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古之侠之大者
《用心棒》的片名很有点令人费解,有一段音乐也是,滑稽戏谑的成分占大部分,如陪衬丑角出场。出现在三处十分引人注目:第一次在桑田三十郎初入小镇,游走在两派势力地盘之间,伴随着互相试探,观察形势;第二次,清兵卫得了桑田三十郎,其妻密谋趁势先消灭丑寅再杀桑田三十郎,两派一字排开对峙的时候,这段很戏剧性,清兵卫夫妻带着小流氓们已经在前面作势,而被他们认命打前锋的教头和桑田三十郎,一个从后门墙上光明正大地溜走了,另一个在敌方面前索性扔回了清兵卫给的20两押金,表示不愿动手更不愿赢了以后被铲除……然后索性登高观起局来,采用的就是中国古书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战术。第三次音乐出现在最后阶段两股势力火拼之时,明显喻这场火拼不过是一场闹剧。
三船敏郎这个演员长得不算英俊潇洒,但很有特色,他有一种吸力让观众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走。是一种霸气天成,日本演员身上很难得一见的霸气。桑田三十郎这个武士外表不能再落魄了,背影还一耸一耸的,表情不够犀利只见沧桑,很难和厉害的武士联系起来,言谈举止也没贴上正义侠义的标签,前面的一大半时间,我们抱着和小饭店老板一样质疑的心情看他,想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到底能干什么。知道他一瞬间杀死了6个小流氓,放走被捉的女人赠送黄金令其一家逃走,才惊觉这个原来是真正的侠士啊,为了完全不相干的人可以倾囊而出搏命相救,这种侠义岂是金庸古龙笔下的“大侠”可比?瞬间形象高大起来。
可是黑泽明突然将剧情急转,过不了一会儿这个武力智力都超绝的侠士突然在小饭店犯了致命的错误,被人夺了刀!武士被人夺了刀也只能任人宰割,从此桑田三十郎的形象真是惨烈可怖了,满头满脸的血,头发披散下来,尚剩下一只眼可以睁开,即使是黑白片也够了,难怪连小饭店老板也抖抖地问他到底是人是鬼!这武士还被打得半死,骗过敌方后只能在地上爬行逃生……就在这种几乎不可逆的形势下,还能以一句话挑得两家火拼,自己留着半条命在竹篓子里观战,最讽刺的是小饭店老板一个人挑不动竹篓子,不得已的情况下用激将法唆使丑寅之弟亥之吉一起将装着三十郎的竹篓子抬到了坟地……
故事的结局由为桑田三十郎送饭的小饭店老板被丑寅一伙捉住引起,休养得差不多的桑田十三郎听闻此讯,跳起来拿起菜刀就走,扬言要杀了“他们”煮菜吃……当然最后还是用了长剑,在丑寅之弟卯之助开火枪前飞起菜刀扎入他持枪的右手,然后用长剑把其一伙一一砍杀,仁慈的桑田三十郎最后还放走了一名流氓令其回家吃粥米。吃粥米也好过当流氓,正好应了片头一对父子的争执,儿子不愿留在家里粗茶白粥,离家出走当打手向往着飞黄腾达。
不得不说说丑寅的弟弟卯之助,据小饭店老板说此人长着小兔子的外貌,心比豺狼还毒。此人从外乡带了火器回来,一出场就显露出比兄弟猪脑亥之吉高出一截的智慧,后来捉住桑田三十郎的也是他,最后被扎刀后声称手里不握着火枪就死不瞑目,“骗”桑田三十郎火枪中子弹已尽,却在拿回火枪之后立刻把枪口对准桑田,可惜天不助恶人,眼盲了不能瞄准,最后真的死不瞑目了吧!
黑泽明的这部《用心棒》呈现了侠之大者,但影像故事都是属于过去的年代了。
2 ) 武士大师
别样的武士
黑泽明和三船敏郎,放现在来说的话,绝对算的上是一对好基友了,再加个志村乔,简直都是黄金搭档。那些年,牛逼的导演,差不多都有御用的演员,如希区柯克于詹姆斯·史都华和加里·格兰特、黑泽明于三船敏郎和志村乔、马丁·斯科塞斯于罗伯特·德尼罗和小李子等。
受七武士影响熏陶,本片中,黑泽明再次为我们献上,尘烟滚滚,杀气浓烈的气氛时,仍是止不住的惊艳。当初能够以四十多个马贼,而制造出千军万马来袭的感觉,简直叹为观止。当然,用心棒也不差,只身一人面对着一整个家族,还是那种感慨激昂。要知道,黑泽明作品下的武士,并不是中国的气功大师般的秒多少人都不在话下的。
武士在日本,属于民族的骄傲。但黑泽明可以在片中,挖掘人性的同时,还能把一些流氓,滥竽充数的痞子,归类为武士行列,这种糟蹋英雄式的做法,在我们这里,任何导演都是不敢尝试的。
这种武士作品,好人可以把枪还给被打到的坏人,而好人不会在接下来的一秒狗血中枪。
这种武士作品,人人都是血肉之躯,挨刀就死,即便大个子虐武士,也就是普通的扔来扔去。
这种武士作品,显的那么接地气,能够把他们英雄式的人物摆设在那么平凡的位置
而天朝作品喜欢把个个自身英雄人物给拍到不烂彻底誓不罢休,把黄飞鸿、方世玉、霍元甲、陈真神话到飞檐走壁,草上飞什么的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现如今盯上叶问,预计接下来会是无休止的李小龙吧
一直挺崇尚日本武士这种硬汉、热血的形象。这么多年,受天朝武侠人物影响,理应觉得武士也是应该一夫当关,赵云式的存在。看了七武士与用心棒,才明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原型下的早年伟岸英雄。
有耿直、明事理的老头。有为缓解影片紧张气氛而加入的角色亥之吉。更有外冷内热,有抱负的椿三十郎。这部影片,会让我铭记很久。
3 ) 事了拂衣去
---略论黑泽明电影中的侠客
曾经是一个标准的武侠迷,从初中到大学,手不释卷,从金庸到全庸,从古龙到古尤,兼收并蓄,博览群侠,直到武侠式微、玄幻兴起,才金盆洗手,不再染指。何以不看玄幻呢,因为武侠还是童话,而玄幻却是梦话,太无稽了,看多了降低智商。如果要问我这种时常给同学开书单的资深武侠阅读家,这么多年的皓首穷经有什么领悟。且听老衲细细道来: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我翻开一本本风格各异的武侠,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行侠仗义”几个字,但年深日久,就能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每一本都写着两个字是“言情”。我们武侠文化发达,但真正的侠却没有几个,多的是杨过、张无忌、段誉、李寻欢这样的情种。你去问那些迷武侠的人,书里的大侠都有那些侠义之举,估计被问的人会张口结舌,半天憋出一句:郭靖守卫襄阳城,但那已经是政治了,和侠无关。那些人津津乐道的是黄蓉和郭靖蝴蝶水牛的天仙配,杨过与小龙女的旷世之恋,乔峰与阿朱的伤心绝恋,以及楚留香的风流韵事。还需要论证吗,武侠只是变相的言情,在暴力的外衣下是小儿女的痴缠。
真正接近侠的本义的人物,也还是有的,不过不是在今人的武侠小说里,而在唐人传奇里,在李白歌咏的春秋战国年代里,还有,在黑泽明的电影里。黑泽明《七武士》《用心棒》《椿三十郎》中的七位武士、无名浪人(自称桑田三十郎、椿三十郎),可以毫无愧色的和虬髯客、朱亥、侯嬴等大侠并列。他们何以能够一骑绝尘的把郭靖杨过等人淘汰掉,获得侠的资格认证呢,下面是评审团给出的意见。
一、饮食
本来谈侠客是“眼花耳热后,意气紫霓生”的豪壮之事,一说到吃,未免落了下乘,不过考虑到每个侠客都是有一个胃的,如果这个胃空空如也,那他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时候只怕会气势不足,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时候拳脚刀剑的快准狠会大打折扣,所以,吃,对于侠客来说,似乎不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那些大侠们如何安身立命的,是一个长久以来困扰我的问题。他们动不动就打遍大江南北、游遍三江五湖,一路上的吃住行游购娱都是要花钱的,况且,大侠一般都很豪爽大气,吃起饭来一掷千金,喝起酒来气死李白,哪来那么多钱来供他们挥霍啊。郭靖请黄蓉吃了一顿饭,花去十九两银子,换算成现在的钱也要一万多,如此年少多金,黄蓉不对他动心才怪呢。古人说穷文富武,看来的确如此,大侠们千里赴义的时候,腰里的盘缠是很沉甸甸的。其实,每个大侠背后都有一个利益集团,他们或是其首脑或是其重要干部,可以得到集团资金支持,伸手衣来、抬腿马到,自然可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潇洒得很。郭靖背后的利益集团是什么,成吉思汗,广有四海的王者,他是这位天可汗的驸马候选人。
相比之下,黑泽明的武士们真是惨兮兮。他们是一些浪人、退役老兵、小贩等,总之是没有什么来头的,经济来源阙如,生活很是窘迫。他们的饮食只是些芋头、米饭、米酒,,连肉都没有,寒碜清苦,。《七武士》里七位武士答应为小山村铲除土匪,村民给他们的报酬只不过是提供白米饭,,但是古道热肠的退役老兵却一口应承下来,招募人手,和悍匪剧斗,即使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用心棒》里的桑田三十郎,不名一文,到小酒馆赊账吃喝,在两个帮派中周旋,搞到了几十枚金币,却为了帮助赌鬼小夫妻逃跑而把钱悉数给了他们,到头来还是身无分文。《椿三十郎》里流浪武士为正义青年赶跑了搜捕者,伸手要钱,那些人给了他一袋钱,他只拿了几枚铜板,够买个一粥一饭就可以了,后来还不顾生命危险助他们救出被绑架的总管。为了锄强扶弱,黑泽明电影里的侠客可以不计报酬、可以千金散尽、可以生死以之,在艰难困苦、食不果腹的条件下,还舍生忘死的伸张正义,和那些轻裘肥马的豪杰比起来,更显得难能可贵,其侠义精神也更纯粹深厚。
二、义举
武侠小说里那些高手打生打死,多是为了为了亲人恋人兄弟,是出于亲情、爱情、友情的驱使,即便客观上有侠义的成分,但总是不那么无私正大,含有自利的成分。张无忌光明顶一战不过是帮助自己的外公,杨过十六年的行侠仗义在“风陵夜话”里一笔带过,他更愿意为他的姑姑和人玩命,段誉就更没出息了,此生低首王语嫣,这位公子哥在大哥乔峰的带领下才做了一点武林公益事业,有点纯爷们气概的,还是洪七公,约斗藏边五丑于华山,馋嘴之余不忘大义,不过像他这样的人着实太少了。
而黑泽明的武士们,个个都很洪七,,他们纯粹是为公平正义的信念而战斗,他们胸中充塞着一股浩然正气,能够为不相干的陌生人去拼命,他们的行动不带私利的成分,而且他们的武功不像乔峰杨过令狐那样的万人敌,最多只是百人斩,所以面对强敌,自身的生命(没有财产)安全往往受到极大的威胁,但他们还是虽千万人而吾往矣,悍不畏死的气概直冲霄汉,在《七武士》里,还有村民的恳请,武士们才前往保护,而在《用心棒》和《椿三十郎》里,那位手段高超、智力武力都臻一流的流浪武士,却是自觉自愿、自动自发的揽下那种极度危险的不可能的任务,为小镇清除两大争斗不休搞得民不聊生的黑帮,帮助热血青年从人多势众的腐败官员集团手里救出被囚禁的清廉总管。流浪武士在完成两大义举的过程中,殚精竭虑,毫无保留的付出,并为此受苦受难,差点送命,为了还当地以太平清明,他一往无前,从不抱怨、退缩,事成之后,也从不邀功自傲,做完他该做的,就毫不停留的继续他的漫游。
侠,是一个动词,要求行动,要求实干,而不是满嘴仁义、口水漫天,从来没有过义举纪录的所谓侠客是可耻的,是欺世盗名的。侠客们,都是一些行动家,他们也许有着官员的精明、商人的狡猾、宫本武藏的剑技,但是他们不会用这些本领来谋求前途财富,他们秉持着朴素的正义观念,坚守着人间正道,随时准备为不平事拔剑。在这一点上,他们又是一些可敬的理想主义者。
三、声名
行侠仗义自然可以落得一个好名声。朱亥、侯嬴的热血事迹,被太史公的如椽巨笔纪录了下来,传之后世,千载之下还有李白这样的大诗人五体投地的称颂,“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想和他们吃肉喝酒,这两个人真是死得其所、死得值大发了。
但是黑泽明的武士们却对青史留名并不在意.。在《用心棒》和《椿三十郎》里,那位流浪武士在被问及名字时,总是根据就近的景物而信口胡诌一个名字,什么桑田三十郎、椿三十郎之类的,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而《七武士》里那些战死的武士默默无闻的埋骨山村,连墓碑都没有,只在坟头插着他们生前用的武士刀。
真正的侠都是接近无名的,声名,并不是他们行侠仗义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真正的大侠,应该是他的事迹被广为传唱,而不是他的名字被反复歌颂。这样的侠客,虽然无名,但是,不管他在不在江湖,江湖都会有他的传说。还是李白说得好: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四、情事
一个大侠,如果没有几桩风流韵事,简直是不可饶恕的,在大众的眼里,没有八卦的大侠不是好大侠。连郭靖这样不解风情的榆木先生,还有黄蓉这样的凤凰落上枝头,连乔峰这样一腔大义、容不下儿女私情的盖世豪杰,也还有阿朱阿紫姊妹的一往情深。所以,郭靖虽然无趣,乔峰虽然沉闷,大家还是原谅了他们。
黑泽明的武士们,在锄奸除恶方面,战绩辉煌,在情爱方面,可以用周星驰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来概括:谁敢比我惨哪。《七武士》里那位年轻武士和村姑有过一段交往,但大战过后,由于身份悬殊,小姑娘就不理他了。而《用心棒》《椿三十郎》里那位流浪武士,更是只有铁血,没有柔情。当然,罗曼史丰富,并不是成为大侠的必要条件,武士们不沟女,无损于他们的可敬可佩,他们无须被原谅。
五、形象
迄今为止,在文字方面,我看到的最生猛的侠的形象是唐代传奇《虬髯客》里那位生吃负心人心肝的大胡子,而在影像方面,我觉得对“侠”最好的形象化展示,是黑泽明《用心棒》和《椿三十郎》两部电影的结尾:每当行完侠仗完义,这位无名的侠客就会振一振衣襟,施施然远走,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留给大家的是一个远去的背影,虽然并不伟岸,但是,你感觉得到,剑气纵横。
4 ) 《用心棒》电影剧本
《用心棒》电影剧本
日本黑泽制片社/东宝公司出品(1961年)
编剧:黑泽明、菊岛隆三
导演:黑泽明
主要演员:三船敏郎(饰三十郎)、东野英治郎(饰权老爹)、阿津清三郎(饰清兵卫)、山茶花究(饰丑寅)、仲代达矢(饰卯之助)、加东大介(饰亥之吉)
译:李正伦
1.(化入)字幕背景
一条城镇郊外的大道。
左右全是桑田。
远处一个小小的人影——但渐渐走近——他就是本片主人公流浪武士。
字幕完。
2.农家门前
流浪武士从此路过。
突然,一个年轻农民手里提着一把长刀从家里跑了出来。
“等等!你这个浑小子,等等!”
一个上年纪的农民追了出来。看样子是那青年的父亲,他追上前来抓住那青年不放。
青年农民:放开我!爸爸,放开我!这回出去,成败在此一举啦,男子汉是不是有出息,就看这回的啦!
父亲:混蛋!准得让人家杀了!赌场有什么好去的?……庄稼人种好地就行啦!
青年:我才不呢!虽然喝粥能长命百岁我也不愿意。我要穿的象个样子,吃好的,早死了不打紧,可活得象个样子!
那青年把他父亲推开拔脚跑了。
父亲跌了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不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望着跑远了的儿子。
单调的织机声从这人家传了出来。
父亲扭头看了看家,马上转身站起。
3.这农家的前庭
年长的农民正要进家。
“老爹!”
随着喊声,年长的农民扭过头来。
只见那武士站在井旁。
武士:讨你一口水啦!
年长的农民余怒未息地使动点点头,他站在门口回头朝里面大声喊叫。
老爹:喂!你们管干什么的?为什么不拦住他!
老妻的画外音:拦也拦不住哇!
4.农家内
堂屋的一角放着一台织机,年岁大的女人仿佛唱朝山拜庙歌似地跟老爹说话,那声调是那么苍凉,也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心情。
妇人:……如今的年轻人哪,都象发了疯的一样啦……
5.门口
老爹丧魂失魄似地一屁股坐下来。
老爹:哼……发疯的不光是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净想舒舒服服地发一笔财,……都是这赌博给闹的……
武士边喝水边听他们的谈话。
老爹:……凭几个骰子就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腰包,……可结果呢,钱也就既不是别人的也不是自己的了……喂,你听说那酒作坊干起收绢子的货栈了么?……到处张扬,说是给的价码儿比专收绢子的批发行还高呢。……
6.农家内
妇人:可话又说回来啦,不管收上多少绢子吧,赌场的头子们打的那么凶……谁能估得出绢子市什么时候开行啊。
7.门口
武士一动未动地听着。
老爹瞟了那武士一眼,愁眉不展地站起身来。
老爹:哼……闻到血腥味儿的空肚子野狗往这儿凑哪……一哄而上,你杀我砍,那血把收上来的绢子染红了,……然后哪,绢子市才能开行!
(划)
8.大街
尽管是大白天,但街上的各家铺子都关着大门,静寂得好象坟场一般。
大街上连个孩子也没有,空空荡荡——拐角处那下处的门口,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这人就是刚才那武士。
武士站在下处门口,望了一阵大街,然后慢腾腾地信步走去,他边走边看大街两旁的各家铺户。
一家用栅栏围着的门面很大的铺子——大门只开一条缝子,一群做好打群架准备的汉子,颇感蹊跷地从门缝目送着在街上漫步的武士。
二楼上,一个女人隔着栏杆俯瞰这武士。这是一个怎么看都象娼妓一类的妇人。
武士来到大街一半路程的十字路口。
这十字路口,一家大的绢子批发行和一家酒作坊正好是斜对门。
两家都是宽阔的门面,各有高大的仓库。
武士站在酒作坊对门那家小酒馆门前,仰脸看了看那招牌之后停下来,这时,只听得纸糊拉门刷地一下拉开的声音。
武士不由得回头一瞧。
只见小酒馆斜对面有一间打更房,一个似乎是打更者(半助)走了出来。
半助:喂,要是愿意当保镖,咱可以给你介绍介绍。打算干的话,可没有比现在更好的行情啦。收你一两的介绍费,……给赌场老板清兵卫干,他是个开妓院的,玩娘儿们方便,可是如今没漂亮的啦,……要是我呀,就给新田村的丑寅干,……看吧……那拐角的下处就是丑寅的老窠。
武士只当耳旁风,迈步走开。
半助跟了过去。
半助:听明白了吗?你就说更房子的半助介绍你来的……我陪你一起去一趟当然好啦……(从腰上抽出铁尺)可我干这活儿哪,去不了……你可别忘了……介绍费收你一两。
他说完进了更房,只把头露出来目送那武士。
武士来到丑寅的下处门前。
下处和它对门的脚行的大门同时大开,做好打架准备的十四五个汉子一窝蜂似地闯了出来,立刻把武士围住。
大多数是亡命徒一类的,从长相就看得出没有一个是善良之辈。
其中有一个仿佛鹤立鸡群似的彪形大汉,这人仿佛是当过摔跤场上的摔跤手,他一只手拿一把大木槌,毫不吃力,就象拿着一把苍蝇拍子一般。这人是丑寅的保镖阿门。
武士望了望那些紧盯着自己的家伙们之后,一声不吭转身往回走。
背后传来这些家伙们轻蔑的笑声和胡说八道。
“怎么啦,穷武士哥儿?”
“别客气啦,普天之下的大街嘛。光是一走而过的话,哪条狗都让它随便走。”
武士充耳不闻,又朝十字路口走去。
打更的半助迎上前来。
半助:武士老兄,你真不聪明,你一声都不吭,人家也不知道你的本领,你得给人家露两手看看才行哪……
尽管半助缠着不放,可是武士仍然不理不睬,来敲小酒馆的门。
半助:……你知道么,那些家伙们尽管个个都是一副凶相,可没本事,你要砍掉他们一只胳臂,管保都老实了。这样你就受到赏识啦。
“别敲了好不好!你这混帐!”
随着喊声,小酒馆的门一下打开,一个白发苍苍颇为精悍的老者(权老爹)探出头来。
权老爹:(对武士)进来吧!
半助也想随脚进去,可是权老爹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9.小酒馆内
关上大门的店堂里,只有从门缝射进来微乎其微的光线,所以显得昏暗和阴森。
权老爹:喝酒?
武士:(坐在折叠凳上)吃饭。
权老爹:现在这儿什么买卖也没有,所以没什么吃的,饭也只有凉的。
武士:不要紧!
权老爹把个大饭桶端来,饭桶盖子上放着碗筷,咚地一声放在武士面前。
武士盛饭,突然停手。
武士:老爹,说老实话……
权老爹:我早就知道,(他把手指弯个圆圈)没这个吧。
武士:嗯……不过……我在这镇上折腾几下子就弄到钱,那时候再还。
权老爹:算了吧,砍呀打的,已经够了,……我还管得起你一顿饭,吃饱了赶快离开这儿吧。
说完把咸菜钵端来,放在武士面前。
武士:对不起!
道一声谢然后吃饭。
突然传来不紧不慢咚咚的敲打声。
权老爹:嘿,又开始啦
武士:(抬起头来)?
权老爹:隔壁的棺材铺。最近,本镇上生意最好的只有他一家了,每天棺材卖的飞快。(一边端来茶水一边叨咕)哼,……赌钱场哪儿都有……啊……一个赌场街只有一个地头蛇,还勉强受得住,……可一个赌场街出了两个地头蛇就糟了……发财的只有棺材铺。……(向隔壁喊)真讨厌!畜生!(喊了一声之后坐到武士对面,仍不停地叨咕)哼……说起来还是我弄错了,我按老年人的慈悲心肠看待赌场,可赌场这玩意儿呢,根本就是个毫无人性光靠野蛮的地方。
武士:?!
权老爹:(看了看武士)事情是从谁来继承地头蛇清兵卫的地盘发生的。……他喜欢他的亲生儿子,想把地盘全交给他儿子,可是他手下的小头目说这孩子不行,坚决不同意。……可这个小头目新田村的丑寅呢……
武士:丑寅可是个奇怪的名字呀。
权老爹:这家伙是丑年的大年三十他妈要临产,第二天寅年他才跑出娘胎,这小子正月出生,纯粹是个瘟神。这小子声称跟清兵卫一刀两断,从新田村就跑来了。这一来,清兵卫这一帮就分成了水火不相容的两伙了,谁占地盘就只好靠长刀决定了。清兵卫也罢,丑寅也罢,都发了疯似地搜罗亡命徒、无业游民。这儿本来是个绢子市,可现在成了杀人市了。
棺材铺的敲打声立刻停止。
画外音:喂,棺材铺老板,生意好吧?
权老爹向武士使个眼色,悄悄地把板窗推上去向外张望。
10.街上
粮米批发店和小酒馆中间是个小胡同,四个不三不四的汉子隔着堆得山一般的木料——做棺材板用的白茬木板,往棺材铺里窥视。(棺材铺因为在小酒馆隔壁,所以从这里无法看到棺材铺里边的情况)
亥之吉的画外音:昨天我不在的时候卖了几口棺材?
棺材铺掌柜的画外音:嘿嘿,……府上两口!
亥之吉:(瞪起眼睛)什么?!
棺材铺掌柜的画外音:嘿嘿……那边儿四口!
亥之吉:(一只手伸直两个手指,另一只手伸直四个手指,对比一下)嗯……这样嘛,还不坏!
说完领着他身后的三个人朝十字路口走去。
11.小酒馆内
权老爹慢慢把板窗放下,悄声跟武士说话。
权老爹:那小子是丑寅的弟弟亥之吉,跟他的名一点儿也小差,真是一口野猪(注1)。稍有不同的是要发起浑来却收拾不了他。……他又招了三个打手来啦。……
权老爹换个地方,从临大街的板窗往外张望这四个人。
武士也站在他身后往外瞧。
12.十字路口
亥之吉指着清兵卫的家对那三个人说什么,举止下流,脸上浮现出卑鄙猥琐的狞笑,然后朝丑寅的老窠走去。
半助频频低头行礼恭送。
13.小酒馆内
权老爹扭头对流浪武士说话。
权老爹:造孽,那小子是本街打更的,他的差使本来是抓赌钱鬼、流窜犯的,可他却是那份德行,……啊,……也不光他一个人……
他索性把板窗推上去。
立刻看到街对面绢子批发商那大门面。
权老爹:你看,铺子门面够大的了,可是这家老板多左卫门却窝囊得厉害。他要是有本事的话本街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他本来是此地的镇长,可就是腰杆子不硬……过去一直是清兵卫给他撑腰他才干得下去,可是……这回两伙火并的时候呢……
他说着就把另一扇木板窗推上去,让那武士看那酒作坊大铺面。
权老爹:……这家酒作坊的德右卫门由于丑寅捧他的臭脚,扬言他是本地的第二任镇长,胡搅蛮缠,硬是要插手干绢子行。这么一来,多左卫门就吓得一筹莫展了,只会成天龟缩在家里,口念南无妙法莲华经,求神佛保佑让清兵卫得胜,……你看,开始啦。
从关着大门的绢子行传来咚咚的鼓声,这是敬神时敲的扇形鼓的鼓声。
权老爹愤怒地把板窗放下。
棺材铺叮叮当当的凿声响起。
权老爹:哼!不管哪边儿取胜,反正这个地方算完蛋啦!……你懂了么?武士老兄!……在这儿呆下去呀,准得让这股毒气给薰坏了,干不出好事儿来,赶快吃饱了饭溜走吧!
武士:饭是不吃啦……来酒!
权老爹:?!
武士:这地方我算看中了……在这儿呆下去!
权老爹:你……你怎么啦?我这么苦口婆心地跟你说,你还没醒悟过来?
武士:我太醒悟啦,所以我才要留在这儿嘛……
权老爹要说什么,还没等他说出来武士就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武士:你听我说,老爹!现在,这地方是要能杀人就赚到钱,……而且……此地呢,净是些干脆杀了倒好的家伙!
权老爹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可是他还想要说什么。
武士:别急,你好好想想,……象清兵卫啦,丑寅啦,……还有那些赌钱闹鬼的啦,亡命徒啦,要是让这些玩意儿都去见了鬼,你说这地方不就干干净净了么?
权老爹:简直是荒……荒唐……就算你有几条命也办不到。
武士:我并不打算单枪匹马地收拾他们。
权老爹:那你打算怎么办?
武士:来酒……让我喝着酒好好想想。
权老爹被他镇住了。
14.小酒馆外
武士叼着牙签走出酒馆。
权老爹的画外音:这赌场上的家伙都是疯子,……可你更是个疯子……
武士龇牙一乐,立刻大步流星地朝清兵卫家走去。
半助从更房跑出来目送着他。
15.清兵卫家门前
武士来到清兵卫家门口,停步大声说话。
武士:我有事找清兵卫!
只听得里面立刻有抄武器的响动。
大门只开了一道缝,许多双警惕的眼睛望着武士。有人问他。
“你……你想干什么?”
武士:雇不雇我?……给你们当个保镖……现在就给你们看看本事如何!
他说完转身就走。
从大门缝望着他的那些十分警惕的眼睛立刻吃了一惊,有几个人跑回去报信。
16.十字路口
武士走来。
半助和权老爹吃惊地望着武士,那武士毫不在意地从他俩中间走过去,回头瞧了瞧。
17.清兵卫家门前
清兵卫和他儿子与一郎、以及似乎是一位保镖的武士、大小喽罗、亡命之徒的打手们,匆匆忙忙地走出门来,望着那武士。
18.十字路口
武士看了看他们这一伙之后,便朝丑寅的老窠那个下处走去。
19.客栈前
武士走来。
这时,从下处对门的搬运工住处跑出十四五条汉子。
他们一看见又是来过的那个武士,立刻拿他寻开心似地把他围起来。
“我当是谁呀,这不是刚才那位穷武士哥儿么?”
“又来啦?干什么?”
武士环顾一下围着他的这些人。
武士:瞧你们多么讨人喜欢哪。
“你说什么?!”
武士:连个虫都碾不死的货还偏偏装腔作势,那该多么讨人喜欢哪。
一个家伙立刻把袖子卷起给他看那青筋暴露的胳臂。
“喂,你瞧不起人可不行,你好好看看我这刺的花,我可不是吃过监狱那碗馊饭的。”
另一个凑上前来拉起架子把脸伸给他看。
“瞧,你看看这儿!你一看总该知道,老子是通缉在案的,抓去就得处磔刑!”
又一个把面孔伸到他跟前来。
“瞧瞧我吧。我的脑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挂在高竿示众。不是跟你吹,什么坏事没有我没干过的!”
武士:那么说,我把它砍下来你也没啥遗憾的喽!
“哼,你要是能砍下来你就砍吧!”
武士:砍下来可疼啊!
“见了刀就害怕,那算啥亡命之徒呀!”
武士:果然不假,真是没有专治浑蛋的药啊!
“放屁!”
那武士刀光一闪两个人立刻倒地。
刹那间包围圈哗地一下散了,武士一个箭步,刀光一闪。
一条刺花的胳臂立刻滚到大路中央。那个以刺花胳臂自豪被通缉在案的家伙,疼的嗷嗷直哭。
圈着武士的圈子现在彻底崩溃,这些家伙们跑出二十丈开外好不容易才敢停下来,聚在一起站在那里吓得发呆地望着武士。
武士从被砍死那家伙头上取下缠头手巾,擦干净刀上血迹,收刀入鞘之后朝十字路口走去。
20.十字路口
惊得发呆的半助、权老爹和一个汉子。这汉子脱下半边衣服露着一个膀子,仿佛是个木匠。
回到十字路口的武士对那人发话。
武士:棺材铺的?
汉子:嘿,对!
武士:得两口棺材,……啊,大概得三口!
21.清兵卫家门前
清兵卫和他的那帮喽罗也吓呆了。
武士径直朝他们走去。
(划)
22.清兵卫家的二楼客厅
武士坐在上座,清兵卫下座相陪。
武士:好啦,你就给个价儿吧,……到你这儿来把这些收拾光,你给多少?
清兵卫:嘿……也就是三两左右吧。
武士站起来。
武士:我去问问丑寅看他给多少……他大概给的多些。
清兵卫:(着了慌)好,那就四两。……
武士拉开拉门来到走廊。
清兵卫:……五两……
说完追了出来。
23.走廊
武士头也不回地走去。
清兵卫:好,那就六两。……
武士:行情差得远哪!
他下了楼梯。
清兵卫追了过来。
24.楼梯
清兵卫:……十两……这回……
武士毫不理睬,往下走去。
25.楼下
清兵卫的喽罗们聚在这里,吃惊地仰头望着武士。
武士和清兵卫来到楼下。
清兵卫:……好,二十两……
武士头也不回,下了堂屋,然后奔大门走去。
清兵卫赤着脚赶了出来。
“……三十两……”
武士拉开大门。
清兵卫:……干脆……五十两!
武士:(把拉开的大门关上)好!……先支给我二十五两!可有言在先,吃的喝的得你管!
清兵卫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划)
26.刚才的二楼客厅
武士和清兵卫仍然坐在原来的地方。
武士面前摆着酒肴。
清兵卫:……现在就让我家的人来见见您……先来一杯。
清兵卫递过酒壶,武士拿起酒杯接酒。
拉门吱的一声拉开。
一个上了年纪的风骚女人(阿铃)探头进来,对武士尽其媚态地点头致意,然后招呼清兵卫。
“你过来一下。”
那女人说完就缩了回去。
清兵卫站起来,觉得不好意思。
清兵卫:嘿嘿嘿,干什么呀,这么不懂礼貌……
点头道歉之后走了出去。
武士自斟自饮,但是竖起耳朵听着。
只听得离此稍远处有打开拉门又关上的声音。
武士站起身来悄悄地拉开隔扇,进了另一房间。
27.另一房间
五六个妓女扎堆在房间的一角。
武士右手手指挡在嘴唇上,左手敲了敲刀柄,示意妓女们,如敢出声就用这家伙收拾你们。然后再到邻室的隔扇跟前直着耳朵窃听。
阿铃的画外音:连从哪儿来的破烂货你都不清不楚,就预付给二十五两,这多得没边儿了。半夜跑了,岂不鸡飞蛋打本利全光?
清兵卫的画外音:你就别管啦,不给他半夜逃跑的机会嘛……今天等一会儿就带他打丑寅去。……
28.寝室内
清兵卫、阿铃和儿子与一郎三人鸠首商议。
清兵卫:丑寅那帮人让这穷武士砍倒了两三个,现在吓得正发抖呢……现在来个先下手为强,抢先打过去,保险大获全胜!
阿铃:不错……可是那样的话你还得付他二十五两吧?我们胜了之后要是再把他干掉,那就五十两等于没花呀。
与一郎:那么干……太不光彩啦。
阿铃:给我住嘴!连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到,怎么接你爹的地盘?干赌场还哪里谈得上光彩不光彩!
清兵卫:对,你妈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把他干掉,就说杀了个强盗。连这种事都干得不漂亮,你可就没法兴家立业!
阿铃:你收拾那穷武士,……你先让他把你当自己人,趁他不注意,再从背后给他一刀,那不就毫不费劲了么?
清兵卫:嗯,不错,……你也得学着杀人啦。不然,咱们手下的你就支使不了。
与一郎:我不是杀过一个丑寅那边儿的家伙么?
清兵卫:你别以为杀过一个就自以为了不起!
阿铃:你这孩子真没出息……干吗发怯呀,杀一个和杀一百个,反正抵命也就是一条嘛!
29.另一房间
武士听到这里,不露声色地转身就走。
(划)
30.二楼客厅
清兵卫把银锞子摆在武士面前。
“好,这是整整二十五两……”
武士一声不吭收起来揣进怀里。
清兵卫斜眼瞧了瞧他,然后拍了拍手。这时,阿铃、与一郎、四个亲近党羽进来。
清兵卫:先生!认识认识我家的人吧……这是我儿子与一郎……我老婆阿铃……我这名下的四天王,下处的孙太郎、杉户村的弥八……坂下村的松吉……大堤上的助十。喂,本间先生怎么啦?
他这一问,助十连忙出去找。
清兵卫:可是还没请教先生大名哪!
武士:我么?……
他从助十刚才拉开的拉门向外张望。
只见走廊外面就是他家的后院,后院院墙以外全是桑田。
武士:……我姓桑田……名叫……桑田三十郎……已经说话就是四十郎啦……
清兵卫:嘿嘿,您真会开玩笑……
武士:你就叫我桑田三十郎就好了。(瞥了一下阿铃)反正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破烂货嘛!
阿铃不由得一惊,和清兵卫对瞧了瞧。
助十领着本间先生进来。
这位本间先生进来之后就一屁股坐在拉窗跟前。
助十:?!……先生,您坐那儿可……
清兵卫:请!请坐到这边儿……(指着三十郎的邻座)请吧,先生!
本间:(不动)我坐这儿就行啦,因为五十两的和一两二钱的,身分根本就差得远嘛。
清兵卫:……
本间:好,等什么时候请您看看该给我定个什么价钱!
清兵卫:那就事不宜迟,今天就请你给我看看该定什么价码儿吧。
本间:?
清兵卫:(扫视了在座的众人)今天以九刻为号令,一鼓作气,跟他们决一雌雄。
孙太郎:师父,大白天干?!
清兵卫:只要不亲眼看到丑寅和亥之吉断了这口气,就谈不到真正的胜负,晚上干,他们容易跑掉。……
与一郎和四天王都面色铁青。连清兵卫自己也脸色。苍白了。
清兵卫:不要担惊害怕,我们有本间先生和(回头看看三十郎)这位先生打头阵,那可是虎生双翼啦!
本间先生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了。
三十郎依然不紧不慢喝他的酒。
(划)
31.十字路口
半助拿着打更的梆子从更房出来。
他仰头望望太阳,打他的梆子。
半助:(叮叮地打着梆子)嘿……九刻咧……九刻咧……
半助还没喊完,不由得吃了一惊。
32.清兵卫家门口
清兵卫全伙人一拥而出。
33.清兵卫家后院
阿铃在追那些妓女们,把她们赶进仓库锁起来。
阿铃:想趁兵荒马乱逃跑么?没那么容易……你们这些家伙,我是花本钱买来的!
34.二楼走廊
三十郎站在这里俯瞰此情此景。
助十从楼梯跑上来。
助十:先生,请吧!
三十郎不理不睬,仍然笑眯眯地俯瞰楼下。
35.后院
阿铃刚刚进去,那位本间先生就悄悄地溜了出来,跳过院墙,一溜烟似地钻进桑田,不见踪影。
36.二楼走廊
三十郎站在这里看个真切。
松吉跑上楼来。
松吉:先生,请快点儿!且寅那边也上阵了!
37.大街
丑寅一伙倾窠而出,站满大街,鸦雀无声地望着清兵卫的家。
半助站住丑寅的人马和清兵卫家的正中间,无所适从似地来回走动。
38.清兵卫家门前
三十郎出来。
阿铃对他频献殷勤。
三十郎来到大道中间,望着丑寅那一伙人马。
清兵卫:孩子们,跟先生上!
三十郎:要干,随你们的便,反正我不干。
阿铃:?!
三十郎:……好……二十五两奉还啦!
说着,从怀里掏出银锞子扔给她。
阿铃气得七窍生烟,边往一起耙那银锞子边骂。
阿铃:畜生!到了紧要关头你害怕了,你这家伙……
清兵卫:嘿……本间先生怎么啦?快叫来!
三十郎:你那位本间先生跑啦!大白天跑的!
清兵卫:?!
三十郎斜眼瞧了瞧他,然后大步朝十字路口走去。
39.十字路口
三十郎走来,朝丑寅那帮人大喊。
三十郎:喂!!
小酒馆的权老爹悄悄地打开板窗向外瞧。
三十郎:丑寅是哪一个?
40.丑寅的下处前
丑寅:是我,什么事?
丑寅和亥之吉并排站在一大堆喽罗的后边,抱臂而立,面带狡诈,不露声色地走上前来。
41.十字路口
三十郎:有些事让我咽不下去,所以我和清兵卫一伙一刀两断了。……我要说的就这些。
二十郎说完,登上更房旁边的望火楼,站在高处,看眼前的这番热闹。
42.下处前
丑寅一伙立刻眉飞色舞,拥上前来。
43.清兵卫家前面
事已至此,清兵卫一伙也不好后退了。
他们也一点点地往前凑。
44.十字路口
半助惊慌失措,忙去敲绢子批发行的大门。
半助:不得了啦!要出大事啦!
他大喊了一通之后连忙逃进更房,把门关上。
绢子批发行的敬神鼓又咚咚地响起来了。
45.大街
丑寅和清兵卫的两伙人马各不相让地往前凑,距离越来越近。
46.望火楼
三十郎笑眯眯地俯视这两伙人马。
47。大街
阿铃:干吗那么磨磨蹭蹭的!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能往后撤?!
两伙人马越来越近了。
亥之吉首先拔出长刀。与此同时,双方的喽罗们也急急忙忙拔出短刀。街上立刻一片杀气腾腾。
但是,两方人马决不是奋勇直前的。个个被恐怖折磨得变貌变色,出于精神失常的横眉立目,因为胆怯龇牙咧嘴——总之,是一幅双方都被恐怖与怯懦主宰的对峙,毫不壮观。
走在前面的,不过是想往后退但是被后边的拥着,也只好慢慢地往前蹭而已。结果双方都是无可奈何地拉近了距离。
48.十字路口
双方在相距六丈远的地方停下来了。人们喘着粗气怒目相视。
双方没有一个人敢于杀出阵来。
稍顷。
传来马蹄声。
49.望火楼
三十郎朝远处望去。
50.大街
云助骑着一匹无鞍马飞驰而来。
云助:喂!……巡阅官来啦,八州的巡阅官!
51.十字路口
清兵卫一伙和丑寅一伙的人马无不惊慌失措。
清兵卫:(对丑寅)算你小子走运!
丑寅:你才算走运哪!八州的巡阅官离开此地之前,你那颗脑袋瓜给我暂时寄存在你脖子上!(回过头来)凡是通缉在案的、没居住证的都暂且躲一躲!
清兵卫:咱们这边儿的也一个样!
刹时间,受通缉的、无业游民等等一哄而散。
清兵卫:挨家挨户地敲门,让他们把大门打开!
丑寅:记住!让巡阅官老爷看起来咱们这儿天下太平,连狗打架都没有过!记住啦?
“好嘞!”
党羽们走开。
立刻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喊声。
助十:开门!
松吉:各铺户都要开门,表现出从来没出过什么事儿!记住啦?!
52.望火楼
三十郎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一切。
(划)
53.大街全景
傍晚。
各铺户大门全敞着,布帘随风翻卷,炉灶的烟袅袅上升,一派太平景象。
54.绢子批发行
堂屋里摆着一副彩饰斑斓的漂亮小轿。
两个抬轿的步卒和随从小僮坐在席铺沿上喝茶。
半助提着一把大茶壶站在一旁。一个步卒放下茶碗,半助立刻给斟满。但是从半助倒茶的动作和步卒品味的神态来看,大茶壶里装的似乎不是茶而是酒。
55.小酒馆
三十郎隔着窗棂看着这副景象。
三十邸:老爹,……八州的巡阅官,职位也并不高嘛,可那小轿真够漂亮的啦。……
权老爹:这有什么奇怪的。
三十郎:八州巡阅官的手下人在喝茶哪。
权老爹:那又怎么啦?
三十郎:你看嘛,那喝茶是假的。
权老爹扭过脸去不搭理他。
三十郎:(看他这副神态)你别生气嘛,老爹……我想,如果把清兵卫和丑寅这两家挑拨起来,让他们自相残杀,把这地方大扫除一番,那可就省事多了。……可偏偏在这节骨跟上这位巡阅官来打搅!
权老爹:你给我出去!你净想这些绝招子。……
三十郎:也许是。
权老爹:什么“也许是”……你以为让他们大打出手就完了吗?……丑寅也罢,清兵卫也罢,都不会白白放过你。
三十郎:那当然,过不久他们就找我商量事。……哪一边的先来可说不准,反正一定带足了银锞子来请我去哪。
权老爹:?!
三十郎:他们想的只是打败对方,我敢说他们都想请我哪。
权老爹欲言又止。
三十郎:不信?你瞧着吧。
说完向外面张望。
三十郎:嚯……那就是光会求神拜佛的镇长吧?
56.绢子批发行
多左卫门穿着礼服出来,向半助招招手,从袖筒里拿出零碎银子递给半助。
半助千恩万谢地接过来,毕恭毕敬地望着多左卫门走了进去。两个步卒早已看在眼里,但是装作没有看见,半助在装作视而不见的两个步卒的袖子旁边各放上一块银子之后走开。两个步卒又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似地伸手摸到银子揣进怀里。
57.小酒馆
看得清清楚楚的三十郎会心地一笑。
58.绢子批发行
半助看了看外面,然后跑出店堂,他佝偻着身子,搓着双手。
59.酒作坊
穿着戴家徽外褂的胖胖的老板,让穿着戴家徽礼服的丑寅提上一大樽洒。两人走出店门。
60.小酒馆
三十郎:哦,这位就是德右卫门老板哪。
61.绢子批发行
德右卫门和丑寅进来。
站在门外的半助这回朝着相反的方向弯腰打躬地搓手。
穿着礼服的清兵卫带着三个浓装艳抹的妓女走进去。
62.小酒馆
三十郎:难怪呀,这么看来,八州的巡阅官老爷那么豪华的小轿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他说完回头瞧瞧权老爹。
三十郎:老爹……我也想喝一杯哪。
权老爹:你算了吧,一文不名你还想喝酒哪!
这时,亥之吉飘然而入。
权老爹不由得神情紧张。
不晓得亥之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面带微笑地和三十郎对瞧着。
权老爹生怕两人拔刀相砍起来,焦急万分。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瞧了一阵,亥之吉注视着三十郎开了口。
亥之吉:你还真有两下子,我佩服你!
三十郎:干掉你三个,还不够你发火的么?
亥之吉:那群家伙死个仨俩的算得了什么……我是丑寅的弟弟……
三十郎:(接过话头)亥之吉。
亥之吉:你知道?
三十郎:你有本事嘛。
亥之吉:嘿嘿……倒也没什么了得起的。
这时,阿铃透过窗棂向里边窥探了一下便快步跑了进来。
阿铃:.啊,先生,您太见外了,要喝酒在我家里喝多好……难道您还生气哪?
三十郎:生气的是你们嘛。
阿铃:您真坏……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您就当真啦?……这先生真坏(说着拉住三十郎的手)走!跟我走!
亥之吉:(把阿铃的手拔拉开)那怎么行?……我们俩正说在这儿好好喝一气呢……(对三十郎)对吧?(对权老爹)喂,上酒!赶快上酒!
阿铃:来顶好的,帐我付啦!
亥之吉:胡说!那样的话我得挨我哥哥的揍!
说着从怀里抓出一把钱来放在饭桌上。
阿铃:(把玄之吉的钱推开)这帐要是让别人付了,我才挨我们当家的揍呢。
说着把一个银锞子扔在桌上。
亥之吉:这个臭婆娘!
阿铃:你干嘛!
三十郎笑眯眯地摩挲着下巴颏望着权老爹。
权老爹愁眉苦脸,赌气扭过脸去。
(化出)
63.(化入)大街
雨天。
64.绢子批发行
那乘小轿依然摆在堂屋地上。
65.小酒馆
棺材铺掌柜边望着窗外边皱着眉头喝闷酒。
“喂!棺材铺掌柜,……喝闷酒哪!”
三十郎打着呵欠从后屋出来。
三十郎;八州的巡阅官在这儿呆着吃下去,你老兄的生意就得收摊儿了吧?
权老爹:(斜眼看了看三十郎)你倒是在这儿蹲了十天啦。
三十郎:别这么说呀,多亏了我在这儿呆下去,这地方最近才生意兴隆起来啦。
权老爹:讨厌!我这儿不是妓院,你愿意在这儿呆下去的话,你就赶快上清兵卫那儿去吧!
三十郎:那可不好!眼下,清兵卫和丑寅都在争着雇我哪,我住在这儿,就是为了让他们两家都放不下心来。
权老爹又要跟他吵嚷,可是他看了一下外面,立刻噤口不语了。
原来,丑寅带着打伞的阿闩直奔这里而来。
丑寅大摇大摆的进来,照例不露声色地看着三十郎。
丑寅:别的有脑袋瓜的都给出去!
阿闩把棺材铺掌柜拽了出去。
权老爹很不高兴,他见阿闩向他走来,连忙进了后屋。
三十郎和丑寅彼此目不转睛地对瞧着。
——有顷——
丑寅:(突如其来地)马上到我那儿去!
三十郎:干吗那么急?
丑寅:八州来的巡阅官明天走。
三十郎:?
丑寅:离这儿十里(注2)远的码头的地方官被杀了。
三十郎:(望了望批发行店堂里的那乘小轿)那样就更得消停消停。
丑寅:紧急公文夜里才能到达。
三十郎:你怎么知道?
丑寅只是微笑不予回答。
兰十郎:那么说,杀地方官是你唆使的喽?
丑寅:也许是……让他在这儿老呆下去,就把这八州巡阅官的身价抬高啦,我那帮手们的工钱也开不起。
三十郎:这话不假。
丑寅:那就……(从怀里掏出银锞子放在三十郎面前)先支三十两……这个仗打胜了之后再付那三十两……好……你就马上来吧。
三十郎:那可不行(把银锞子推了回去),要是不听听清兵卫出的价,对人家也太说不过去了。
丑寅:这是什么话,为什么老是看他眼色行事!
三十郎:对不起。反正我的价码儿得八州巡阅官走后再定。
丑寅愤怒地瞪着三十郎,一把抓起那三十两就走。
阿闩急忙跟了出去。
棺材铺掌柜等三十郎和丑寅吵完之后又跑了回来。
三十郎:掌柜的,你高兴吧,八州的官老爷明天就走啦!
掌柜:真的?……那可太好啦。
说罢,飞也似地跑了回去。
权老爹从后屋出来。
权老爹:喂,丑寅来干什么。
传来咚咚咚咚的响声。
这是棺材铺掌柜凿木头凿得挺起劲的响声。
权老爹:畜生!又要开始杀人啦?!
三十郎:好象是这样。
(划)
66.大街
好天气。但是各铺户又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大街死气沉沉。
67.小酒馆
屋子里昏暗而且阴森森的,三十郎坐在折凳上,两手托着下巴颏沉思。
三十郎:真慢哪。照理说不管是哪一方该来出个价啦。
权老爹:瞧你!当武士的三句话不离钱!
三十郎:干可怕又危险而且肮脏的事,不多弄它几个钱,划得来么?
权老爹:哼,大不了让你当个保镖罢咧。
三十郎:保镖也有各式各样的.有的保镖对他的雇主还得加小心哪。
权老爹:?!
脚步声。
三十郎把板窗推上去朝外望着。
68.十字路口
半助从丑寅那边跑来。他和从小胡同跑出来的棺材铺掌柜鬼鬼祟祟地耳语了一阵之后,就朝清兵卫那边跑去。
69.小酒馆
三十郎:那小子想干什么?一早就东跑西颠地来回跑个没完。
棺材铺掌柜进来。
掌柜:权老爹,给来一壶!
权老爹:不卖!棺材铺的喜酒我不卖!
掌柜:可不是喜酒,是消愁酒啊。
权老爹:?!
掌柜:清兵卫和丑寅讲和啦。……您说糟糕不?我刚刚趸进一批棺材板。
三十郎:讲和?!这可糟糕透啦。
权老爹:哼,对你们来说可真够糟糕的,……可这么一来此地可就太平下来了。
三十郎:胡说八道!赌棍们和好,是为了打更大的架!
权老爹:?!
三十郎:双方争执一拖长,绢子市开不了行,开不了行赌场也过不了日子,这样,好不容易争来的地盘就没用啦,所以,暂时讲和……我把话说在前头,这讲和是为以后打一场大架做准备。……喂,懂了吗?……别听到赌棍和好了就兴高采烈!
权老爹:……
三十郎:这帮家伙们现在着急的只是想怎样打败对方……方才我说的这些他们还没工夫想哪。
掌柜:可是你要知道,说双方讲和的是卯之助啊!
三十郎:卯之助?
掌柜:丑寅最小的弟弟。出了一趟门,昨天夜里回来了。
权老爹:这个讨厌鬼又浪荡回来啦……跟他名字一样,这家伙光从外表上看纯粹是个兔子(注3),温和善良,可实际上是个披着兔子皮的狼。
风声。
传来半助的语声。
半助的画外音:嘿嘿……整整一年啦……又是一场旱风!
权老爹和掌柜对瞧了瞧。
三十郎从板窗缝子张望外面。
70.十字路口
卯之助两只手不从袖筒伸出来,而是揣在怀里,他站在十字路口颇有感情似地四下张望。半助毕恭毕敬地点头问好,他连理也不理。
一阵风在卯之助脚下打着旋。
71.小酒馆
三十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72.十字路口
卯之助:给你看个有趣儿的东西好吧。
半助:好,好!
卯之助从怀里拿出一支短铳。
半助瞪大了眼睛看着。
卯之助瞄准望火楼上的火警钟。
73.火警钟
短铳一响,火警钟“当”地响了一声。
74.大街
夜。
家家灯火——到处洋溢着一片生气。
(划)
75.十字路口
清兵卫和丑寅的喽罗们,有十五六个人在一起谈话,他们都是长途归来的外出装束,风尘仆仆。
“嘿,你们那儿也这样?纯粹是骗人!”
“要是讲和的话,当天我们就被轰走,只能给一星半点钱。”
76.小酒馆
丑寅的打手(熊、瘤八)正在喝酒。
瘤八:(醉意颇浓)哼,对于这些家伙们用不着多说,反正净让我们过危险的桥,就说昨天那桩事吧……
熊:瘤八!!
因为熊注意到烫酒的权老爹和靠着墙闭眼睛的三十郎在场。
瘤八:我说熊老哥,无论如何我这口气也咽不下去。……总有一天,虽然我担惊受怕,可是我也要把那件事抖落出来,让丑寅这小子只好逃亡在外……
“吧!”熊狠狠揍了瘤八一个嘴巴,瘤八大吃一惊。
熊:(把零碎钱往桌上一扔)走!站起来……走,走人!!
熊把叨叨咕咕的瘤八生拉硬拽地扯走。
77.酒作坊旁边的横道
酒作坊和小酒馆夹着的这条道,靠酒作坊这边是一座又高又大的酒仓,仿佛雄踞于这条道的上空。道旁是一条三丈多宽的壕沟,一座桥通着这座酒仓。
熊仿佛是拽着瘤八走去。
“喂!”
一声呼叫,熊停下脚步,回头一望。
只见三十郎站在他面前。
三十郎:丑寅好象是挺厉害的家伙呀!
熊:你……管你什么闲事!
三十郎:你们俩……杀了地方官领了多少赏?……顶多也就是一两吧?
瘤八:哪里,哪里,只给了两枚银片子。……
熊狠狠地杵了一下瘤八,可是已经晚了。
三十郎:(笑眯眯地)那可太小气啦……可是我听了你们说的很重要的话,……这事你们能拿它换钱哪,也是把丑寅弄垮的本钱,把它告诉清兵卫就能捞到钱。
熊把瘤八狠狠地往三十郎身上一推拔脚就跑。
三十郎一转身用刀柄朝瘤八的心口窝一捅,他立刻“嗷”的一声颓然倒地。三十郎扔下他然后去追熊。
78.桥上
熊跑上桥来。
三十郎紧迫不舍。
三十郎快要追上熊的时候拔刀便砍。
熊“啊呀”一声两手抓了抓虚空翻身栽倒。
三十郎收刀入鞘,踢了熊一脚。
熊一怔睁开眼睛。
三十郎:(又踢了他一脚)起来!
熊精神恍惚地站起来,吓得魂飞魄散,原来他背后被斜着划了一刀,疼得直摸肩膀。
从肩膀到下身衣服被斜着割破了,结果成了衣不蔽体的半裸状态。
(划)
79.清兵卫家的二楼
三十郎坐在上座。
清兵卫、弥八、松吉、助十坐在他对面的下座。
被捆绑起来的熊和瘤八被扔在屋子一角。
三十郎:这货可便宜呀!带着他们俩去他们干坏事的那地方,准能拿下丑寅的脑袋。
弥八:师父,讲和的事怎么办呢?现在,与一郎小师父正在镇长那里和卯之助商量讲和的仪式呢。
清兵卫:那又怎样啦!……在讲和的场面上能把丑寅抓住也不坏嘛。
阿铃进来。
她把银锞子摆在三十郎面前,然后拍拍手。
“啊,都准备好了吗?”
立刻三弦、小鼓齐鸣,邻室的隔扇大开。
三个妓女先施一礼然后舞蹈。
阿铃:(对三十郎)您也没有女人陪着,多寂寞呀……不管哪一个,您随便挑……好好地乐一乐吧。
三十郎连忙把银锞子收起来。
三十郎:这可危险!这可危险!
说着站起身来,用下巴颏指了指熊和瘤八。
三十郎:太太,与其对我这么费心,倒不如把你买的这批货好好看住,如果让丑寅拿回去,那才是鸡飞蛋打本利全光呢……还是先把货收仓入库再上锁吧!
说完扬长而去。
(划)
80.丑寅的下处前
三十郎看了看周围之后走了进去。
81.丑寅的下处内
三十郎:我想见丑寅!
“谁呀?这么提名道姓地!”
五六个打手跑了出来,一看来人是三十郎,立刻鸦雀无声了。
三十郎:我想见丑寅!
“师父!师父!”
“干什么!”
丑寅出来。
丑寅:(看着三十郎)我当谁哪,原来是你呀!
三十郎:有话要跟你说。
丑寅:要是当保镖,暂时不用啦,白花六十两银子可太冤枉。
三十郎:(不计较)瘤八这小子的嘴也太不严了!
丑寅一愣。
三十郎:你这个人哪,雇人的钱舍不得花,可是贱价雇的不顶用,反而要花很多的钱!
丑寅:?
三十郎:两个银片子太少啦!……他三杯下肚,一古脑儿都抖落出来了……还有熊那小子哪。
丑寅:畜生!他们在哪儿?
三十郎:清兵卫那里的家伙听了他俩说了那些话,立刻就把他们抓住带走了……我顺便看了看,给扔进仓库锁在里头啦!!
丑寅脸色苍白。
三十郎把手伸到他跟前。
三十郎:这种话没有白听的吧?!
丑寅用气得发抖的手从怀里掏出钱兜子。
丑寅:好,你愿拿多少就拿多少……我先说好,从现在起你就得给找当保镖!
三十郎从钱兜子拿出少许。
三十郎:现在就要这么多吧……当保镖的事等我想想再说。
82.丑寅的下处外
三十郎走出门来。
与此同时亥之吉和卯之助正要进门。
玄之吉:卯之助!你不认得他吧……这家伙本领实在高。
卯之助和三十郎眼也不眨地对瞧着。
丑寅的画外音:亥之!卯之!……干什么呢!快来!
亥之吉走了进去。
卯之助目不转睛地望着三十郎往门里跨。
三十郎直着眼睛瞧着卯之助走了进去之后才举步离去。
83.十字路口
三十郎走来。
清兵卫的儿子与一郎和孙太郎从绢子批发行走出来。
这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三十郎回头一看。
亥之吉和卯之助飞也似地跑来。
他俩从三十郎身旁跑过去。与一郎和孙太郎见势不妙,吓得面无人色,正拔脚要跑,亥之吉兄弟俩跑上前来。
与一郎:干……干什么!
亥之吉牙关咬得喀嘣响,拔出刀来。
卯之助:别砍与一郎!
亥之吉咬着牙猛地一刀,把跳到路旁跑出几步的孙太郎砍倒。
与一郎正要拔刀,卯之助拿出短铳逼住他。
“亥之!把这小子的短刀拿下来!把他带到哥哥那里去!”
亥之吉拔下与一郎的短刀,威吓着赶他走去。
半助从更房探出头来,战兢兢地望着走去的两人。
卯之助转身朝清兵卫家那边走去。
三十郎和半助注视着卯之助。
卯之助远远地站在清兵卫家前面。向清兵卫家大喊,那喊声响彻整个大街。
卯之助:清兵卫!……清兵卫!……我们把与一郎带走啦!……听见了吗?……要是听见了先别惊慌失措,老老实实地听下去!……要想救与一郎,就把熊和瘤八带来,……换回与一郎……护送的人各带三名,赤手空拳不带武器,换人的时间是今晚丑时三刻,地点是更房的十字路口,记住了吗?
卯之助说完立刻回去。
各家铺户立刻急急忙忙地关上大门。
只有清兵卫家灯光未熄。
在这寂然无声的大道中间,只有面面相觑的三十郎和卯之助相对良久。
三十郎:真要热闹一场啊!
卯之助:更热闹的在后头呢……你瞧着吧。(对半助)丑时三刻别忘打梆子!
半助:是,是!
84.小酒馆
三十郎进来。
三十郎:老爹,给点儿吃的吧。
权老爹:锅里有,随便吃……做了那么多,反正暂时也卖不出去了。
三十郎掀起锅盖看了看,边把芋头串成串儿边同权老爹搭讪。
三十郎:老爹,……这街上又该象这大锅一样,咕嘟咕嘟地翻滚啦。
权老爹:你干什么去啦……喂……这场折腾又是你鼓捣起来的?
三十郎:有一半是……另一半是卯之助紧接着另起炉灶鼓捣下去的。
(划)
85.大街
寒月清辉。
半助从更房探出头来,仔细地看看渺无人迹的大街,然后来到十字路口。
半助:(打着梆子)啊……嘿……丑时三刻咧!(继续打着)丑时三刻咧!
那梆子声从寒凝的大道上反射回来。这时,跟前丑寅下处的小门打开。半助一见立刻打了个寒噤,悄悄地溜进更房把门关上。
丑寅从下处走出来,清兵卫从他家出来。两人离着远远地对瞧着。
清兵卫:丑寅!可以了吗?
丑寅:清兵卫!开始吧!
紧接着,倒翦双臂的与一郎由空手的亥之吉、卯之助、打手阿闩提着绑绳走出门来。清兵卫家这边则是空手的弥八、松吉、助十三个人押着熊和瘤八走出门来。然后双方的人同时向十字路口走去。熊和瘤八知道回去也活不了,所以死命地往后退。
但清兵卫这边押送的三个人拚命地推他俩。
与一郎腿直打哆嗦,那充满恐怖的眼睛常常回头看看押送他的亥之吉等三个人,边回头边往前走。
86.十字路口
双方距三丈远的地方一齐停住。
弥八:把他放开……喂,你们那边也放人!
卯之助掏出短铳。
铳声两响。
熊和瘤八应声倒地。
松吉等三人连忙跌跌撞撞地躲闪。卯之助隔着中间的人群向清兵卫喊话。
卯之助:清兵卫……你这个家伙完蛋了……现在我跟你不相上下了……你要还疼与一郎,那就把头剃光,到我哥哥这儿来,求他接管你的地盘。
87.清兵卫家前
清兵卫:(微微一笑)哼,……你想的倒不错……卯之!你看这个!
阿铃拉来一个女人。
她抓住那女人的头发使劲一拽,让那女人仰起脸来。
月光映照那女人的面孔,那是一张令人惊奇的美人的脸。
由于被痛苦折磨得有些消瘦了,所以特别招人怜爱。这女人名叫阿缝。
88.十字路口
卯之助等人惊呆了。
站在下处前面的丑寅不由得向前跑了五六步,呆呆地站下来不动。
89.清兵卫家前
清兵卫:喂,……丑寅……看见了吗?……这女人暂时寄存在我这儿啦……你去问问酒作坊的那个老狒狒怎么办吧!
90.下处前
丑寅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91.十字路口
卯之助等人也成了哑巴。
三十郎从望火楼下来,从他们前面走过去,边走边说。
三十郎:这下可热闹了。
跟卯之助说了这么一句便进了小酒馆。
(化出)
92.(化入)大街
这里直是奇妙的景象。
大白天的大街上,一头站着清兵卫一伙的人和他们捆绑着的人质—一阿缝,另一头站着丑寅一伙和他们倒翦双臂的人质——与一郎。两个人质站在空空荡荡的街心,象两家的旗号,双方离得很远,相向而立。十字路口中间,半助成了这出好戏的主角,穿着老爷们赏赐的漂亮褂子,束着博多腰带,穿蓝色细筒裤,打蓝绑腿,白色布袜,后腰插着铁尺,完全是一副盛装打扮,两手拿着梆子,挺胸腆肚,神气活现。
稍顷。半助不紧不慢地望望清兵卫一方,再望望丑寅一方,然后当当地敲打梆子。
多左卫门和德右卫门各从绢子批发行和酒作坊走了出来,他们都穿着带有家徽的礼褂,腰系礼裙。
两个人相对走到一起,彼此相对深施一礼,然后多左卫门朝清兵卫一方,德右卫门朝丑寅一方走去。
93.小酒馆
三十郎从板窗缝笑眯眯地往外瞧着。
听到人声,他不由得回过头来。
一个年轻的农民(小平)带着儿子(金助)从权老爹的后门蹑手蹑脚地进来。
金助:(看了看四周)我妈呢?
权老爹:嘘……到这儿来看。
他把金助领到三十郎身旁的板窗缝处,示意他向外张望。
金助趴在板窗上,把眼睛紧贴在板窗缝。
权老爹眼睛不眨地向外看了一阵,瞧了瞧泪挂腮边呆然而立的小平。
权老爹:你不忍心看吗?
小平紧闭着嘴唇低头不语。
94.大街
多左卫门和德右卫门各自走到清兵卫、丑寅一方时,领取人质,然后回到十字路口。
95.小酒馆
趴在板窗上的金助回头问权老爹。
金助:看不见我妈。
权老爹:这就看到了。
金助又趴在板窗缝往外看。
三十郎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那半边面孔。
金助:(高兴地喊起来)啊!妈妈!
96.十字路口
多左卫门领着阿缝走来。
她一直低着头,这时她突然仰起脸来停下脚步,瞪着眼睛四下巡视。
金助的画外音:妈妈!妈妈!
阿缝失声大呼,她拚命跑到小酒馆跟前,多左卫门等于被她拉扯着跟在后面。
97.小酒馆
三十郎索性把板窗一下子推了上去。
金助把小手伸出窗棂,招呼妈妈。
“妈妈!妈妈!”
“阿金!”
小平也不由得上前跨了一步。
小平:阿缝!
他们夫妻隔着窗棂难割难舍地瞧着。
98.大街
半助急得团团转。
德右卫门顾不得体统,追上拉着与一郎的多左卫门,从他手里夺过牵阿缝的绳子。
多左卫门也急忙从德右卫门手里夺过绑与一郎的绳子。与一郎觉得事不宜迟,拔脚朝自家那边跑去,扯着多左卫门手里的那条绳子同他一起跑。
阿缝隔着窗棂同小平和金助搂抱在一起恸哭,德右卫门赶上前来想把阿缝扯开,但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不成体统,愤怒地瞪着半助。
德右卫门:半助,干吗不动手!
半助:是!
半助跑上前来接过绳子拉起阿缝。
金助“哇”地一声大哭!
丑寅带着两乘小轿飞驰而来。
丑寅把阿缝塞进一乘小轿,另一乘让德右卫门乘上。
丑寅:老板……老板坐这个赶快……
多左卫门跌倒。
与一郎跑回来夺下绳子跑去。
与一郎:妈!!
他母亲阿铃本是来迎他的,可是此刻的阿铃却突然把与一郎推开。
阿铃:没出息!……如果你还算男子汉大丈夫,到了那种地步,为什么不咬断舌头死掉!……让我和你爹一起跟着你倒霉……你这不孝的儿郎!
丑寅望着两乘小轿抬走,然后带领亥之吉、卯之助往清兵卫那边凑了凑,大声呼喊。
丑寅:喂……清兵卫……改日去拜访!
清兵卫由弥八、松吉、助十紧跟在后面,上前几步答话。
清兵卫:好,……不久我们也要上门讨债!
卯之助:不要往这边走!
说着放了一铳。
(划)
99.小酒馆
权老爹从后屋边摇着金助边走出来。
权老爹:哭着睡着了。
坐在折凳的小平对权老爹恭恭敬敬行礼道谢。
三十郎坐住房间的一角喝酒,看样子他好象被什么困扰得十分焦躁不安。
权老爹:(对三十郎)这家伙运气小好,因为老婆太漂亮啦。
小平浑身发抖。
权老爹:他不该去赌场,结果输个精光,这就种下了祸根。可是,如果老婆傻大黑粗,顶多也就是把他的房子顶了赌债就完事大吉了,可结果呢,德右卫门那老东西本来就想他老婆想得流口水,这一来,怎么对付得了德右卫门?丑寅本来就想拍德右卫门的马屁,这对丑寅来说是个拍马屁的绝妙礼物,所以丑寅就连他老婆带房子全给霸去了,献给了德右卫门。……现在哪,这家伙在自己家的旁边搭了个小棚子,只好瞪着眼看着德右卫门每天到他老婆那里,尽管满腔仇恨也无计可施。
小平:(抬起头来)我对她没什么留恋,是我干脆给了他的。
三十郎:你话是那么说,可你见了她却是那么丧魂失魄哪。
小平紧闭嘴唇站起身来。
权老爹:回去?
小平点点头。
权老爹:这回准得挨他们的打吧?他们不是跟你说过,不许你见老婆么?
小平:(边往后屋走边说)准挨他们的揍。可也没什么。
权老爹:(目送着小平,然后对三十郎)丑寅这小子派打手看守着他家,连孩子都不让去看他妈。
小平从后屋把睡着了的金助抱了出来,对权老爹低头道个谢之后从后门走出去。
三十郎目不转睛地目送着小平走了出去。
三十郎:(憎恶地)我可不喜欢这种没骨头的,简直让人恶心。
(划)
100.丑寅的下处
夜。
打手们正在为打群架做准备。三十郎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似地冲了进来。
三十郎:我想好了,给你当保镖!
丑寅:这可得谢谢。
三十郎:(伸手)先付三十两!
卯之助:价码儿太高,要是我就不雇。
亥之吉:可本事的确好嘛。
卯之助:(掏出短铳)要是和这个比呢?
亥之吉:……
丑寅:算啦,别说啦!卯之,……我们小雇,他就上清兵卫那边儿去。
亥之吉:那可对我们不利。
卯之助:哼,那就雇呗!
不高兴地进了后屋。
丑寅:好,三十两!
三十郎:(接过钱)打胜了可得再给三十两啊!
丑寅:那没错儿!男子汉说话算数!
亥之吉:既然谈妥啦,那就喝一杯吧……入伙酒嘛!
三十郎:那敢情好,可是那女人不要紧么?
丑寅:那女人?
三十郎:(伸出小拇指)德右卫门的“这个”嘛,……要是再发生昨天晚上那样的事,这下子我们可就输了。
丑寅:不要紧,派六个楞头青看管哪。
三十郎:六个人可危险哪,如果不让(看看亥之吉)这样本领高强的去看管,那可就……
亥之吉:嘿嘿嘿……哥哥,我去吧!
丑寅:可也是。
三十郎:好,我也去,去看看他们是怎么看管的。
丑寅:那就让你辛苦一趟啦。
(划)
101.道路
三十郎和亥之吉走来。
亥之吉:讨了个讨厌的差事。……德右卫门老板来了的时候,这么冷的天我们还得在外边站岗,嘿嘿!
街道一角有一个大的农家房子。
可是门口没有一个人把守。
三十郎:(看了看)好象是德右卫门没来哪。
亥之吉:嗯。
这农家对面,隔着道路有一个小棚子。
三十郎:(看看那小棚子)这就是那个老婆让人家抢走没骨头的家伙的房子?
亥之吉:啊,对,对,……那小子非揍他不可!
说完立刻推门而入。
102.小棚子
不如马棚的一间小屋。
亥之吉一进来就照着躺在破被窝里的小平头部给了一巴掌。
亥之吉:揍你这小子……你想摸摸老板的女人啦?(又是一巴掌)早就跟你说过不让你见她的面,你这混帐!
又揍了一下。
金助哭了。
三十郎冲了进来。
三十郎:喂!亥之!……别打啦……看守的人都给宰啦!
亥之吉:呃?!
三十郎:我趴窗户一看哪,六个人都给宰了!快告诉丑寅去!
亥之吉飞跑而去。
103.道路
亥之吉慌慌张张地飞跑而去。
三十郎跑出小屋,立刻直奔那农家跑去。
那家门一开窜出一个人来,厉声问:“谁!”
三十郎拔刀就把那人砍倒,冲了进去。
104.农家内
蹲在地炉周围的五个打手各抄短刀站起来。
三十郎跑进来,不容对方拔刀就砍倒一个,抽刀回来顺手又把那拔刀尚未出鞘的家伙砍倒。
剩下三个人刚刚拔出刀来,连忙朝里屋跑去。
三十郎赶上前去又砍倒一个。
里屋的板门开了,阿缝穿着睡衣,面色煞白地站在里屋。
二十郎转身背过脸去。
三十郎:和你当家的赶快逃走!快穿衣服!
被赶进里屋的那两个打手,一个家伙闭着眼睛朝三十郎砍来。
他的短刀砍在门楣的横框上。
三十郎朝他胸口一刀把他捅死。剩下最后的一个见事不妙,踹开防雨窗要逃,三十郎赶上去从他背后一刀穿个透。他刀也没拔就回头看阿缝,只见她仍然穿着睡衣茫然地站在那里。
三十郎:混蛋!
他跑上前去,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服和饰带塞给阿缝,拉住她的手往外就跑。
105.门外
三十郎拉着阿缝的手跑出门来,立刻把她推到站在那里惊得发呆的小平和金助跟前。
三十郎:快跑!
从怀里抓出银锞子扔给他们。
三十郎:三十两……是从丑寅那里夺来的,你就放心大胆地花吧!
三十郎说完立刻转身把躺在门门的死尸拽到里边去。
106.农家内
三十郎把死尸拽进来之后,就仔细地清点死尸。
然后再在房间里胡乱砍了一通,立刻把这里搞成仿佛经过一番人数众多的恶斗场面之后,擦了擦刀,一边收刀入鞘,一边巡视了整个房间,认为看不出马脚便往外走。
107.门口
三十郎出门一看不由得一惊。
因为小平一家三口仍然站在那里没动。
三十郎:浑蛋!为什么还磨磨蹭蹭地……
小平夫妇跪在地上,叩头碰地。
连孩子金助也合着两只小手向三十郎叩拜不已。
三十郎:(疾言厉色地喊)你给我拉倒!我最讨厌可怜巴巴的家伙!再这么哭哭啼啼就宰了你们!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三十郎:(焦急地)嘿……丑寅来啦!
金助害怕,搂住阿缝。
小平慌忙站起来。
三十郎把一直在地上扔着的银锞子收拢在一起交给小平。
三十郎:快滚!
小平:改日再来面谢……
三十郎:混蛋!这儿不是再来的地方!
说完狠狠推了小平一把。
小平一家一步三顾地低头行礼,从房后的树丛处逃走。
几乎是前后脚,丑寅和亥之吉带着十个打手赶来。
丑寅:怎么啦!
三十郎:唉,你看吧,折腾成这个样子。
领着他们进了屋子。
108.农家内
人们进来一看,不禁呆然。
三十郎:所以我早就说过,六个人根本不够,……看这番光景,少说也是十五六个人干的。
丑寅:女人呢?
三十郎:当然不会在这儿啦……清兵卫的胃口也真不小啊。
丑寅气得怪叫。
(划)
109.大街
火警钟响个不停。
半助边喊着什么边拚命打钟。
绢子批发行的仓库里烟雾腾腾。
清兵卫一伙和丑寅一伙,隔着和批发行门面宽窄等同的距离对峙着。
两方对峙的正中间是一个盛防火用水的大桶。
卯之助坐在防火水桶上,耍弄他手里那杆短铳。
多左卫门和店里的伙计们,光着两脚,急得团团转但无计可施。
多左卫门:着火啦!绢子着火啦!快救啊!谁把仓库火救灭了要什么我给什么!
清兵卫领头,拿着救火工具的喽罗们一步步往前凑。
丑寅:(大喊)不准救,谁要救就先把那女人交出来!
清兵卫:你说什么?什么女人?!
丑寅:别装糊涂!不交出来不许救火!
清兵卫:想交也没有可交的呀……
丑寅:讨厌!
仓库烧落架了,火焰一下冲天,映得夜空通红。
(划)
110.酒库
排列整齐的大酒桶,高得仰头才能看见它的顶。
每个酒桶都有窟窿,大股的酒往外直喷,形成酒的洪水。
德右卫门发了疯似地在“洪水”中奔跑。
德右卫门:酒跑啦!酒跑啦!大家帮忙啊!把窟窿堵住了要什么给什么!
但是作坊的伙计们无能为力。
丑寅一伙赶来。
丑寅:这是清兵卫一伙干的!
(划)
111.大街
到处都有死尸,干旱的风从这些尸体上一扫而过。
绢子批发行烧毁了大半,一片荒凉景色。
棺材铺掌柜无精打采地来到十字路口。
半助从更房探出头来。
半助:怎么啦?瞧那份儿哭丧相!……怎么?……这不就有你的生意做啦?
掌柜:你不懂。人要是死多了就不用棺材啦。
112.小酒馆
三十郎在喝酒。
三十郎:再给我烫一壶。
权老爹:拉倒吧。
三十郎:你乐阿呵地好不好?又怎么啦?
权老爹:哼……
三十郎:看你很不高兴啊……你看我当了丑寅的保镖,生气了么?
权老爹:我不生气。
三十郎:?
权老爹:你的确有让人佩服的地方。
三十郎:指什么?
权老爹:哼……你的确不坏,好象你只是喜欢人家把你当成坏人似的。
三十郎:?
权老爹:昨天夜里,那家伙来过了。
三十郎:那家伙,指谁?
权老爹:你说见了他就恶心的那家伙。
三十郎:?
权老爹:他打听你啦。……然后求我把这个交给你。
老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放在三十郎面前。
信的开头写着“武士先生”,下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字迹笨拙。
三十郎只是瞥了一眼,似乎很生气似地照旧喝酒。
权老爹:你不看?当然,不看也知道什么意思。一定是写了一大串?
5 ) 用心棒
我看了《用心棒》和它的翻拍《荒野大镖客》,感觉后者比前者差远了,但是据黑泽明说他从后者侵权所得的赔偿多于前者,痛心啊,没办法,毕竟当时西方人不是很了解东方文化,不过IMDB的评分前者明显比后者高。
我觉得《用心棒》不错,它的拍摄手法,配乐,演员表演,叙事均很出色。一开始具有日本特色的配乐响起,镜头一开始是三船敏郎的侧上身,然后随着音乐的展开,三船开始转身,镜头开始集中在三船的后背,当然整个过程是手提摄像的好像,而且镜头一直随着三船走路的姿势跟进,虽然始终停留在演员的上半身,没有一点死板,虽然屏幕上一大片汉字……这种拍摄手法和具有日本特色的配乐在后边一直在用,甚至后边的音乐更加多样,有插科打诨式的,有庄重的。演员的表演真是做到位了,且不说三船,只说打更的公差一出场的手抹鼻子的动作,围在三船跑来跑去的动作,真是绝了,当然整个过程镜头还是近镜头,始终在演员的上半身,对脸部表情较多表现。其他群演基本上可以比得上现在某些国产剧的主演了,嗯,我是这样认为的。对了,还有狗叫声,时不时来几句狗叫声,感觉也是做到位了。故事虽然简单,不过整部电影看下来并不觉得简单,大概是因为太投入了,基本上是用欣赏的眼光看得,这才是好电影应有的吧。
其实日本的武士电影是很有意境的,我感觉我看的日本电影都很有意境,武士电影像《切腹》《夺命剑》,《怪谈》等,叙述近代生活的有《追捕》,《息子》,《幸福的黄手绢》,《远山的呼唤》《步履不停》等
6 ) 关于最后卯之助为什么没朝三十郎开枪
他骗三十郎只有两发子弹的时候心里确实是有念头想拉三十郎陪葬的,但是当他拉开击锤瞄准三十郎的时候内心斗争了一下放弃了。人之将死,他也从内心认可了三十郎,也认可了自己的失败。他想保留作为武士的最后一点尊严。所以他谎称自己看不见了,对地放了一枪,作为内心武士精神和邪念的和解,带着一丝对善良和正义的维护离开了这个世界。
7 ) 武士挽歌
故事发生在1860年代德川幕府崩溃时期,武士地位下降,不得不流浪在不同村镇之间靠做“YOJIMBO”(意即“打手/保镖”)为生。三船敏郎成功地诠释这种尴尬角色。尽管黑泽明在剧中调动了许多喜剧因素(诸如配乐,动作等等),其实诙谐的调子下面是对武士精神衰落的苦涩挽歌,这种能指在片中若隐若现,是不容忽视的另一面。日本电影学家唐纳德·里奇认为《用心棒》是对传统武士电影的反叛。我们知道,构成日本武士精神的核心是“忠、勇、义”,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忠”:忠于主子,忠于武士责任,“勇”和“义”是为尽忠服务的,三船饰演的武士可以说完全不依赖于“忠”这一武士的最高标准,他什么都不为,女人和钱在他眼中一文不值,他来到这个村子完全是随意型的,片头掷了一根棍子作为向导,在角力的两派间巧妙周旋。除暴安良完后什么都不牵挂,只说一句“这个地方又恢复和平了”后就又踏上流浪旅途,武士道精神被消解的只剩“勇”和“义”,武士也因此更具有人间属性,这似乎像我们国家的梁山好汉。
仲代达矢饰演的带枪武士具有更深的历史环境意味。传统持冷兵器的武士在无往不胜的手枪面前似乎就要黯然失色了,就连三船脸上也隐现过几丝担忧,这不能不说是武士时代没落的又一写照。片尾有一幕让人倍感震撼,三船把手枪交给了仲代达矢,当时他并不知道还有没有子弹,就当手枪举头的一霎那却依旧泰然处之,似乎在冷静地等待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用心棒》毋庸置疑地已经成为这类电影的经典,就连里奇也说,一群武士可以变成一群枪手,古代日本农村也可以变成美国西部。黑泽明其实也借鉴了西部电影才造就了这部经典。有趣的是,就在几年之后,莱昂内的《荒野大镖客》诞生了,影片结构、情节、人物设置等几乎和《用心棒》一模一样,当然,两种文化背景下的产物具有不同的文化承载意味,相较而言,我更喜欢《用心棒》,它具有开拓、革新传统西部片及武士电影的作用,经验、老道、著名的三船也比初出茅庐的伊斯特伍德技高一筹,宫川一夫的右式运镜也颇有特色,最重要的是黑泽明将东西方两种要素的完美融合。可以说,《用心棒》既是日本的,更是世界的,难怪后世引来无数致敬,《荒野大镖客》即是一例。在《保镖》中,凯文科斯特纳饰演的Frank说他看了62遍《用心棒》!
有先入为主的原因,也有剧情编排本身的缘故……《用心棒》与其姐妹篇《椿三十郎》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先观看的后者一些!
一个简单的故事给拍得妙趣横生,剧本和场面调度了得。日本人夸张的感觉还真适合演时代剧。
用心棒在日语中既是保镖的意思,也有顶门棍的意思。一语双关,把黑泽明式的底层侠武士的精神展现无遗。
果然是喜剧片~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g4Nzc3OTE2.html
我只想说,莱昂内你丫绝对不止只参考了个结构,从角色设置到镜头语言,完全就是给导师“致敬”好吗?!
从片头开始,观众就被拖入黑泽明的个人世界。狗叼人手出来的那一镜宛如神迹,地起的山脉般直接建立同现实的关系,肃杀的氛围全面铺开使人背脊发凉。末代武士的故事,然枪械在此并未成为新时代对过去摧枯拉朽的威胁,反而是对个人英雄形象的衬托与彰显。对三十郎个人形象的鲜明强调却也并未掩盖人道主义精神的高昭。酣畅淋漓,跌宕有致。最后一段似是宣告太平的丧鼓令人心惊,不禁勾出海明威式问句,“丧钟为谁而鸣?”(虽说仍有一点拖沓,但并无大碍。
配乐简直无敌
凭借一己之力拯救礼坏乐崩的时代。坏人死了,小镇安宁了。但故事结束后仍会被恶的势力笼罩。就像三船敏郎最后对小店老板说,你应该上吊谢罪。和平是短暂,再锋利的剑也斩不断世间的恶,因为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
从片首音乐一起就燃起来。三船太好玩,他的表演跟其他那些舞台式的表演似乎不是一种状态,自然而然地痞却又势不可挡地帅,揍成包子一只眼都能演戏。其他人也很有看头,真是哪怕故事没那么好都足够开心地看下去了。老黑的镜头太有力,每个画面都做得足,看着踏实,不自觉就燃起来。配乐超前。看完很满足
【B】和莱昂内的相比,各有千秋吧。黑泽明的原版看起来要更野。
如果说仲代达矢饰演的浪人妖气逼人,那么三船敏郎就是浩然正气。尤其是经典下劈紧接着上挑的连招,帅气!两个演员都太有特色了!
清明@沪宁高铁 爵士配乐满分 / 剑戟片对西部片的影响 / 三船X仲代 (黑泽还是prefer前者啊)
黑泽明的《用心棒》是莱昂内的《荒野大镖客》的原版,故事完全一样,甚至每一场戏都差不多,只是前者黑白后者彩色,前者用枪后者靠刀,前者日本浪人后者美国牛仔,用心的对比一下可以发现,莱昂内虽然是翻拍,但是很多细节的交代比黑泽明的原版合理性大大增强,节奏也更明快,可以说翻拍更胜原版。
三船敏郎,无人可挡。一部让他极致散发个人魅力的电影,人物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正义、善良、实力,再加一点幽默感,简直是一个男人所能拥有的最完美的形态。不过姊妹篇里更喜欢《椿三十郎》,闪耀更多个人光芒,结尾还有一场跟仲代达矢的惊天对决,而《用心棒》里两个人的境遇都太惨了。叙事模式几乎无可指摘,只是缺了一些深度和余味。不仅直接被莱昂内偷师,更是西部片永远的精神力量源泉。#BJIFF9#
六十年代初拍出这水平的娱乐动作片确实是炸裂级。场面调度最大特色是围绕对峙张力展开,烟、风、雨、配乐、纵深+宽银幕构图,都在强化这一中心发力点。
末代武士传奇+智勇游侠荡寇志。1.剧作上模仿了达希尔·哈米特《Red Harvest》,将武士片拍出西部片之味。2.布光、调度和构图考究,几乎所有镜头为垂直机位,无斜角,营造出删繁就简的大开大合美感。3.三船敏郎演技出彩,获威尼斯影帝。4.隔墙偷听后对妓女的卖萌吐舌。5.挑拨离间vs武士忠义。(8.5/10)
最后那段疯癫的敲太平鼓的“丧鼓”,实在太印象深刻了,似乎是一个旧时代的丧钟,又似乎是一个癫狂与屠戮的新时代的丧钟式序曲
一苇指,前路茫。空孑身,袋无粮,身怀武,暗自藏。兵马乱,人心慌,赊白饭,除黑暴,报安良。铁血心,酣畅淋,心生计,撒把米,鸡斗起。隔岸观,相残斗,螳捕蝉,雀在后。丧鼓响,地狱门,硝烟散,恩仇尽。事毕了,拂衣去,浪人行,域无疆。
窗外阳光明媚,电影却把我带入武士的黑白观影中,时空切换,很是奇异。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