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lan Maric将饰演前苏联著名讽刺作家谢尔盖·多甫拉托夫。影片聚焦多甫拉托夫生命中的短短六天,呈现了70年代苏维埃的政治酷寒和动荡。多甫拉托夫将为了捍卫自己的天赋和独立而战,而他的艺术家朋友们却纷纷离他而去。唯一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是他的朋友约瑟夫——后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瑟夫·布罗茨基。
1、多甫拉托夫(Довлатов,2018)一片,台灣翻譯「文字慾」採「文字獄」諧音,該片描述一名菁英的堅持,絕不委屈意志,也不出賣良心。流亡的知識份子是一個具有普遍性的題材,中西古今陷入文字獄中的菁英,不乏民智未開時被視作危言聳聽惑眾者,或在教會、各樣政體(包括民主)與戰爭中不見容的異說,如,被點名批鬥,遠走香港而後抵台的錢賓四先生。
2、多甫拉托夫和她的偽造遊戲(Can You Ever Forgive Me?,2018)中的李伊斯瑞爾,兩名作家交相映照,風骨與氣節高下立見,多甫拉托夫寧為水泥工也不寫違心之論,李伊斯瑞爾樂於偽造文書,這比她嗤之以鼻的媚俗還糟糕。前者有一種自重,文字是第二生命,不輕易褻瀆,文以載道,不容賤賣;於後者而言,文字僅僅是工具、遊戲和賣弄。
3、故事的結構散漫,影像迷濛,與失落茫然的主題渾然一氣。
4、電影中有一段與主題輝映的談話。當多甫拉托夫訪問礦坑中的一名詩人,這名詩人談及他的戀愛,他一度想買些禮物給所愛的女孩,可是轉念反思自己的行為,難道是以金錢去收買愛情嗎?自省這樣的念頭無異於當權者懷柔攏絡的作法。其實,送禮是心意的表達,可是在以前的威權的時代與當今的消費主義時代,禮之理受到了扭曲。古詩十九首中攀條折榮遺所思,只不過是感於別經時,於中國人而言,唯有把這份心意的價格降到最低,其價值才能拔高,所謂禮輕情義重。
无独有偶,这部作品与戛纳上大放异彩的《盛夏》一样都瞄准了前苏联70、80年代知识分子与艺术家的生存状态,毫不掩饰地刻画出前苏联政府压制文化、禁锢思想与自由表达的极权政策,也由此表现出俄罗斯知识分子与艺术家不屈不挠抗争到底的坚决立场态度。相比起用MV手法还原地下摇滚乐手的婚外恋情故事,今年初在柏林竞赛的这部作品显然要贴近传统的人物传记片。导演用极度风格化的手法描述一位不为外国观众所熟悉的作家,在时间跨度仅仅几天里的情节,逼真地还原出逼真当年前苏联政府严格监管下,文学作家的创作空间饱受束缚的普遍压抑感。作家要么为政府写赞歌,否则作品无法发表,要么无法承受生活压力选择自杀,或者铤而走险被逮捕而遭遇意外不测。 透过风格化的构图画面,从头到尾都感觉主人公身处在灰蒙蒙的尘雾之中,背景总浮现出虚幻隐秘的特质,这似乎与影片的批判主题紧密相关。主人公作家漫无目的地游荡,无论在文学沙龙还是在杂志社都显得格格不入,濒临失败的婚姻与贫困边缘的生活给他接连不断的打击,愈发让观众感受到极权政府对知识分子创作与表达自由的钳制。 影片里出现了大量俄罗斯著名作家的名字和作品,这对于不熟悉前苏联文学史的观众是一种巨大的挑战,往往难以吃透对白里的讽刺表达。情节编排的反高潮设计也令节奏感变差,过于平淡的叙事与沉思状的主人公无法产生太丰富的感染力,自然也令人感到沉闷与无趣,这也是影片较为逊色之处。
如果从宏观角度把阿列克谢耶维奇也归类为俄国文学的话,加上高尔基,屠格涅夫,契诃夫,也算读过几本。 无论是沙俄,苏俄,苏联,俄罗斯,这个国家的文学就像其国土一样“著作等身”。 文学巨擘也是层出不穷。 如果说托翁和陀翁一直是不敢触及的彼岸是因为其历史凝炼的恢宏,那诸如《古拉格群岛》,《日瓦戈医生》,《我们》,《生存与命运》则更是加持了历史悲剧的共鸣。 他们有没有“伤痕文学”一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的伤痕和他们太多像似,而且,我们的伤痕在经历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后大有“旧伤未愈又要添新伤”的态势。
多甫拉托夫Довлатов (2018)
在1971年11月头六天的列宁格勒(今圣彼得堡),摄影机镜头带我们跟随作家谢尔盖·多甫拉托夫(Sergei Donatovich Dovlatov)游走在苏联文艺分子和他们的生活中。那种感觉,踏雪,堕雾,如梦,闻得到烟酒气,还有不服气。
经历过赫鲁晓夫(Nikita Sergeyevich Khrushchev)“文艺解冻”时代以后,苏联文艺氛围在勃列日涅夫(Leonid Ilich Brezhnev)上台后,突然全面收紧。写讽刺小说的多甫拉托夫,作品一篇都没能发表,因为他没能获批加入苏共领导的作家协会。他妻子提出离婚,带走女儿,与他分居。他屈居工厂厂报记者之职,撰写歌颂工人阶级的官面文章。他感到巨大的屈辱,以玩世不恭的态度消极以对。
在一部由工会主导拍摄的电影片场,奉命前来报道的谢尔盖遇见了,“果戈里”(Nikolai Vasilievich Gogol-Yanovski)、“普希金”(Alexander Sergeyevich Pushkin)、“托尔斯泰”(Lev Nikolayevich Tolstoy)、“陀思妥耶夫斯基”(Fyodor Mikhaylovich Dostoyevsky)……这些俄语文学巨人纷纷赞颂自己过世后未能得见的社会主义苏联,伟大繁荣,不可思议,朝气蓬勃。自然,大作家统统都是假扮。于是谢尔盖也十分“合群”地在那个场景假扮起卡夫卡(Franz Kafka)来。这是他的讽刺主义,也是他的抵抗主义。
导演小阿列克谢·日耳曼(Aleksei German Jr.)将多甫拉托夫的讽刺文学手法大量化用进电影,幽默表征下产生出持续绵长的反思意味。波兰摄影大师卢卡斯·扎尔(Lukasz Zal)则用跟随长镜头,记录多甫拉托夫这六天所到之处,所见之人,所听到的各种交谈,话题,抱怨,劝诫,警告,哀求,种种声音扑面而来。
在地下钻探隧道中向谢尔盖抱怨当局不肯刊登他“提到太多次上帝”诗作的年轻石油工诗人库兹涅佐夫;黑市倒卖牛仔裤被经济警察逮捕最终愤而自杀的言必称超越波拉克(Jackson Pollock)的画家达维德;交头接耳兜售流亡作家纳博科夫(Vladimir Vladimirovich Nabokov)“讲述与美国少先队员禁忌之爱,下流但有趣”的禁书『洛丽塔』(Lolita)以此收集买书者名单反被谢尔盖戏弄的拙劣克格勃密探;手中握有权势阶层良好人脉打算帮助谢尔盖发表小说只需要他不再描写劳改营题材号称热爱文学的前列腺科医生谢苗·阿列克桑德洛维奇;当然还有帮谢尔盖借钱的挚友一刻也不停止写诗念诗声称“侨民是最痛苦的”却在未来赴美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约瑟夫·布罗茨基(Joseph Brodsky)。
他们构成了谢尔盖1971年生活的周遭,构成了那个重新复辟的严苛审查社会文学艺术群像绘。小阿列克谢的电影没有仅仅局限于批判,他更进一步书写了一种无奈的国族命运困局。如同谢尔盖在作协楼下的地上看到自己的书稿被当作送给小学生练字的废纸那样的感受。也如布罗茨基说“我们的祖国只有一个,不是么?”,可“一旦离开,他们就再也不会让你回来。”谢尔盖那个梦见勃列日涅夫的怪梦,抵抗的自尊心与对承认的渴望,在此神奇统一。
六天过完后的11月7日,就是苏联十月无产阶级革命纪念日。谢尔盖母亲口中的节日。他八岁时,便告诉母亲自己一生的志向,“我要成为一个作家”。
(本文首发「奇遇电影」)
今年的柏林电影节主竞赛,有一部来自俄罗斯的传记片十分引人瞩目,来自三年前凭借《电子云层下》入围柏林主竞赛的导演小阿列克谢·日耳曼。这位关注和擅长政治性题材的导演,带来了一部涉及前苏联历史的新作《多甫拉托夫》,一个关于个人如何与时代对抗,如何维持尊严与理想的故事。
影片一开头就提出了关于“存在”的问题,身为作家如果不能加入作家协会,便不能正式发表作品,也就意味着作家并不“存在”。
这样的悖谬在那个政治逐渐高压的时代普遍存在,而青年作家多甫拉托夫的悲剧也由此开始。渴望得到官方(甚至是梦里的勃列日涅夫本人)承认与写出心目中好文学的矛盾作为线索贯穿影片,短短四天的线性叙事里,导演以四两拨千斤的形式,勾勒出一个深陷自我认知矛盾与创作悖论的年轻苏联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
电影开场不久,便以一场调度精湛的长镜头室内戏,不露痕迹地显示了导演功底。多甫拉托夫和他同样不得志的作家/艺术家同侪们聚会,长达五分钟流畅自如的一镜到底,为我们徐徐展现一副七十年代苏联地下文学图景。大家觥筹交错,高声谈论着文学与艺术,暖黄色调的运用更帮助渲染出令人陶醉的梦幻氛围,恍惚间让你以为身处20年代的巴黎蒙马特。
可这样的热闹与温暖也只能持续五分钟,屋外寒风肆虐而沉闷压抑的世界,才是他们日复一日必须忍受的真实生活。
下一个镜头,从聚会出来,多甫拉托夫和他的诗人朋友布罗茨基散步,谈论到作家流亡的问题,小有名望且已遭受多年打压的布罗茨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只有一个祖国,不是吗?”
讽刺的是,影片临近尾声时打出字幕——“迫于当局压力,布罗茨基被迫离开了苏联”,这位当代最伟大的俄语诗人之一,最终客死他乡。这两个当年在雪夜里谈话的心高气傲的年轻人,终其一生以母语写作,恐怕从未想过自己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这让我想到在同一个时代苏联老大哥手下的“小弟”捷克斯洛伐克,也有两位著名作家遭遇了类似的命运——犹太裔作家伊凡·克里玛,以及我们更熟悉的米兰·昆德拉。
「布拉格之春」后,米兰·昆德拉大肆批评苏联行径,他的作品很快就被禁止在捷克出版。1975年,昆德拉流亡法国,后来成为法国公民,在那里享受能自由出版自己作品的权利。在远离故乡的同时,他也渐渐远离政治,拒绝将自己的小说视为“政治作品”,尽管我们都对《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和《生活在别处》的政治隐喻十分熟悉。而同为作家的伊凡·克里玛那时在伦敦,他回到国内并坚持留下来,之后整整二十年生活艰难,被迫当工人谋生。他拒绝了美国几所大学的教职邀请,但在苏联控制下的捷克斯洛伐克又无法真正当个作家,所有作品被迫沦为“地下文学”。几十年后,克里玛在一次采访中,解释自己当年的决定——“对于作家而言,流放是一种致命的决定,因为你失去了和自己语言的联系,更重要的是失去了和社会的联系。”
而选择坚守故乡和写作的多甫拉托夫,在1971年的那个冬天,发现熟悉的文学语言正在逐渐“陌生化”。报社总编要求他的文章要“正能量”,要出现“英雄和反派”,多甫拉托夫的回应是,“在我们这个时代,思考本身就是一种英雄主义。”但这种选择冷眼旁观的知识分子式英雄主义,在当权者眼里显然不合时宜。
多甫拉托夫日复一日做着荒诞的梦,可醒来比做梦还要糟糕。
同样看不到出版希望的青年作家,在杂志社割腕自杀;靠黑市贸易赚钱为生的好友,死在了无辜士兵的车轮下;他自己则因为写不出编辑要的那种文章被解雇,拒绝了“写烂诗”的要求,带着最后一丝自尊转身离开。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够淡定地直面最高领袖勃列日涅夫,他才敢把手握“生杀大权”的泌尿科大夫骂个狗血淋头。就像在《1984》里,男主角温斯顿只有在写秘密日记的时候,才敢宣泄自己真实的情感,对周遭的一切提出质疑。
那是一个非常,非常难熬的冬天。
一群怀抱理想的文学青年和艺术家,出版的机会遥遥无期。最可怕的事情大概是“温水煮青蛙” ,日复一日地忍受失望,一点点磨蚀掉闪着激情的心灵。
四天的时间里,他们可以反抗,可以对酒当歌,在聚会上朗读诗作然后把自己灌醉,忘记明天将是新的却又毫无新意的一天。可是一个月呢?一年呢?往后更久更久的日子呢?
他们如何对抗数倍于他们本身的力量,继续过着孤独且不被认可的生活,并在这样的生活里保持创作的自觉?
好在,看似无望的生活里,导演日耳曼仍为我们埋了一线关于善良人性的伏笔,我想这才是他拍摄这部回溯故乡历史伤痛的影片最大的用意所在。
失意至极的多甫拉托夫,却有幸拥有一帮真心相交的朋友和家人。他身边的这些同样过不好自己人生的人,都发自内心地理解且支持他,也在尽最大努力帮助他。
影片末尾,多甫拉托夫蹲在地上,脸上是无奈的神情,“一切还是那么乏味,那么可怕,而且没有尽头”。想到小说可能永无出版机会,多甫拉托夫痛苦地皱起眉头,前妻列娜蹲下来轻柔地安慰他,“你没做错”。她温柔而固执地一遍遍重复,“我们会熬过去的”。
我记得一个镜头,多甫拉托夫抱着睡眼惺忪的女儿,告诉他的“战友”布罗茨基,“我从八岁起就决心当一个作家”。在文学失落的年代,在远离故土的异国,依然要坚持写作。
在不自由的时期,当我们被谎言所轰炸,每一件真实的事情、每一件旨在提升人本身的事情实际上并不存在并被宣布为虚无和遗忘时,写作是为了战胜这种毁灭。写作是为了否定死亡,而它采取了如此众多不同的形式,其中每一种都将现实、人类尊严、受难、挑战和真诚在它手中泯灭。
——伊凡·克里玛《布拉格精神》
其他的人,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对抗着时代的沉沦。
在杂志社工作的女孩子,因为杂志社把不用的投稿当废纸卖掉而气得偷偷抹眼泪;落魄的艺术家好友们,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就开始弹起吉他,开起派对。
另一场令我印象极深的戏,是多甫拉托夫前去采访一位工人诗人库兹涅佐夫,在昏暗的地下隧道里,他以一种极力维持着自尊的方式,谈起自己破灭的爱情,但随后的镜头却无关这位工人诗人,而是他的工友们挖出了二十五年前被炸死在这里的儿童们的尸骨。在全速下沉、人人自危的世界里,最普通的工人依然会为二战时被纳粹炸死的孩子们痛哭失声。这样闪光的人性,令我肃然起敬。
导演阿列克谢·日耳曼此番首次与《修女艾达》和《冷战》摄影指导卢卡斯·扎尔合作,为《多甫拉托夫》贡献了极具水准的视听语言。
缓慢游走的镜头常常贴近人物尤其是主角的脸,在脸部的特写里,我们凝视着多甫拉托夫面无表情的脸,而他凝视着面无表情的现实。浅景深特写镜头将多弗拉托夫与周遭的人群拉出距离,强烈的疏离感油然而生。绝大多数时间,多甫拉托夫就没好好听人说过话,无论是杂志社的编辑、上流社会手握权力的泌尿科医生,还是自己的前妻、暧昧不清的情人或分别多年的异性好友,他的脸上总是一副游离而无谓的神情,回应也总是寥寥数语甚至沉默,他只习惯在文字里表达强烈的情感和深邃的思考。
影片将七十年代苏联压抑、忧郁的氛围营造得相当成功,刻意调低对比度的画面像在苍白的现实上笼罩了一层柔雾,更让人看不清未来在何处。整部片子的色调都是泛白的,尤其是多甫拉托夫做的几个梦,几乎就是白茫茫一片,像是对当时“白色恐怖”的遥相呼应,每个人都被困在这片看得见摸不着的白色迷雾之中。长镜头造就的克制缓慢的影片节奏和大面积的白色色调的画面,恰到好处地烘托出权力对个人生活的钳制和几近窒息的环境,又不至于太过。
这样如迷雾般清冷忧郁的氛围,令人联想起以长镜头美学闻名的匈牙利导演贝拉·塔尔的《鲸鱼马戏团》。 但比起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的《鲸鱼马戏团》,《多甫拉托夫》的“忧郁”气质被穿插其中的爵士乐和苏联文学笑话“消解”不少,“生命之轻”究竟不是不可承受。
只是,布罗茨基、昆德拉和克里玛都活着看到了庞大体制的坍塌和个人境遇的改变,一切都仿佛发生在一夜之间。只有多甫拉托夫,1990年在纽约去世,一年后苏联解体,在那之后不久,俄罗斯官方正式认可了他的作家身份和文学价值,并冠以“伟大”二字纪念。但他没等到这些。多甫拉托夫好像永远还是那个忧郁的、在列宁格勒大街上游荡的年轻人,手里紧紧捏着一个知识分子的理想与自尊,脆弱,易怒,天真,才华横溢,还有点醉醺醺的。
影片以一个富有诗意而不失幽默的俯视镜头结尾——多甫拉托夫爬上车顶坐着, 比路面上任何人坐得都高,小汽车缓缓驶过雪地,他向四周张望。在那一瞬间,他仿佛是一位得到万众爱戴的明星,是自己文学国度里的国王。
这位毕生以俄语写作的俄罗斯作家,最终没能回到自己的祖国。或许也只差一点。但他的文字回来了,像好友布罗茨基所坚信的那样,文字超越死亡,得以永生。
“文学的失意者”
提前十分钟赶去看早场公映,排队等待空前漫长。由于票已售罄,身旁有好些焦急又失落的爷爷奶奶。偌大放映厅上下两层座无虚席,当灯光暗下片名显现,全场肃静,像迎接一场期待已久的仪式。
谢尔盖·多甫拉托夫于中国读者或许是全然陌生的名字,对于20世纪俄罗斯文学却有着不可小觑的意义:在西方,他是堪与索尔仁尼琴、布罗茨基齐名的俄语作家;他的作品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出版发行,有十篇短篇小说刊载于知名杂志《纽约客》;苏联解体后,俄罗斯本土终于在官方意义上正视他的创作,在追忆时冠以“伟大”二字,称其为俄罗斯侨民文学的标杆。
然而所有这些身后的盛赞与功名对于多甫拉托夫本人而言几乎毫无意义,像某种迟到的平反,伤害和死亡皆成定局,更多只是给存活者一些宽慰。作家本人始终视自己为文学的失意者:“生命短暂,人本孤独。只希望这一切已经足够苦闷,让我能继续从事文学创作。”
1941年,多甫拉托夫生于一个戏剧之家,由于战时疏散而在乌法内务人民委员部公职人员住宅内度过了人生最初的三年,1944年回到列宁格勒,定居于鲁宾斯坦街23号。1959年他被列宁格勒国立大学语文系芬兰语专业录取,那时便与约瑟夫·布罗茨基等诗人、艺术家相识,两年半后因为成绩不佳而被开除学籍。他在劳改营警卫处供职三年后重回列宁格勒时,布罗茨基说他就像从克里米亚归来的托尔斯泰,带回大量创作手稿和不可名状的惊愕目光。这次,他考取了列宁格勒大学新闻系,新闻工作也成为了他余生主要的生计来源,尽管他始终说:“我对事实不感兴趣,经常颠三倒四,谎话连篇,做事不精细,人也缺乏活力,简单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闻工作者。”另一方面,他毕生写作,但不确定自己是否算是作家,更倾向于认为自己是个讲故事的人:“作家的创作涉及到更严肃的问题,他们所写的是人们为了什么而生活以及应该如何生活。而讲述者写的则是人们现实生活的样貌。”
“节日将至,一切如旧”
电影截取了多甫拉托夫生命中极小的片段,聚焦于1971年11月7日十月无产阶级革命纪念日前的一周。对作家母亲两次提到节日的话印象很深,一次是说快过节了,却没有什么愉快的氛围;另一次大概是说又要过节了,可生活还是以前的老样子。话语里没有特别的情绪,听了却让人唏嘘。
如今这个纪念日已经被11月4日的民族统一日取代,是大家新年前最后一个可期待的假期。早在作家诞生那年的11月7日,军队在红场阅兵结束后冒着风雪,径直奔赴伟大卫国战争前线。更早的时候,多甫拉托夫所敬重的作家普拉东诺夫笔下索求真理的沃谢夫在三十岁生日那天,由于上班时间沉溺思想走神怠工而被赖以为生的小机械厂解雇,说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苟且偷安没有一点觉悟,说我们的信念都被某个人或少数几个人挖走并据为己有。而三十岁的多甫拉托夫正因为拒绝苟且偷安而彷徨、消极、沉溺酒精,陷于困顿无望的境地。
从手法上看,导演所善用的长镜头、浅景深,以及对话与场景音强弱叠加的音响效果极好地表现了那种缓慢、隔阂和疏离。无论置身于聚会或流连于人群,主人公总像在漂浮着,连与人谈话时也常是游移的神态,耳朵在近旁,思想不知在何处。一方面,观众如我屡次在内心呼喊“能不能静止下来好好听人说话”,另一方面,这或许正是作家个人特质的表达,是一种无可奈何居于局外的焦灼心境,像电影开篇的画外音所说:在苏联,如果你的作品无法发表,你就无法进入作家协会,那么你就不存在,根本没有你这个人。这种荒谬对于20世纪俄罗斯知识分子而言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信念的绝对笃定与生存的极度困窘,伴随了许多作家漫长或短暂的一生。
“孩子们不愿说俄语,而我不愿说英语”
电影最后用字幕简要呈现了布罗茨基与多甫拉托夫二人之后的生活动向。1976年,多甫拉托夫被苏联记者协会除名,1978年由于当局迫害,离开苏联远赴纽约,并担任《新美国人》周报的主编。这份周报在美国俄侨界变得颇受欢迎,而多甫拉托夫也在80年代中期达到其创作成就的高峰,作品多次在《党派评论》与《纽约客》等杂志发表。那时的美国对他来说是自由写作的唯一出路,但他从一开始就表示,不会涉及关于美国的题材,也不会用英语写作。他认为俄罗斯侨民作家总是极少触及外国主题的,哪怕是纳博科夫笔下的俄罗斯人物也总是更鲜活,而外国人物常倾向于程式化。
1990年8月24日,多甫拉托夫因心脏疾病在纽约去世,葬于当地的犹太墓地。这位毕生以俄语写作的俄罗斯作家,最终没能回到自己的祖国。或许也只差一点。但他的文字回来了,像与他惺惺相惜的好友布罗茨基所坚信的那样,文字超越死亡,得以永生。
多甫拉托夫是个作家。但是他进不了作家协会,也没法发表作品。必须要有报社肯采用他的作品,他才有可能进作家协会。在此之前他只能当一个报社记者,每天写一些荒唐的主流报道。但是他又写不了这些东西,只能靠装疯卖傻度日。报社上司质问他,为什么你总是写一些阴阳怪气的东西呢?
达维德是个画家。他的作品过于先锋不被认可。他没处卖画也没法办展,只能靠走私倒卖违禁品生活。报社要求多甫拉托夫在国庆日之前写一篇歌颂石油工人的“正经”诗歌。多甫拉托夫写好之后给达维德看,达维德说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能做这么可耻的事情?你要是缺钱我们去偷车都比这个强。
多甫拉托夫在被要求采访工人诗人时认识了库兹涅佐夫。他是个正经的诗人,被树立成工人诗人的典范,但其实根本没人真的欣赏他的诗。他不符合要求的作品也一样无法发表。多甫拉托夫拉他进入了自己混迹的失意艺术家小团体。库兹涅佐夫是个习惯于用直截了当的方法解决问题的简单的人。在自己又一首关于战争中死去的被遗忘孩子和上帝的诗被无理由的拒绝发表之后,他当场打断了编辑的鼻子。不得不说和另一个在编辑部割腕的作家相比,这招要高明的多。
布罗茨基,终于说到了布罗茨基。他是这一代作家诗人中的天才,是他们中的精神领袖。一直被当局盯着。他发表作品,可一直被威胁被谈话被流放。但他反复说他不想走。他觉得流亡者可怜。更是因为他觉得在这个国家里语言是唯一幸存之物,而他们这代人可能是俄语文学最后的希望。而他一旦走了就不可能再回来,只能永远流亡在异乡。当然历史早就发生过了,我们知道他最后被剥夺国籍赶出了红苏。他只能走。
这张海报,是故事的最后,多甫拉托夫和他无处容身的穷艺术家朋友们饮酒散场,在凄惨的国庆节之际,挤在一辆车回家。多甫拉托夫没处可坐,自愿坐在车上。朋友们说,他个子虽大,人很温柔。
#Berlin2018# 比同类题材去年上影节俩奖的[哈尔姆斯]还要好一点,也比小格耳曼前作好(虽说长镜头拖沓的毛病依旧),多甫拉托夫在1971年的郁闷一周,列宁格勒文艺圈的趴体用长镜头真是调度精湛,摄影依然很棒。男主选得有点太喜感,出戏。今天的中国文艺圈看到这个片子大概会分分钟觉得膝盖中箭吧。
如果从宏观角度把阿列克谢耶维奇也归类为俄国文学的话,加上高尔基,屠格涅夫,契诃夫,也算读过几本。无论是沙俄,苏俄,苏联,俄罗斯,这个国家的文学就像其国土一样“著作等身”。文学巨擘也是层出不穷。如果说托翁和陀翁一直是不敢触及的彼岸是因为其历史凝炼的恢宏,那诸如《古拉格群岛》,《日瓦戈医生》,《我们》,《生存与命运》则更是加持了历史悲剧的共鸣。他们有没有“伤痕文学”一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的伤痕和他们太多像似,而且,我们的伤痕在经历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后大有“旧伤未愈又要添新伤”的态势。
拍这样的电影 完全的反商业行为啊
俄国电影的声音系统总是需要充分的形式感予以支撑。因此本片一方面有着肃穆中旁白的通畅感,另一方面却立不起任何一个落到实处的室内多人物对话场景的听觉空间,倒不如更个体中心些。索科洛夫/塔氏都有此觉悟,而能做群像的那几位,实际上听觉系统已经部分好莱坞化了
对七十年代苏俄政治高压的社会景观呈现十分迷人:白芒、肃静、工业建筑。浅焦镜头让人物站在莫名空旷的画框之中。浮光掠影地记录文人插科打诨的日常琐碎,自以为英雄气的个体反抗多是徒劳。不过问题就是太过琐碎,缺乏某种凝聚的轴心,耗尽了观众的震撼感。
4.5 多甫拉托夫的抒情曲,漫无目的四处漂游的一周。导演个人风格刻痕依然显著,画面低对比度色调柔和,仿佛蒙着一层轻雾,梦境般的虚幻气息弥漫在列宁格勒的每个角落。这里是艺术家们挚爱的故乡,他们播撒热情的荒凉游乐园,但他们却不存在,亦不知道该如何存在。
我是真的很希望自己懂一点俄语,好能从语言的细节里分辨出哪些是宣言式的权力话语,哪些是刺人也刺己的苦涩讽刺,哪些是真实的情感释放。不过我猜小日耳曼的风格确是在取消这些细微的区别。带着柔光效果的长镜头滑过一个又一个场景,好像是在发梦,又像是在带着感伤而缅怀。这和多甫拉托夫真实生活里的艰难大相径庭。不得志的艺术家哪里都有,可影片如此寡淡如此间离的处理方式让他的挣扎既不像西西弗斯般富有存在主义色彩,也没有抗争式的愤怒,只剩下一些磨平了的苦涩感,放在嘴里如同嚼蜡。说不定这就是勃列日涅夫时期苏联的时代精神:一种麻痹了的宿醉感。
没看懂,我是个伪文艺青年。
讲述一位作家在时代下的格格不入,人物表现欠佳,对时代的触摸有浅尝辄止,这次的日耳曼有点让我失望。
在噤若寒蝉的年代,如何保持心口如一地书写,如何守住内心最后一道捍卫自我尊严的防线,如何绕开重重屏障保存唯一幸存的语言?1971年,需要典型“英雄”的年代,二战结束25年后的蚀骨重见天日,一切不可言说,一切皆有伟光正航标引领。氤氲色调疏离孤寂,穿行在室内的灵活调度,切切嘈嘈的众声喧哗,他如无名幽灵般游荡在各国家机器门口,这是一个失去身份标识的流亡者,却坚持终身以俄语写作,一切终将过去,他们最终证明了自己的存在。
与当下环境几乎无缝连接的共鸣感,一个伟大而平庸的时代,一个即将万马齐喑的年代,生活本身并不残酷,随着多甫拉托夫穿梭在列宁格勒,历经一桩桩无足轻重的小事,却令人随时有窒息感。
和《纸兵》几乎一模一样的啊....横摇长镜头,虚焦主角描述大环境,尤其是雪地那场超现实的长镜头 完全没有什么进步
对男主无感,感受不到应有的魅力,觉得若是对作家全无了解的观众,看过电影大概也不会想看他的书了。但那些作品真的很棒啊,笑着笑着就哭出来那种。九点半早场全无意料的上座率,买到楼座末排仅存的两个座位之一。
早就听说过前苏联导演阿列克塞日耳曼(1936-2013)的名字,他一生只拍过五部电影,三部被禁演。前几年在影展里看过他的《二十天无战事》,不同凡响。今天终于看到他儿子小阿列克塞日耳曼(1976出生)的这部新片。它描写两位七十年代离苏赴美的作家(一位后来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一位的作品90年代后在俄国大红)几天的生活状态,角度独特,影像生动。表现上世纪70年代赫鲁晓夫“解冻时期”后的勃列日涅夫的“回归年代”,将那时文化界的压抑、禁言、迫害;苦闷、骚动、颓废等气氛描写得十分到位。时隔近半个世纪了,年轻一代的艺术家们,对得起他们的父辈和时代。
让我回想起安哲是如何通过运镜来表现人物状态的,缓慢悠扬的长镜头将踉跄的脚步变成翩跹的舞步,高压的氛围被稀释成一种抽离的状态,政治诉求被一再缩小并藏掖在个体的彷徨中。东欧的地理与政治环境总能越过时空的迷雾缭绕远远地唤起我的“乡愁”,我想我应该自诩是个知识分子,关心人类,更关心存在。
主要是我对题材和形式都没有什么感想。3.5
沉浸在理想光晕下的《多甫拉托夫》无法从宏大命运里看见自身的存在价值。生活在上世纪70年代苏联严冬时期的艰难以及渺小个体的无力感被镜头放大拉长塑造成了一种永恒式的时代精神,男主角就这样做梦般的游荡在整个柔和而又苦涩的世界里。这或许是作者私人的感受,他想要观众更多地缅怀而非认识那些终生不得志的艺术家。
这片土地上人们都已死去,活着的只有语言。#68berlinale
开篇的6分钟室内长镜头很有趣,主要的出场人物就这样串联了起来。奇妙的是,你有时候分不清影片里是荒诞还是现实,又或者这两者本身就没有任何差别。“我们去偷车吧,这比你写这些东西更真诚!”即便是幽默,也会自带一种悲壮的气息。但他们是该庆幸的,因为这些东西现在可以出现电影里,或许也只会出现在电影里了,而在另外一些地方,它依然真实而滑稽地上演着。
调度太舒服了,塔可夫斯基加费里尼的合体。比《盛夏》好一百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