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花样年华 的艺术魅力
《花样年华》被称为一部怀旧经典。就影片所讲述的故事本身而言,古老而又普通,没有什么新意,无非就是一个讲述婚外恋的爱情故事;就影片的情节来说,既不曲折也不扣人心弦,可以说简单而又平淡。那么,为什么这样一部故事普通、情节简单的影片能被人们称之为经典?关键就在于导演王家卫在影片中所使用的巧妙而别致的表现手法,通过这些艺术手法为这个普通的故事赋予了一个内蕴深广、新颖脱俗的主题,使这部电影达到了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结合。
一、影片在主题表现上的含蓄美。
艺术贵在含蓄,电影艺术也同样具有这个艺术法则。含蓄的表达使得艺术作品的内蕴更加丰富、使得整部作品的主题思想更具有韵味,令人回味无穷。《花样年华》中正是具有这样的艺术特色。导演王家卫用一种隐喻式和象征式的表现手法,为这部电影增加了内在韵味。犹如一首朦胧诗,每一个字包括每一个标点都有它代表的象征意义,也像是一幅写意画,每一个线条隐含喻意。颇具特色的隐喻和象征式的表现手法的运用,使得这部作品在主题思想的表达上显得既含蓄又有深度。影片不仅仅是反映了周慕云和苏丽珍因为各自的爱人出轨的不幸,也不仅仅是反映他们之间的真挚情感,而是映射了那个时代、那个社会,人们的普遍的感情生活和道德观念等内容。
(一)隐喻式的表现手法对影片主题的含蓄表达。
一部优秀的电影作品,它的主题并不是直接告诉观众的,而是隐含在每一个细节中,要靠观众去体会的。《花样年华》中王家卫用隐喻蒙太奇和重复蒙太奇技巧把影片的主题含蓄而又自然传达出来,在表现男女主人公的情感变化的同时也暗示了六十年代香港社会的真实现状,赋予影片时代色彩和社会意义,提升了影片的艺术价值。例如,影片通过苏丽珍替何老板给何太太(何老板的妻子)和给余小姐(何老板的情人)打电话、买礼物的情节,说明了老板也是在情人和妻子之间来回周旋。结合整个剧情,我们无形中就感受到了六十年代,在香港社会的小资们的真实生活和情感现状。不只是苏丽珍的丈夫和周慕云的妻子“出墙”,很多人和他们一样都在外面有情人,而且都是偷偷摸摸的。《花样年华》中,导演正是运用一些系列隐喻式的表现手法,把影片中的人物情感、时代特征和文化内涵等内容暗含在每一个细节中,在深化主题思想的同时,使其在表达上具有含蓄美。
隐喻蒙太奇是表现蒙太奇中的一种艺术技巧。隐喻蒙太奇是“把表现不同形象的镜头画面加以连接,从而在镜头的组接中产生比拟、象征、暗示等作用的蒙太奇”[1]能给人一种既形象生动又耐人寻味的感觉。在《花样年华》中王家卫多次运用隐喻蒙太奇这一手法对影片的细节上的处理,极大地增强了影片的艺术感染力,增加了影片的含蓄美。如影片中 “昏暗的路灯”这一镜头的多次出现,这盏路灯似乎就是苏丽珍寂寞和孤独的内心。丈夫老是不在家,只有她独自一个人每天去小面摊吃饭。犹如街头道路等一样,孤苦伶仃。再如,影片中几次“挂钟”的空镜头的出现,很容易就使观众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无情,很具有隐喻意义。还有周慕云离开香港去新加坡时出现在影片中的一棵树的镜头,这个镜头导演用仰视的角度去拍摄,由一片蓝色的天空和一棵细高的小树组成的画面,交待了场景由香港到新加坡的转换和时间上是一九六二年到一九六三年的转换。但是更重要的是,它暗示着周慕云和苏丽珍之间的感情已经越来越远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已经永远的不可能了。《花样年华》中这些隐喻蒙太奇技巧在细节处理上的应用,增加了影片主题的含蓄美,调动了观众的情感和思绪,使观众无形中感受到了六十年代在香港生活的两个已婚男女之间既相爱而不能爱的无奈、伤感的情绪。
此外,《花样年华》中反复出现主人公周慕云和苏丽珍各自走过狭窄的楼梯,从家到小面摊和从小面摊到家的画面。这一画面反复出现,表面上是对主人公生活的表述。而实际上王家卫使用的是 “把表现同一内容的镜头画面在影片中反复出现,以突出、强调这一内容象征意义的蒙太奇技巧”[2],也就是重复蒙太奇技巧。导演之所以要这在故事的开始部分使用这一表现技巧,目的就是要,以他们不断地从楼梯上上上下下、进进出出画面来象征他们孤独、冷清的生活状况,为他的妻子和她的丈夫之间发生婚外情埋下了伏笔,同时也隐喻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会有故事发生。在这部影片中,另一处巧妙使用重复蒙太奇的地方是,周慕云为了写小说在宾馆里租了一间房子,苏丽珍知道后去宾馆看他时,苏匆匆走上宾馆的楼梯,然后又匆匆地走下宾馆的楼梯的镜头反复出现。苏丽珍上去又下来、下来又上去,上下楼的画面重复很容易就让观众感受到了女主人公激烈的心理斗争。此处暗喻着一种矛盾,实质上对周慕云产生了感情,想去看他,但又因为自己身为人妻,受道德的束缚而避免“跟他们一样”。这里的重复效果,巧妙而贴切的展现了人物的矛盾心理,也折射出了当时社会的道德观念。导演在向观众传达这些思想内容时,不是直白的告诉观众,而是把这一切都隐藏在画面的不断重复中,增加了电影的韵味。
(二)明暗和色彩对主题的暗示。
影片的明暗和色彩虽然不是表现主题思想的主要元素,但是也有不可忽视的作用。明暗和色彩在《花样年华》中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昏暗的色调和女主人公身上不断变化的服装色彩对影片的主题表达起到了一定的暗示作用。
在《花样年华》中,王家卫把绝大部分画面都拍得很暗淡,影片中采用这样的色调,暗示了故事中的时代气氛、生活真实和情感主题,造成一种阴暗、低沉、压抑、伤感的氛围。暗调在《花样年华》中的使用给人造成一种怀旧、伤感的思绪。影片中把人物放在昏暗的楼梯、走廊、阴暗的房间和黑暗的街道中……灰暗的画面效果为影片蒙上了一层时代的影子,很容易使人感受到六十年代香港的社会状况和影片中两个主人公的感情遗憾。暗示着周慕云和苏丽珍不可能击破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他们终究不可能越过内心中道德的束缚。而且整部影片基本上以灰暗的色调为背景,使主题显得厚重、深沉、压抑,把观众的思绪带入了一种“悲”的 状态,使人预感到了影片“悲”的结果,让人感受到了一个发生在六十年代香港的爱情故事的真实。
在这部影片中,最具色彩表现力的就是主人公苏丽珍身上的旗袍。苏丽珍身上的旗袍的不断变化间接的映射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人物心情的变化。导演把女主人公的心理变化用旗袍色彩的变化表现出来。就整个影片中女主人公所穿着的旗袍颜色,比如搬家时、在孙太太家里看丈夫打麻将时、和孙太太他们试电饭锅时、嘱咐丈夫给她老板带皮包时,或是去公司上班时,还是其他时候,一般都是以白色加黑色、白色加蓝色和淡黄色加白色搭配的旗袍。这几种颜色搭配的旗袍是苏丽珍贯穿的。这种几种素色的衣服于影片的灰暗色调、周围环境是相协调的。但是片中好几次出现苏丽珍提着饭盒去小面摊买饭时,她都是一身颜色很暗的旗袍,暗示了她的孤独和内心的寂寞;当他们确定自己的爱人发生婚外恋时苏丽珍去宾馆里见周慕云时,她一身红色的旗袍,这一反她穿衣的一贯风格,与她一向喜欢的衣服颜色形成鲜明反差。这里其实是隐喻了她们之间爱情的产生。苏丽珍趁着房东不在去周慕云家时,一袭黄色的旗袍,象征了他们在一起的愉快和温馨。而当苏丽珍决定要跟周慕云走时,她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绿色。绿色是富于生机、象征生命的。这就隐喻了苏丽珍下定决心要和周慕云开始新的生活。然而,当它赶到宾馆时,周慕云已经走了,代表希望的绿色在红色的窗帘、红色的床、暗红色的墙壁映衬下,让人感到的是莫大的失落。代表了“色彩是影视画面的抒情符号,能传递感情,表达艺术家所要表达的情绪”[3]。苏丽珍身上不断变化的旗袍色彩,不仅反映了人物心理的微妙变化,而且增强了影片在主题表现上的抒情意味。
不断变化的旗袍颜色与暗淡的画面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灰暗色调的映衬下旗袍的色彩变化更加具有了表现力,隐喻作用更加明显。通过色彩的变化,暗喻了人物心理的变化、情感的变化,间接的而不是直接的深化了主题。暗淡的画面色调,映衬了主题。使得影片的主题表现更加含蓄朦胧。
(三)道具的象征意义。
在这部电影中,似乎没有多余的东西,每一个镜头、画面,每一段对白、音乐,包括每一件道具在影片中都具有不可代替的象征意味。王家卫没有放过每一个细节对主题的表现作用。影片中的旗袍、绣花拖鞋等道具,既具有民族特色又具有象征意味。不但为影片增添了民族气息,也增加了主题的含蓄性。
旗袍是《花样年华》中最具象征意义的道具。苏丽珍身上更换了27次的漂亮的旗袍暗含着多层的象征意义。《花样年华》中导演把旗袍作为一种隐喻道具,无形中向观众传达了故事的信息、人物的情绪变化,起到了塑造艺术形象的作用。“旗袍是中国的传统服装,象征着高贵、典雅”[4],影片中的女主人公的服装样式都是旗袍。导演王家卫把这样一件代表高贵、典雅的服饰作为女主人公的唯一服装,可谓用心巧妙。在影片中旗袍象征着苏丽珍高贵的个性特点,她一直对自己、对周慕云说“我们不会和他们一样的”,表现了她心中高贵的个性特点。而且旗袍是中国的传统服饰,在一定意义上,旗袍在影片中也是传统思想的象征。正是由于苏丽珍的“高贵”个性,以及受到传统道德思想的影响,使她无法克服自我、冲破道德的束缚去追求自己的真爱。这就是成就了他们“无言的爱情”的主要原因。
《花样年华》中出现了四次的苏丽珍的一双绣花拖鞋,在影片中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房东的突然回来,苏丽珍被控在周慕云家里,为了避嫌,她穿着周妻的皮鞋假装成刚下班回家,于是就把他的绣花拖鞋留在了周慕云的家里。周慕云一直把这双绣花拖鞋珍藏,就连离开香港去到新加坡,他也带着这双鞋。这就为赋予这双绣花鞋特殊的寓意。它象征着周慕云对苏丽珍纯洁而真挚的爱,是二人之间美好爱情的象征。后来,苏丽珍去了一次周慕云在新加坡住所,她并没有见周慕云,在周的房间里默默地停留了片刻就走了,临走时她悄悄的带走了那双绣花拖鞋……刻画出了她对自己和周之间没有结果的爱情的无奈心理。周慕云在屋内到处乱翻,却再也没有找到这双绣花拖鞋,它永远的消失了。绣花拖鞋的消失,是他们之间爱情永远不会有结果的象征。
二、叙述形式上的简洁对主题的强化作用。
“电影天生是一个故事的叙述着,或者说电影就是因叙事而存在的”[5]。电影和小说一样,人物与情节是一部电影必不可少的重要要素。一般情况下曲折的故事情节和丰富的人物形象最能吸引观众。而在《花样年华》中 ,王家卫却以高度简化的情节和高度省略的人物以及极其精炼的人物对白来叙述故事,风格有点像法国新浪潮电影中淡化情节、淡化人物性格等的叙述特点。这种叙述形式所带来的效果就是,整部影片简洁精练,起到突出主题的作用,使人感到影片在叙述过程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成分,每一个细节都与主题有着紧密的关系。
(一)高度简化的情节。
《花样年华》的情节是非常简单的,从开始到结尾,没有丝毫的跌宕起伏。影片中情节的高度简化使得整部电影从头到尾都显得非常的整洁、干净,没有赘余。如从苏丽珍、周慕云租房到他们搬家的情节过渡。租房的画面之后紧接着就出现了搬家的画面,中间没有任何其它的情节。而且在周慕云去找房子租的时候,孙太太告诉他“真对不起,房子已经租给刚才那位太太了”告诉他隔壁有空房让他去看看,然后就出现了两人搬家的画面。场景与场景之间的过渡极度简洁、紧密。这样快捷的过渡虽然有时候可能会给观众对剧情的理解带来一定的难度,令人感到突然和莫名其妙。但是仔细体味,就会发现这种过渡对影片主题的表现效果是非常显著的,能够有力的强化、突出主题。犹如中国的唐诗宋词,语言简洁但意境深远。在《花样年华》中王家卫简化了周慕云的妻子和苏丽珍的丈夫是“怎样开始的”,高度简化了除主线以外的其他情节和内容。所有的情节和镜头都紧紧地围绕男女主人公的感情变化而进行,直奔主题。影片中周慕云发觉自己的妻子和苏丽珍的丈夫发生了婚外情、苏丽珍也觉察出自己的丈夫和周慕云的妻子发生了婚外情后,二人心理都很难受,不愿面对事实。这时影片的场景突然从公寓切换到了咖啡馆,男女主人公在咖啡馆的场面突然的出现。他们在咖啡馆里想要知道“他们是怎样开始的”?紧接着画面又一下转到了在狭长的街道上,二人模拟周妻和苏夫之间的恋情是怎样开始的,是谁先主动的?从公寓到咖啡馆再到二人在街上的模拟画面,情节跳动的跳跃性很强。再如周慕云在宾馆的客房里写小说,苏丽珍去看他,银幕上苏丽珍上楼的画面刚刚结束,就出现了二人在门口告别的画面,省略了苏丽珍进入房间后的内容。整部影片省去了一些过渡性的情节,只保留了最能表现主题的主要情节,强有力的突出了主题。这种对情节的简化造成了情节与情节之间的空白 ,也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使人不断地在回味影片所要传达的思想意图。
而且这种对情节的简化在无形中强化了对影片中人物飘忽不定、复杂微妙、难以捉摸的内心情态的变化的表现力,使得这部电影具有很强的抒情性质。在影片中,每一个镜头、每一幅画面和每一个细节包括音乐、色彩等都能都流露着对情感的抒发,表现着人物心理的复杂、矛盾、微妙的变化。 周慕云临走前的一个晚上和苏丽珍在一条昏暗寂静的街道上见面,周说“我知道你是不会离开你先生的”,苏丽珍伏在周的肩头哭泣,之后是他们坐在汽车里离去的画面,苏在车里说“今晚我不想回家”,并没有交代他们去哪里、干什么。只是接着出现的是一面挂钟的镜头,画外是周慕云的声音“是我,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给我一起走?”。然后出现的是周、苏在不同的地方听着苏的丈夫为苏丽珍在收音机里点播的周旋的《花样的年华》二人神情黯然。这一系列的情节快速转换,很直观明了刻画出了男女主人公内心的遗憾、无奈、伤感、失落的复杂心理和微妙的变化过程。舍去次要的,紧抓主要的,突出强调了男女主人公的情感变化过程,增加了影片的表现力,使观众能紧紧抓住影片的主旋律。
(二)高度省略的人物。
在《花样年华》中,除了在情节上的简化之外还有对人物的省略。整部影片中除了男女主人公之外就是几个与主题关系紧密的人物,几乎没有其它闲杂人物的出现。就连周慕云的妻子和苏丽珍的丈夫也没有实际出现,只是出现了几次背影和声音。有人把王家卫的这种手法叫做“人物的缺席”,其实就整个影片中出现的人物来看,应该用“人物的省略”更为恰当。就整部影片来看,出现的能够看得清面目、有台词的人物只有十个,其中包括只有一句话台词的搬运工、新加坡房东,就连房东顾太太也只出现了一次,只有一句台词。房东孙太太家就只出现了孙太太和佣人两个人物,孙先生、孙太太家的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出现。并不是说孙太太家里就只有孙太太一个人,从“王妈,开饭吧、三哥他们都饿了”一句话中可以判断出他们家还有其他人,但是影片中并没有出现。此外影片中还省略了何老板的情人和太太、顾先生一家人、还有周慕云工作的报社的其他同事、苏丽珍上班的公司的其他同事等人物。导演设计如此多的人物没有出现,已经不只是人物的“缺席”了,实际上应该是对人物的省略。
这种大量省略人物的方式,增强了对主人公的形象塑造和内心情感的发展,使故事的发展紧紧围绕着周、苏二人,无疑对突出表现主人公之间的心理变化产生了巨大的作用,强化了影片的主旨。
(三)高度简练的人物语言。
对白是电影声音中最主要的元素,“它有帮助了解人物性格、情绪,提供事件发展线索的作用”[6]。《花样年华》中人物的台词非常地简练,人物的对白往往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甚至几个字。如周慕云和何苏丽珍见完最后一面坐在出租车内离去时影片只出现了苏丽珍的一句话“我今晚不想回家”。周慕云即将要去新加坡时给苏丽珍打电话,只用了一句“是我,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来表现他内心希望和苏丽珍在一起的心理。周慕云的这句话之后,是周慕云所住的宾馆房间以及周站在窗前痛苦等待,然后静静离开的情节,接着是苏丽珍匆匆的下楼梯的镜头、床上默默坐着的镜头,很长一段时间后出现了一句话“是我,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从周慕云说那句话到苏丽珍说这句话的过程中没有其他的人物对白,只有背景音乐。短短的两句话使观众体会到了他们两个人一个在痛苦的抉择,一个在痛苦的等待的心理情态。再如,周慕云的妻子在给苏丽珍的丈夫打电话时,也只有简短的两句话“你到底给你老婆说了没有?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而且没有出现苏丽珍丈夫的声音。只这么简单的两句话,生动形象地表现出了两个婚外恋者的人物情态。简洁精炼的人物语言,是这部影片一个特点,有时候简简单单几个字、几句话就把影片想要表达的内容贴切表达出来的,话语虽少但是句句都是意蕴很深,使整部影片充满抒情意味。
影片运用高度省略的艺术手法,简化了情节、简化了语言、省略了人物,为观众留下了大量的想象空间。取杂留精,使得主题更加突出、鲜明。
三 、平缓均衡的节奏,使影片主题更具抒情意味。
“电影,既是一部善于讲故事的机器,又是一支抒情言志的彩笔”[7]《花样年华》虽然情节的过渡很简洁,但是整部影片在叙事节奏上显得很均衡,令影片具有很强的抒情意味。观众就像坐在一辆匀速而平缓行驶的列车上,一路观赏优美的风景一样,在观赏的过程中引起了一系列感想和思考。从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搬进同一座公寓到他的妻子和她的丈夫之间发生婚外情再到他们之间发生感情然后到男主人公的离开,这一系列的情节推进都是同一个节奏,从开始到结尾没有任何起伏。正是由于这种平缓的叙事节奏,使影片有充分的时间去刻画细节,更好的表现主人公丰富而复杂的心理,增加了影片的抒情性。同时给观众留下想象、思考的时间。
而影片中人物的动作和主题音乐的协调是十分的完美。在主题音乐舒缓的三拍子节奏下苏丽珍独自拎着饭盒出去买饭时走路的动作,周慕云在小摊上吃混沌时的面部动作、坐在办公室边抽烟边写稿的动作等等,每当主题音乐响起时,人物的动作和着音乐“啪——哒——哒”三拍子缓慢节奏运动着,如同一位舞蹈家在音乐中翩翩起舞一样优雅、合拍,令人陶醉。王家卫用慢镜头的手段把人物的动作和电影的主题音乐完美结合,动作与音乐完全一致的节奏。强烈的表现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听着主题音乐看着苏丽珍在昏暗狭长的楼道里缓慢行走的动作,我们不能不体会到她内心的寂寞与压抑。看到周慕云默默离开宾馆房间的一系列动作,我们无不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心中的痛苦与无奈。还有二人在宾馆的房间里一起写小说的慢镜头,也在主题音乐的旋律下以舒缓的节奏呈现,展现了二人在一起度过的那段令人留恋的美好时光。导演把这些动作用慢镜头拍摄下来配合音乐的旋律放出来,舒缓的节奏感很强。增加了影片的抒情性和艺术感染力。在平缓的节奏下,我们感受到了影片所要抒发的感情思想、感受到了二人由寂寞到相爱再到离去的爱情过程,到底是对是错,已经说不清楚了。
《花样年华》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塑造了一个新颖脱俗、丰富多义而又含蓄蕴藉的主题。表现了“那个时代”、表现了道德与情感的矛盾、表现了六十年代殖民文化与传统文化之间的冲突、表现了人性的复杂微妙。周苏二人想“爱” 而又不去“爱”的爱情故事,让人感受到的是人性、社会、道德之间复杂的关系,给人一种淡淡的遗憾和无奈。王家卫没有把影片所要表现的内容仅仅定位在男女爱情上,而是通过一系列独特的表现手法为其添加时代色彩、民族色彩和人性内涵,这正是这部影片的成功之处。
注释
① 出自电影结尾处旁白“那些失去了的岁月,仿佛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到。他一直在怀念着过去的一切,如果他能够冲破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他会走回早已消逝的岁月。”周慕云和苏丽珍之间的感情似乎就在咫尺间,但又隔离很远很远。他们之间美丽的爱情只能化为永远的回忆。
②《花样年华》中当苏丽珍去宾馆里看周慕云,临走时说“我们不会跟他们一样的”。理性的克制、道德的约束,令她不断地压制内心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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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岁月荏苒中的光影袅袅——《花样年华》视听语言分析
(hmmm这是很多年前的视听语言课作业,回头看时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就……各方面都挺有年代感的,被大家收藏真是诚惶诚恐,感谢各位厚爱……不过本人当年是新闻专业学生,视听语言课只是一个选修,所以不是编导相关啦~)《花样年华》的开头为观众描绘了这样的场景:简单的字幕介绍交代时间地点后,紧接着便听到一片喧嚣中的吴侬软语,依稀可辨清内容,却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镜头水平横移过的不是正在说话的人物,而是墙壁上的泛黄画框,瞬间铺陈了带有老上海特色的香港氛围。随之张曼玉饰演的主角苏丽珍推开门,这是她的第一次清晰特写。光影憧憧下丽珍和房东谈着有关租房事宜,送客时镜头从地面的黑暗往上移动一直定格到丽珍的脸上,脸部光线明亮,丽珍表情温婉,为人物性格的继续揭示作了基本铺垫。与对女主角从暗处拍至明处的方式相反,梁朝伟饰演的周慕云从昏暗的楼梯上楼后,镜头拍摄先是定格在房间上的白色大灯泡上,随后下移到光线昏暗的空间里,特写慕云的脸。慕云出现时,丽珍正要离开,两人站位虽有前后,但却并不重叠,此时镜头切换成场面全景,慕云的观望,丽珍的扫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不过是简单一瞥,轻描淡写,似是不让人注意到,但却安排在画面中醒目的位置,提醒其重要性。随即丽珍出画,慕云和房东交谈完后画面定格在电铃上,亦是一个随后在片中反复出现的意象。 短短一个介绍,镜头用得却是极简练的。只是交代背景,却在人物的特写上独具特色且避免重复,由此,这部影片的艺术功力便可见一斑。接下来,就将整体分析和个别剖析相结合,细细讲评此部作品的可圈可点之处。镜头剪切与画面组接:多角度反映事件,增加艺术感在搬家一幕上导演的安排可谓是别具匠心,首先是在慕云和丽珍指挥搬东西时使用望远镜头,焦点在每个画面中都落在主角身上,避免混乱中主体不清。此外,慕云和丽珍的搬家是同时进行的,在这里导演便采用了平行蒙太奇的方式,穿插剪切两人搬家的场景,有趣的是,两人所在的走廊和大体环境是相同的,但是指挥时慕云出现在画面的左侧,丽珍出现在画面的右侧,(反之在慕云从右侧入画时丽珍则从左侧入画)穿插剪切的时候给观众带来一种平衡感,让并不诗意的“搬家”在这样的处理下也多了几份美感。 在随后的情节中,镜头剪切的作用更加凸显其神武。丽珍向慕云借书一场戏中主要分为这样几个镜头:丽珍在门口等待拿书,拍摄丽珍侧脸;丽珍进屋,平拍丽珍的正脸和慕云的背影;俯拍对话的两人,镜头对准慕云的脸;水平拍两人对话,镜头对准丽珍的脸;继续水平拍,镜头对准慕云;大俯拍,丽珍离开。俯拍时带有窥探的意味,意指两人在众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况下,即使借书都是小心翼翼,以及暗示两人闲适表象下压抑的生活状况。 随着情节的发展,丽珍独自去找慕云一幕中的镜头剪切亦表达了人物内心的情感。慕云打电话给丽珍,丽珍听着,等待许久后缓缓吐出疑问语句。随之镜头切换到出租车上的丽珍,表情平静中有焦虑,她下意识地用手摸着嘴边的腮红,似有隐隐担心。在此之后的宾馆场景中,镜头剪切的节奏越来越快:丽珍奔向慕云房间时的镜头分别是——丽珍运动着的高跟鞋,虚化掉的服务生脸部,表示瞬间移动的距离很长,即丽珍跑的速度很快;侧拍丽珍跑上楼梯;丽珍下楼的画面,表示人物曾有过忐忑;丽珍上楼,镜头由下向上移动,能看出楼梯全貌;丽珍伏在楼道的栏杆上喘气,侧拍全景。短暂平静后,剪切节奏比上楼时更快:丽珍腿部行走特写;向房间走去侧面拍摄;离去背影;行走在楼梯拐角;由坐着迅速站起;下楼过程……若干个画面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替出现,让观众能充分体会到丽珍关心慕云意欲探望却又害怕流言蜚语的矛盾心理,这里不仅用了多个角度,更重要的是剪切节奏与主人公心理节奏达到了契合。 在画面组接上,《花样年华》中也有几处处理让人印象深刻。 在丽珍对丈夫和周太太的事情隐约有所觉察后的一幕中,出现了这样的几个画面:移镜头至墙上的铜镜,镜中能看到浴室一角,观众听到隐约的声音;浴中的女子,黑影遮住了脸部,身体微微抽搐;月光特写,月光下敲自家门的手(应该是慕云的),门内无回应(观众已从前面部分知道门内有人了)。三个镜头,两个人的不幸已经不遗余力地表达出来了。 片末慕云在柬埔寨庙中吐露秘密的场景亦是极富艺术感,导演力求用几个简单的画面讲述出一件事情,比起片头的精雕细琢提高了一个层次。首先是庙中僧人全景,此为画面一;画面二,特写阳光下的树洞和手指,暗示之前提到的“树上挖一洞藏匿秘密”;画面三,慕云面部特写,犹豫着靠近小洞;画面四,慕云背影,全景;画面五,镜头拉近,特写慕云挡住嘴的手指和正在吐露秘密微抖的嘴角;画面六,和尚的头为前景,虚化,慕云为主体,处在一个被观察的位置上。六个画面亦将慕云吐露秘密和这秘密不足为外人道,外人无从理解的含义一展无余。音乐:情节阶段性发展的证明,气氛渲染的极佳工具梅林茂的三拍子主题音乐在电影中一共出现了九次,每次响起都是一个情节发展阶段的标志:第一次,初搬入住,慕云和丽珍在房东们的麻将桌上相遇;第二次,两人已经较熟悉,彼此的伴侣却总不在家,两人分别在楼梯口和面摊出现,平行蒙太奇剪切,生活依然无甚交集;第三次,两人觉察到伴侣的反常并且猜出原因,依然是在楼梯和面摊出现,却开始擦肩而过,彼此招呼中心照不宣;第四次,两人已说清了解了自己伴侣的问题,两个寂寞的人在忧郁的音乐中悲伤对峙;第五次,慕云和丽珍关系越来越近,两人都在工作中逃避思考;第六次,丽珍和慕云一起研究武侠小说;第七次,与第一次场景相同,为了躲避流言的两人各自对窗不语;第八次,慕云不再隐瞒,丽珍的哭泣;第九次,片末,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三拍子音乐是缓慢悠长的,它响起的时候演员的运动速度也被放慢,体现时间无声无息如水流淌的缓慢节奏,配合演员脸上沉静落寞的表情,烘托出一种带有挥之不去的忧伤的古旧氛围。 以三拍子音乐第一次出现为例,音乐从镜头跟拍丽珍手上的烟开始响起,带着不变的节奏厚重又飘忽,丽珍脚步移动缓慢,至牌桌前坐下。周太太从前景走至丽珍坐处,走时摇曳生姿,丽珍平静站起,背景中走出慕云,同样是放慢了的脚步,跟拍出门后画面定格在静坐的丽珍身上,镜头拉远,音乐显得余韵深长。
同样的还有三拍子音乐响起时的其他情况,一般采用跟镜头,让人物主体地位突出,每一个细节才如同细腻音乐一样引人注目。如丽珍拎着保温瓶在楼梯上行走,灯下淅沥的雨的节奏——重复蒙太奇画面组接隐喻两人孤独、无聊的生活状态,慕云和丽珍对峙时脸上光线的微妙变化,移镜头表现慕云和丽珍工作时及一起讨论时的状态……音乐和人物行为不仅做到了节奏上的统一,更做到了情绪上的统一,代表的是属于一段岁月的记忆的整体印象。 除了三拍子主题音乐外,《花样年华》中还使用了其他的听觉语言,如咖啡馆中的背景音乐、慕云搬迁后独自呆在房中时响起的音乐,周璇《花样的年华》慕云离开香港后的那首《QUIZAS》,这些音乐通常都和慕云和丽珍之间的微妙关系有关,传达复杂的情绪,塑造暧昧模糊的氛围,是全片意境的助推器。此外,画外音总配合景物出现,亦有亦真亦幻的效果。景别:无限可能组合中的恰到好处的表达《花样年华》中的一个绝妙之处在于,拍摄慕云、丽珍与各自的另一半对话时,并未出现另一半的头像,慕云的妻子和丽珍的丈夫在全剧中实际上并没有出现,而是以画外音的方式表示“存在”,慕云和丽珍的表现,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应该是独角戏,这样的情况下导演使用的都是特写,方便细致捕捉演员脸上的表情,以此表现情绪。景别的交替使用也是增加艺术感和表示心理的一个重要手段,如丽珍和丈夫对话时的近景、中近景交替使用,丽珍和周太太对话时的特写突出面部紧张忐忑的表情等。 本剧中的特写让人印象深刻,如慕云靠在墙上的正面脸部特写,面摊上吃面时带着忧伤表情的侧脸,配合当场的或浅灰或昏黄的的光线,达到和谐统一。丽珍掉在慕云家中的拖鞋特写,以及丽珍搬走前到慕云家中怀念往事,特写她穿着的高跟鞋和迟疑着伸向那双拖鞋的手,都极具艺术感。一个长镜头特写是当慕云放开丽珍的手离开后,丽珍的手开始抽搐,随后紧紧抓住自己的另一只手臂,青筋毕现。随后镜头移至脸部,丽珍的难过和压抑此时又体现在脸部的特写上。 全片中使用频率较高的还有中景,比如丽珍的半身和提着保温瓶的手,丽珍和慕云在墙上走过的影子等,除充当过渡镜头之外,还会造成一种神秘的感觉,让表达的东西不那么直接,这种开放式的构图也能引发观众的无限想象。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两个场景:一是固定中近景,慕云和丽珍在门口碰到,狭小空间里,两人都注意到了对方的皮包和领带,演员在固定景别中以眼神为轴线穿插了画面,并且为下文作铺垫。另一个则是慕云和丽珍在咖啡馆中的对峙:铺垫镜头有特写留声机和两人交谈的全景,随后则是清一色的特写,首先是丽珍和慕云的脸部特写交替,两人表情淡定地彼此试探。随后则是出彩的部分,慕云点烟时颤抖的手部特写和丽珍搅拌杯中咖啡的手部特写泄露了故作淡定的两个人内心的秘密,表示人物的故作镇定和实际内心的惊慌,细致入微。最后慕云手中的烟雾辅以丽珍的画外音,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尽在清淡的音乐中了。意象和构图:影片的框架和支撑剧中的典型意象有很多,如留声机、旗袍、雨、路灯等。留声机是那个时代的印记,记录声音和回忆,它总在关键的时候响起,代替主人公的语言,但却恰如其分。丽珍的20多套旗袍华丽大方形态各异,且在不同情绪不同阶段下辅以不同的花色(忧郁时淡青色,与慕云同写小说的快乐时光是绿色碎花,3年之后则换了成熟的土黄色和成熟款式),时而忧郁、时而雍容、时而悲伤、时而大度。淅淅沥沥的雨不管是在路灯下散发银光还是黑暗中仅能感受湿润的气息,都起到了烘托气氛的作用,人物情绪在雨中爆发,亦在雨后平静的水洼中平复。灯光则是整部影片中不可或缺的背景,它永远是散发淡淡忧郁气质的幽暗,让故事在半昏半暗中缓缓发展。 片中,丽珍办公室的时钟特写共出现了5次,都是画面静止在时钟上辅以打电话的画外音,暗指时间的流逝,增加现场感,是一种隐喻蒙太奇,作用如同三拍子主题音乐一样,推动和见证情节发展。 周太太办公室的圆弧形桌脚在片中也出现多次,作为画面前景。在周太太与慕云关系正常时能看到周太太的半个背影,关系恶化后则只能看到空荡的圆弧形,而且透过圆弧形观察打电话的场景形成一种窥视状态,给人一种隐秘感,此圆弧桌脚的反复出现也可看做是慕云和妻子关系的暗示。 镜子意象的出现通常表示“虚幻的,不可信的,很快过去的”,在《花样年华》中得到了有力应证。在慕云所租房子里两人探讨小说时旁边有一面镜子;宾馆中两人研究文字时则是直接面对镜子……镜子里的事物如同镜花水月,都在日后仅仅成为回忆。 蓝色物件。蓝色是忧郁的象征,在慕云和丽珍第一次确认事实时,两人落寞背影旁边的车上闪着一块幽蓝的光。此后,在他们所乘坐的汽车边缘都能看到这样的蓝光,代表挥之不去的悲伤情绪。 树洞中长出的野草。在慕云在树上挖出洞并倾诉,最后离开之后,树洞中长出了野草,象征记忆和秘密随着时间慢慢被封存和风化。 门。丽珍的第一次出场是透过门,慕云的第一次出场是在门边。出入门间是平淡生活中的必须,封锁房门代表紧闭的内心,门外门内的薄薄之隔的象征意义与玻璃类似,像结束字幕中说的“如同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到。他一直在怀念着过去的一切。如果他能冲破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他会走回早已消逝的岁月。”房东总是以一个入画的姿态进入门内,她的热情外向反衬了封闭安静的两位主角,所以他们总是在门边踟蹰徘徊。 影片中前景背景的运用非常值得一提,狭小的过道中,如果主人公为主体,那么身后一般都有虚化的人物作为背景,加强纵深感;丽珍办公室内的隔板和植物通常作为前景,丽珍在后方工作;拍牌局时以门为前景;两人的交流一般都采取一人正面一人半个背影的形式,突出一方的表情。 丽珍躲在慕云家一场,摄影机放在床下进行拍摄,前景是垂落的床单,这样拍摄能突出两人紧张的心理,如同被人监视,增加隐秘感。而丽珍在慕云的宾馆内一起写作时两人亦为背景,房间布置得层次分明,镜头拍摄越过层层窗棂和大盆植物,前景和昏暗光影的组合为这一场景增添了许多朦胧美感。光线、色彩及其他:岁月荏苒中的袅袅轻烟整部影片的主色调是暗色。路灯是带点温馨的黄色,慕云所靠之墙,作为前景的是暗黄色,后景的是暗灰,总体保持一致的基础上,因色彩的微妙调配而产生艺术感。慕云和丽珍靠在作为背景的墙上,雨淅沥下着,色调是犹如水墨画的青灰,平添忧郁氛围。 丽珍去宾馆寻找慕云的一段用了很鲜亮的大红色,丽珍的风衣,墙壁,厚重窗帘都是,丽珍离开时,镜头拉远,只见一片血红消融在空旷的楼道里,象征诱惑和冒险。 慕云离开柬埔寨寺庙时导演用了许多色彩:纯深蓝的天空背景,慕云走出时的黑影代表忧郁和悲哀;离开后沉浸在金色中的寺庙象征着神圣;始终为黄白色的山石象征着永恒,等等。 其实值得分析的还有很多,比如丽珍回旧屋怀旧时放在楼梯上的手部特写,去面摊买面时丽珍身后升腾起的袅袅烟雾,片中无数次跟拍丽珍和慕云行动的镜头,丽珍缓缓靠在办公室墙上的人影重叠,丽珍在慕云肩上哭泣时的静寂、周围的阴影和微微吹起的红色窗帘,丽珍点起慕云的烟时的黯淡光影和眼神里的专注……此外,演员的每一次眼波流转,每一个表情,尤其是丽珍坐在屋中无声掉眼泪的细节和慕云坐在椅子上静默抽烟的特写都堪称经典,还有全片优秀的台词和字幕……在此就不一一赘述了。 特写镜头,斑驳光影,纵深景物,一些有回忆的曲目。说得出却又道不完的《花样年华》。
3 ) 消逝地年华
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
摇曳的旗袍,昏黄的路灯,梳的一丝不苟的爱司头,一切欲说还羞的情感,如一张泛黄的老唱盘,在岁月的留声机中静静旋转。没有喧闹的浮躁,没有泡沫文化的缩影,只是哀婉却唯美地唱着一首老歌:花样年华。一部不俗的电影也随之沓来,一样的温情脉脉。
这是香港90年代后现代主义的代表导演王家卫的一部影片。故事情节再简单不过--讲述两个已婚男女的婚外恋。还有一部类似的题材电影是美国的《廊桥遗梦》。两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后者是西方人的爱情观,而《花样年华》折射出的爱情理念,则是属于“那年代白墙黑瓦淡淡的忧伤”的东方情怀。
让我们回过头来再谈谈王家卫,这个经常以一副墨镜示人的性格导演,拍出的作品都是些有着强烈个人色彩弥漫的影片。《阿飞正传》里的“无脚鸟”、“一分钟理论”,阿飞的桀骜不逊仿佛是他的缩影;《重庆森林》里警察633和663的各自特立独行的生活理念,“凤梨罐头”和爱情保鲜论也已成为华语电影的经典;《东邪西毒》中欧阳锋那犀利的眼神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大气镜头,也已经成为众多导演甚至是张艺谋导演都拿来借鉴的典范;连《春光乍泻》这一部颇受争议的同志电影,王导都依然能把它拍摄的细腻动人,片中长镜头的娴熟运用,尼加拉瓜大瀑布的垂直美感,也都宿命般的被贴上王家卫风格的标签。可是,2000年的这部《花样年华》中,王导的前卫美学并没有体现。相反地,这部影片充满了含蓄美和隐蓄的镜头语言。影片的主题也关注的是关于中国人惯有的情感处理方式,从头至尾都向观众传递着东方特有的韵美和思想。可以说,这是一部最不像王家卫的风格,却深得他钟爱的影片。
梁朝伟和张曼玉在片中分别诠释了周慕云和苏丽珍这两个具有传统观念的旧香港60年代中产资产阶级的已婚男女。他们原本都各自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家庭,一种缘分使他们都搬进了同一座公寓,又是一种缘分让他们两家的间隔只是一面墙壁。在逐渐的交往中,大家熟络起来。可当他们在狭窄的楼道里单独相遇时,却还是只一句“这么巧啊?”便匆匆而过,继续走他们各自的路。日子如果只是这样过,倒也安然自在。可终于有一天,他们发现了各自的伴侣不忠走在了一起的事实。周与苏不知是因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还是基于报复的心态,抑或都不是,他们只是为了找到一个诉说心事的知己。总之,他们成了朋友。一起吃过西餐,一起在旅馆那间著名的2046号房间里写过武侠小说,一起演绎过各自爱人的出轨原因,也一起在男主人公的房间里清早吃着糯米鸡......他们都说过“我们不会像他们一样。”可后来,一句“原来有些事情,不知不觉中就会发生。”证明了一段苦恋的开始。周慕云在挣扎,苏丽珍也在挣扎,挣扎在情感与道德理智的边缘,也彷徨在爱与不爱的边缘。可惜,最后他们谁也没有越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各分东西。怀着心中对对方的挂念,苏丽珍选择了坐在他已经空荡荡的房里无声地哭泣,任眼泪肆意地流过脸颊;周慕云选择了将心中的秘密诉说在吴哥窟的石洞里,用土埋住,让它永远是个秘密。花样的年华,却是个无言的结局。
这是一部看后会沉重的影片,也是一部看后会思索的影片。不少人观看它只是因为那绚丽的旗袍。的确,那26套婉约幽雅的旗袍紧紧包裹出张曼玉玲珑曼妙的曲线时,的确是一种美的享受。可如果只是为了欣赏服装美而观看此片的话,那未免有点糟蹋一部好片子了。
好片子像是一杯清茶,乍品没什么滋味,可细尝之下,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便会不知不觉地飘溢在你的五脏六腑间。《花样年华》就是这样一部片子。无论是镜头中精致的特写,还是丝丝小雨中由昏黄路灯投下的柔和光线,或是整个画面色彩的鲜明层次,色调搭配技巧的夺人眼目,都是导演王家卫和摄影杜可风深厚功力的体现。还有不得不提的片中的声音艺术,就算是雨滴落地的声效都是那样富有感染力,就更别提片中那伴随着男女主人公在楼道里多次相遇时恰如其分地响起的影片的主旋律--抒情中带有丝许压抑的提琴曲了。影片的这些硬件设施做的完美无瑕,更可贵的是影片的灵魂--内容情节,王家卫一样描写的匠心独运。
像是片中经常出现的一个场景:周慕云一个人在面摊落寞地吃着云吞面,此时的镜头长时间地定格在他的面部。他的眼神里充满苦闷和孤独--为了总不归家的妻子。这时苏丽珍提着精致的保温壶出现在潮湿的石板路上。镜头由她纤细的手拍起,逐渐上移到她的胸前,却始终看不到她的脸。这种开放性的构图可以引起观众无数的想象力。她来到面摊前,同样一份云吞面,脸上带着一种沉思的忧郁的神情--为了不归的丈夫。另一对在享受爱情,而这一对只是在各吃各的云吞面。不得不说,此刻导演用一种明暗线交织的手法既含蓄又内敛地表现了两种爱情的理念。而这种意境,只有在反复细细地品味后才能理解,可谓是该片的一个经典的情节。
还有一处让人记忆深刻的片段出现在该片的中下段。周慕云终于鼓起勇气向苏丽珍表达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感情。可苏却用无语沉默来回避。周看出了两人不可能在一起的结局。于是,他请苏丽珍帮他做件事--拒绝他,让他练习承受住那份痛苦,苏答应了。可当周说完“以后你自己好好保重”随即放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时,苏却开始心潮汹涌。此时运用了一段长镜头,特写出了苏的手在被松开瞬间的抽搐,跟着紧紧抓住另一只手臂,手上的青筋凸现,一种油然而生的痛苦陡然现于手部。接着镜头移到她的脸:不忍、难过、冲动、压抑......种种表情交汇在一处。紧接着,苏伏在周肩头痛哭的场面出现,周的手不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安慰地说“好了好了,只是演戏,只是演戏.......”一种压抑已久的情感的骤然爆发,导演却没有刻意煽情,只是用娴熟的镜头语言来婉约地表达,却得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成功效果。只这一点,就可以让许多动辄让演员虚情假意地喊出“我爱你!”的导演好好学习。
片尾,周慕云离开香港这个伤心地之后,苏丽珍来到他的房间,点燃一根雪茄,不抽,只是放在那里任它的烟雾缭绕、盘旋、四散。一种她曾经熟悉的香味。她呆坐在椅子上,眼泪开始滑落。一滴一滴,最后连成一片。此时,电影中的背景声全部消失,一阵寂寥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响在苏的心里,也回荡在观众的耳畔--
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
无言......
也许一切都应了该片的英文译名:In the mood of love
只是那“情绪中的恋爱”,在那个消逝了的花样年华......
4 ) 逝去的时代
重看了一遍《花样年华》翻查记录发现我分别2001年,2006年看过两次,这次看比前两次都更能理解,也更享受。所谓艺术--绘画音乐文字电影等--都是艺术家想表达自己的内心,有的传达出来期望理解,有的甚至对理解都无期望,只是告诉世人我感到了,我看到了,我表达出来。让世人明白人类之异于禽兽的那稀有的部分:审美力感受力和独一无二的思考能力。这也是我爱看文艺片的原因:有时候想穿过屏幕和创作者握手告诉他我多么激动他传达了我不能传达的内心,有时候感到非常震惊,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大大满足了好奇心,让我知道世界之大,人和人之不同,不再是个井底之蛙--这是大部分法国电影带给我的感觉。
和李小龙杜琪峰周星驰一样,王家卫也以一己之力把香港电影--尤其是文艺片--推向了世界,并且取得不小的成就。我一直有个非常非常好奇的问题:为何香港会产生王家卫?有且只有一个。我疯狂的喜欢香港电影是因为香港电影的市井,热闹,通俗,甚至浅薄,如研究专家所言“尽皆癫狂”。王家卫绝对是港片的异类,简直是港片的反面,他每部电影都那么克制,雕琢,精致。
《花样年华》讲了一段发乎情止乎礼的婚外情,借这个故事拍出了49年大迁徙后66年左派大暴动之前的香港,从电影开始选择的字体起,对一个时代的怀旧就开始了。那是上海政商学人舶迁香港避祸的时期,是金庸出走左报办《明报》的时期。战争结束有些日子了,香港继续着她殖民时期的辉煌,又接受了避祸的南来文人商人的文化与资本,正是个东西碰撞与结合最精彩的一段平静期。接下来是六七。
王家卫这部电影既非常香港又非常中国,摄影和美工上精雕细琢,活灵活现的还原了那个时代,那时候的香港,延续自大清年间的中国传统没有割裂,女人美艳,欲扬先抑的旗袍,男人的三件套都非常讲究中规中矩,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租住唐楼一隅的周慕云苏丽珍。人和人之间既有同乡的亲热又有礼节的疏离,正是那个时代中国“礼”的成熟表达。
二人情感更是东方的代表,由暧昧到明朗,用了整部戏的长度。而且终于表明心迹后的选择竟然是避开。那出大雨里的表白非常经典,电影语言也非常直白:香港常见的瓢泼大雨里,站在旧楼的屋檐下,周慕云对苏丽珍表白了一切,话语很平静内心是非常澎湃的。需要很大的勇气,终于说完了,雨也停了,滴滴答答的屋檐水声余音袅袅,重出的太阳照在地上积水里荡漾着,贴切的反应了二人的新潮起伏到终于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内心的几分幸福与激动,惆怅与哀愁。
接着,六七的乌云将近,周慕云调去了新加坡(金庸那时也被列入暗杀名单,不得不避走新加坡,一年之后才回来)。房东太太收拾行装离开混乱的香港避乱美国。他再回来时, 已经平息,但物是人非。那段没有开始亦没有结局的感情只能珍藏于心,吐露给树洞。
重看完《花样年华》我更能理解王家卫花十年功夫拍《一代宗师》了,正如在《花样年华》里重建了一个王家卫刘义鬯都怀念的香港,他在《一代宗师》里也重建了个真正礼仪之邦,洋溢着东方文化魅力的中国。因此《花样年华》在国际电影界广受好评,无论是专业人士还是普通人都非常喜欢这部电影,获奖无数。
那个香港,那个中国,不光是存在于电影里的幻影,她们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阴差阳错,一个美好的时代被破坏殆尽,逝去了。不知不觉中,几乎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一点点的消失了:审美,礼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被摧毁的差不多了。王家卫在这两部电影里还原给我们那美好的年代,也还原给外国人看一个逝去的中国,逝去的香港。在我看来,这才是真的爱国。
周慕云离开香港前,电影里打出字幕:"那个时代已过去,属于哪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今时今日,香港的命运走到了又一个交叉点。现代文明的洗礼,东西交汇的辉煌,终难敌。很快我们不得不从电影里去体验如今生活着的香港了。想来令人唏嘘无奈。唯有文化不灭,精神不死聊以慰藉了。
5 ) 最美好的年华与最糟糕的爱情。
同许多人一样,最初对这部电影产生兴趣,是想欣赏张曼玉在影片里穿着各款旗袍袅袅婷婷走过去的身姿。然而影片看到一半,便不得不重新定位王家卫频频拍摄的这一组镜头的作用,它是一道鲜明有力的色彩,却也只是色彩,它的存在与电影中压抑的大提琴音乐一样,都是为突显这样一个主题:最美好的年华与最糟糕的爱情。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环境,中产阶级的背景,小资格调的情境。
苏丽珍的职业是秘书,她懂得享受生活,有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云鬓,26身旗袍在剧中未曾重复出现过。即便是去买面,她也会打扮得精致从容,对生活的态度始终认真,甚至有近乎苛刻的完美主义倾向。
周慕云是报社的编辑,喜欢自己的工作,待人彬彬有礼。与苏丽珍一样喜欢武侠小说,但在苏丽珍的鼓励之前,从未尝试过自己书写。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只是偶然的原因,成了隔壁的邻居。
在这里要谈到王家卫对于“不在场的在场”演绎。影片中塑造了始终未曾露面的两个人,苏丽珍的丈夫,周慕云的太太。苏的丈夫经常出国去日本,年轻有为;周的太太的酒店上班,经常上夜班,年轻貌美。影片多次借助他人转达话语的场景,暗示观众,在苏与周频频碰面的同时,另外的两个人也定是如此,于是情愫暗生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另外的两个人开始约会的时候,剩下的两个人便开始等待。苏日日穿着精致的旗袍去买面,神情疲倦,身姿落寞。周日日在小面摊上吃云吞,细嚼慢咽,眼神沉郁而寂寥。他们会在狭长的走廊或楼道里错身而过,沉闷压抑的大提琴声无一例外地响起,暗示的是心情。我们能意料到的是,必然会有故事发生,无法预料的,只是结局。
苏丽珍开始意识到什么,她听到隔壁有熟悉的声响,在极力的伪装里才没有掉下泪来,却将自己关在浴室里放声哭泣。四个人之间,有人先背叛,她却只能一个人承受这真相。
偶然的正面相逢,他看到她的提包,她看到他的领带。他终是约了他,一起吃饭。烟雾缭绕,绕了很长的弯,两个人才逐渐挑明意图:只是巧合么?不是。原本以为只能一个人扛的事,忽然有了人一起分担,只是这感觉,多少有些悲凉。
仿佛是出于报复,苏与周开始模拟背叛者出轨的最初场景。是谁先踏出了第一步?他们都忘了,其实这根本就不重要。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谁是始作俑者,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也逐渐开始有意无意的约会,一起看报纸,一起写小说,一起修改讨论。偶尔也会研究另外两个人在做什么,内心愤恨却时刻提醒自己:我们不会像他们那样的。像是警钟,只不过,这警钟只鸣予自己听。
周的妻子的来信,是最后的声明。他们是被遗弃的一对,她却依旧不肯承认现实。
拷问模拟。她把他假想成自己的丈夫,开始追问这场背叛的真实性。他简短的辩解后干脆利落的承认,令她有措手不及的愤怒,继而是茫然和委屈,眼神一片空落落的悲伤,片刻的沉默过后,她终于趴在他的肩头大声哭出来。不是假想,一切都是真的,只是自己竟然还会如此伤心,如此铭心刻骨地难过。
他们开始尝试忘记那些愤怒的事情,并逐渐习惯有对方存在的生活。然而那是一个闲言碎语能扼杀一个女人的时代。苏丽珍是胆怯的,她对生活认真,对自己有着近乎苛刻的完美要求,她也曾以为自己的婚姻是完美的,因此即便发现了真相,她还是在人前强作笑颜。
约会后回家,要分段下车;暴雨,周从家里拿来一把伞,苏却拒绝与之一起走回去。她害怕那些目光,夹杂着疑问和嘲弄的目光,因此她对周慕云的电话有着极度的敏感。他的房东忽然回家,她便藏在他的房间里再不敢有大的声息和动静,即便她与他只是在讨论小说而已。孙太太几句告诫的话语,她便能违背内心最真实的情感,弃了与周见面的理由。
然而她又是勇敢的。她待见他,虽然言辞里一再疏离,情感上却一再靠近。2046房间,她满心紧张地奔赴,却又挣扎犹豫,转身离开,却又留下来。她很多时候都在等他再多言一句,而他却只是沉默。
于他,他觉得她应当懂得他的沉默,他的心意。事实上,她的确懂得,只是女人的天生不安全感,她需要他更坚定的言语。而这些,他却未必懂。
这样沉默的日子里,他们忽然理解了另外两个人的情感,甚至觉得这样的发生很是自然。有些事情,不是你一再强调不可能,它就会真的不可能,比如爱情,它往往来得不知不觉、悄无声息。
她爱他,却不愿承认。他请她配合,模拟一场最后的分别,他要为自己做心理准备。长镜头,只是手的特写,痉挛,挣扎,她的内心斗争激烈,情感已经敞露无遗。她任凭眼泪纵横,却还是不能跨出那一步。压抑的大提琴音乐再次响起。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周慕云对苏丽珍说了这一句。也仅仅是一句。她还来不及答复,他便习惯地将她的沉默当成了拒绝。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她在2046的房间里,点燃一根香烟,她要那种烟雾轻绕的氛围,仿佛他还在身边。
然后,泪流满面。
他已经走远。
一年。最好的年华,又折过去一年。她打电话给他,她还记得他,那或许是她的勇气,然而他不在。有些话语,外人永远不可转达。
再后来的电话,他接到了,她却沉默。如果他还记得,他应该知道是谁在另一端呼吸和想念。只是默然,他什么也没做。于是她离开,拿走了当年在慌乱中留下的绣花拖鞋。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
时光一晃,又是四年。于一个女人而言,最好的年华不过四五年的时间。苏丽珍回到这个小弄堂,孙太太要出国了,于是她租下当年曾住过的这个房子。问起隔壁,孙太太自顾自回忆当年与顾先生一家和睦相处的场景,苏丽珍却忍不住看着窗外掉下泪来。时过境迁,她还想念周慕云。
周慕云回国,去看望顾先生,却是旧时场景,人已非。路过隔壁的时候,他在门前静默了半晌,还是离去。他终是不肯相信,这扇门里会住有旧相识的人。
他与她之间依旧不能逢面。许多人一旦错过,接下来只能是马不停蹄地错过。他们也未能逃离这个定律。都是红尘中人,免不了俗。
大提琴音乐响起,激烈而压抑。
这场感情在周慕云心底发酵了四年,他再也承受不起。没有人可以分担,他只能在吴哥窟的石壁上,对着洞口倾诉,然后一把泥土,封住了全部的秘密。
她的生活流于滚滚红尘之中,与他再无交集。这场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里,只剩下花样年华的小曲,依旧在凄美忧伤地唱着。
他不够勇敢,她矜持顾虑,于是,只剩下分道扬镳。最美好的年华里,明明很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再凄美的故事,也只能称得上是最糟糕的爱情。
于是,王家卫说。那是一种难堪的相对,她一直羞低着头,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他没有勇气接近。她掉转身,走了。故事就这样收了尾。
那些消逝了的岁月,仿佛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他一直在怀念着过去的一切。如果他能冲破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他会走回早已消逝的岁月。
然而,连这也只是自我安慰,没有人能逆转时间。那个时代已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也就都不存在了。
6 ) 无法理解周慕云为何放弃了苏丽珍 直到看到这篇影评 转载于花样年华百度百科 跟大家分享下
这其实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关于《花样年华》的影评,大家谈论它的怀旧,谈论它的音乐,谈论它的摄影,谈论张曼玉的旗袍,谈论梁朝伟的影帝头衔,谈论王家卫……唯独没有人谈论过《花样年华》的情节,至少没有人深入谈论过。当然大家都明白这是一个关于婚外恋的故事,但是故事情节的脉络却没有人详细讨论过,这对一部电影来说是很悲哀的,毕竟情节是一部电影最基本的元素。但王家卫的电影太特殊了,很多非王家卫影迷认为王家卫电影根本无情节可言,而王家卫影迷是以能看懂王家卫电影的情节为傲的。而《花样年华》,它的电影语言太过丰富和简练了,以至于连王家卫影迷在面对它时也显得不知所措。如果你没有看懂《花样年华》的情节,那你就无法真正体会它所表达的感情。其实《花样年华》的情节并不复杂,造成它如此晦涩的原因大概有这三点:
第一个原因,王家卫。《花样年华》是一部由梁朝伟的表情来推动情节发展的电影,这样的电影也许是前无古人的。如果你愿意再看一遍《花样年华》,我建议你什么都别管,注意看梁朝伟的表情就行了。更绝妙的是,《花样年华》的不少重要情节都是在那几段MTV式的场景中交代的。恐怕这几个场景出现时大部分观众都趁机打个盹或是陶醉在美妙的配乐中,而无暇去理会银幕上男女主人公的一举一动了。梁朝伟的表演是《花样年华》最重要的因素。
第二个原因,“剪刀手”张叔平。《花样年华》的镜头已经到了少一个镜头则太少的地步了,张叔平在《花样年华》里除了把能穿上的旗袍都穿在张曼玉的身上外,还把所有能剪的镜头都剪掉了。举个例子,周慕云约苏丽珍吃饭,只有两个镜头,王妈接电话,在餐厅见面。中间没有任何过渡。但如果换成一般的导演和剪接,这可能需要以下这组镜头才能把这件事交代清楚:铃响、王妈接电话叫苏丽珍接电话、苏丽珍接电话并与周慕云通电话、前往餐厅见面。还有个例子,苏丽珍去周慕云家借报纸,聊起武侠小说:
周慕云:我有很多武侠小说,要看给你拿。
苏丽珍:不用了,下回再麻烦你,谢谢。
周慕云:不谢。
紧接着的下一个镜头,已经是另一天了,苏丽珍穿着另一件旗袍拿着一摞武侠小说来还书了。中间还是没有任何过渡。借报纸、还书。所以电影镜头太过简约了,这对大多数对电影语言并不敏感的观众来说是相当晦涩的了。《花样年华》的情节本来够拍成琼瑶剧,但是在张叔平的剪刀下成了一部看似缓慢实则十分紧凑的电影。
第三个原因,张曼玉。她的的光芒太耀眼了,以至于所有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当他和梁朝伟一起在影片中出现时,大家都只注意看张曼玉而忘了留意梁朝伟在干什么,很多情节就因为没看见梁朝伟的某个眼神而被错过了,留在记忆里的只剩下张曼玉和她的旗袍。这当然不能怪张曼玉,她的确太出色了。你可曾留意这时梁朝伟的眼神?
总之,《花样年华》的晦涩其实并不在于它的情节,而在于它令人惊叹的电影技巧。所以请不要说《花样年华》是一部形式大于内容的电影,它的内容很丰富,只是藏得太隐秘罢了。
《花样年华》讲的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请不要误会,这并不是一部惊险片,《花样年华》当然是爱情电影,只不过它的大部分篇幅在描述的是梁朝伟复仇的故事。或许说得更恰当一些,笔者认为,《花样年华》所描述的是复仇过程中爱与恨的矛盾以及其后的忏悔。这也许和你所了解的《花样年华》相差太远了:“《花样年华》不就是个婚外恋的故事吗?”还是让我们一起回到《花样年华》的情节中去,来重新体会一下王家卫这个让人费解的故事:
那是一种难堪的相对,她一直羞低着头,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他没有勇气接近,她掉转身,走了。
周慕云、苏丽珍两家人一起搬家,成了邻居。苏、周二人先后发觉周太太和陈先生(苏的丈夫)有染,但一直没有完全确信,直到有一次周看到苏有一个和他太太一样的皮包,于是把苏约出来吃了顿饭,把话说明了。
苏丽珍:“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开始的....”于是他们各自演起对方的配偶,开始“表演”周太太和陈先生“是怎么样开始的”。
“表演”之一:
苏丽珍:你这么晚不回家,你老婆不说你?
周慕云:已经习惯了,她不管我.......你呢?你先生也不说你?
苏丽珍:我先生早就睡了。
周慕云:...今天晚上别回去了。
苏丽珍:我先生不会这么说的。
周慕云:那他怎么说?
苏丽珍:反正他不会。
(两人再次来过)
苏丽珍:你这么晚不回家,你老婆不说你?
周慕云:已经习惯了,她不管我...你呢?你先生也不说你?
苏丽珍:我看他早就睡了。
(苏用手抚摩周的外衣)
苏丽珍:我真的说不出口。
周慕云:我知道.....事到如今,谁先开口已经无所谓了。
苏丽珍:你知道你老婆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苏离开周离去)
数日后,周与苏在一间餐馆吃饭。这是最体现张叔平“快刀手”风格的段落,你可曾注意,这一段里他们其实吃了两顿饭!
第一顿饭:
苏丽珍:你帮我点,我想知道你老婆喜欢吃什么。
周慕云:....那你先生喜欢吃什么? (周给苏盘里放了些调味品)。
周慕云:吃的惯吗?
苏丽珍:你老婆挺能吃辣的.。
注意周和苏的服装
第二顿饭:(镜头一转,其实已经是过一段时间后的另一顿饭了!) 精妙的蒙太奇:镜头一转,苏已换了套旗袍!
再看他们对话:
苏丽珍:今天干吗打电话给我的公司?
周慕云: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苏丽珍:你倒挺象我先生的...油腔滑调。
他们的关系似乎已更进一步,而且他们还是在“表演”周太太和陈先生,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再看下一幕:
(周和苏在车上)
苏丽珍: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周慕云:怕你不高兴嘛。
苏丽珍:那以后再也不要打给我。
看起来是吃完饭后回家,其实这应该是很多天后的事了。他们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可能还是在“表演”)。他们又“换”了套衣服(周的眼神是不是越来越让人感到不安了?)周收到一封他太太从日本寄来的信,周和苏意识到周太太和陈先生已经一起住在日本了。
苏丽珍:“你猜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镜头一转
“表演”之二:
“他们现在”正在干的事。这里本来有一段床戏,被王家卫剪掉了,只留下这一个镜头,剪得好!你可以理解为周和苏什么都没做,这段“表演”没有“演”成,用苏丽珍的话说,就是“我们不会跟他们一样的。”
周慕云病了一场,病愈之后周与苏在街上邂逅。周邀苏一起写武侠小说。开始写作前心事重重的周慕云 。周与苏合作写武侠小说,孙太太一家与顾先生一家外出吃饭回来,顾先生大醉,苏怕引起邻居闲话,在周家没敢出门。第二天晚上,她才换上周太太的鞋,假装从外面回来。于是,苏丽珍的拖鞋留在了周慕云家。
先来说一说周慕云的心理历程。一开始,他好奇,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和苏丽珍也是同病相怜。后来,随着周太太和陈先生的情况日渐明朗,好奇转为嫉妒,恨心渐起,他要开始报复了!找不到陈先生,恨屋及乌,他只有向苏丽珍报复。向女人报复的最好方法是什么?让她爱上你,然后把她抛弃。
苏丽珍走后,周慕云在家里抽了一支烟。这个不被人注意的镜头王家卫用了他那种经典的断断续续的慢镜头,这是有意的。看来看去,周慕云都是在这里酝酿了他的“复仇计划”:征服,然后抛弃。
周的计划得以实施的一个前提是:他也感觉到苏丽珍有点儿开始喜欢他了。这从前面的周生病时苏给他煮了芝麻糊这段可以看出来。就算周不一定知道苏是有意的,但从病后与苏邂逅时苏的反应,周应该能感觉到点什么。
周的计划很简单:借写小说之名,在外面租间房,并继续邀苏一起写作,为两人在一起创造更方便的环境。只可惜,苏丽珍没有接受他的提议。看一看他们对话:
苏丽珍:干吗无缘无故请我吃饭?
周慕云:今天收了稿费,你的那份又不肯要,只好请你吃饭。
苏丽珍:其实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在旁边打打边鼓而已。
周慕云:过一阵我可能会多写一家报纸...今天有人打电话来约稿。
苏丽珍:是吗?那么急,你应付的了吗?
周慕云:所以想找个地方。
苏丽珍:干什么?
周慕云:写东西啊.以后你过来方便一点,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但我不想别人误会,你...你觉得怎么样?
苏丽珍:何必要浪费钱呢?其实全都是你自己写的,何必多此一举呢?
“何必多此一举呢?”苏丽珍没跨出这一步。
周的计划落空了。 计划落空后的周慕云在露出短暂的失落表情(上)后,很阴沉地望着苏丽珍的背影(下)。
周慕云需要补救他的计划,他的补救计划也很简单:玩失踪。因为他相信,苏丽珍是希望跟他在一起的,只是她没有勇气这样做,她需要被“推动”一下。所以周索性躲起来,这样反而能让苏丽珍主动来找他。于是,周慕云在他的新住所“躲”了起来。先在窗前看了一下,然后冷笑!
周慕云“失踪”几天了,苏打电话到周的单位,周的同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苏很焦急。终于,周给苏打了个电话:
苏丽珍:“喂...你在哪里啊?”
苏丽珍很焦急地赶往周的新住所。而这时在新住所里的周慕云呢?沉着脸站在窗前。听见苏按的门铃声后,低下头笑了。看不出来是冷笑还是苦笑,我想两者都有吧。冷笑是因为计划成功,苦笑是因为也许他现在就有些犹豫了:“这样的报复有必要吗?”他是不是也发觉了在他心底其实藏着对苏丽珍的另一种感情?
与周见面(被张叔平或王家卫剪掉了)后,苏从周的房间里出来:
苏丽珍:我明天再来看你。
周慕云:不用了,我休息一会就好。
苏丽珍:没关系,就一会嘛,我给你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周慕云:随便。
苏丽珍:那好,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周慕云:回去打个电话给我...你不用说话,响三下就好。
苏丽珍:...好。
周慕云:...我没有想到你会来。
苏丽珍:...我们不会跟他们一样的...明天见。
苏丽珍说:“我们不会跟他们一样的。”
但是……
本要离开的苏丽珍在走廊尽头停住了,停了很久。镜头一转(又是典型的张氏蒙太奇):
在周慕云的新住所里,周慕云站在窗前,还是带着那种阴沉的眼神。而他身后,苏丽珍正在写作。虽然苏丽珍说“我们不会跟他们一样的”,但是,事实正好相反,她还是留了下来,帮周写小说。周的补救计划成功了,苏丽珍落入周的“圈套”。此时苏丽珍可以说是沉浸在幸福中,殊不知周慕云是在报复她,她对周慕云的爱多一分,周胜算的把握就多了一分,她天真的就像是个孩子。而此时的周慕云呢?写着写着,偷偷瞥了苏一眼。还是这种眼神!
在周的新居,两人想象对方是自己的配偶,模仿张先生从日本回来后的情景进行对话。
苏丽珍: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外面是不是有个女人了?
周慕云:你有毛病啊...谁跟你说的?
苏丽珍:别管是谁,你外面是不是有个女人?
周慕云:...没有。
苏丽珍:你不要再撒谎了,你看着我...你看着我...我问你外面是不是有了女人了?
周慕云:是啊...
(苏轻拂了周的脸一下)
周慕云:...你是怎么回事啊?他已经在你面前承认外面有个女人了,你还打这么轻?
苏丽珍:我没想过他会这么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慕云:再来一次吧。
(两人再次来过)
苏丽珍: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外面是不是有个女人了?
周慕云:你有毛病啊...谁跟你说的?
苏丽珍:别管谁说,你是不是有女人了?
周慕云:...没有。
苏丽珍:不要骗我,你告诉我,你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周慕云:是啊...
(苏凝视周片刻,默然)
周慕云:你没事吧?
苏丽珍:我没想到原来会这么伤心。(伏在周肩上哭泣)
周慕云:试试而已,又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承认...没事的,别这样。
(苏仍旧在周肩上哭泣)
“我没想到原来会这么伤心。”——这其实是为最后一次“表演”作铺垫的。
苏丽珍经常很晚回家,这被房东孙太太看在眼里,她被孙太太数落了一顿。于是苏打电话给周。
苏丽珍:我想我这一阵子都不会过来了。
周慕云:为什么?
苏丽珍:昨天晚上回来,让孙太太损了几句。
周慕云:她说什么?
苏丽珍:不想提了...我们最近还是少见面吧。
就这样,周慕云本进行得很顺利的计划因为孙太太的干扰而遭到重大挫折。不能见周慕云,苏丽珍在家里心事重重。而这时的周慕云,看他的表情要破釜沉舟了!计划不能再受挫了,周慕云要使出“杀手锏”了。周打电话到苏的单位找她,苏没有回电话。大雨倾盆,周遇见避雨的苏。
苏丽珍:...你找过我?
周慕云:还以为你同事忘了告诉你...本来想找你买张船票的。
苏丽珍:你要到外地去吗?
周慕云:阿炳寄了很多信过来,说他那边缺人手,要我过去帮他。
苏丽珍:打算去多久?
周慕云:不知道,去了再说吧。
苏丽珍:怎么会突然间想去新加坡了呢?
周慕云:换个环境...省得听那么多闲言闲语。
苏丽珍:...我们自己知道没什么不就行了?
周慕云:本来我也这么想,所以不怕别人说什么...我相信自己不会跟他们一样的......可是原来我会...我知道你不会离开你先生...我想走开。
苏丽珍:我没想过你真的会喜欢我。
对话中,周慕云的眼神一直飘忽不定,不敢直视苏丽珍,心虚得很;而苏丽珍对周要走的消息显得不知所措。本来是她自己害怕闲言闲语而不敢见周,当听到周要走的消息后却劝周“我们自己知道没什么不就行了”。
“我没想过你真的会喜欢我。”正好相反,没想到会真的喜欢上对方的正是苏丽珍自己。她还是天真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蒙在鼓里。
对话继续:
周慕云:我也没想过...以前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现在我知道了...很多事情不知不觉就来了...我还以为自己没什么...但是我开始担心你先生什么时候回来...最好是别回来...我知道我这么想不对...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周慕云这句话说的恰恰是苏丽珍的心事,“很多事情不知不觉就来了...我还以为自己没什么...但是我开始担心你太太什么时候回来...”)
苏丽珍:什么?
周慕云:我想有个心理准备。
苏丽珍:......
于是,他们又开始“表演”,他们“表演”是当陈先生从日本回来,他们被迫分手时的情景。周慕云说的“我想有个心理准备”的意思就是说他想现在就体会一下当陈先生回来,他们被迫分手的心情。而他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让自己,而是让苏丽珍提前体会失去自己的心情!让苏丽珍体会到失去自己的巨大痛苦,这样让她彻底地爱上自己,这就是周慕云的“杀手锏”!
“表演”之三:
苏丽珍:你可不可以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周慕云:你先生回来了?
苏丽珍:是...我是不是很没用?
周慕云:也不是......那我以后不找你了...好好守着你先生。
在“表演”时,周慕云的眼神仍是很心虚。
“虚拟”分手
“虚拟”分手后失魂落魄的苏丽珍。周的目的得逞了。无疑,苏已深深体会到那份分手后的痛苦。
镜头一转:
“表演”结束,周慕云回来了,苏丽珍在周怀里痛哭。
上回表演时,苏丽珍说“我没想到原来会这么伤心。”而这次,她无疑要伤心得多。她已体会到,失去周慕云也许是她最承受不起的事。而周慕云,虽然他在安慰苏:“别这样...别傻了,说说而已...不要哭了...这又不是真的...”而他的表情,计划成功的快感和一种莫名的失落还有隐约的不安一起出现在他的脸上。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哪一种感情更多呢?他是不是有些良心不安?他是不是也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已经爱上苏丽珍了?毕竟他们曾经同病相怜,毕竟苏丽珍这么爱他。
(在回去的车上)
苏丽珍: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家了...
她把头靠在周的肩上,周有些犹豫地握起苏的手,幸福感又回到她的脸上。她彻底爱上周慕云了,周的计划只差最后一步。如果这时候将苏丽珍抛弃,那对她的打击无疑是最大的。至少有99%的观众在看到这个画面时都把目光集中在苏丽珍身上,而没有留意周慕云的表情。他的脸越发阴沉了,他后悔了吗?
(在周的家中)
电台:陈美仪点给好朋友权仔和雯雯,祝蜜运成功,又点给同屋的张太太收听,祝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位在日本公干的陈先生点这首歌给他的太太欣赏,祝她生日快乐,工作顺利。
现在请大家一起欣赏,周璇唱的《花样的年华》。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的“花样年华”。
(苏的公司...电话铃响,周慕云打来的)
周慕云:是我...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这是计划的最后一步,周慕云先邀苏丽珍一起走,然后自己不辞而别,把她抛弃!这时的周慕云,在自己住所的窗前,先是沉着脸沉思了很久,然后,又笑了。(还是那样,复仇的快意和失去苏丽珍的失落交织在他的脸上,让人分不清这是苦笑还是冷笑。无疑的,周慕云意识到他自己也爱上苏丽珍了。但是事已至此,还能挽回吗?)看了这间充满回忆的房间最后一眼,转身离开了。而这时还蒙在鼓里的苏丽珍正从家里赶来,而到了周的住所,才发现这里已人去楼空,她这才明白自己被无情的抛弃了。
“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她默念着周慕云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一年后,新加坡
新加坡的这段情节本来十分简单,但王家卫居然用倒叙来拍这段故事。如果按照正常的顺序,这段故事是这样的:周慕云已在新加坡的星洲日报当编辑。而已离婚的苏丽珍来到新加坡,悄悄“潜”进周慕云在新加坡的家,抽了一只烟,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唇印,然后,给周慕云打去一个无言的电话, 临走时,她带走了一年前留在周慕云家里的那双拖鞋。这是不是对周慕云的一个小小的“报复”呢?这双拖鞋被周慕云作为苏留给他唯一纪念品带到了新加坡。我想,就从这双拖鞋,苏也应该能感到周对她的感情决不仅仅是仇恨。
也许单凭这双拖鞋,苏丽珍就已原谅周慕云了。
周回到家里,他发现拖鞋不见了,然后发现了那截留着唇印的烟蒂,他知道苏来过,那个电话是在她在他家里打的。
(而王家卫士这样拍的:先是周找东西?,发现烟蒂,让大家看的一头雾水,然后再按顺序拍这段故事。)
四年后,香港
周慕云回到故居,与已为人母的苏丽珍擦肩而过。
那个时代已过去,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同年,柬埔寨吴哥窟
周慕云向一根柱子上的洞里倾诉着自己的秘密。他的秘密是什么?我想无非是对多年前那场复仇的忏悔和对苏丽珍的真实感情吧。(注意周慕云在倾诉秘密时的僧人背影)
那些消逝了的岁月,仿佛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的到,抓不着。
他一直在怀念着过去的一切,如果他能冲破那块积着灰尘的玻璃,他会走回早已消逝的岁月。
终于解析完《花样年华》的故事了。也许在上面你看到的《花样年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但它不是一部关于复仇的悬念片,这仍是一部爱情片,它表现的重点仍是人物之间的感情纠葛,也不难体会到这个复仇计划的矛盾与无奈。只是从中选取了一些片断来着重描述,一些浅显的片断和一些爱情戏这里略过。
7 ) 对着洞口说话的人——《花样年华》中的回忆晶体
(一)无回忆的回忆
《花样年华》的结尾,梁朝伟饰演的周慕云来到吴哥窟,正如人们所说,如果有什么不想为人所知的秘密。就对着树洞说出来,然后将其封存进去,随后一系列空镜头展现吴哥窟的建筑空间,在佛教含义上,万物本来无去无来,因此这段关系不会消逝;与此同时,柬埔寨则因为其历史,地理成为一个特殊的空间,西方影评人敏锐地发现了影片隐藏的政治符号,例如来到香港的上海人身份,以及柬埔寨迎接戴高乐的新闻播片,这暗示着王家卫并非仅仅执着于微观而私人化的男女关系,而是将此隐藏着更为宏大的象征世界——周慕云与苏丽珍的故事是香港岛20世纪的寓言,影片拍摄于1998至1999年左右,上映于2000年,自此之后,这座命途多舛的城市就此封存了它的历史。
它是一段不纯的历史,香港也是一个不纯的城市,我们可以参照基耶斯洛夫斯基,阿莫多瓦等欧洲导演的巴洛克风格将《花样年华》称之为“东方巴洛克”,这是一个复合词,在影片的表意系统中,中国式的音乐,戏剧,甚至粤语流行歌曲让位给Quizas,Quizas,Quizas这首西语Tango,成为了诉诸听觉的回忆空间,而不同于“巴洛克美学”的直接呈现,在构图上,影片的前半部分,前景被以各种方式遮挡,镜中的影像被割裂,苏丽珍是一个神秘的女子,从来不以正面示人,“不纯”构成了处于夹层下香港的集体认同,这里没有历史,大多数人都是逝去的上海的难民,尝试着在已经商业化的空间中召唤过去的黄金时代,而这种没有历史,恰好构成了香港的历史回忆。
(二)消亡的时间晶体
在这些前景遮挡物中,钟表是常见的元素之一,在影片中,时间是一种晶体,晶体意味着不确定性,它是固体的,因此没有办法流动,在拾得的那一刻就此消散,如同周慕云手中飘乎直上的烟,当它进入到我们的感知之时,就已经消亡。
更确切地说,《花样年华》以及王家卫的其他作品可以被称为“状态电影”,“状态电影”并没有将影片直接交付给纯粹的时间流动,而是通过“情动”暗示影片消亡的时间它是肌肉,心律,皮肤等一系列强度性质的生理反应,先于我们对于周慕云或苏丽珍的有意移情。
通常在固体的影像之中,首先是一个固定的结构(在悬疑影片中,固定结构的打破是叙事的终结),不同的状态是结构的不同方面,但在《花样年华》中,苏丽珍和周慕云是两个变量,支撑着这种变量的是某种偶发的生命冲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联系,此外,在这种变化之中,某种梦境的运作逻辑取缔清醒的状态,某种程度上的延续,需要摧毁前者的结构,这就如同影片中,苏丽珍身上颜色多变的旗袍,也许在下一个本应该“连续”的镜头中,身上穿着的变成了另外一件,王家卫以这种方式,暗示对影片线性叙事的迷恋不过是虚假的一厢情愿。
《花样年华》的前半部分,对于苏丽珍的爱恋出自一个丑角性质的角色阿炳之中,他的出现实际上暗示了某种自由的空间,在他与周慕云的对话之中,实际上呈现了周真正意义上的淫秽想象,但与此同时,周慕云对于他粗俗话语的回应却是“但人家是有老公的”,周慕云必须否定他,或者说王家卫必须让周慕云否定他,因为道德上的“正确”令观看者更“安全”地想象着周慕云的性幻想,却又由于表面上的纯洁,免于超我的压抑,换句话说,暗恋是最为淫秽的强奸行为,因为只有在这个阶段,我们可以拥有最为淫秽的想象而不接受处罚。
接下来,阿炳的退场来自于通过两场对手戏所创造的结构缺位,分别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餐馆之中,第一次,周慕云约苏丽珍出来,问她的手提包从哪里买到的,他打算买给自己的妻子作为生日礼物,苏丽珍告诉她在香港买不到,然后紧接着问周慕云他身上的领带,在这场戏中,随后,我们了解,周慕云的妻子有一个相同的手提包,苏丽珍的丈夫也有相同的领带,物品再一次成为了自反的,消隐的中介,是身体的提喻,与此同时,这场戏更揭示了双方对于彼此的表意系统中,作为可替换的能指这一事实,周慕云可以是苏丽珍的丈夫,苏丽珍可以是周慕云的妻子,如此错认开启了第二场餐馆的对手戏:苏丽珍问周慕云“我想知道你的老婆喜欢吃什么?”周慕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的丈夫喜欢吃什么,错认接下来是“搬演”,而这种“搬演”则在周慕云的妻子发现丈夫的出轨行为之后戛然而止,错认结构被打破。
阿炳再一次的出现是间接的,在周慕云的叙述中,我们得知:他邀请周慕云去新加坡,并以此促使了周慕云与苏丽珍的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幽会,所以我们更能确定,这个其貌不扬的人是戴着面具的周慕云,他通过留存这种爱意,选择自我放逐,《花样年华》最为著名的台词诞生了: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但是,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来思考:船票为什么恰好只能有一张呢?
(三)谁讲述电影?
在晶体化的“状态电影”之中,香港超越了地域认同,而是情动中的身体化身,当周慕云即将离别苏丽珍的时候,伴随着Quizas Quizas Quizas这首乐曲,他在走廊站定,走廊的红色调是燃烧着的欲望,与此同时,也是苏丽珍旗袍上玫瑰的颜色,从这座走廊走入房间,是进入苏丽珍的身体,而仪式化的离开,则是快感结束后的贤者时刻,接下来,这座身体化的走廊再一次以空镜头出现,插入于两个由远及近的,单独一人的苏丽珍的镜头之中,作为观看者,终于短暂地产生了苏丽珍的主体认同,“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周慕云内化在她之中,而苏丽珍对于周慕云而言是一个鬼魂,电话那头的鬼魂。
当我们诘问这种主观化的重构之时,我们难免会遭遇到一个电影叙事学的一个经典命题——谁讲述电影?
当周慕云对着洞口讲述秘密之时,摄影机聚焦在他的身后,一个小和尚的背影,作为评论者,我们在此发现了天真的自己,而当我们作为观看者,处于柏拉图洞穴般的影厅之中,却很难将他认出,也没能将在此刻轰然崩塌的叙事指认为虚构,如同拉康镜像理论中第一次面对镜子的婴儿,就在那一刻,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这里,我们通过评论语词与精神分析学理论重新书写了佛教中的偈语——非风动,非帆动,实则心动,或者说:情动。
参考文献:
奥利维耶·阿萨亚斯等:《酒吧里的读诗人》,谭笑晗选编,河南大学出版社
斯拉沃热·齐泽克:《斜目而视》,季广茂译,浙江大学出版社
Slavoj Zizek:The Art Of Ridiculous Sublime,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Brain Massumi:Parables for the Virtual,Duke University Press Books
在梁朝伟喂到第二声的时候,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谁先感到了寂寞,谁就输了。
深夜,雨巷,慢镜头;暧昧,寡欢,语还休。与君淡如水,千杯亦不醉。
张曼玉比梁朝伟高,但他们站在一起那么协调。想来,是穿了高跟鞋的她,懂得委婉地低头的缘故。
【從明天開始我不能再見你了。】【真的麼?】【是。】於是蘇麗珍伏在周慕雲的肩頭從未有過的傷心。
张小姐小腿不错,梁先生发型不错。
好看。又闷骚又让人心痒痒的,最后那个无声的电话还真是让我有点心痛呢。。。而且听久了,感觉上海话和粤语混一起完全没有不和谐啊哈哈。顺便求张曼玉全部旗袍的相册(豆瓣一定有!
王家卫最强的,就是让人掉到一种情绪中去
They are in the mood for love, but not in the time and place for it. 剧本很有意思,设置了一对在电影里没有任何镜头的偷情男女,却又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周慕云和苏丽珍不要做爱,所以王家卫镜头里沉闷的男女,空荡的房间里充斥着一种不可得的情欲,极省略的叙事,舒缓优雅的大提琴曲配乐实在是太到
东方人讲出轨故事真心有调调啊,脑补一下类似的故事让伍迪艾伦来讲……
张曼玉最致命的武器便是她的各种旗袍。
“回去给我打个电话,你不用说话,响三下就好。”看这部时真的会觉得旗袍就是为张曼玉而生。
隐忍的中年激情。"我一开始只是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后来我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
一对处处隐忍憋炮的男女,一场原本毫无压力的换妻,一段彼此错过的爱情,一张留在电话声里的船票。再也回不去的时代,再也晾不干的记忆。空余怀念过去的情绪,积满灰尘的玻璃。
其实我好鬼烦墨镜王拍戏由头到尾都係嗰几招,慢镜、落雨、失落情绪(几乎贯穿佢职业生涯嘅每一部电影),最衰嘅係居然连配乐一直都係嗰首冇变过(花样年华同埋重庆森林)!几时佢先玩厌呢啲嘢啊?佢未厌我就已经厌了。
一切都退去了,香港、1962年、那个陈旧的秘密…“如果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也许~也许~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问你,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他走?
最棒的故事不是大战七七四十九个回合,而是欲言又止。
孙太太的暗示,何先生的摇头,同样的事情,总是对女性苛责过多。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感君用心同日月,誓拟侍君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