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片是布努艾尔与墨西哥女演员希尔维亚·比那尔(Silvia Pinal)合作,由比那尔的丈夫古斯塔沃·阿拉特里斯特(Gustavo Alatriste)出资制片的三部曲中的第二部。故事从一场盛大的晚宴开始。诺比尔夫妇在家款待朋友,可正当客人驾到之时,厨师和仆人却突然离去,只有管家胡里奥(克劳迪奥·布鲁克 Claudio Brook 饰)留下。宴席过后众宾客在起居室欣赏来宾之一演奏钢琴,但结束后竟无人打算离去。众人和衣在屋中睡下,清早醒来发现依然无人能够离开,只要一走到门口,便心生留意。一行人神秘被困数天,屋外的人也无法进入。被饥饿、干渴、疲乏和恐惧笼罩的这些上层社会男女们开始不顾身份地位地争吵、哭泣、动粗,甚至威胁要杀掉主人,破除“魔咒”……
本片获1962年法国嘎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提名。
《泯灭天使》(the exterminating angel)是西班牙导演Luis Buñuel拍摄于1962年的超现实主义作品。
电影大致上有关一众被困在房间里上流社会人士,具体剧情贴在文末。这项设定很容易令人想起海难题材,例如《奥德赛》、《鲁宾逊漂流记》、《蝇王》等。在孤岛上生存的海难幸存者,面临着世界与参考系的缺失,由这类孤岛绝境激发出的伦理学、社会学讨论恐怕是很多的。在“survive”这个单词里,“sur”意味着“超过”,“vive”等同于“life”。也许可以说,幸存者指的就是那些在生活之流被斩断后,仍必须生活的人。
后末日幻想题材的作品总是与末日审判息息相关,片名本身就点明了这一点(《圣经·启示录》末日审判一段,有天使带来毁灭性灾难的描述)。“末日”,即是终结。在《泯灭天使》这部电影中,既有空间的终结,也有时间的终结。前者以房间内的四壁为标记,后者以派对的结束作为截止。假如我们将宗教性的“末日审判”,视为最后的希望,海难幸存者的对岸,那么问题之一便在于:对岸真的有人吗?在封闭房间的四壁之外,世界是否更值得期待?电影中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大街上逮捕民主的场景似乎是对这一点的否认,之前读到从弗朗哥独裁时期政治状况角度作出的解读,在此不详述。
在讨论“末日之后”时,需要注意的是,导演Luis Buñuel的时间观更倾向于循环论。片首,宾客初至台阶前的片段重复了两次,一名宾客的致辞重复了两次……片中有不下二十次的重复,闭合的时间与空间,把宾客困在了重复发生的事件中。比起“末日审判”,更接近于末日的重复。博尔赫斯在《神学家》一文中写道:“轮子在十字架前面倒下了。”神学家们首先要面对的异端,就是主张时间循环的“环形”派。永恒轮回思想将时间进程描述为环形;而基督教则以它单向、线性、通向最终审判的时间观念为标志。可见,时间循环说与基督教神学,在世界观上是根本对立的。正因如此,奥古斯丁才会在《上帝之城》第十二卷中说:“耶稣是把不敬神的人从环形迷宫里引出来的一条笔直的路”。(不过,Luis Buñuel认同循环论并不奇怪,毕竟他自己曾坦言:“感谢上帝!我是无神论者。”)电影中显而易见的宗教指涉,还包含反复出现的羊/羊群。《圣经》里多次将耶和华称为“牧羊人”,例如,“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领我在可安歇的水边。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诗篇23:1-3)。影片中自由行走的羊群,以及被环形时间所困的人,是否也是导演对于宗教的另一则质疑?
一种更为直接的社会学解读方式是:此片如同Luis Buñuel的《黄金时代》(1930)、《中产阶级拘谨的魅力》(1972)等另外几部作品一样,是对于布尔乔亚的讽刺。即是说,“富有的人上天堂比骆驼穿过针眼还难”。片中的上流社会妇女在讨论穷人的苦难时,所得出的结论:“穷人对于痛苦的知觉就是比较迟钝”,据说就口出自于Buñuel的好友达利,Buñuel借以挖苦,这似乎也是他们绝交的原因之一。
马克思认为,“历史总是在重复自己,第一次是悲剧,再一次就变成了笑剧”。在他看来,阶级斗争是历史的“发动机”,资本主义世界的终结意味着自然历史的结束,接着,人类历史拉开帷幕。然而,Buñuel的电影中却没有革命,代表无产阶级的仆人一开始便纷纷离去,只留下所谓的资产阶级。在没有无产阶级的“房间”里,资产阶级的社会惯例、道德价值、审美与伪饰逐渐崩毁。一个较有隐喻性质的镜头是:房间内的人砸毁墙面,从管道里取水喝。末了,用一个精致的雕花容器装落下的石块,并将碎石向外丢去。一个在贵族社会中被赋予权力意义、规定了具体功能,且拥有审美价值的容器,在社会体系崩塌的某种末日处境下,丧失了原本的意义。这也与超现实主义运动对于理性控制下的现实观念的反叛有关。
因此,与其说《泯灭天使》介绍了世界末日,不如说它介绍了一个世界的末日。当房间中的人们在社会秩序与人性的毁灭中走向某种终结,羊群与黑熊却仍能自由穿梭。影片中,人类与动物的距离,建立在一层看似牢固实则薄弱的幻象之上。房间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不堪、肮脏的秘密;以“人类最后的尊严”为由,阻止宾客杀害主人的医生,一并遭到众人的威胁,社会规则意识与道德感一触即碎。威廉·高丁的《蝇王》同样在处理“世界及参考系消失后,人类如何生活”这一问题。被困在荒岛上的儿童,在完全没有成人的引导下,建立起一个脆弱的文明体系。最终由于人类内心的阴暗面,这个体系无可避免地被野蛮与暴力所代替。由衣装笔挺到一丝不挂,见证了这些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儿童从文明向野蛮堕落的过程,《泯灭天使》中也采用了相似的手法。
假如将“走不出去的房间”视为一个封闭社会的模型,一个柏格森所述,静止且隔绝的法律宗教体制;又如卡尔·波普尔的补充,只能通过暴力革命来完成政权更替。那么,结尾处人们从屋子里逃脱,却又被关在教堂里便能够解释了。被困于封闭的、宗教化意识形态的宾客难以踏出房门一步;站在不同壁垒中的屋外人,也面对着难以跨越的障碍。“走不出”和“走不进”不过是以不同形式呈现的囚禁。只有一个举着气球的小孩,以精神的半空白状态向“院内”迈出了几步。
唯有身处精神坍塌的绝境,几近互相残杀,封闭社会的壁垒才得以破除。这一进程接近于一个开放社会的模型:波普尔将开放社会视为一种历史连续体。宾客通过对于过去的重复逃脱了房间,成为所谓“幸存者”;成为“在生活之流被斩断后,仍必须生活的人”;成为从小房间出来,又踏入大房间的人。这些幸存者最终聚集在钟声荡漾的教堂,直至重复的声波在铜钟表面叩出一块凹陷。在某种意义上,教堂也象征着资产阶级社会体制的重建,象征另一轮的封闭与循环。毁灭天使将矛头又指向了同样虚伪的天主教会,一个新的封闭社会建成了。假若“房间”是对于“教堂”的戏仿,那么“教堂”便是对于“世界”的戏仿。当然,另一种解读方式是:被扩大的封闭空间,是历史发展进程中的另一环,它终将被再度扩大。这或许是一种并不严格,但较为乐观的循环论。
事实上,这些缺乏根据的论述不足以表明Luis Buñuel对于“后末日”的看法,孤岛的对岸是否空无一人?末日之后又是否仍有遗存或重生?
那些固步自封于屋内的人们,在他们营造的时空终结中,竟找不到任何一个离开派对的理由。可是不要忘记:他们最初也没有任何一个来到这场派对的理由。
【剧情】诺比尔夫妇在家款待朋友。正当二十名客人到来之时,厨师和仆人却纷纷无故离去,只留下管家。宴席过后,众宾客在起居室欣赏来宾之一演奏钢琴,但结束后竟无人打算离去。众人在屋中睡下,清早醒来发现依然无人能够离开,只要一走到门口,便心生留意。一行人被困数天,屋外的人也无法进入。被饥饿、干渴、疲乏和恐惧笼罩的这些上层社会男女,开始不顾身份地位地争吵、哭泣,甚至威胁要杀掉主人。
《毁灭天使》电影剧本
译/安志
毁灭天使
(El Angel Exterminador)
墨西哥 1962 黑白
编剧:路易斯,布努艾尔、路易斯·阿尔科里萨
导演:路易斯·布努艾尔
摄影:加夫列尔·菲格罗亚
主要演员:西尔维亚·皮纳尔、恩利克·兰巴尔、杰奎琳·安德烈、何赛·巴维拉
映时:95分钟
在感恩赞美诗的合唱乐曲声中,片头字幕展现于一座教堂的夜景上。(先是教堂的上部正面,然后镜头从门廊往下摇。)
城市林荫大道·外景·夜
一个街牌的特写:(西班牙文)天神街。镜头轻移,摇拍后景上行驶的一些高级小轿车。侧摇跟拍一辆汽车,现出街道。尽管是夜间,但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富裕的街区。镜头推近一座花园邸宅的大铁门。一个男人身后跟着一个穿制服的男人(两人的固定镜头)。先开口说话的看样子是管家或膳食总管,他拉着另一个人的袖子。
膳食总管:喂!您到哪儿去?
卢卡:我去遛个弯儿,就一会儿……
膳食总管:有二十个人在我们这儿吃晚饭……而您去遛弯儿?
卢卡(面有难色):这我可没想到。不过我一定尽快回来,您放心。
卢卡想继续往前走,但膳食总管一直拉着他。(中近景,略仰。)
膳食总管:您不能走!
卢卡(近乎哀求):请……请您让我走……
膳食总管:好,好,走吧。可是别再登这个门儿。
卢卡走了,膳食总管投去一个不依不饶的目光,走进房去。特写:大门正在关闭。淡出。
客厅·内景
中近景:一男仆抓起一个枝形大烛台,穿过客厅一直走到餐室。
餐室
中近景:另一男仆把一个蜡烛台放在餐室摆满东西的大桌子上。膳食总管从后景处的门里走来,男仆甲则手拿烛台由另一侧走来。镜头移向一边检查桌子,一边跟仆人们说话的膳食总管。
膳食总管:卢卡“溜”了……他为什么发脾气?跟你们吵架了?
男仆甲:跟我们?没有。他甚至没跟我们说过要走。
男仆乙:我们很合得来,那是个很实在的家伙。
膳食总管:算啦!他要是在这里不称心,走了倒好……世界上卢卡多的是!
男仆乙(耸肩):为女人的事,也许……
一男仆出。迭化。
厨房
房间全景:前景处,小厨子正在一张桌子前剥牡蛎,臬上摆满了龙虾、鱼子酱等食物,以及一只与实物一般大小的盛鱼子酱用的玻璃天鹅;后景画面左侧是厨师长帕布洛。一女仆端着盛满玻璃杯的托盘走进厨房。镜头由她前面后拉,直到见另一个正在擦玻璃杯的女仆。
梅妮:卡米拉!
卡米拉:啊?
梅妮:咱们怎么办?
卡米拉:你想怎么都行,我可是想出去都想疯了。我待不下去了。
梅妮:我也一样,可这时候了,上哪儿去呢?
卡米拉:是啊,不早了,夜里又不安全。
镜头移对梅妮,她在厨房里来回走着。
梅妮:我有个朋友,咱们可以去她家睡。
小厨子进入画面。
小厨子:我陪你们,我用出租汽车送你们去。无论如何,我必须乘一辆……
正当小厨子说话时,厨师长帕布洛来到他们中间。他表情惊讶,带着怒气。
帕布洛:你,待在这儿……(严厉)你等我。
两女仆走开。梅妮摘下帽子和围裙。卡米拉同样。她们离开,走向配膳室。镜头对着厨师长,他看着炉子上烧的菜。男仆乙走过来。镜头摇向他,然后成全景。
男仆乙:你还没上鱼子酱?
帕布洛:没有,鱼子酱后上。太太要求先上浓味菜烧肉。
男仆甲(惊愕):这道菜是让我上的。
男仆乙(介入):对了,因为你是个真正的小丑!
男仆乙尝菜,做怪象。淡出。
室外·夜晚·私人邸宅
几辆小汽车驶进大门后,绕过进口处的小花园,停在台阶前。我们可以看见有几位客人从车里下来,登上台阶。迭化。
厨房
两个女仆从厨房的一扇门走出来,一面穿戴大衣、帽子,一面走过房间,厨师长愕然。她们神态自若,毫不犹豫地离开工作。大特写:惊讶的厨师长。
前厅
两个女仆穿过前厅,听见来客们的声音,于是突然停住。她们折回来,躲进大楼楼梯一根柱子旁边的壁橱内。迅速化入走进来的客人。他们都穿着常礼服或晚礼服。房子的主人诺比勒离开人群向我们走来,寻找仆人。
诺比勒(略仰中近景,喊):卢卡!……奇怪,卢卡不在。(转身向客人,请他们上楼)楼上有人帮大家宽衣,请,请吧。
镜头回到壁橱里的两女仆。
梅妮:你听见什么吗?
卡米拉:他们大概已经到楼上了。
梅妮:这样走……不好……
卡米拉:你原该想到的。你,你只配留下来!
梅妮:那走吧!
她们跑向门口,又急忙返回,躲进刚才的壁橱。镜头又转向门口,几位客人进来,同我们刚才看见的一样。
诺比勒离开客人,寻找仆人。
诺比勒(喊):卢卡?(返身走向客人,指给他们楼梯)奇怪,卢卡不在。楼上有人帮大家宽衣,请,请吧。
镜头对两女仆:又从壁橱出,然后走下台阶,这时最后一对客人走上来。迭化。
厨房
中近景。厨师长和小厨子。厨师长把鱼子酱放进天鹅杯。镜头推成天鹅特写镜头,并停顿片刻。迭化。
餐室
膳食总管递给男仆一瓶香槟酒。镜头跟后者,直至坐满宾客的桌子。桌子的俯拍全景,对一伙客人的变焦镜头,然后侧移,镜头对着席上的全体宾客。
一客人(画外):不,我从来未吃过……
布朗卡和上校的中近景。
布朗卡:这么说,您虽然是军中最年轻的上校,但既不迷恋荣誉,也不勇敢啦?
上校:我害怕炮声,布朗卡!
布朗卡:那么……祖国呢?
上校:祖国是流入大海的江河。
布朗卡:大海乃是死神!
上校:对呀!……为祖国而死。
镜头稍摇向女主人露茜娅,坐在桌子一头的主人位置上。露茜娅偷偷握住上校的手……眼睛却望着坐在桌子另一头的丈夫诺比勒。
露茜娅:我想,我的丈夫要说点什么。
镜头对着诺比勒。他站起来,端着杯子。
诺比勒:为茜尔维娅使我们度过的这个美好夜晚……用她那贞洁的未婚妻的杰作……
镜头随诺比勒的目光和敬意摇向微笑的茜尔维娅,年青的弗朗西斯科和医生坐在她两边。她垂下目光,然后点头致谢。镜头对准诺比勒(背影);后景是桌子:客人们都在喝酒。莱昂德罗和安娜·梅纳尔及其他客人的中近景。
莱昂德罗(挖苦地):未婚妻,可能……但贞洁!……
安娜·梅纳尔:贞洁这个词儿对瓦尔基丽(注1)大概比较合适……
摇镜头,然后推向正打开餐巾的“瓦尔基丽”(莱蒂蒂娅)。此刻,前面的谈话在继续(画外音)。
莱昂德罗(画外音):对瓦尔基丽?
安娜(画外转画内):是的,对莱蒂蒂娅……我这样称她,因为她野性……而贞洁。
停顿;短促的瞬时特写镜头:安娜沉思着,目光投向莱蒂蒂娅。
莱昂德罗:贞洁?您相信?
安娜:人家说她还保持着这东西。(思索)也许这是性反常……
镜头回到诺比勒。他又站起来,端着杯子,重复他的赞语。
诺比勒:为茜尔维娅使我们度过的这个美好夜晚……用她那贞洁的未婚妻的杰作“拉麦摩尔”。(重新坐下,发现没人听他,表情尴尬。)
镜头快摇至桌子另一端。成大中近景,对着女主人露茜娅。
露茜娅:如果我搞错了上菜顺序,请原谅。我们从一道马耳他菜开始……按岛上的习俗,这算冷盘,因为好象能开胃。肝!蜂蜜!杏仁!调味汁里要多放香料!
罗克(镜头对准他):太美啦!我在卡普里岛吃过,在我指挥的一次音乐会上……
镜头回到露茜娅,她的头转向配膳室的门。那里,总管正让开路,让一端着大托盘的男仆进来。镜头急速回到罗克。
罗克:象演戏似的!对,正是这种菜。
房间全景:男仆向我们走来,绊了一下,跌倒。特写:托盘落地,汤菜溅得到处都是。镜头迅速摇向桌子,惊讶的客人们擦抹着;有的笑,有的轻声埋怨,尤其是那位鲁塞尔先生。镜头回到男仆,他假装羞愧,擦抹着走出房间。客人们重新坐下,议论纷然。
洛尔:妙哇,露茜娅!的确出乎意料!
布朗卡:露茜娅善于搞这类惊人之举!
鲁塞尔:我丝毫也不觉得滑稽。
露茜娅神态不安,站起来(俯拍房间的全景,迅速掠过)。露茜娅朝丈夫做了一个亲昵的手势,叫他放心,一面走向配膳室的门。诺比勒显得局促不安。
配膳室
露茜娅来到配膳室并立即走近膳食总管。
露茜娅(严厉):我来得正巧。
俯拍镜头;一只在房内嗥叫的棕熊。
露茜娅(画外音):别放它出去……鲁塞尔先生不喜欢开玩笑。带它到花园去。
镜头回到露茜娅和膳食总管,后者显得不大高兴。
膳食总管:太太这么办就让我放心了,……因为还有严重的事让他费心。
露茜娅:出什么事了?
膳食总管:一些怪事……(示意露茜娅俯身看下面)如果太太愿意陪我……(镜头摇向桌下,拍一群绵羊的特写。画外音)这些羊怎么办,太太?
镜头急速回到面对面说话的两人。
露茜娅(非常自信):也带到花园去。
镜头对准熊,它蹦蹦跳跳,翻了个跟头。迭化。
厨房
已换好衣服的厨师长和小厨子从服务门走出。象两个边走边穿好衣服的女仆那样,他们穿过房间。听见露茜娅在画外的声音,小厨子立即脱去风雨衣。厨师长谦卑地摘下帽子。
露茜娅(画外音):你们去哪儿?
二人于是往回走,尴尬得不知所措。(镜头成四人景,膳食总管在后景。)
帕布洛(哆嗦着):太太……
露茜娅:这是什么意思?帕布洛。您要走吗?
帕布洛(急忙地):说实话……是的,太太。我急着去看妹妹。可怜的妹……
露茜娅:您妹妹怎么了?病了?
帕布洛:今儿早上,她感觉不十分好。我担心现在……
露茜娅:这是发疯,是现我的眼!我的客人们刚刚入席,你们怎么敢走?
帕布洛:请太太原谅,而且一切都预备好了。
露茜娅:可是……您觉得在这儿不好吗?
帕布洛:正相反,太太。我为太太效劳已经五年了,我只有美好的记忆。
露茜娅:那?……
帕布洛:请太太原谅我。
小厨子局促不安,走出画面。露茜娅猛然转身向他。
露茜娅:那您呢,您去哪儿?
小厨子:我陪帕布洛先生(指着帕布洛)。我们俩明天一定回来,一大早儿!
露茜娅:不必打扰。如果你们现在走,那你们可以看作被解雇了。
帕布洛(厌烦):我很愿意能为太太效劳,但是……我请您原谅……请您允许……
厨师长走到露茜娅面前,鞠一躬,离去。
膳食总管和露茜娅停在那里的半身镜头。
露茜娅:毫无疑问,他们是商量好的……但为什么呢?究竟……
膳食总管:佣人们变得越来越傲气了。
露茜娅(离开厨房):那您就同男仆们继续干吧。我信赖您。
他们走出厨房。镜头摇向配膳食的门。两男仆从中走出,已换好衣服,准备走了。其中一个走过时,顺手斟了一杯香槟酒喝。
男仆乙:应该把咱们的东西带走。
男仆甲:现在不行,快走吧。明天再回来拿。
男仆乙:明天?……他们甚至连门也不准咱们进。我的手提箱一转手就整好。你在外面等我。
男仆乙回配膳室找东西,另一个又斟酒喝。迭化。
餐室
桌旁只坐着莱蒂蒂娅(瓦尔基丽),她叠上自己的餐巾。(隔壁房间传来钢琴声)镜头推向她。她正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只烟灰缸并朝一扇窗子扔过去。镜头急摇,成特写,停在哗啦一声破碎的窗玻璃上。迭化。
客厅
中近镜头对准客厅里的莱昂德罗和洛尔。他们随着玻璃的破碎声转过身去。后景上,其他客人也停顿片刻。
莱昂德罗(轻蔑地朝着窗子):冒出个犹太人!
洛尔:不,这是瓦尔基丽。
莱昂德罗:多有魅力的女人啊!
镜头摇移向客厅:有几位客人正在跳舞。镜头跟瓦尔基丽片刻,她高傲地从莱昂德罗和洛尔面前走过。然后中近镜头对准边跳边谈的一对男女。
埃杜阿尔多:您叫什么名字?
贝阿特丽丝:贝阿特丽丝。您呢?
埃杜阿尔多:埃杜阿尔多。
贝阿特丽丝:年龄?
埃杜阿尔多:三十岁。
停顿片刻。他们彼此相视,然后又开始跳,中近镜头跟拍。
贝阿特丽丝:职业?
埃杜阿尔多:建筑师。
贝阿特丽丝:独身?
埃杜阿尔多:到星期六为止。跟您一样!
贝阿特丽丝:还有五天呢!
她含情脉脉地贴在他身上,二人继续跳。镜头摇向另一伙客人:医生站着;旁边是莱奥诺拉,站在桌前,正喝完一杯咖啡。后景上是膳食总管。莱奥诺拉深情地走向医生,把她的空杯子递过去,医生接过来交给膳食总管。
莱奥诺拉:我感觉好极了。今晚,医生,我吃饭很香。您的治疗把我改变了……
医生:不值一提……您的病本来不要紧。
莱奥诺拉:跳舞吗?医生。
医生。我从来没试过。
莱奥诺拉:真遗憾!……(紧贴医生)我原想在您的怀抱里……
镜头从踱步的医生和莱奥诺拉面前后拉。
医生:病人如此殷勤,这令我高兴,但是……(莱奥诺拉打断他并突然亲他的嘴,停顿片到,然后医生象自嗟自叹似的)情绪转移!……
莱奥诺拉:我早就盼望满足这个欲望了!
客厅,镜头转向克里斯蒂安与丽达。
丽达(对其丈夫,声音低而坚决):带着你的药片了吗?
当克里斯蒂安点头称是时,医生突然来到他们身后。
医生:怎么啦?
丽达:没什么,医生……(对克里斯蒂安)我提醒过您不要吃得太多,克里斯蒂安……(转向医主,想让他证明)胃受不了。
另一位客人洛尔拉着他的朋友莱昂德罗走过来。
洛尔(对克里斯蒂安):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莱昂德罗·戈麦兹,刚刚来到本市。这位是克里斯蒂安·加尔维兹。
莱昂德罗(有点冷淡):很高兴。
二人长时间地握手。鲁塞尔在他们身后走来走去,东听西问。
克里斯蒂安(对莱昂德罗):我也很高兴。(二人相视片刻,然后象是要分开)对不起。
洛尔表示赞同,于是拉着医生的胳臂自己走开。
洛尔:那当然……医生……
医生和洛尔。莱奥诺拉迅速走进画面。
莱奥诺拉:你们不来听布朗卡弹琴?
洛尔:立刻……我们立刻就来……(对医生,低声地)她为什么那样热烈地吻您?(两人的大中近景。医生耸肩)可怜的莱奥诺拉……(停顿)她的癌怎么样?有点希望?
医生:没有任何希望。我只能勉强保她三个月,三个月后她就没救了。
洛尔:她挺得住!
镜头迅速摇向克里斯蒂安,独自一人,正吃药片。膳食总管立即过来递上一只托盘,上面摆着一杯水。克里斯蒂安喝水,把杯子放回托盘,转身,走向莱昂德罗。(镜头跟拍)
克里斯蒂安(欢叫):莱昂德罗!
莱昂德罗(张开双臂):我亲爱的朋友!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真高兴!我还以为您一直在纽约呢!
莱昂德罗:怎么!……您瞧!我是听天由命。
克里斯蒂安:我们应该常见面!
莱昂德罗:那一言为定!明天,您到我那儿去。我送您一盒子。
鲁塞尔从他们身后走过,还在东张西望,到处探听。
克里斯蒂安(低声地):当心,有人偷听!(走到鲁塞尔跟前)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鲁塞尔先生。
鲁塞尔(奚落地):不必了!你们继续……继续谈……何况,我也不懂希腊语。对不起……(他离开,镜头回对两人)
克里斯蒂安(傲慢):鲁塞尔是个怪人。
莱昂德罗:大概是个文人。算了,随他去吧!
克里斯蒂安的妻子丽达忽然来到。
丽达:如果我们去客厅听布朗卡弹琴……怎么样?
克里斯蒂安伸胳臂给丽达,三人一同走向客厅。迭化。
大客厅
中近镜头对准三角钢琴的琴台。布朗卡在演奏。莱蒂蒂娅站着,胳膊肘支在琴上。上校坐在前景专心地听。上校偷偷看手表时,镜头后拉。我们看见医生站着,独自专心地听;然后是诺比勒,也站着;全体客人坐得象是在剧场里似的。
半近景:洛尔轻轻打个哈欠。演奏继续进行,镜头对着听众摇。最后成略仰中近景,镜头停在克里斯蒂安身上。他站着,目光在听众席上寻找什么人。最后,象是找到了,做了个共济会员们表示打招呼的动作。镜头随其目光急摇成中近景对准坐着的老乐队指挥罗克。后者也悄悄地做了个同样的动作回答他。
全景:客厅和专心的听众们。然后中近镜头对准安娜·梅纳尔与露茜娅。安娜把手提包放在膝头,打开。大特写:一只手正从包里抽出两根鸡爪,接着是举向面部的一块手帕。
化入钢琴前的布朗卡,他正弹完一支帕拉迪兹的奏鸣曲。曲终,她站起来,神情疲惫。
上校立即上前祝贺,还有莱蒂蒂娅。渐渐地,人们都围拢过来,交口称赞。
上校:妙哇……妙哇……谢谢……
莱昂德罗:妙哇……太好了……太好了!
诺比勒:真美,布朗卡……跟以前一样优美……
洛尔:真好……
茜尔维娅:多么出色的演奏!
更近的中近镜头对准围着布朗卡的客人们。诺比勒紧挨着她。
诺比勒:要是用羽键琴。演奏起来就更绝了。
洛尔:现在弹点斯卡拉蒂的作品吧,布朗卡,请……
布朗卡(稍稍躲开):请您原谅,……时候不早了,我也感到累了。
诺比勒:不早了?可现在正是我们一夜当中最亲密、最惬意的时候啊!
摇向客厅一角:克里斯蒂安走近罗克(他刚才跟他打过暗号)。罗克立即起身迎上去。
克里斯蒂安:这么说,世界闻名的大乐队指挥是我们的人?谁能料到呢?
罗克:我很高兴在如此……友爱的情形下认识您。
克里斯蒂安:哪个支部?
罗克(低声):二十一。
克全斯蒂安:卓越的纵队。
罗克把手放在胸前,开始做暗号。这时莱昂德罗突然来到他们身后,打断了他们。
莱昂德罗:您觉得咱们刚才听的“拨奏曲”怎么样?大师。
罗克(纠正他):奏鸣曲,先生,奏鸣曲。请允许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乌加尔……请问贵姓?
莱昂德罗:莱昂德罗·戈麦兹。认识您很高兴。
罗克坐下。中近镜头仍对着他们。
克里斯蒂安:我也很高兴!您想在我们这儿待很久吗?
莱昂德罗:您呢?
克里斯蒂安:不,您先回答!
莱昂德罗:不,您先!我嘛,不走了。
克里斯蒂安(讥讽地):我已经料到了。
莱昂德罗走开。镜头跟拍,然后停住对准瓦尔基丽和鲁塞尔。后者抓住他的胳臂。莱昂德罗刚才试图听清的这段对话,使他十分惊讶。
镜头回到诺比勒,他侍在大客厅与小客厅的隔门处,正向膳食总管示意。
诺比勒:朱利奥,把衣帽间整理一下。
膳食总管:是的,先生!
膳食总管鞠躬,走出画面。诺比勒转回身。镜头随其目光摇至长沙发。罗克倒在沙发上,象是睡着了。妻子阿丽茜娅松开他的领带。表情惊讶的诺比勒突然走来。
阿丽茜娅:应该原谅他。今晚他觉得年轻了……喝得有点……饮料与疲劳是……
阿丽茜娅坐到罗克身边,象个孩子似地看着他,而诺比勒向罗克俯下身。
诺比勒:阿尔贝托的坚持性令人钦佩。只要看看他指挥……我不明白他怎么能坚持两个钟头,高度紧张……而且动作如此……
推镜头,对准在阿丽茜娅身边坐卜的诺比勒。成二人的中近景。
阿丽茜姬(近乎诡秘地):唉,我们的音乐会结束后离开去休息时,他还打算来一……这样看来,我没什么可抱怨的。正相反,我应该劝他节制。
诺比勒:让他睡吧……在这儿他也可能会搞……
阿丽茜娅:天哪!不会的!我想在这儿他不敢……
诺比勒:不会,当然……我没说清楚……
客厅。克里斯蒂安扶着妻子丽达到另外一只长沙发,让她躺下。几位客人走过去,其中有女主人露茜娅和朱安娜。
克里斯蒂安:没什么,她觉得有些累,象她这种情况……是正常的。
露茜娅:她想睡,这是好现象,恭喜你们!
克里斯蒂安:谢谢。
露茜娅:这是您的第四个孩子,是吗?
克里斯蒂安:不知道,我再不数了。
朱安娜:您相信自己是父亲?……(停顿)我的意思是……
克里斯蒂安:您最好问她……
丽达(疲惓):科学将证明……
露茜娅离开他们,走到布朗卡、安娜和洛尔一伙人跟前。
露茜娅:布朗卡!我还以为您走了呢……
布朗卡:我耽搁了一会儿……
布朗卡:洛尔正在跟我们讲罗马尼亚的动物志……
洛尔:由于气候严酷……
布朗卡:咱们说得已经够多了……我真的要走……(摸摸肩膀)我把披肩放在哪儿了?
露茜娅;稍等一下。
客厅全景:露茜娅离开这伙人,走到上校面前时停了一下。上校焦躁地看表。露茜娅继续往前走,掀开衣帽间的帘子,拿起布朗卡的披肩。上校突然出现,他关上帘子,紧紧贴在露茜娅身上。镜头推近,对准热烈亲吻的两人。上校松开。
上校(担心地):他们怎么还不走?都快四点了。
露茜娅:过一会儿他们会走的。你利用走时的混乱,溜到我的小客厅里去。
上校:那你丈夫呢?
露茜娅:假如他来的话,我就说想让你看看我的古书。
上校:好主意!
化入打哈欠的莱昂德罗。他解下领带,放在一把椅子上。镜头回到露茜娅,她把披肩交给布朗卡。前景处,弗朗西斯科睡着,他的姐姐朱安娜深情地守着他,
布朗卡(对露茜娅):多谢。
露茜娅走开,到她丈夫身边坐下。
诺比勒:一切都进行得非常好,露茜娅,尽管……(给她抹去沾在唇外的口红)时候不早了,你的口红褪色了。(二人的大中近景。露茜娅不安地思索了一下)现在得去照料咱们的朋友们。他们一定感到为难。(当他说话而没有注视她时,露茜娅拿出一面小镜子重新涂好口红)我很喜欢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诺比勒站起来,关掉附近的一只电灯,走到正轻轻打哈欠的克里斯蒂安面前)如果您希望在舍下过夜的话,我们现在就去给大家准备床。(镜头换成诺比勒、上校、克里斯蒂安和茜尔维娅)我满意地看到,古老的即兴而为的精神一直存在。
上校(对诺比勒):您是位理想的东道主,埃德门多。(停顿)至于我,我却不希望您无缘无故地殷勤好客。
大家都表示赞同。
茜尔维娅:真不巧,我明天下午有场演出,而且……
克里斯蒂安:我明天清早有个约会……(看表)就是说,再过四个钟头。(走出画面)
化入小客厅里的膳食总管,他朝大客厅方向望去:客人们―个紧跟一个走到连接两间客厅的双扇门前。门开着,但没有一个客人迈过门槛。略有倦态的膳食总管准备熄掉小客厅里的灯。中近镜头(在大客厅)对准暗影里的医生和鲁塞尔。上校走到他们跟前。
医生:这可严重了,您瞧……他们把灯熄了!
鲁塞尔:到下决心的时候了,我们必须现在就走。如果别人喝醉了,或是疯了,就让他们留下好了。
镜头随上校的目光稍摇:在他身后。莱昂德罗正在脱外衣。
上校:简直……(近乎结巴地)这简直难以相信!(医生和上校的瞬间特写镜头:后景处是莱昂德罗,他在解领带)……要不是尊重咱们的主人,我真想教训教训这个没教养的家伙!
镜头对准莱昂德罗,他走到和他的妻子一起、躺在长沙发上的克里斯蒂安身边。
莱昂德罗:这衣服硬得只配给塑像穿,真不是人穿的……特别是在早晨五点钟。
克里斯蒂安抬起头,看着莱昂德罗躺到地上。他站起来,脱掉外衣。
中近镜头对准露茜娅和诺比勒。
露茜娅:他们把礼服脱了!你不觉得这过份吗?
诺比勒:别忘了,莱昂德罗按照美国生活习惯。而且,这时候大家也精疲力尽了……(停顿)而且,气温如此宜人。
露茜娅:我敢肯定,当他们以后想想自己的行为时,他们将会害臊。
诺比勒:肯定。不过,我还是不愿意让他们感到难堪。(自己脱去外衣)咱们屈尊俯就,别让他们显得太无礼。
镜头转回,对准安娜,她坐在一把软椅上,准备睡觉。俯拍睡在地上的莱昂德罗。小客厅里,膳食总管脱掉外衣,坐在客厅中央的桌子旁边,吹灭蜡烛,伸手拿了一杯酒喝下,头枕桌子睡了。镜头拉拍半暗的客厅,然后化入房间里的露茜娅。她看看身边躺到地板上的丈夫,然后穿过房间,从上校面前经过,坐到克里斯蒂安身旁;后者马上站起来,彬彬有礼。
克里斯蒂安:请您,露茜娅……坐我这儿吧。
把位子让给露茜娅后,克里斯蒂安在地板上睡下。摇镜头,对准身捱身坐在一起的一对情人,他们站起来,略离开些。大中近景:黑暗中的他俩。
埃杜阿尔多:咱们在一起的第一夜。
贝阿特丽丝:我们在这儿做什么?咱们为什么没走?
二人拥抱。特写:埃杜阿尔多在贝阿特丽丝胸脯上的手。
埃杜阿尔多:因为大家都决定留下来。
贝阿特丽丝:可你觉得这样正常吗?
埃杜阿尔多:生活是有趣的……也是奇妙的。(特写,埃杜阿尔多的手抚摸贝阿特丽丝的大腿和臀部,然后成半身景。)
贝阿特丽丝:我坚持不住了。
埃杜阿尔多:来。(拉她到钢琴边)咱们睡吧。
钢琴,俯拍:埃杜阿尔多和贝阿特丽丝躺下。埃杜阿尔多解领带。上校走入画面。迭化。
客厅全景:鲁塞尔在大客厅的门边踱步。他看看空中,神志不安,没有试图跨过门去,又回到房间中央,坐到椅子上。中近景:他取下眼镜,沉思而困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镜头随其目光环摇,然后又对准他)。他显得非常疲倦,把手放在心口上,显出无言的痛苦。
短促的外景
林荫大道全景,凌晨。镜头摇升,对准诺比勒的私人宅邸俯拍。
小客厅
镜实化入,俯拍膳食总管穿着衬衣,对着一面大镜子梳头、打领带、穿外套。镜头摇拍,随其穿过房间。背景是大客厅:客人们醒了,开始起身。
中近镜头:茜尔维娅、丽达和安娜相互审视,有些难为情(由于衣着不整)和某种暧昧的情感,茜尔维娅、安娜、莱蒂蒂娅(在画外)和布朗卡在画面上出现时都有这种神情。
茜尔维娅:早安,丽达,您睡得好吗?
丽达:您简直不能相信,我一觉睡到现在。
安娜:我,正相反……(伸懒腰)这一夜呀!就是那次尼斯铁路事故时,我也没有觉得这么累……
丽达:怎么,您遇上过铁路事故?这太有意思了!
茜尔维娅(对安娜):要是您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样子!……
摇出客厅另一角:露茜娅对着镜子梳头诺比勒走近。
诺比勒:我感到内疚。(环顾四周)这是怎么啦?我简直不懂,我们怎么会搞成这样……(停顿)一切都应该有个限度。
露茜娅: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现在,我想应当给他们预备早餐。然后他们肯定要回家去。
诺比勒:但愿如此……(停顿)我相信他们能保守秘密。
安娜还在跟茜尔维娅和丽达讲她遇到的那次事故。
安娜:我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象个疯子……三等车厢挤满了平民百姓……车厢撞得象……象架大手风琴……车厢里……真惨哪!我一定是麻木了,因为那些不幸者的痛苦一点儿也没打动我……
瓦尔基丽(莱蒂蒂娅)走入画面。
莱蒂蒂娅:我饿了。
茜尔维娅:麻木?您经过鲁塔尔王子的遗体时,肯定是昏过去了……
安娜:噢!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人们哪能无动于衷呢?在……这位令人仰慕的王子……伟大的死亡面前……他是我们的朋友,他那高贵的形象……
莱蒂蒂娅坚持地:我们不在这里用早餐吗?
丽达(瞬时特写):我认为老百姓,那些下层阶级,对于痛苦不够敏感……您见过受伤的公牛吧?毫无表情!……
茜尔维娅:好,我去梳洗一下……我们大伙……都样子吓人……(作媚态)但是这非常有趣……
她们散开。稍俯镜头,对准客厅:近景上的弗朗西斯科醒来,他姐姐朱安娜一直在旁边专心地守着他。
朱安娜(弗朗西斯科刚一动弹就问):你睡得好吗?
弗朗西斯科(女声女气,骄慠而做作):干嘛这样看我?亲爱的姐姐。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在他们身后,客人们伸懒腰,活动身体。
朱安娜(深情地):你比任何时候部更可爱,不打扮对你非常合适。
弗朗西斯科站起来,懒洋洋地在客厅里拖着步子。
镜头随他移动,停在坐着的两个情人身上。
贝阿特丽丝:干嘛这样看我?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贝阿特丽丝下意识地拿手帕给埃杜阿尔多擦嘴唇。
埃杜阿尔多:你比任何时候都更可爱,不打扮对你非常合适。
镜头闪现弗朗西斯科,他站着,严厉地俯视着他们。
弗朗西斯科:你们耳朵倒尖!
特写:鲁塞尔敞着衬衣领,睡相艰难。拉镜头,医生走近鲁塞尔,摸脉,然后耳朵贴在他左胸上听。
全景俯拍:来到鲁塞尔睡觉的长沙发处的几个客人。
莱蒂蒂娅:这一夜他非常不好。清早时昏过去了,后来又清醒了些……
诺比勒(介入):为什么您没有马上通知我?应当把他抬到一个房间里,让他躺……
医生(站起):现在最好别动他。我们一会儿看看能为他做点什么。但愿他别着凉……
莱蒂蒂娅:好的……
医生起身离开,镜头跟拍,俯对莱奥诺拉和医生。
莱奥诺拉:昨天晚饭时,我就感到他不对劲儿……
茜尔维娅:可能不要紧。他从前这样发作过。
萊奥诺拉:您觉得他怎么样,医生?
医生(低声地):再过个钟头,他就谢顶了。
莱奥诺拉:什么?我不懂……
医生:我是说他没几个小时的活头儿了……
莱奥诺拉(惊骇):可怕……因为您的预言向来不会错……(停顿)我也感觉不好。(她朝他做个动作。)
医生:傻话。
莱奥诺拉抓住医生的手,热烈地吻着;后者抽回手。镜头摇向露茜娅,她正走向小客厅,但突然在门栏前停住,不往前走了。她望望空中,又看看地下。膳食总管由小客厅走来。
露茜娅:朱利奥,您尽可能安排一下,不过我需要给客人们预备一份象样的早点。
膳食总管:请您原谅,太太,但是这么早,送东西的还没来……
露茜娅:送牛奶的也没来吗?
膳食总管:也没有……真是怪事!
露茜娅:有晚饭剩下的冷肉,把它拿来,再烧点热热的咖啡。
她转过身,又朝两厅的分界处望了望。膳食总管鞠躬,离开。露茜娅回到客厅中央。丽达和安娜走近她。
丽达:露茜娅,我亲爱的,请原谅,可是……我们到哪儿去稍微梳洗一下?
露茜娅:马上就好。请原谅我事先没有准备。咱们去我的小客庁吧。
镜头摇向上校,同时跟拍走向小客厅的三个女人。上校向走拢来的洛尔指着她们。
上校:我打赌,她们不会出去。(我们可以看到三个女人止步)看见了吧?(埃杜阿尔多走近上校;后景处,三个女人僵立不动,好象慌乱不安)您对这情形怎么看?
洛尔: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我觉得这难以相信,如果不是过于正常的话。
埃杜阿尔多:我所担心的是,好象没有人提出疑问。
上校:昨天晚上,您同您的未婚妻为什么没走?
埃杜阿尔多:怎么,我不知道……跟大家一样!……那您呢?
上校:不知道。(停顿)正是这一点使我不安。(镜头跟上校,他似乎要离开,然后又走回来)昨天晚上招待会结束后,我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一丁点儿回家的意思。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们在这儿过夜正常吗?在这间客厅里,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不讲?(摇跟,上校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到拿着提包准备回家的安娜面前)而且,我们把这客厅搞成了令人根本难以相信的茨冈人的营地!
安娜:至于我,倒觉得这十分别致。我赞赏一切不合常轨的事情。
安娜、上校、洛尔(近景、背影)以及站在他们旁边的弗朗西斯科的半身景。茜尔维娅突然出现(短促的特写)。
茜尔维娅:我知道为什么……而且我不喜欢这个……我什么也没说……是出于礼貌。
快摇,莱昂德罗独自一人,坐在钢琴附近的一把椅子上穿鞋。
莱昂德罗:得啦,得啦,先生们。什么也不要夸大。咱们大家都挺快活,有音乐,有诚挚的交谈,有良好的情绪……不要大惊小怪的。(他的第二只鞋穿不上)我的脚肿了!
全景:医生立在房间中央。
医生:比方说,我们和蔼可亲的朋友露茜娅能否告诉我们:为什么她让膳食总管把早点送到这儿来,而不是餐厅?
医生转身向露茜娅。
全景:一边是露茜娅,另一边是医生、丽达、克里斯蒂安、莱蒂蒂娅和朱安娜。朱安娜和医生在抽烟。
露茜娅:怎么,我不知道,医生……因为我们大家都聚在这里,所以我想……
洛尔(介入):医生大概想当福尔摩斯……(他转身向布朗卡)您不信?
布朗卡:我得回家。我丈夫和我的孩子们一定不放心了。我马上就走。
罗克:我们跟您一块儿走,阿丽茜娅和我。(耸肩)早该走了!这一切都是胡闹,我们走吧!
他拉着阿丽茜娅的胳臂,同布朗卡一直走到客厅门边。
布朗卡:您来吗?丽达。
丽达:现在不。这么早,到街上干什么?
布朗卡:我的天爷,丽达,您跟我一样,孩子们要上学。
丽达:我的孩子在家里念书。他们有家庭教师,萨姆松神甫。(娇媚而近乎深情地)一位极有教养、非常精明、举止优雅的男子。我想,请原谅,如果我言过其实的话,他具有圣徒们的一切主要特征……尽管我丈夫觉得……(略停)不是吗?克里斯蒂安。
罗克(不耐烦):行了,太太,现在别跟我们讲什么神甫了!这对我们有什么用?您的……(推阿丽茜娅)咱们走吧。
他们前走,但膳食总管推着辆盛满食物的带轮的桌子由小客厅走来。他们让开路。
膳食总管:劳驾……
膳食总管经过。镜头停对阿丽茜娅和罗克,二人在商量什么。
罗克:无论如何,喝杯咖啡对咱们能有什么损害?由于胃里空着,我还没吸烟呢。
阿丽茜娅:我也是,想吸烟。跟我们一起来吗,布朗卡?
二人返身,经过布朗卡面前,走向房中央。布朗卡边走边摇了一下头,表示不。她面色疲惫,显出某种忧虑,在两厅分界处徘徊着,但没有走过去。最后,她在门边坐下。
俯拍,大中近景:膳食总管推着食桌。莱蒂蒂娅朝食桌奔来。客人们纷纷涌向食物。
朱安娜:我觉得正在形成的恐惧气氛异乎寻常,简直快歇斯底里了。
洛尔:我在类似的“招待会”上一直待到早晨八点,这不是头一回。
阿丽茜娅:对不起,露茜娅,没有取糖用的小勺儿吗?
露茜娅:该道歉的是我。可怜的朱利奥昏了头了……朱利奥。把糖勺拿来……
膳食总管:是,太太。(跟拍膳食总管在两厅分界处停住,抬起脸……然后神态不安地朝上校和医生走回来)先生们不需要别的什么吗?一杯咖啡?来点猪肉?
上校:什么都不要。朱利奥。您把人们要的东西拿来。
膳食总管(尴尬至极):我想,最妥当的是等先生们用完早餐后,再收拾餐……
露茜娅:您是怎么啦?朱利奥。没听见我要您去拿小勺吗?
膳食总管:我想建议先生们……
露茜娅(严厉):够了,请您执行我的命令。
膳食总管对露茜娅鞠躬,然后回到两厅分界处,停下,好象感觉不适。他瘫软地坐到附近的一把椅子上。露茜娅和客人们先后都走过来。
踞茜娅:您怎么了?觉得不舒服?……
俯身向膳食总管的露茜娅的中近景,他看着她,没言语。露茜娅转身走到也瘫坐在椅子上的布朗卡。中近景:两张女人的脸。布朗卡在哭泣。露茜娅跪在布朗卡身边……象是在向她哀求。
露茜娅:您呢?布朗卡,您怎么了?我能帮助您吗?
镜头仰拍,上校和医生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个场面。
上校:您怎么看刚才发生的事?
医生:膳食总管拒不服从命令,奇怪……这证实了我的观察。从昨晚起,我们当中就没有人能够离开这所房子。即使有人做过尝试。正在发生什么事?我亲爱的阿尔瓦洛。
上校不答而去,剩下医生独自留在画面上。迭化。
室外·台阶
这座私人邸宅的台阶在画面上闪过。黑沉沉的夜,大雨夹杂着闪电和雷声。中近景头推出闪电瞬间照亮的一扇窗子。
室内·小客厅
镜头在小客厅里从窗子一直慢摇到两厅分界处,然后极慢地推向客厅。入口处,出现仰望天空的罗克,接着是脸色十分沮丧的阿丽茜娅,然后是弗朗西斯科。
可以听见有人在画外烦乱地弹琴。迭化。
客厅
俯拍镜头:布朗卡在弹琴,几乎是趴在键盘上。怒气冲冲的莱蒂蒂娅突然出现,砰地一声关上键盘盖。
莱蒂蒂娅:有个病人非常危险。
布朗卡不应声。莱蒂蒂娅不慌不忙地走下琴台。
鲁塞尔的衣领敞着,呼吸困难。镜头轻轻移入俯着身子在不安地给他做检査的医生。他站起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默默离开病人。罗克走过来。
罗克:您认为他怎么样?医生。
医生:我看没有必要隐瞒真相:他已陷入昏迷状态。如果我至少有可拉明或樟脑油的话……(医生转向克里斯蒂安)请您,需要把鲁塞尔先生抬走,立即送到能得到必要治疗的地方……
克里斯蒂安:贡德医生说得对。(对洛尔和弗朗西斯科)必须想个办法!你们谁敢送他走?
洛尔:为什么您自己不去?您带头,我们绝不落后!
弗朗西斯科:这没用!(镜头跟拍,弗朗西斯科神情凄凉,走到他姐姐身边坐下来,附近是注意力集中的露茜娅)我们完了……(对他姐姐,声色俱厉地)你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姐姐,为什么?(近乎喊叫)
全景:不安的客人们走向弗朗西斯科。镜头轻轻摇向客庁另一角:莱蒂蒂娅偷偷走到一间饰有童女像的壁橱,打开门,取下钥匙(短促的特写)放进里面。她钻进盛满中国花瓶的壁橱,并把自己反关起来。镜头摇跟贝阿特丽丝走近带轮的食臬。膳食总管待在那里,僵滞而疲惓。贝阿特丽丝拿起一只空的长颈瓶,转了转,一边耸着肩膀。
贝阿特丽丝:没水了……但没准儿还有咖啡(恳求地)请给点咖啡吧,我渴死了。
埃杜阿尔多出现在他们身后,朝一只花瓶走过去。
膳食总管(谦卑地):请小姐原谅,可是……一滴咖啡也没有了……
在他说话时,一直在他们后面的埃杜阿尔多抽出花瓶里的花,扔到地上,把盛满水的花瓶递给贝阿特丽丝。
埃杜阿尔多:这水味道不太好……但不一定坏了……(往花瓶里挤了点柠檬汁)加点柠檬可以去去臭味。
贝阿特丽丝(有点恶心):不,谢谢你,埃杜阿尔多,我宁可等着。
埃杜阿尔多失望地放下花瓶。全景,镜头随在客厅中央走动的洛尔移动,他对大家说。
洛尔:说实话,我不懂。应当有个解决的办法。你们好好看看我。我们都变成疯子了,不是吗?
布朗卡:我们在这儿已经二十四个小时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来,人们把我们忘了。
罗克:比起我们自己的处境来,外边人的态度更让我不安。他们怎么了?他们应该想点办法,来……
上校:除非城里的人都死绝了,而咱们是最后一批幸存者。
听到女人的叫声。镜头迅速摇出莱奥诺拉。她坐着,丽达和克里斯蒂安扶着她。
莱奥诺拉(瞪大眼睛):为什么他们不来找咱们?
丽达:安静些,哎呀,安静些,不要失掉理智……
人们都来劝慰她。出现纷杂的叫嚷声,有人在争吵。莱奥诺拉象是发了癔症。
莱蒂蒂娅:我去打破一扇窗子。
洛尔:那干嘛?门就在那儿……
罗克气势汹汹,走过去谴责诺比勒。他们身后是克里斯蒂安和洛尔。
罗克:这事与仆人们的逃走有关。他们为什么走了?
诺比勒:对不起,先生们。不要做蛊惑人心的假设……(不知说啥)嗯……仆人们有……嗯……有他们要走的理由。
洛尔:对了,就如同沉船上的老鼠。
大家都转向膳食总管。镜头对着他一个人。
膳食总管:如果先生们允许的话……我相信他们走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为什么……(脱下白手套。镜头推向他)在先生们来到之前一刻钟,他们还是满意的。
紧挨着妻子丽达的克里斯蒂安。
克里斯蒂安:归根到底,什么都不能说明,这太奇怪了。
医生走来平息大家的急躁情绪。
医生:镇静,首先要镇静,先生们……没有什么比恐慌更糟的了。这种情形不会永远继续下去。没人向我们施魔法,这儿也不是巫师的城堡。(医生说话的中间,瞬时镜头映出弗朗西斯科,眼神惊恐而堕落的莱奥诺拉索近他)只有冷静地分析正在我们当中发生的事,才能对付食欲过盛症。
镜头回对局促不安的诺比勒。镜头随他在客人中间移动。
诺比勒:我有如下建议:我们大家都沉默一段时间,都做出崇高的努力……一种意志上的努力与离开此地的坚定愿望,以便能够……
洛尔:住嘴!诺比勒。(气势汹汹地走向他)您最好别说话。是您把我们关进这口陷阱的,是您使我们成了这场恶作剧的受害者……也许这意味着……
诺比勒:我?亲爱的朋友,是我?因为我请你们吃了饭?因为我把家提供给你们?
洛尔:一点儿不错!您叫了这个叫那个,让我们看完歌剧院的演出后来这儿吃饭。什么殷切地邀请呀(做媚态),我不胜荣幸呀……等等。(变严肃)我们每个人本来都可以回家睡觉……或者去逛窑子……无论那儿都比这儿强。(他气急败坏地来回走)现在您告诉我们,您为什么要搞这种奇怪的邀请?
诺比勒(愕然):奇怪?为什么?你们大家都显得挺高兴……对招待的殷勤,你们自己也表示满意……
大家对洛尔的躁怒差不多都是赞同的,但诺比勒的战败者姿态打乱了他们的阵脚。惊恐的莱蒂蒂娅靠近诺比勒,以便在发生冲突时支持他。
洛尔:好吧,我来纠正并宣布……这种可耻的情形只能由一个人负责,该负责的就是您!
诺比勒:我!我想您是发昏了,洛尔。
莱蒂蒂娅(对洛尔):诺比勒没错儿,您纯粹是个蠢货!
洛尔:要不是我看您是位太太……
莱蒂蒂娅拽住正要走开的洛尔,狠狠打了他两记耳光。然后,她拉着诺比勒走出画面。与此同时,莱昂德罗抓住洛尔,拖他去房间的另一边。中近镜头对着壁橱门:门打开了,罗克穿着衬衣,蹑手蹑脚地溜出来,随手把门关上。
镜头回到客厅。突出前景中坐在椅子上哭泣的莱奥诺拉。近旁是弗朗西斯科和茜尔维娅。
一客人(画外音):您瞧膳食总管……水对他没妨害!
布朗卡(画外音):我头疼……
一客人:不,布朗卡,不。
中近景:弗朗西斯科站起来,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徘徊。
弗朗西斯科:这帮男子汉能拿出什么解决办法?他们唠唠叨叨地象……象一群姑娘。(走近茜尔维娅)茜尔维娅,想点办法让咱们都离开这儿吧……(狂怒)我以后绝不再进这个窑子的门儿!
朱安娜朝坐着的弟弟走来,抚慰他,然后转身对莱奥诺拉。
朱安娜:不要激他的火。他比小姑娘还敏感。(茜尔维娅站起来,走出画面)我相信,对这种处境,没有人比他更痛苦了。
听到这些话,弗朗西斯科愤然而起。
弗朗西斯科:你不要言过其实!你没看见我的神经状态?我不要听谁说话,只想一个人……
他走开。中近镜头对俯身向鲁塞尔的医生。因阿特丽丝在他旁边。俯镜头摇出鲁塞尔。他的瞬时特写。
鲁塞尔(吃力地):我满意……我将看不到毁灭!……
镜头回对紧挨着埃杜阿尔多的贝阿特丽丝。在她身后的背景处,丽达正由壁橱出来,后面跟着布朗卡。
贝阿特丽丝(对埃杜阿尔多):我也觉得,死,这算不了什么,但不能这样死。让人围着……不能单独跟你在一起。
埃杜阿尔多:正是这事使我恼火!不能单独在一起!
贝阿特丽丝(低声地):可是,有个法子躲开他们。
埃杜阿尔多(低声地):真的?这不可能!怎么躲?
贝阿特丽丝(低声地):我以后告诉你,等他们睡了……如果他们万一打算睡的话。
他们狂吻。摇向在旁边看着他们的莱昂德罗,表情厌恶。他起身走开。一个壁橱的门朝茜尔维娅开着,她去找安娜、丽达和布朗卡。
茜尔维娅:我掀开了盖子,发现一个巨大的悬崖,下面是清澈的激流。
安娜(眼神速惘):对。在我要坐下时,飞过去一只鹰,就在我脚下几米远的地方……
丽达:而我呢,风卷起一团祜树叶打在我脸上。
布朗卡:我觉得冷。
他们散开。迭化。夜。
中近景:小客厅的窗子附近摆着一只大瓷缸。镜头慢摇,经过客厅的入口,然后推出客厅。全景:所有的人好象都睡了或在打盹,只有医生用胳膊肘抵着长沙发,守着鲁塞尔。医生倦容满面,摘下眼镜,揉揉眼。在他身后,莱昂德罗从一壁橱出来,用毯子裹住身子,躺到地板上。大中近景俯拍:鲁塞尔一动也不动;医生用单子蒙上鲁塞尔的脸。医生悄悄走到上校身边,坐下。上校正在吸烟。两个吸烟者的中近景。他们小声说着话。
医生:报销了!
上校:已经!这下可全了!我们死的时候,最好化成气体。
医生:等明天他们看见,他们会灰心丧气。
上校:该死的是罗克先生!而不是他,充其量,那只不过是个平庸的乐队指挥!
医生:怎么办呢?
茜尔维娅拿着紧身褡,从一个壁橱出来。镜头跟拍她躺到莱蒂蒂娅旁边。埃杜阿尔多看她躺下后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进另一间壁橱。
壁橱·内部
镜头俯拍:黑暗中贝阿特丽丝的脸。埃杜阿尔多躺在她旁边。两人拥抱亲吻。
贝阿特丽丝:他们看见你了吗?
埃杜阿尔多:不知道……不知道……对我都一样!……
迭化。
客厅
一切都基静悄悄的:上校来到壁橱前,打开橱门,从中拿出一把大提琴……然后又走向医生。二人把鲁塞尔的尸体抬进壁橱。
摄影机在橱内拍摄二人抬进尸体。
特写镜头:俯拍一声不吭的贝阿特丽丝。镜头回到上校和医生把尸体平放在壁橱里。中近景:二人直起身,停在那里沉思地听着……
埃杜阿尔多的声音:这里海水迸溢……
贝阿特丽丝的声音:我到不了。
埃杜阿尔多的声音:再往下……已经……(咧嘴强笑)……可怕!……
贝阿特丽丝的声音(激动地):我的爱……
埃杜阿尔多的声音:我的死!……啊!我的庇护所!
两个男人默默地对视着。医生轻轻关上壁橱门。淡出。
莱蒂蒂娅睡着了,头枕在安娜身上。忽然,安娜惊醒并坐起来。她摸摸自己的前额,觉得又热又渴。她抓起一片柠檬,嚼了嚼,扔掉……猛然间,她的脸僵住了,眼神中流露出极大的恐怖。镜头随着她看的方向快摇,俯对壁橱门下部:门吱吱作响地裂开一条缝,露出鲁塞尔一只僵硬的手。
镜头急回,安娜抑制住恐怖的叫声;她试图弄醒莱蒂蒂娅,未成,终于仰面摔倒,失去了知觉。迭化。
林荫大道·室外·白天
全景:诺比勒私人邸宅的门廊前。警察拦住好奇的人群,不让他们过于靠近花园入口。两辆警车开来。车上下来一位警官。一男子走到他跟前。
警官:一直没动静,工程师。
工程师:那您打算怎么办?
警官:不知道。可是我们就这样无休止地等待下去吗?
工程师:三四天以前,市长曾认为,最重要的是同里面的人建立联系……(边走边谈,镜头移跟)……因此责成我安几只高音喇叭,以便里面的人,如果他们还活者,能听从我们的指导。不过,当我向他说明这样做是愚蠢时,他放弃了这个主意。
警官:愚蠢?为什么?我觉得合情合理嘛。
工程师:因为,比安装喇叭简单得多的是走到房子里面。众所周知,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妨碍我们这样做。但是,还没有人进去过。
警官:这一点不假。(停顿;他点燃一支香烟)昨天我们派过一队消防队员,带着一切必要的装备,就在下午一开始的时候。晚上九点钟他们才返回营房,却不曾有一个队员进到房子里去。
工程师:但是他们试图进去过了吗?我的长官。
警官:没有,事情就严重在这里……
镜头略仰,对着栅栏附近的警官。后景上,有几个人企图冲破警察的防线。
画外音:我们要看看里面出了什么事?……
画外音:我们不是狗!让我们过去!处死警察!……走哇……来呀……!
中近景,拍摄刚刚挤开了警察的人群从警官和工程师面前跑过,冲向花园大门。但到了门前,人们都停住了……看看空中又看看地下……没人越过去,虽然门大开着。迭化。
客厅
客厅一角。膳食总管的中近景,(背影),他用一把斧子(注2)用力地敲打隔墙,想让水管露出来。
膳食总管(一边敲打):一,二,三,四……
莱奥诺拉(画外):他们为什么这么慢?多简单的事!
莱昂德罗(耸肩):简单!……
莱昂德罗性急地夺过膳食总管的斧子,自己敲打起来。水管渐渐露出。
镜头摇拍地板,隔墙的水泥块落在上面。然后镜头移向客人们的赤脚……全景:人们都在围看水管,只有诺比勒坐在一旁。
茜尔维娅(画外):我发烧……让我过去……
丽达(画外):等着轮到你……
镜头摇拍每个人忧心忡忡的面孔。所有的人都型着同一个方向:水管。全景,略俯:他们拥挤着,想看清楚一些。
贝阿特丽丝:哎唷!您踩着我的脚了!您还当是穿着鞋散步哪!
埃杜阿尔多:您怎么啦?千嘛这样喊叫?(停顿)就差让外面的人断我们的水了。
贝阿特丽丝(反唇相讥):您大概应当去帮帮他们。
洛尔分开人群走向水管。手里拿着个狼牙锤。(注3)
洛尔:劳驾……劳驾……
洛尔紧握狼牙锤的尖球,用力敲打水管。在他敲打的过程中,画面上闪现出一张张不安的面孔。突然,水喷涌而出。人们蜂拥而上。一片混乱。
一个声音喊:闪开!闪开!妇女们先来!
医生(拦住人们):行了……女上们……女士们……亲爱的朋友们……
上校(喊叫):你们没听见吗?
医生:排好队,每人先喝一杯。然后你们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一次喝太多可能发生危险,特别是对有病的人。节制些,先生们,节制些!
上校(挤撞弗朗西斯科):您没听见让妇女们先来吗!回到您的位置上去!
朱安娜奋力挤到弟弟身边,把杯子递给他。
朱安娜:拿着,喝吧。(然后愤愤地对上校)我不许您这样粗暴地对待我弟弟。
莱奥诺拉躺着。莱蒂蒂娅端来一杯水,帮她喝下。
莱奥诺拉:这水真好,真清凉!
莱蒂蒂娅站起来。镜头跟拍她也给安娜端去一杯水。
安娜(近于谵妄地):饿……我饿!你们别吃;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男人们聚在水管周围。医生喝水。中近景:罗克躺在长沙发上,一动也不动。阿丽茜娅走来,搬起他的头帮他喝水。然后起身走到医生跟前。
阿丽茜娅:两天没说话了,不睁眼,而且离开大伙儿……甚至也离开我。(停顿)而您却说这不要紧。
医生:那我再重复一遍,阿丽茜娅(和颜悦色地),他的痛苦跟我们大家没任何两祥。尽管由于他的年纪,可能感受得更多些……
镜头摇回,对着水管旁边的丽达,她在朝脸上洒水。贝阿特丽丝走过来,也往脸上洒,还有露茜娅、茜尔维娅及布朗卡。
丽达:噢!我的手!简直象干树枝了!也许找不着水倒更好些,喝水,不过是延长咱们的末日罢了。
茜尔维娅:那您就别喝……
贝阿特丽丝离开她们。镜头跟拍她懒洋洋地迈着脚步来到客厅,到膳食总管身边坐下。俯摄镜头:他端着盘子在吃什么东西。
贝阿特丽丝:您在吃什么?
膳食总管:纸,小姐……(特写:一个用水浸湿了的小纸团)这东西不大好吃……不过能骗骗饥饿。(向她递过盘子)
贝阿特丽丝:如果不令我恶心的话……
膳食总管:纸的味道不难闻,小姐,我和伙伴们小时候吃过。大概我们是上学上腻了……我那时在犹太人的学校里念书。(把一个纸团送进嘴里,纸团的瞬时特写)那是些正直的人……我们觉得厌烦,象大多数孩子们那样……我是猜想……纸是好东西……好象是用树叶和嫩树皮做的……不会有害处……(坚持地)如果您想尝尝。
莱昂德罗(画外):朱利奥!……过来!……
膳食总管(对贝阿特丽丝):对不起……
贝阿特丽丝思考着,没说话。膳食总管站起来,走出画面,把盛满纸团的盘子留在恶心而又疲惫不堪的贝阿特丽丝身边。
膳食总管走近莱昂德罗;后者正试图用碎布凑合着钯喷水的管子堵住。他解下衣领,递给膳食总管,让他继续堵。
莱昂德罗:塞上这块布……
中近景:莱蒂蒂娅和安娜。后者坐在沙发上。
安娜(画外转画内):不要走!别丢下我一个人!……(莱蒂蒂娅靠紧象是在说胡话的安娜)……王子!……(喊叫)王子!……咱们的约定!
摇出客厅全景。弗朗西斯科坐在地上,用电剃刀漫不经心地刮胡子。洛尔从他身后走过,拔掉剃须刀的插销。剃须刀停止转动。弗朗西斯科没说什么。洛尔走出画面。镜头框入吃纸团的贝阿特丽丝,然后成中近景,回到弗朗西斯科,他身后出现对着一面小镜子梳头的茜尔维娅,她想做几个发卷。镜头移向她(背影),面对镜子,接着拉出厌恶地看着她的弗朗西斯科。朱安铘离他几米远,带着一种暧昧的柔情望着他。
弗朗西斯科:我受不了啦!朱安娜,我受不了啦!我向你发誓……这个妖妇只梳一半头发,我受不了。(他站起来走近姐姐,成二人景)我恨她!(停顿,弗朗西斯科显得极神经质)我宁愿忍饥受渴,也不愿受这个。
弟弟的情绪激怒了朱安娜,她站起来走到茜尔维娅那里。
朱安娜(厉害地):您为什么不按规矩梳?(抢过梳子,硬给她梳,梳得很深很平)象这样,看见了吗?象这样!一直梳到底!……
吃惊的茜尔维娅一声没吭,但弗朗西斯科夺过梳子折成两半,发疯似的扔到地上。
女人的赤脚……这是正在走路的丽达;她到贝阿特丽丝旁边坐下。
丽达:对不起,贝阿特丽丝。(神情极不自然)您是否碰巧见到过一个装着白药片的小银盒子?
贝阿特丽丝:小盒子?没有,很抱歉……
丽达:里面有克里斯蒂安的药片。我们象件宝贝似地带着它。咳,我们大家的脑子都这样……
贝阿特丽丝:我立刻去找。
贝阿特丽丝站起,出画。镜头轻轻摇对丽达,她也站起来,朝膳食总管走过去。
丽达(乞求地):朱利奥……我饿了。(两人的中近景)食柜的糖罐里,是否碰巧还剩下块糖?
膳食总管(无能为力):很遗憾,太太,从前天起,就什么也不剩了。
她离开(镜头跟拍),去找丈夫。
丽达:觉得好些吗?耐心点儿,你瞧吧,会有人找到它的。
克里斯蒂安:肯定有人见了,但又藏了起来,好让我完蛋……(轻轻惊跳了一下)
丽达:别这么说……(坐到他身边。两人亲切地搂着)
克里斯蒂安:你知道……(停顿)我正在想,他们此刻在做什么?我一直想这个。(两人眺望远方)
丽达:我也同样,不能忘记他们,我们可怜的孩子!……我唯一的安慰是对自己说,神父在照看他们,用跟我们一样的爱!
克里斯蒂安(一听即火):神父?使我不安的,恰恰就是想到,孩子们得受这个伪君子的摆布……
丽达:不要不公平。
克里斯蒂安:你无法否认他过去向你献殷勤……为了说得婉转一些……算了,我还是沉默的好……
丽达:不用沉默!说呀!
洛尔来到他们身后。克里斯蒂安转身向他。
克里斯蒂安:您对我们说的话感兴趣吗?
洛尔:无论是你们,还是你们两口子的鸡毛蒜皮,都不能引起我丝毫的兴趣。
克里斯蒂安(站起来,正面对洛尔):您不过是个蛮子。而且您一定注意到,从我们在这儿的时候起,我就是这样看您的。
洛尔(耸肩):这个我无所谓。我鄙视您的时间比这更久。
中近景:莱昂德罗和诺比勒,坐在客厅一角。看见他们口角,诺比勒起身走过去。
诺比勒(走到他俩中间):先生们,你们的态度……我不懂……咱们大家处境一样,而且……咱们有好多事要完成……只要彼此……尊重。
全景。人们都站起来,围住这三个男人。
克里斯蒂安:您最好闭嘴,诺比勒。
洛尔:对。向自己的受害者提建议,需要厚颜无耻才行。
诺比勒(惊愕):我的受害者?为什么?洛尔,为什么?请您解释。如果您能讲出道理,我将感到宽慰……
洛尔(被诺比勒的腔调激怒):我没劲儿跟您讲。
上校过来解围,跟诺比勒说话。大家重新又坐下。只有诺比勒和上校两个人走开。镜头跟拍。
上校:跟我来,埃德门多。什么都别说了。不要再给他们火上浇油。(他们来到客厅一角,塞茜娅坐在那儿)请坐。
诺比勒:请您坐在我旁边,阿尔瓦洛……(上校坐在诺比勒与露茜娅之间)您是我的朋友,我向您发誓,我愿献出我的生命,为了结束,为了解决这种局面。我厌恶不幸,一直设法减轻它。他们怎么可以认为我……
上校:是,?
9。最牛逼的密室电影!教堂处结尾又是一贯的布努埃尔式经典。
超现实总要有现实的落点,本片表面上是在封闭环境中剥离中产阶级的面具,实际上描述了一种普遍的困境:人的存在就是对自身的限制,人的交集加深了限制,而要想摆脱就会难免强化自我意识和社会性,陷入作茧自缚的恶性循环。最后问题解决的太草率了,他们的做法本质上还是强调个人意志,然后由导演网开一面,但并不能称作对前期矛盾的正面回答,这种困境本来就是无解的。布努艾尔可能也觉得不够劲,于是又加入了宗教和政治的元素,但反而冲突了之前呈现的普适性,至少我在看到结尾时并没有感到豁然开朗,而是觉得:就这?
足够多的过剩自我意识被囚禁在一起会彼此消解,直到剩下最纯粹的理由时才有方向。很多接连或前后出现两遍的有趣意象让电影自己呈现出互文性,而给嘲弄只想走出困境却不想知道答案的人是件有意思的乐事找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文明与艺术的山洞中,得有一个布努埃尔.
炸天!与《变形记》与《等待戈多》同能量级。(不知是否启发了萨拉马戈的《失明症漫记》,但两者显然不在同一级别:《泯灭天使》以一个回响(Echo)到升华是《失明症漫记》中平庸的“复明”无可企及的。)
我不太喜欢这电影,尽管我知道它有趣有价值的地方,这种不喜欢就像我不太喜欢吃荔枝一样,有时还是吃的。电影结构跟“开水白菜”制作过程很像,以前我也想过类似的安排,比如一部电影几乎所有的时间在讲一群小学生的故事,室内戏偏多,最后突然来个1分钟的大人故事,以此达到戏剧效果。但想想这样的片子做短片更合适,或者说也可以让前面大段更有趣,但仔细想想,双讽刺递进,有趣+讽刺对比强化,容易搞偏,陷入戏弄观众的困境,当然了,可以说布努埃尔对小资的挖苦讥讽和《泯灭天使》搞观众在体验上是相通的,但我还是更喜欢他和观众一起边玩耍边嘲笑小资,而不是只顾自己。对了,开头重复的场景不是片子问题,布努埃尔故意这么做的,提醒观众,超现实开始了。
文明既野蛮,无形之墙禁锢你我。
哈哈哈有点意思 基本上是类似萨特no exit的某种影像化思维实验:如果一群中产阶级被困在一个房间中会怎样?类似于有时候好困就是怎么都没法坚持下去的那种身不由己。在实现上比较乏味 这种乏味倒是让观众也略感疲乏 在这点上类似于凉宫春日的无尽八月 都是日常本身之非日常的突显,就像片末羊群与牧羊教的隐喻蒙太奇所表达的 日常惯习的‘自由’乃是意识形态的幻象 盲目于常态的我们从来都没法走出这个房间 而在暴露之时所感到的焦虑和不安照见的恰恰是某种无法逃脱的状况 即no exit的房间如何找到exit背后依然是对回到日常安定的渴求。这片子恰好并非仅仅讽刺中产 而是所有人 只是中产的惯习力量往往很大 因为那东西维护的不仅是秩序更是自己在秩序中的位置(面子)
当人类长期处于某种固步自封的精神攀篱中时,冲破牢笼就会变得特别艰难.
走不出的房间是一群资产阶级,还有宗教信仰的人,别人也难以靠近,好像很有喻意的样子,可惜自己还看不懂。不知道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多人,有些分不清,每个人都有什么含义吗?确实是挺有意思的电影,可惜自己没什么知识,所以理解不了。
布努埃尔的电影,有多晦涩就有多有趣,超现实主义设定非常吸引人。起初以为是荒诞讽刺小品,鞭笞贵族的伪善,直到结尾才看出,更深刻的宗教隐喻蕴含其中,整个文本具备很广阔的解读空间。“他们为什么就是走不出去?”当观众纠结于这个简单的问题时,其自身也是被困在了电影文本的表层。
放映事故连连制造了不少神奇笑点,但最欢乐的时候是退场的时候门突然开不开了,旁边一大叔说,Oh, may be we should wait til everyone else get out?
1.错失了时机的离去,身为宾馆的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导致所有人都陷入了生活的困境,离不开,只能坐以待毙,人性的本质和弱点开始暴露;2.对布努埃尔的荒诞已经戒不掉了...
4.5。1、仆人离去,中产到来,两个阶级自然地分道扬镳;2、出不去的“魔咒”,源于带着阶级属性的生存状态,真正离不开的是资产阶级的礼节、姿态、享受以及地位,哪怕这种状态伴随着精神上的饥渴与分歧;3、进不去是阶级壁垒的难以打破,更加是旁观者淡漠的审视;4、即便走出了这间屋子,暂时打破了惯有的状态,也终将进入下一间屋子;5、屋子之外的街道上,是枪火鸣响,有死亡在等待。
为了逃避了人生苦痛和对自然的恐惧,人类遁入意识形态与宗教信仰的领区。我们本可支配天然赋予的灵活手脚,却在社会规范的皮革中变成了僵死的鸡脚。想要破茧而出的唯一方法,是反思生命本原的追求和意义。【10】
形式上,它与布努埃尔后期著名的的《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互为反向关系,无法完成的晚餐与无法离开的房间,而内容上却相似,‘房间“成为闭塞保守内心的象征,结尾教堂形成了反复:强权政治与基督教文化于此顺水推船首当其冲。封闭环境下人在社会上冠冕堂皇的的伪装表象被剥离只剩下原始的生存欲望。
布努埃尔墨西哥时期作品。相对他NBSS的剧作而言,视听语言在前一个小时内是相当匮乏和生硬的。直到临近结尾的某个“神启”的时刻那一段很花哨的各人主观镜的剪辑才扳回来。他的问题是,如果不拍所谓超现实的段落是满足不了观众期待的。伍迪艾伦在[午夜巴黎]里致敬的正是这一部电影。
宴会过后莫名其妙走不出房子,这个创意简直是神来之笔;结果令一群衣冠楚楚的“贵人”原形毕露,讽刺的效果堪称绝妙。布努埃尔,如得神助。
1.[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前奏(有饭吃不上vs吃完走不了),然电影化与自由度稍逊。2.不仅讥讽中产者与天主教,自我囚禁乃至作茧自缚,是凡人难以冲破的魔障。3.以两次赴宴与重复介绍作为超现实预兆。4.手袋中的鸡爪,断手爬行梦魇,砸破水管抢水,熊与被宰羔羊。5.教堂复困与军警扫射收尾。(8.5/10)
真想不到,“从一个房间走出来”这么简单一个动作也能被拧出花来,怎么就这么难了呢?而且就算走出来了,接下来也是进到另一个屋子里去。照例黑中产阶级,这次段子还要凶。。并且还好,片子的结尾算是讲得很明白的
与《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成镜面对称。代表着西班牙统治阶级的他们为庆祝自己打败了工人阶级而大摆筵席,却发现这场盛宴永远也不会结束。这些人被囚禁在自己资产阶级的死胡同里。当然,布努埃尔从来不会大张旗鼓地表现他的政治象征,本片只是一场不同寻常的冷幽默喜剧,对之最好的解释就是它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