是我们曾经喜欢这些导演的原因。如果个人选,最爱的或许是谭家明一段,很有旧味。
短片集锦最不友好的一面就是导演水平直接的竞技比拼。非常尴尬,杜琪峰的水平是远远地把其他导演甩出了两条街,大概也就只有墨镜王上阵才可以抵挡了。杜琪峰最上层的发挥,一定是叙事+调度双配合情况下的张力气氛营造,这部几乎可以看作夺命金翻拍版短片的精髓是三人组的三角张力,餐厅女老板、牵线人的呼应则是另一层助力的张力。三人组的面相选择也相当讲究。一张无辜脸,一位改良的嫰版林雪,一位中性职场面孔女性,化学反应是这么来的。之前一直高速运转的影像张力,临到收尾显现杜琪峰站位,又以吉他慢板“似是故人来”的配乐卷起,轻柔的勾起情怀,直抵心田,通透。谭家明好像一直是活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又是高度形式主义包装下的烂俗言情故事。袁和平与林岭东的段落是纯纯的情怀喷洒。看到最后突然有点想念拍过《胭脂扣》的关锦鹏。3.5
挺有意思,每位导演的个人情结、风格都很明显,一般都是片尾才出导演署名,不用等署名就能看出是谁拍的了。胶片感、复古美术和妆容让人一度有种看老港片的感觉,大部分导演都对过去显露出深情的怀念,尤其林岭东的发问,新的就一定是好的么?为什么一定要改旧的呢?只有徐老怪完全不恋旧,已经放飞在新的高科技时代里了……哈哈,人和人的心理年龄不一样。蛮喜欢杜琪峰的三段式金融风波,有短片体裁的机灵劲儿。可惜吴宇森导演退出了。
气人乐队
师父的皮鞭抽打出留了疤不流泪的精神,校长的学费退回了昙花开无可追的时光。爱人记得别离的房间念过的诗,爷孙记得相聚的街头打过的架。一爿冰室菜单搅扰股号错失暴富梦,一间病房医生混作病号难辨真患者。香港的旧貌在与新颜交替,返回的人迷了路,分别的人失了魂,有人错过了机遇,有人分裂了心神。
洪金宝,你在拍学生作业?
杜sir的最好,一水温情怀旧中唯一戳了大都市痛点的部分。作为一个时序递进的编排,老怪的结尾算是对现在和未来的消极抵抗。香港电影,活在过去,但起码活过。
期末考试议论文,杜琪峰满分答案,徐克写了小说,林岭东提前交卷,袁和平抄了背好的范文,谭家明新概念读多了,许鞍华保送了随便糊弄,洪金宝拿出了自己的小学日记。
乍一看还以为学生毕业作品……洪金宝的《练功》,枯燥但真实。许鞍华的《校长》很私人,略伤感也略无聊。《别夜》当爱情片看矫情做作,当恐怖片看还有点意思。袁和平的《回归》中规中矩,但也仅限小打闹。杜琪峰的《遍地黄金》以小见大,造化弄人,个人的命运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林岭东的《迷路》怀旧感伤,但也割裂,让人不明所以。最后许可的《深度对话》看似轻描淡写,嘲弄讥笑,但充满深意,让人思考。整体没有什么框架脉络,更没有主题,七拼八凑,各玩各的。代表香港,回照历史?不见得。
戛纳2020片单→FIRST青年影展开幕片。也就看在几个很尊敬的导演面子上不送一星了。改名叫我和我的HK不香吗?也太对付事儿了吧,连故事都懒得编了吗?里面唯一用了点心的是林岭东的「迷路」(有个很有意思的幽灵叙事和档案影像的用法),但所有七部都缺乏打磨,真的连「我和我的」系列都不如。不是当年戛纳病急乱投医这片哪有机会啊。实话说,港片完了就让它完了吧,相见不如怀念。
personally To>Ann>老爺>八爺>洪金寶>林桑>Tam 每個人都有在做自己 吳鎮宇用力過猛as 近年always 老爺其實不應該被這樣比較 他完全在自己的宇宙放飛(kinda重複)自我 但不減可愛 譚家明實在太拉垮 可惜了余香凝
谭家明在干什么啊?我跟旁边的女孩看得白眼直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老怪撒欢的玩,导演演员观众互相观察,互相觉得有病。杜sir的夺命金番外果然最犀利真的没看够。林岭东的温柔有意外到。谭家明的寓意蛮深,就是演员拉胯到频频想翻白眼【情怀命题,港片困境,也是渔村困境,似乎只有过去,看不到未来】
1950-2030,越活越苦的八十年。七个导演是不是商量好了,水平咱可以参差,但调子得唱齐了。
个人喜爱度排行:杜琪峰≈谭家明>徐克>>>>其他人。《天台练功》《校长》《回归》《迷路》就是过时的故事,死气沉沉的镜头,平庸勿扰的演技,无趣拉跨。《深度对话》要是认真你就输了,根本没深度,就是玩。《别夜》和《遍地黄金》比较有趣,也挺有导演特色,是我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