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期,莉莲(简·方达 Jane Fonda 饰)前往维也纳寻找自己曾经的好友茱莉亚(瓦妮莎·雷德格瑞夫 Vanessa Redgrave 饰),到达目的地之后,莉莲才知道,茱莉亚因为和法西斯支持者发生了激烈冲突而受伤住进了医院,之后不知所踪。
在莉莲回归自己的生活之后,她意外的收到了茱莉亚的来信,在信中,茱莉亚请求莉莲帮助自己投运五万美元给反纳粹组织,尽管这一举动在当时意味着巨大的危险,但是莉莲还是答应了茱莉亚,最终,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在柏林重逢。然而,没过多久,莉莲便受到了茱莉亚的死讯,在悲痛之中,莉莲明白,自己还有未完成的任务。
《朱莉亚》电影剧本
(镜头纪录本)
编剧/〔美〕阿尔文·萨金特
导演/〔美〕弗雷德·津纳曼
译/陈叙一
湖边。左面是疏落的芦苇丛。右面是一座伸进水面、架得有一人多高的跳板桥,在它的尽头的木桩上系着一条小船。船上坐着一个身穿雨衣、头戴雨帽、手执钓竿的女人。远处是薄雾中依稀可辨的环湖群山。湖心上空有几只海鸥在飞翔、盘旋。这个融合在自然景色中静坐垂钓的女人背影,犹如一幅剪影。
莉莲:(声)油画上的颜色,有时候年代久了就斑驳了。这时候有一些画就露出最初勾勒的线条,比如,透过一件女人衣服露出一棵树:透过一条狗露出一个孩子:露出一只船却不是飘在海面上。这叫做……“原画再现”,因为画家当时感到不中意,涂改掉了。
湖水荡漾。
靠近巴黎火车站的岔道处。发出隆隆声的火车头,喷着白烟、蒸汽,牵引着列车离站,缓慢地迎面驶来。
湖水荡漾:渐显叠印的一个老妇的脸。
莉莲:(声)现在我老了,我想回忆一下,我曾经是怎么样的,现在又是怎么样的。
宽阔的海滩上,只有一幢孤零零的木屋。海浪和风声像低沉的叹息。
木屋内。一幅有罗斯福肖像的大月历挂在墙上。月历上有1934年6月的字样。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打字声。
嘴里叼着香烟的莉莲·海尔曼,用打字机在创作剧本。她停手,看了看打字机上的原稿,在思索。她伸手拧亮台灯。
台灯亮了。莉莲用左手取下叼着的香烟,喷了一大口烟,右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沉思,又喝了一口酒。
特写:夹在打字机滚轴上的原稿(剧本里的人物对白),伸入莉莲的右手,猛地抽出原稿。
莉莲低头又看了看原稿,把它搓成一团,扔进桌边的字纸篓。
字纸篓的特写。一只脚伸过来把它踢翻在地。
莉莲在座椅上往后一仰,随手拿起酒杯。起立,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慢地踱向窗口。
站在窗内的莉莲向外眺望。
海滩。在木屋前不远的沙滩上,布一条船底朝天的木船。达希·哈米特背着一麻袋蛤蜊之类的海味,右手拎着一把铲子,从海边朝着木屋走来。
站在窗内的莉莲,喷了一口烟,向外眺望。
达希走到木船边,放下铲子,把麻袋里的海味倒在一个铁桶里。
仰摄,海滨木屋全景。莉莲从门内走出来,手扶阳台上的栏杆。
莉莲:又写不出来了,达希。架子又散了。
达希:(声)你穿上毛衣……
达希掮起铲子,拎着铁桶,迎面走过来。
达希:……带点酒来。等我烧起火,咱们做饭吃。别忘了带香烟。
站在阳台上的莉莲,对屋前走过的达希,大声喊道。
莉莲:我不是来听命令,我要你出主意。你是一个名作家。
海滩上,达希径自向前走去的背影。
莉莲:(声)你可不是一个将军,达希。我也不是一个小兵!
夜。莉莲席地坐在海滩上,又点燃一支香烟。
海滩上,达希和莉莲围坐在篝火旁边。后景是室内灯光通明的海滨木屋。
火光一闪一闪地照亮了达希和莉莲的脸。
达希:你真写不出来,就找别的事干干。去当女招待。当个救火队员怎么样,你能当个队长。这个主意可不坏啊。去找个小城镇,当一个小救火队的队长。我去当市长。
莉莲:凭什么你当市长?
达希:你要去了,总得有人委任你呀。
莉迮:我那倒霉的剧本写不下去了,可是你还毫不在乎!你不写了并不等于……
激动的莉莲突然收住口,起立,慢慢地踱开。难堪的沉默。
达希:这么吧,莉莉。我让你去巴黎玩一趟。
只听见站在黑暗中的莉莲答话。
莉莲:我可不想去巴黎。
达希:干嘛不去?那儿好着哪。在那儿写剧本,散散心。找你的朋友朱莉亚。
莉莲:你明知道朱莉亚不在巴黎。
达希:反正去找她。去西班牙。那儿说不定要打内战。你帮着去打吧。嘿,你这人就好斗!
莉莲:我这人不好斗。你别说我好斗。把我说得象个看门的恶狗。
达希:你是一条看门的恶狗,莉莉,可是你心里想做一条听话的好猎狗。
莉莲:这儿沒法写作。
达希:那就别写。干脆就别写了。反正你过去也没写过什么东西。没有人会注意你。你就趁这机会改行吧!
莉莲气呼呼地从黑暗中走过来,站在篝火旁边。
莉莲:叫我做一个作家的可是你啊,达希尔!“坚持下去”,“你有天才”,这可都是你说的啊!你尽给我说这些好听的废话。你看我现在哪!
达希:你要后悔,找个没人地方去哭。别在我跟前哭。(他站了起来,向后景走去)在这儿写不出来,那另找个地方。别写了。开个杂货铺。去当煤矿工。什么都行,反正别后悔。
达希边走边说,说完之后,朝着灯光通明的海滨木屋走去……
莉莲:(声)我的一切往事都历历在目。其中也有一些真实被戏剧性事件或者幻想所歪曲。但是我绝对相信……
后景里,达希走进木屋,拧灭了室内的灯光。一片漆黑。
莉莲:(声)……我对朱莉亚(切入,年轻的朱莉亚,微笑的脸)的回忆,都是真实的。
年轻的莉莲,微笑的脸。
朱莉亚的外祖母坐在长方桌的一端。
朱莉亚的外祖父坐在长方桌的另一端,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男管家走近桌旁,撤去吃完的菜盘。
菜盘上放着一条吃得干干净净只剩鱼头、鱼尾的整条鱼骨架子。
空荡、昏暗的餐室。长方桌的两端坐着朱莉亚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在长桌的半中腰面对面坐着年轻的朱莉亚和莉莲。两个女仆各拿两杯冰糕,端到主人们的面前。
莉莲困惑地看着女仆放在她面前的冰糕。
放在莉莲面前的一杯冰糕。
坐在对面的朱莉亚抬手拿起一个汤匙,微笑,向莉莲示意。
莉莲明白了朱莉亚的示意,微笑,学着朱莉亚的样子,吃起冰糕来。
放在餐具柜上的一盘烤得很嫩的牛腿。男管家在片肉,把岗分在边上的空盘里。
男管家站在朱莉亚的外祖父身边,把盘里的牛肉切成小块。
莉莲低下头默默地在吃盘里的肉。
微笑的朱莉亚。
空荡、昏暗的餐室。传来低沉的钟声。
朱莉亚的外袓母听到钟声,抬手看了下手表,朝着朱莉亚的方向点了点头。
空落、昏暗的餐室。朱莉亚离座起立,走到外祖母跟前。
年轻的朱莉亚:新年快乐,外祖母。
外祖母:新年快乐,朱莉亚。
朱莉亚屈膝行了一个礼,转身走向外祖父。莉莲也离座起立,随着朱莉亚的方向走过来。朱莉亚来到外祖父跟前。
年轻的朱莉亚:新年快乐,外祖父。
外祖父:唔——
朱莉亚屈膝行了一个礼。她和莉莲并排地向餐室门口走来,边走边谈。
年轻的莉莲:为什么吃到一半就吃冰糕?
年轻的朱莉亚:吃完鱼吃点甜的,吃肉就有味了。
二人走出餐室,莉莲在门口突然站住。
年轻的莉莲:这是谁?
小桌上有一张放在镜框里的照片——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人,她跟前跪着一个男人在吻她的手。
年轻的朱莉亚:我的母亲。
年轻的莉莲:天啊!
年轻的朱莉亚:她最近又结婚了。
年轻的莉莲:你母亲住在哪儿?
朱莉亚和莉莲走上楼梯,边走边谈。
年轻的朱莉亚:在苏格兰。她买了一幢时髦的古堡。
年轻的莉莲:你去过哪儿?
年轻的朱莉亚:去过一次。
年轻的莉莲:那儿怎么样?
年轻的朱莉亚:呃,都是些有头衔的时髦人物。
年轻的莉莲: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二人走上二楼,向一间屋子走去。
年轻的朱莉亚:不记得了。我对他们不感兴趣。都是一些有钱的名人,看见我只打个招呼。我都不记得了。
她们走进屋子。
特写:立柜式的留声机。朱莉亚伸进画面的手,启动开关,另一只手把唱机头放在旋转的唱片上,立刻放出当时流行歌曲《我的安乐窝》的乐声。
朱莉亚的卧室。年轻的朱莉亚和莉莲都换上了袍式长袖丝质睡捃,赤着双脚,各自随着乐声在地毯上婆娑起舞。一会儿,她们又抱着跳起交谊舞来了。
年轻的莉莲:新年快乐,朱莉亚。
年轻的朱莉亚:新年快乐。
年轻的朱莉亚和莉莲各自睡在一张单人床上。朱莉亚靠着枕头斜坐着,手里拿着一杯酒。莉莲躺在床上吸香烟。
年轻的朱莉亚:(背诵小说中的片断)“我叫……派里斯……”
年轻的莉莲:“我叫派里斯,我……我象一串珍珠项链……”
年轻的朱莉亚:“我叫派里斯,象风骚的舞女戴着的……一串珍珠项链……”(笑)
年轻的莉莲:(笑)“我叫派里斯,象风骚的舞女戴着的一串珍珠项链……一个多情的法国人走进我的屋子。”
年轻的朱莉亚:“……他把我带进昏暗的巴黎夜色……”
年轻的莉莲:“带我到他的别墅。”
年轻的朱莉亚:(用法语背诵了一句)……
年轻的莉莲:(欠身坐起,迫切地)怎么样哪?
年轻的朱莉亚:(笑)……真太美了!
年轻的莉莲:(追问)怎么样哪?
年轻的朱莉亚:你学了法语就懂了。(笑)
壁炉里烧着熊熊的火。镜头拉开,缓慢地移到壁炉对面的床。出现在画面里的朱莉亚和莉莲都长大成人了。莉莲面对着炉火睡在床上,朱莉亚坐在床边。
莉莲:“我叫派里斯……”(笑)
朱莉亚:“我叫派里斯,象一串珍珠项链……”(笑)
莉莲:等一等。是……(莉莲的头部特写)“我叫派里斯,象风骚的舞女戴着的……一串珍珠项链……”
朱莉亚的头部特写。
朱莉亚:“我叫派里斯,象风骚的舞女戴着的一串珍珠项链,外面是……”(莉莲的头部特写)……(用法语说了一个单词)
莉莲:“我叫派里斯,象风骚的舞女戴着的一串珍珠项链,外面是……”
朱莉亚:(声)(法语的单词提示)“……”
莉莲:(重复法语单词)“……里面我觉得又硬又热……”
朱莉亚坐在床边,莉莲躺在床上。
朱莉亚:(连说带笑地)“又硬又热,我不在乎……”
两人笑成一团。镜头缓慢地向前推。莉莲从地毯上拿起两杯酒,一杯交给朱莉亚。清脆的钟声报时,现在是子夜了。莉莲和朱莉亚碰杯……
莉莲:新年快乐,朱莉亚。
朱莉亚:新年快乐,莉莉。
这时,镜头推到朱莉亚面对炉火的侧面特写。
莉莲:(声)我好象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形容词,象“温柔”、“强烈”,或者“纤细”,可是我觉得在那天晚上,这是我从没见过的……一张最美丽的脸……
台灯照亮的打字机。莉莲坐在阴影里的背。
莉莲:(声)……最美丽的脸。
莉莲转身,起立,向房门口走去。
莉莲面向镜头走到房门口,停下来,关灯。她在昏暗中慢慢走到楼梯口,站住,倾听。
卧室。达希侧身睡在床上。
莉莲在昏暗中走上楼梯的背影。
达希侧身睡在床上。莉莲走进卧室,来到床边,坐下。
莉莲:也许我到了别的地方能写下去,达希!我想到巴黎去写作。(稍停)你醒着吗?
达希:(嗯了一声)
莉莲:达希,是我妨碍你写作了?
达希:(嘟哝)不,只是……莉莲,你妨碍了我睡觉。
莉莲慢慢地倒卧在达希的脚下。静寂的夜,传来低沉的波涛和风声。镜头缓慢地推到睁着两眼在思索的莉莲头部的特写。
年轻的莉莲:(声)那么巴黎哪?罗马哪?
年轻的朱莉亚:(声)你没好好地听。
年轻的莉莲:(声)我在好好地听。
一辆行驶中的汽车头前部,从挡风窗里可以看到车前的景色。汽车开进大庄园,沿着两旁树木参天的林荫道向前行驶。这条路好象没有尽头一样。
坐在车内的年轻的莉莲。
坐在车内的年轻的朱莉亚。她的目光从看着莉莲的方向移到……
车内后座上正在打盹的外祖父,还有坐在他旁边面无表情的外祖母。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驶近宅邸,不断地按电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
听到电喇叭声音的男女仆人从宅邸正门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在正门前停住。朱莉亚第一个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后面草坪走去。男女仆人围上去,有的取行李,有的开车门,扶下朱莉亚的外祖母。莉莲从前座下车,看见朱莉亚的背影,追了上去。
宅邸后面的草坪。莉莲追上了迎面走来的朱莉亚。她们走下石台阶……
年轻的莉莲:你说你怎么回事?
年轻的朱莉亚:我不愿意跟他们呆在这儿。我恨他们!
年轻的莉莲:为什么?
……朱莉亚没有搭理,只顾向前走去的背影。莉莲跟在她的后面。朱莉亚打开养马场的栅栏门,走了进去。朱莉亚向右方凝视的侧面。
年轻的朱莉亚:他们带我去开罗,说开罗有多美多美,可开罗一点也不美……
莉莲在注意倾听。
年轻的朱莉亚:(声)我跟外祖父说……
小河边伸进水面的木跳板桥。朱莉亚面向小河坐在桥尽头,两脚垂在水面上。莉莲背对观众坐在朱莉亚身后的跳板上。
年轻的朱莉亚:……看这些人。他们在挨饿。他们有病。我们不能做点什么吗?他说,你别看好了。我说,他们有病啊。
莉莲在注意倾听。
年轻的朱莉亚:(声)他说,我可没叫他们生病。
年轻的莉莲:那么巴黎哪?罗马哪?
朱莉亚回过头来,面对画外的莉莲。
年轻的朱莉亚:你没好好地听。
莉莲抬头看画外的朱莉亚。
年轻的莉莲:我在好好听。
朱莉亚又转过头去,望着前面的小河。
年轻的朱莉亚:在我母亲家,佣人住在地窖里……
朱莉亚坐在桥尽头。莉莲坐在她身后,侧耳倾听。
年轻的朱莉亚:……三间屋子住十八个人。没窗户。一个洗澡间。这不对!
朱莉亚回过头来,看着画外的莉莲。
年轻的朱莉亚:这不对,莉莉。你明白吗?(化出)
化入。左面是疏落的芦苇丛。右面是一座伸进水面、架得有一人多高的跳板桥,在它的尽头的木桩上系着一条小船。船上坐着一个身穿雨衣、头戴雨帽、手执钓竿的女人。她的背影犹如一幅剪影。
朱莉亚:(声)牛津大学医学院来通知了。我考取了。
莉莲:(声)什么时候去?
朱莉亚:(声)过了夏天就走。
海轮的汽笛喷射出一股蒸汽,一声长鸣。
海轮甲板上靠近舷梯处。旅客、送行的人、来来往往的水手,一片嘈杂声,还夹杂着喧闹的音乐。
海轮服务员:(声)请送客的都上岸!
朱莉亚带着帽子的头部。
朱莉亚:你回去吧。
莉莲进入画面的背影。她和朱莉亚拥抱告别。
二人拥抱,莉莲的正面。莉莲走向舷梯,镜头跟着摇。她走出丈把远,站住,转身,说了些什么,但被嘈杂声所淹没,听不清楚。朱莉亚进入画面的背影走向莉莲。
莉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要隔好久吧。
朱莉亚:你要这么想……
二人一起走向舷梯。
朱莉亚:……好久不见,见了面就更有的说了。
海轮服务员:(声)请送客的上岸!
二人走到舷梯口。
莉莲:哦,要写信来。
朱莉亚:我会写的。
莉莲走下舷梯,走到一半,转身。朱莉亚站在舷梯口的背影。
朱莉亚:好好写作。抓住机会。放勇敢点。听见吗?
站茌舷梯上的莉莲挥手。
莉莲:再见了!
站茌舷梯口的朱莉亚挥手。
朱莉亚:再见了!
站在舷梯上的莉莲挥手。
莉莲:(声)我有好久没有再见到她,直到我去牛津大学……
化入。牛津大学校园……
莉莲:(声)……去看望她。(稍停)
……一座拱门正对院子里面一幢大楼的正门。朱莉亚从大褛的正门里出来,沿着通向拱门的小道一直走过来……
莉莲:(声)有一些女人到了最成熟的时候,她们的姿色是她们一生中最美的,她们的身材也是她们一生中最苗条挺拔的。这一年,朱莉亚就是这样。
……这时,朱莉亚已走出拱门,半身的近景,站住,好象认出了谁站在她的前面,脸上绽出了笑容。化出。
化入。牛津大学校园另一角。朱莉亚和莉莲肩并肩地在一个大院子里边走边谈,摇镜头……
莉莲:你的朋友多不多?
朱莉亚:不多。
莉莲:你常去看戏吗?
朱莉亚:不,没有时间。
……她们二人拐弯上了走廊,面对镜头,继续边走边谈。镜头跟着她们横移……
莉莲:过去我们可常去看戏。
朱莉亚:等你写出剧本,我就去看。你写得怎么样啦?
莉莲:我还在出版社工作。我希望能全天写作。你有男朋友吗?
朱莉亚:没有。你哪?
莉莲:好象找到了一个。你哪?
朱莉亚:有过。可合不来。
牛津大学校园另一角。草坪。朱莉亚和莉莲坐在一棵大树下。
莉莲:你看些什么书?
朱莉亚:达尔文、恩格斯、黑格尔、爱因斯坦……
莉莲:你看得懂爱因斯坦?
朱莉亚:当然。
牛津大学校园另一角。朱莉亚和莉莲在一座旱石桥上边走边谈。
牛津大学校园另一角。朱莉亚和莉莲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迎面过来。她们下车,放好自行车,向一座拱门走去。
莉莲:你明年夏天回来吗?
朱莉亚:不,我要去维也纳。我要到那儿去读完医科。然后再申请上弗洛伊德的课。
莉莲:做得到吗?当然你做得到,可谁知道!
她们在拱门下站住。朱莉亚转身对莉莲说。
朱莉亚:大概可以。有可能。我想他会收我的。
莉莲望着画外的朱莉亚。
朱莉亚:(声)莉莉,你应该去维也纳……
朱莉亚望着画外的莉莲。
朱莉亚:那你就有得写了。那儿的人生气勃勃,劳动人民都翻身了。在弗罗里斯多夫建立起自己的市区。
莉莲望着画外的朱莉亚。
朱莉亚:(声)他们有自己的乐队。办了维也纳最好的报纸。莉莉……
朱莉亚望着画外的莉莲。
朱莉亚:……这世界终于有希望了。你明白吗?
莉莲:(声)我明白。
她们二人向拱门里走去。
俯摄。她们二人从拱门走向院落,镜头越拉越高。
莉莲:(声)可是我没明白。没充分明白。又有谁真正明白了?!她不时给我来信。她在维也纳大学继续读医科。一年年过去了,她在信里愤怒地谈到法西斯主义的威胁,谈到纳粹、墨索里尼、希特勒,和即将来临的生灵涂炭。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们对这些都置若罔闻。
夜。莉莲睁大两只眼睛,侧脸躺在床上。
莉莲:(声)我终于同意了达希的建议,看离开家是不是能写得好一些。我又回到了欧洲……
夜。巴黎僻静的街头,街心有一个喷水池。
莉莲:(声)……来到巴黎。
夜。巴黎僻静的街头,街对面是一幢小公寓的正门。一个巴黎警察走向街对面。传来街头艺人的手风琴声。
莉莲:(声)朱莉亚……!
小公寓内。楼梯口,墙式电话机旁边,莉莲在听电话。镜头慢慢拉开,到中景停住。
莉莲:……是我!莉莲。是你吗?不象你的声音。哈……真是想像不到!太久了。你看到我打电话给你留的话吗?我打电话找你,找了好几个星期。我很好。我在巴黎。什么时候能见你?怎么才能……?我的剧本快写完了。你收到我的信吗?你好吗?有什么困难?喂……喂,什么?我要来维也纳。不要来,为什么?那么,折衷一下怎么样?我们折衷一下。对,在雅各布旅馆。我们不见不散。你怎么啦?喂——!
显然,电话中断了。莉莲挂上电话,转身上楼,走进自己的屋子。
书桌上,亮着的台灯底下,摆满了空杯子、空盘子等杂物。
餐具桌上也零乱地摆满了杂物、食品、水果等。
莉莲坐在书桌边打字。传来隐约的人群嘈杂声。莉莲起立,走向窗口。
俯摄。僻静的街道。成群的工人走了过来。
莉莲从打开的半扇窗户向外张望。
街上。成群的示威工人经过,有的还扛着横幅标语。在游行队伍经过的空隙间,看见莉莲从小公寓的正门出来,站在门口向外张望。
游行队伍有点乱了。后面传来一阵阵急迫的警笛声。
站在门口的莉莲向外张望的脸。
向前奔跑的工人。
莉莲的头紧张地闷左右转动,看看前面奔跑的工人和后面追赶上来的警察。传来警车的警笛声。
街上。迫赶上来的警察和警车。
街边一堆修路用的小方石块。奔跑过来的工人蹲下身子捡起石块。
街上。工人们向后面追赶的警察扔石块。
小公寓前的街上,向前追赶的警察和警车,等他们过去以后,看见站在门口的莉莲退几步,进入门内,关上公寓正门。
莉莲用打字机在给达希写信。打字机嘀嘀嗒嗒的声音。莉莲抬头在想……
莉莲:(声)(愤懣、激动地)不过,达希,我是想集中思想写我的剧本,可是我……我觉得恶心。这种恶心完全是由恐惧引起的。这儿好像隐藏着一种邪恶。一种可怕的、可能影响我们生活的邪恶。(她闭目,双手捂住脸)这不仅发生在巴黎。(发自内心地,低沉地)朱莉亚会出事吗?她还在……
维也纳,广场,阅兵台上,纳粹和奥地利的高级将领。
莉莲:(声):……维也纳念书。
广场上,整齐排列的德国兵。镜头向后拉,显现出广场上的盛大阅兵典礼的全貌。
布满画面、排列整齐、全副武装的德国兵。镜头向后拉,显现出会场全貌。
维也纳学府大楼前的石台阶。一群暴徒和佩带着纳粹“卍”字党徽袖章的法西斯大学生拥上台阶,直奔大楼正门。镜头跟着人群向上移,推到挤在正门前正在砸门的暴徒。
正门砸开了。暴徒冲入,有几个暴徒把里面一个人拉到宽阔的阳台上殴打。
围攻、殴打的暴徒们的下半身:移动的脚步:被殴打的人挣扎起来,逃跑。暴徒追赶。
另几个暴徒又在正门内抓住了一个人。
暴徒们把这个人拖到阳台上。
几个法西斯大学生从正门内冲出来,用手里的木棍猛击被掀翻在阳台上的那个人。
一个人双手用力拉住阳台上的石栏杆。好几个暴徒把他拉开,猛推一下。这个人从石台阶上跌滚下来。镜头跟着在台阶上翻滚的人移动。
洗澡间。一个人双手拉住澡盆的边缘。几个暴徒把他拉开,拖到外间屋子。
暴徒在外间屋子殴打那个人。那个人挣脱,向门口逃去,暴徒紧追不舍。
一群法西斯大学生抬着这个人从正门出来,拥到阳台的石栏杆边上,像扔包一样把这个人扔出去。
仰摄。阳台上被扔出去的人,向地面坠落。静场。这个人沉重的落地声。阳台边上暴徒们狂笑。
阳台上,暴徒们又拥入正门。
阳台的尽头,六、七个男女(其中有一个是朱莉亚)手执木棍直奔过来。
暴徒们又从正门拖出被他们抓住的人。
暴徒们在阳台上殴打那个人。后景里,朱莉亚等人迎面奔跑过来。
暴徒们殴打那个人。
有几个法西斯大学生发现奔跑的朱莉亚等人,迎上去同他们殴打。
朱莉亚挥舞手里的木棍,猛击围上来的暴徒,嘴里喊着……
朱莉亚: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朱莉亚被暴徒们掀翻在地。暴徒们团团围住她殴打。
静场。莉莲惊慌的脸。
莉莲:朱莉亚!
一阵机枪声。一张维也纳报纸,大标题:“维也纳在烈火中,武装工人与部队交战,死亡二百人”。
工厂。法西斯军队在进攻。
军队冲入工厂。
厂房的窗口,里面发生爆炸,一阵火光,浓烟滚滚。
一挺重机枪喷射的火舌。
工厂在燃烧。
紧逼上来的军队。
工厂在燃烧。
厂房窗口内爆炸,熊熊大火。
武装工人在窗口向外打冷枪。
睁着两眼、仰卧的莉莲。她的头在枕上不安地翻过来翻过去。听见叩门声,她抬起头来。
坐在床上的莉莲……
女看门人:(声)电话,小姐。电话。维也纳来的电话。
……莉莲下床,向门口走去。
莉莲在楼梯口听电话。
莉莲:出了什么事?哦,我的天……要紧不要紧?当然我要来的。请你告诉她,告诉她我要来的。对……
维也纳。墙上贴着德国占领军的布告。
莉莲:(声)……我上哪儿找她?
缓慢行驶中的出租汽车内。可以看到车前设有铁丝网路障的街口,马路上几个武装警察。出租汽车只得改道而行。
出租汽车内,莉莲坐在后座上向外张望。
从出租汽车的前窗望出去,又到了一个路口。站在街心的武装警察举手示意,叫汽车停下,又用手点了点另一个方向。汽车顺着警察指点的方向拐弯,开走了。
另一条小街。迎面来了一长列由士兵押送的被解除武装的工人,他们都举起双臂把手放在脑后。出租汽车从他们的身旁驶过。
出租汽车开到医院大楼前的大街。
出租汽车在医院大门前停下。莉莲拎着小皮箱下车,付了车费,走向门前的岗警,出示证件。
医院里的楼梯上,匆匆忙忙的人上上下下。莉莲跟在一副担架后而走上来,到楼梯口,被一个警察拦住。莉莲又出示证件。
莉莲又上了一层楼,走到病房前,被一个便衣警察拦住。她又向他出示证件。便衣警察仔细看了证件,伸手啪地一声弹了下手指。从敞开的病房门里走出一个女护士,便衣警察向她点了点头。护士向莉莲看了一眼,转身入内;莉莲跟随她进入病房。这是一个两边排着一、二十个病床、当中留出一条甬道的大病房。莉莲沿着甬道向里走。
一个少年在一个病床前的甬道里用墩布擦地板,抬头,朝着画外莉莲的方向看。
莉莲在甬道里走过来,在一个病床前站住。
仰卧在病床上的朱莉亚,头上缠着纱布,只露出一只左眼、鼻子和嘴,几乎辨认不出来了。镜头向下摇,好像莉莲在从头到脚地打量她,只看见盖在腿部的毯子隆起,说明朱莉亚有一条腿受了伤,伸不直。
站在床跟前的莉莲慢慢地抬起头。
那个擦地板的少年放下墩布,端过一个小方凳,放在走到病床右边的莉莲身边,自己转身来到病床左边的床头,贴着朱莉亚的耳边说道……
少年:(德语)小姐!(他用左手轻轻地搔了下朱莉亚露在盖毯外面的右手,然后,双手捧着朱莉亚缠着纱布的头,慢慢地转到右边,面向莉莲)你的朋友!(说完,他就走开了)
莉莲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朱莉亚。稍停……
朱莉亚:(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莉莲惊慌地向四周张望,不知所措。
从附近的病床前面走过来一个护士。
护士来到朱莉亚的病床左边。
护士:(用德语向莉莲解释朱莉亚的病况)
莉莲:(听不懂)什么?
护士:(又说了一、两句德语,作了手势。离去)
医院大楼的楼梯。莉莲从上面走下来,周围上上下下的人很多。少年从后面追上莉莲。
少年:小姐!
倚着楼梯栏杆的少年。
少年:(德语。告诉莉莲给她预订的旅馆名称)
莉莲:(声)(半懂不懂地,重复少年的话)在帝国饭店预订了个房间?
少年:(德语)对。
帝国饭店旅客服务台前的大厅。后景的餐室里,有个三人小乐队奏着维也纳圆舞曲。
服务台后面站着一个身材魁捂、身穿制服的职员,面对莉莲。
职员:承蒙光顾,不胜荣幸,小姐。
莉莲的正面。
莉莲:是谁来预订的?
职员的正面。
职员:哦,对了……冯·弗立茨先生替您订的。他要我转告您,一切都安排好了……
莉莲的正面。
职员:(声)……您一定会在这儿感到称心的。
莉莲:那么,冯·弗立茨先生也住这儿?
职员:(声)他不住这儿,小姐。
职员的正面。
莉莲:(声)我怎么去找这个冯·弗立茨先生呢?
莉莲的正面。
职员:(声)哦,呃……我不知道。呃……他一会儿来一会儿走。
职员的正面。他按了下服务台上的铃。过来一个侍者。
职员:(对侍者交待房间号码。德语)
侍者拎着莉莲的小皮箱在前引路,穿过大厅,侍者和莉莲来到电梯前。
病房门前,一个护士从里面走出来。
护士:她刚动了手术在休息。请你明天再来吧。(说完,径自向前走去)
病房门外来来往往的医务人员。莉莲追问那个护士,拦住她。
莉莲:是什么手术?对不起,什么手术?
护士:她在休息。
莉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护士:请明天来吧。
莉莲:什么手术?
护士:你明天来吧。(说完就走开了)
莉莲:(气极)不,我不要等到明天,我就要在这儿等着!
化入。夜,病房外一条长椅上坐着正在吸烟的莉莲。昏暗的过道里寂静无人,显得更加空荡,只有一个警察在前景里的楼梯口踱来踱去。后景里的楼梯上,一个医务人员急匆匆地走下来,从莉莲的跟前走过。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过道里引起了回响。
莉莲低着头打盹。后景里有两个医务人员在低声说话。稍停。一道强烈的白光照在莉莲的身上,莉莲惊觉,抬头;原来这是病房门开了,从里面射出来的灯光。随着这道白光,只听见……
护士:(声)小姐!
莉莲起立,朝着敞开的病房门走去。
镜头从盖毯下面朱莉亚隆起的腿部,慢慢移到床头,显现出朱莉亚和莉莲。朱莉亚缠着纱布的头面向坐在病床右边的莉莲。朱莉亚伸在被外面的右手,慢慢移过去握住莉莲的手,然后又把手慢慢缩回来,用手指在自己嘴边拨了几下,然后指了指外面,再把手握成拳头悬空地捶了几下……
莉莲: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朱莉亚又用手指了指外面……
莉莲:我不懂你的意思。
……莉莲凝视着朱莉亚。
湖上。一条小帆船悠然驶过,向右掉转船头,风篷抖了一枓,朝着远方驶去了。
莉莲坐在船边和朱莉亚侧面坐在船尾掌舵的背影在画面上掠过。
放声欢笑的朱莉亚的脸。突然画面抖动。
莉莲头靠病床睡着了。一只手伸进来把她摇醒。莉莲抬头,看见站在她身边的护士。她站起来低头看到空病床,褥子也给卷起来了……
莲莉:她去哪儿了?
护士:去治疗了。
莉莲:她怎么啦?
护士:去治疗了。
护士走开,莉莲茫然地看着她离去的后影。一个警察从甬道里走过来。
夜。莉莲从街心走上人行道,迎面走过来。在人行道的一侧,是一排铁栅栏。莉莲听到声音,站住。
少年:(声)普——咝!小姐!
站在铁栅栏后面的少年。
莉莲来到铁栅栏跟前。少年把手伸出栅栏,递给她一张纸条以后就走开了。莉莲接过纸条,继续向前走。她来到一条小巷口,拐进去,站在路灯底下,打开纸条……
朱莉亚:(声)“回巴黎去。快走。把你的地址留在旅馆里。他们要送我到另一个地方去。爱你的……朱莉亚。”
莉莲向小巷深处走去的背影。
莉莲:(声)我在欧洲逗留了好几个月想寻找她,等候她的消息……
莉莲原先住过的巴黎小公寓,楼梯口公共电话处……
莉莲:(声)……可是音讯全无。
……镜头摇到莉莲在打电话……
莉莲:现在请你说得慢一点,我听不懂你的话。(后景里一个穿着浴衣的妇女来到楼梯口准备上楼)什么?等等,我叫别人来听。(对妇女)你会说德国话吗?(改用法语)呢……说德语!
妇女:不会。
……后景里一个房门口出现一个中年男子,他走了过来。
男:对不起,太太。我会德语。
中年男子接过电话在听。
莉莲脸色焦急,在等待。
中年男子把电话听筒拿在手里。
男:他们说没有这么个人。
莉莲又急又气,大声地说……
莉莲:他们一定知道她的。跟他们说,我见过她,在医院里见过她。
莉莲气极,转过脸去,吸烟,又把脸转回来在听中年男子向对方讯问的声音。
男:(用德语讯问对方)
中年男子的正面。
男:没有,太太,那医院里没有这么个人。
莉莲的正面。
莉莲:可我见过她。他们准知道她去哪儿了。
男:(声)太太,他们……
中年男子的侧面,对着莉莲。
男:……不知道这么个人。
海滨木屋。寂静的海滩。
莉莲:(声)我那剧本怎么也写不下去了,我回美国了。没过多久……
木屋内。莉莲坐在靠窗口的书桌前的背影。她转向右面,低头看着手里的信。
莉莲:(声)……我收到一封信,上面是维也纳的邮戳。叫我写信投寄伦敦邮局信箱转交绐她。她叫我不要担心……
莉莲从书桌跟前走开,慢慢地走到另一个窗口向外张望。
莉莲:(声)……她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我又勉强写完那个剧本。
莉莲在窗口转过头来,喊道。
莉莲:要下雪了,达希!(没有人回答,又叫了一声)达希!
天气转暖了。莉莲坐在书桌前的侧面,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她在打字,进行创作。后景里的窗户敞着。她不满意地看了一下夹在打字机滚轴上的原稿,猛地站起来,拿起打字机,走到窗口把打字机往外一扔,转过身来,痛苦地大吼了一声。
莉莲:噢——!
夜。莉莲在书桌前打字。她停下手来,身子靠在椅子上,眼睛还盯着原稿在思索。她伸出左手,下意识地从桌边盘子里拿起一块夹肉面包,咬了一口,又用右手拿起一个酒瓶,对着瓶口喝了一口。她放下酒瓶,继续打字。
打字机滚轴上的原稿。字母键子打出“剧终”字样。
莉莲露出微笑得意的脸。她从打字机里抽出原稿,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上,举起两只手托着后脑勺。
早晨。莉莲和衣蜷卧在长沙发上。她醒了,起立,向四周看了一看。
室内没有人,一张圆桌放在两把座椅中间。从后景里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阳台上静坐着的达希的后脑勺。
莉莲察觉到了达希在那儿。
莉莲向门口走去,停下来点燃一支香烟。
阳台上,达希全神贯注地在看莉莲的原稿。莉莲从门口出来,轻轻地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
莉莲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达希。
达希看完最后一页,把原稿放在一边,取下老光眼镜,用手指揉了揉疲劳的眼角,思索了一下,转过脸来。
达希:你想当一个真正的作家。很好。这是我们的方向。这个我说不上,你还是把它撕了吧。并不是写得不好,是还不够好。对你来说,还不够好。
莉莲在仔细地听,凝视着前方,突然紧闭双目。
莉莲在打字,重新进行创作。
夜。后景里莉莲在打字,勤奋地进行创作。达希从前景走向莉莲,走到一半停下来,转身蹑手蹑脚地往回走了出来。
海边,海水扑打着沙滩。莉莲一个人沿着海边光着脚向前走的背影。她沉浸在创作里,下意识地摊开两手做着各种手势。
夜。莉莲从书架上取出几本书,走到达希座位跟前,把一只手放在达希的肩上。达希抬头向她露出会心的微笑。
黄昏。莉莲坐在窗前的侧影,吸着香烟在沉思。
白天。莉莲在厨房里一边切葱头一边在想,想得出神就忘了切葱头了。她好像惊醒过来,走到炉子跟前打开烤箱的门。
从阳台上看到窗内莉莲面对着打字机在进行创作。
沙滩上,莉莲光着脚迎面走来,海风很大,她随手把没有扣上的外套往身上一裹。她经过海滨木屋,继续往前走。
海边沙滩。莉莲继续往前走,忽然弯腰从沙滩上捡起一个什么东西,甩开膀子猛力往海里扔过去。
达希在海滨木屋前的沙滩上席地而坐,全神贯注地在阅读莉莲创作的剧本原稿。
莉莲坐在沙滩上,靠着一个粗木架子的一稂柱子。她嘴里叼着一支香烟,掏出火柴划了一根去点烟。火柴被风吹灭了。她发现这是盒里最后的一根火柴,就很不耐烦地把叼着的香烟拿下来扔了,再用食指抹掉沾在嘴唇上的烟丝,心不在焉地望着前方。
达希在沙滩上朝着背靠木柱子的莉莲走来。他走到莉莲跟前,一手搭在木架子上,欠身对莉莲说。
达希:好久没人写出这么好的剧本了。
莉莲抬头看着画外的达希。
莉莲:真的吗?
达希坐到木架子上,低头看着画外的莉莲。
达希:肯定是的。
莉莲微笑,看着画外的达希。
莉莲:真的肯定?
达希伸手拍了一拍画外的莉莲的肩。
莉莲抬头看着画外的达希,突然起立。
二人起立,搭着肩在沙滩上往回走去的背影。化出。
化入。百老汇一家文艺界经常聚集的饭馆。一个侍者站在门前拉开门,莉莲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她在门口站住,好像在找人。
餐厅里座无虚席,挤满了人。一个侍者抬头发现画外的莉莲,带头鼓起掌来。众宾客都纷纷鼓掌。
莉莲站在那儿愣住了。
餐厅里众宾客热烈鼓掌。
从门口又进来四个人,围住莉莲向她祝贺。饭馆老板迎上去,来到莉莲身边。
众宾客热烈鼓掌。
饭馆老板陪着莉莲向里面走来。
所有的宾客都向从他们跟前经过的莉莲鼓掌。坐在一张餐桌前的安一玛丽站起来,一把拉住莉莲,向她祝贺。
安一玛丽把她的朋友介绍给莉莲。
艾伦·坎贝尔和陶蒂·派克站在墙边的沙发前,热烈地向画外的莉莲鼓掌。
莉莲看见画外的艾伦和陶蒂,向他们的方向走去。
莉莲走到他们跟前,陶蒂和她拥抱,艾伦向她祝贺。
艾伦:太好了!
饭馆的电话间。莉莲喝得醉醺醺地用左手撑着装着电话机的墙壁,低着头在打电话。
莉莲:达希!但愿你是睡着后让我吵醒的。想听好消息吗?都认为我了不起。我成了这儿的红人了。名人都来了。就是你偏偏要去好莱坞。我是喝醉了,醉了两天了。你当我晚上怎么过的?你在跟谁睡觉,达希?不,我不寄给你剧评。你说对了,达希。第二幕太好了!一切都给你料到了。这你都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靠近海滨的沙丘上,出现一辆迎面驶来的汽车……
莉莲:(声)亲爱的朱莉亚,我寄给你一个剧本,你收到了没有?就象我们过去的奢望一样,这个剧本在百老汇上演了。很受欢迎。我真希望你也在这儿,那我就可能不会喝得那么醉了。我有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
……汽车在海滨木屋前停住。莉莲下车,挥舞手里拿着的信件,向海滨木屋走去。达希在楼梯口迎候她。
莉莲:上演税,达希!拿到上演税了!
达希正面坐在一条小木船中央,划着木桨。莉莲侧身坐在船尾。阳光灿烂,湖面如镜。
莉莲:我去买一件貂皮大衣。
达希:想买就买。
莉莲:我当然可以买它一件。
达希:唔——
莉莲:也许应该把钱捐给罗斯福。
达希:当然也可以。
莉莲:(舒一口气)我穿貂皮大衣一定好看。
达希:啧——啧!
平底锅里放着两条鱼,给油煎得吱吱地响。
湖边树林。天色已经不早。达希和莉莲围坐在篝火旁。达希在煎鱼。
莉莲:达希。
达希:唔——
莉莲:出名真有意思。现在我去买伙食也不一样了。我是名人,就是买一点蛋黄酱,也是名人。有人从爱达荷州写信给我。爱达荷州在哪儿?你没好好地听。
达希:(稍停)我是在听,莉莉。
莉莲:达希,别以为我想的就是貂皮大衣。
达希:我知道,莉莉。
莉莲举起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
莉莲:你早就出名了,达希,可你好像一点不在意。
达希沉默不语。
莉莲:(声)哦,我简直……
莉莲激动的脸。
莉莲:……是在说蠢话!
静静的树林。达希和莉莲围坐在篝火旁。
达希:(慢条斯理地)别人赞扬你,莉莉,是表面文章。你要买貂皮大衣,就买吧。可要记住,这跟写作没丝毫关系。大衣是大衣……
莉莲低着头在听……
达希:(声)……跟写作没丝亳关系。
……莉莲想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平静地说。
莉莲:可你再找不到比我更会钓鱼的人了。
达希瞟了她一眼。
达希:对,这一辈子也找不到了。
莉莲深情地望着画外的达希。
夜。帐篷里,莉莲和达希并排地躺在地上。帐篷外,月色皎洁。
莉莲:我要你跟我一块儿去俄国。
达希:我可不想去俄国。
莉莲:为什么?去看看俄国戏剧。
达希:我可不爱看什么俄国戏剧。
莉莲:哦,什么。(她用胳膊撑起上身,把脸贴近达希的头)跟我去俄国,达希。我们先到巴黎去玩玩,看看艾菲尔铁塔。(达希不理睬她。她生气地摇了摇他,哼了两声)
湖边树林里一块空旷地,月光下的一座帐篷。化出。
化入。咖啡馆。浓装的安一玛丽。
安一玛丽:他们邀请你去莫斯科。怎么回事?有一点政治关系吗?
莉莲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才好。
莉莲:不见得。不,安一玛丽。只是……只是参加一个戏剧节。
爱搬弄口舌已经成了安一玛丽的习惯。
安一玛丽:哦,你听说麦克墨菲的小儿子的事吗?在西班牙给打死了。真没想到还有一个兄弟是共产党。
莉莲无可奈何地在听安一玛丽的絮叨。
安一玛丽:(声)他送了命很可惜。真不懂他们都赶到那儿去干什么?想起来了……在维也纳我想去找朱莉亚,可她不见我。她可是真怪……
莉莲坐不住了,尽力克制自己。
安一玛丽:(声)……装出一副穷人样子,在做什么叫反……反法西斯工作。她不在医科学院念书了?
莉莲:对。
安一玛丽:(声)你跟她通消息吗?
爱刺探消息的安一玛丽就想打听出一点什么,可是看到莉莲不爱搭理,也只好作罢。
安一玛丽:好,谢谢你抽空来看我。你长得真苗条,莉莲。
莉莲随口应酬了一下。
莉莲:谢谢,安一玛丽。
安一玛丽拿起钱包,亲了一下莉莲的面颊,一边转身向外走一边说。
安一玛丽:没想到你去俄国,天啊,哪儿不能去啊!(化出)
化入。远洋客轮停靠的码头,在舷梯附近,熙熙攘攘的人群。镜头向上摇。客轮甲板上,人们在后景里随着乐声成对地起舞。莉莲、艾伦和陶蒂倚着船栏杆向码头眺望。
莉莲:他在哪儿哪?他老走动。
站在电线杆子旁边的达希。
艾伦:(声)在那裉电线杆子旁边。
莉莲向画外的达希招手。
莉莲:他就站在那儿,手也不招一下。
艾伦:他爱站哪儿就站哪儿。我们可要去巴黎,莉莉。那儿的酒可好哪。(说完,他向后景走去)
码头上,轮船边上围着好些人。达希站在后景里,脱下帽子,向船上的莉莲挥帽告别。
栏杆边上的莉莲和陶蒂。
莉莲:他招手了,瞧!
达希挥:动他的帽子。
陶蒂:(声)天啊,他是脱帽致敬!
微笑的莉莲。
达希微笑,挥动他的帽子。化出。
化入。巴黎。街心喷水池。
从一个竖立的大衣箱,摇到打电话的莉莲。这是墨里斯大旅馆华丽的套间里的起居室。
莉莲:(急躁地)朱莉亚住在那儿,还是不住在那儿?请你给她留个话儿。留个话儿!有没有英语说得好一点的?英语说得好一点的!不、不,比你说得好一点的。好吧,那好吧。请你告诉她,莉莲……莉莲到了巴黎,住在墨里斯旅馆,要在这儿住两星期……然后我要去……(叩门声)
艾伦:(在门卟)开门!
莉莲:等一会儿,艾伦!(接着说电话)我要去莫斯科。我可以到维也纳去看她。喂!喂!哦,好吧……(猛力叩门声)等等!
艾伦:(在门外)快开门!
莉莲:(放下电话)艾伦,你等一等。(开门,对进来的艾伦和陶蒂)你干嘛不把门砸破了。
艾伦:八点二十了。我们约好八点半去参加墨菲的酒会。(他跟在莉莲身后,看见她背后的衣服纽扣没有扣上,就动手去替她扣)
莉莲:(闪开)走开!
艾伦:别动。有一颗纽扣没扣上。
莉莲:去!(艾伦向壁炉走去)
艾伦:你给淮打电话?
莉莲:(对陶蒂)亲爱的,你给我扣上,好吗?
陶蒂:好,亲爱的!
艾伦:到“罗世恰尔”去吃晚饭就要推后半小时了。
莉莲:(对陶蒂)你叫他坐下别乱走动。
陶蒂:他是怕见不着海明威。
艾伦:你刚才给谁打电话?
莉莲:(自言自语)海明威。(对艾伦)海明威!
陶蒂:对,他刚从西班牙回来。
艾伦:你接到路易丝·德拉维的请帖了吧。陶蒂,我们接到路易丝·德拉维的请帖了吗?
莉莲:(对陶蒂)你叫他别乱摸我的东西,陶蒂。
陶蒂:别乱动乱摸,艾伦。
莉莲:海明威,啊?
艾伦:对,海明威,还有带红领带的谷克多……都是一些文坛名人。(他们三个人向房门口走去)
陶蒂:(对莉莲)实际上谷克多这人很肤浅。(莉莲拿起放在房门口小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走出房门,关门)
俄国三弦琴乐队,奏着俄国曲调。一家俄国风味的饭馆。镜头摇到一张宾客围坐的餐桌,其中也有莉莲。镜头推到莉莲在桌边点燃一支香烟。化出。
化入。歌剧院里铺着地毯通向花楼的大理石褛梯。莉莲在别人陪同下,走上楼悌。化出。
化人。舞厅。莉莲一个人坐在舞池边上的一张桌子旁边。艾伦和陶蒂在跳伦巴舞;他到莉莲跟前,想拉她跳舞。莉莲坐着不肯起来。化出。
清晨。巴黎一个街心广场。艾伦挽着莉莲和陶蒂的臂膀迎而走来。莉莲从貂皮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香槟酒杯,把它放在地上,继续往前走。
墨里斯大旅馆门前,莉莲等三人穿过马路,走进旅馆正门。
莉莲等三人从正门进来,来到休息厅,莉莲站住。
莉莲:你们上去。
艾伦:啊?
莉莲:你们先去。我去看看有没有人给我留话。
莉莲向服务台走去。后景里,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张长沙发上。莉莲来到服务台前。
莉莲:(对服务员)晚上好。
服务员:早上好,太太。
莉莲:早上好。二十八号的海尔曼。
艾伦和陶蒂步入电梯。服务员关上电梯门,开动电梯。
服务台。莉莲面对柜台后面的服务员。
莉莲:哦,谢谢。
服务员:别客气,太太。
莉莲转身向电梯走去。后景里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约翰)迎了上来。
约翰:海尔曼太太?
莉莲:(站住)是的。
约翰:我是来跟你谈谈车票,还有……
莉莲惊讶的脸色。
约翰:(声)……关于你的旅行计划的事。
莉莲:什么?!
约翰还是那样和颜悦色,慢条斯理。
约翰:朱莉亚小姐要我来找你。这儿有一份旅行指南。
莉莲更加惊讶。
莉莲:怎么……怎么回事?朱莉亚出了什么事?
约翰注视着画外的莉莲。
约翰:我可不可以吃点鸡蛋、牛奶、面包啊……
莉莲也在打量画外的约翰。
约翰:……因为我没有钱,付不起了。
莉莲:(轻声地)呃,好。
他们转身向餐厅走来。镜头跟着他们摇,餐厅里还不到营业时间,侍者们没有穿制服。一个侍者迎上来。
莉莲:喂!
侍者:(低声的法语,表示歉意)
莉莲:对,我们想来吃早饭。
……侍者把他们引到一张餐桌前,侍候莉莲坐下。
莉莲:谢谢,谢谢你了。(化出)
化入。莉莲夹着香烟的右手拿着一封信。镜头向上摇,莉莲在看信。
朱莉亚:(声)“这是我的朋友……约翰。他会告诉你,我需要什么。不过,你不要勉强去做,做不到就做不到。没什么不光彩。爱你的……朱莉亚。”
莉莲看完信,向画外的约翰望去。
盘子里的煎荷包蛋。约翰的手用叉挑起鸡蛋。
莉莲正面坐在餐桌前,约翰坐在她的左侧。莉莲折信,想把它放进自己的钱包。约翰伸出右手制止了她。
莉莲:哦,对不起。
约翰把信放在自己口袋里。
约翰:对不起,我没钱,付不出。不过,将来也许……
莉莲:我知道,也许……将来……
约翰:这顿早饭,谢谢了。我们去图勒丽丝公园散散步好吗?
莉莲:(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叫侍者来收款)伙计!
图勒丽丝公园。莉莲和约翰迎着朝霞向前走去的背影。
约翰的手拿手帕檫公园条凳,镜头拉开,约翰把手帕铺在条凳上,让莉莲坐下,自己坐在她的左侧。约翰是正面,莉莲是侧面。
约翰:我不能久呆。时间紧,要做的事情太多。我要是礼貌不周,请你原谅。
莉莲:那当然。你很有礼貌。我……我觉得你很有礼貌。
约翰:你打算从维也纳转莫斯科?
莉莲:是的。
约翰:我们想改变下你的计划。希望你这次旅行……在柏林换车。
莉莲是正面。约翰是侧面。
莉莲:为什么?
约翰:你要马上离开巴黎。要有一份德国签证。你要在柏林停留一下,然后从那儿换车去莫斯科。
莉莲:(取出一支香烟)对不起,你说得不太明白。
约翰:(取出火柴,替她点烟;镜头推近)我们希望你替我们携带五万块钱。(火柴被风吹灭了)
约翰是正面。莉莲是侧面。
约翰:不会有危险的。不过,我们不能绝对……保证。这是朱莉亚的钱。用它来营救许多关在牢里和不久要被关进去的人。(又划着一根火柴,替她点烟)
莉莲是正面,深吸了一口烟。约翰是侧面。
约翰:我解释一下吧。我们是一个反希特勒的小团体。我们没有共同的政治和宗教信仰。为这笔钱来车站接你的人——如果你同意这样做的话——是一些小出版商。我们里头有天主教徒、共产党员,信仰各不相同。我讲的,你懂吗?
莉莲:(若有所思,漫不经心地)懂,懂。
约翰是正面。莉莲是侧面,她在沉思。
约翰:我们知道,做这种事你不是最合适的,因为你是犹太血统。可不幸的是……
莉莲在沉思。
约翰:(声)……我们找不到别的人。朱莉亚说……
莉莲是正面。约翰是侧面。
约翰:……一定要替她……提醒你,就是你怕人家说你胆小,所以你有时候会去做你做不到的事。这对你跟我们都是……危险的。请你千万不要逞英雄。
莉莲:我答应你,我一定不逞英雄。
约翰是正面。莉莲是侧面。
莉莲:我们去喝一杯酒吧?
约翰:不,对不起,对不起,时间太紧了。
莉莲心里很乱,不安的神色。
约翰:(声)那么……
约翰是正面。莉莲是侧面。
约翰:……你肯帮忙吗?
莉莲:我……呃……我要一点时间,把这事想一想,把这事想一想。
约翰:做这种事最好不要考虑得过头了。
莉莲:这我知道。可我……我要花一点工夫好好想想。朱莉亚会愿意我这样做的。
约翰:今天晚上六点半钟,有一趟车开往柏林,从北站发车。
莉莲猛吸了几口烟。
约翰:(声)我会在那儿,在五号门。你要同意为我们携带这笔钱,你就对我说一声“哈罗”。如果你认为这对你不合适……
约翰在观察她。
莉莲:(声)不,我还没有决定。我只是要……我要一点时间……
莉莲迫切想让别人了解她的心情。
莉莲:……好好地想一想。
莉莲是正面。约翰是侧面。
约翰:如果……你认为对你不合适,你就……别理我。合适的话,你只要说一声“哈罗”。我就会告诉你以后怎么办。
莉莲:“哈罗”?就说一声“哈罗”?
约翰:对,就说一声“哈罗”。
莉莲:我上哪儿找你?
约翰:你放心,我找你。
约翰还是那样慢悠悠,不动声色。
约翰:不过,太太,你如果做不到,你就别做。
莉莲发急了。
莉莲:别尽说这句话!!
约翰还是那样不动声色。
约翰:谢谢你,陪我散步。(起立)
莉莲是正面。约翰站了起来。
约翰:谢谢你让我过了一个美丽的早晨。(他弯下身子,吻了一下莉莲的手,然后转身离去)
公园里的另一角。
墨里斯旅馆面向公园的二楼,有一个窗户的窗帘给掀开了。艾伦站在窗内,向公园里张望。
俯摄。坐在公园条凳上的莉莲起立。
二楼的窗口。站在窗内,掀开窗帘向外张望的艾伦,徐徐放下窗帘。
莉莲在公园里的树林里,若有所思地信步向前走去。跟镜头,横移。
年轻的朱莉亚:(声)莉莲,你用不着从这儿走。你走下面。涉水过来。
年轻的朱莉亚和莉莲一前一后在小山丘上阔步向前走。仰摄。跟镜头,横移。她们来到一棵大树的地方,向下拐。
峡谷里湍急的山溪上面只架着一根独木桥。年轻的朱莉亚稳步地走过独木桥。
年轻的莉莲两手搂住大树的树身,不敢往前走。
年轻的朱莉亚:(声)莉莲,你用不着……
站在桥头那边的朱莉亚。
年轻的朱莉亚:……从这儿走。你走下面。涉水过来。
年轻的莉莲害怕地低头看。
急流倾泻,水花四溅。
年轻的莉莲战战兢兢地移步踏上桥头。
年轻的朱莉亚在桥那边,焦急不安地看着画外的莉莲。
公园里的树林。莉莲迎面走来,在沉思。
年轻的莉莲战战兢兢地踏上桥头。
年轻的莉莲摇摇晃晃地在桥上走。
年轻的朱莉亚焦急不安的神色。
年轻的莉莲走到桥中央——
年轻的莉莲:哦——!(滑跤)
年轻的莉莲身体悬空,两臂抱住独木桥。
年轻的朱莉亚大喊一声——
年轻的朱莉亚:抱紧了!
年轻的朱莉亚走到桥中央,去拉莉莲。
年轻的朱莉亚拉起莉莲。
年轻的莉莲:你真好。……当心!
年轻的莉莲伸出一只手,朱莉亚拉住她的手。
仰摄。年轻的朱莉亚扶莉莲。
年轻的朱莉亚扶起莉莲。她们站在桥上。
仰摄。年轻的朱莉亚扶着莉莲。
公园里的另一角。小教堂前的广场。一群穿制服的男女小学生连蹦带跳地奔入广场。小学生跑过去以后,我们看到莉莲低着头,慢慢地迎面走来。
山丘上一块较平坦的草地上,年轻的朱莉亚坐下。年轻的莉莲也跑进画面坐下。
年轻的莉莲倒卧在草地上,舒了一口气,抬起头。
年轻的莉莲:对不起。
年轻的朱莉亚微笑。
年轻的朱莉亚:没关系。你下次就敢走了。
年轻的莉莲感激的微笑。
墙上悬挂的希特勒侧面肖像。
德国领事馆女工作人员:(声)你为什么改变计划?
德国领事馆办签证的办公室。在希特勒侧面肖像前,放着一张办公桌。女工作人员正面坐在办公桌后,莉莲坐在办公桌的右侧。
莉莲:我忽然想到,觉得去看看柏林也不错。我想我可能在那儿停留几个小时。
德国领事馆女工作人员:你是去莫斯科,所以按条例规定,只能给你过境签证。
莉莲:这为什么?(女工作人员没有回答,只是在莉莲的护照上盖了两个戳)
德国领事馆女工作人员:(把护照递给莉莲)签好了。
墨里斯旅馆的服务台。服务员站在柜台后面的正面,莉莲站在左侧的背影。
服务员:你的车票,太太。
莉莲:好的,谢谢。我的箱子哪?
莉莲正面看着服务员。服务员的背影。
服务员:已经送到火车站去了,太太。会随车运走的。
莉莲:坎……坎贝尔夫妇收到我留给他们的条儿了吗?(她从钱包里取钱)
服务员:收到了,太太。
莉莲:(把钱交给服务员作为小费)给你的。
服务员:太谢谢了。旅途愉快,海尔曼太太。
莉莲:谢谢。(她向正门走去,一个侍者拎着她的小皮箱跟随在她的后面。后景里,艾伦和陶蒂出现在休息厅里,发现离去的莉莲)
向正门走去的莉莲背影。她在门口跟一个牵着一条叭儿狗的妇女打个照面,差一点被牵狗的皮带绊一跤。
休息厅的艾伦和陶蒂追了上去。
墨里斯旅馆门前停着一辆出租汽车,侍者把小皮箱放入车内,莉莲正准备上车,艾伦和陶蒂从门口赶了出来。
艾伦:你以为一溜了之就可以了?本来说好一块儿去莫斯科,怎么你一个人先走了。
莉莲:来不及了,没法跟你说。
陶蒂:莉莉,你怎么啦?
莉莲:没怎么。我改变计划了。我受不了这些宴会,我走了。
陶蒂:你从来没这么神秘过。
莉莲:来不及了。我得走了。(转身上车)
艾伦:好,我们送你去车站。
莉莲坐在车内后座。陶蒂和艾伦也跟着上车。
莉莲:(气急败坏地)不,艾伦,不,没有必要。我会从莫斯科写信、打电话来的。
陶蒂和艾伦分别坐在莉莲的两旁。
陶蒂:你为什么要先走?
艾伦:因为我们的朋友莉莉神经错乱了。我又有什么办法?(侍者关上车门。汽车开动)
巴黎火车站的大时钟。针指六点二十五分。
俯摄。出租汽车驶到车站前停住。莉莲、艾伦和陶蒂急急忙忙下车,付了车钱,取下小皮箱,赶紧向车站里走去。
莉莲:行了,艾伦。走。
艾伦:几号门?
莉莲:去拿皮箱,脚伕!(对艾伦)六号门,六点半的车。
艾伦:这儿走。把车票交给我。
莉莲:你们用不着进去了。
艾伦:把车票交给我。
莉莲:哦,什么?来不及了……
车站内的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声中还播送着法语的发车前的通知。莉莲等人在人群中迎面走过来。
莉莲:……我要误车了。把车票给我。
艾伦:在柏林换车?为什么在柏林换车?
陶蒂:我还以为你要去维也纳,去看看朱莉亚哪。
莉莲:我……我……我好久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陶蒂:亲爱的……
莉莲:我们再见吧。
艾伦:莉莲,犹太人在德国可不好过啊。
约翰从另一个入口处迎面走过来。
艾伦:(声)这个人是不是今天跟你一块儿在公园的?
约翰从他们身边走过。莉莲等三人看着他的背影。
艾伦:他是不是你的朋友什么的?
莉莲:约翰先生!
约翰继续句前走去的背影。
莉莲赶快向约翰方向走上几步。
莉莲:先生,约翰先生,请你等一等!
约翰转过身来。
莉莲的正面。
莉莲:我想跟你……说一声……“哈罗”,约翰先生。哈罗。
约翰微笑,迎上几步。
莉莲等三人并排站着,约翰的背影。
莉莲:(向约翰介绍)这是我的朋友。这位先生说,他今天看见我们俩在公园。现??
看到vanessa出场马上以为2008斯温顿主演的julia是翻拍自此片,一查不是,年轻时的vanessa竟然和她形神兼似,同样身高一米八的伦敦女人,你们什么关联。餐馆一幕无以言表
套用革命浪漫主义的术语,本片即革命蕾丝主义。五十分钟接受任务后开始进入悬疑类型,穿插两人的过往美好时光,算是一张一弛。开篇,又是一个写不出来作品的作家,只不过这次比较无聊,语焉不详,当然,无所谓,这不是重点。蕾丝的友谊刻画得极其隐忍,在大革命时代的背景下,这些都不重要了,但却又极其重要。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至死方休。
叙事弱,节奏慢,主次不清楚,交代不明确,本来应该痛心疾首但是拍得稀汤寡水(居然获了这么多奖?!?!)。两位女主气场倒是很强大。简方达红唇绿衣美!
女性视角的二战题材,左翼和女权的个人风格非常强烈,可谓剑走偏锋。但是方达和雷德格瑞夫的表演一刚一柔、一奔放一内敛,太有张力和感染力。
perfect jane ! perfect performance!
整体性的无与伦比。没有一处冗余。把乱世里女生之间的成长和友谊都写尽了,让别人全成狗尾续貂。啊太惊人了我要买原著和剧本。
金尼曼老当益壮,叙事有条不紊, 穿着谍战外衣的女人间的情感戏。
这种题材的电影总是看的人很难受,战争年代部分人的信仰和抛头颅洒热血,Julia和莉莉安的友情和那种身死后的悲伤~~ VR和方达餐厅那场戏真好,MS打了个很婊气的酱油角色。
两个比亲姐妹还亲的姐妹,Julia就像Lily的大姐姐一样,带她露营带她出游。若干年后Lily凭着习惯和直觉踏上了Julia为她设计好的访欧之旅。。。要是最后Lily找到那个婴儿就好了。Fonda年轻时真的好美,Vanessa奶奶则是知性的美,但每次出场都感觉自带圣光。相比之下梅丽尔的debut那个妆就像一头大粉猪。
The top moment of Jane Fonda! Vanessa Redgrave was great but I didn't pay attention there's Meryl Streep... :(
根据著名剧作家丽莲•海尔曼的真实性存疑的自传改编电影。围绕两名女性的珍贵友谊,在二战反法西斯的大背景下徐徐展开。火车戏是全片最刺激人心的片段。(尽管最终也没有发生什么)简•方达和瓦妮莎•雷德格瑞夫的表演细腻真诚,相遇于酒馆时的戏份让人感动。P.S.这也是梅梅的银幕处女作,一个出场不足五分钟的酱油角色。
Great Performance!
美国左翼女旗手莉莲海尔曼自传中著名选段改编。从前读到时就很喜欢。电影拍出来并不如文学基础那么左翼。好玩的是达西哈密特那个角色,但他破坏了女性同盟的纯粹。莉莲写来连海明威都不在话下的架势在简方达身上没有了。那么朱莉娅这个角色就无法更上一层楼。要赞叹的是,瓦妮莎雷德格瑞竟可以如此凌厉
看到最后, 会想哭. that's the last gun! 但我就是那么排斥了解这些, 所以我恨又一次为了看喜欢的演员而不得不"经历"这段历史. 另外, Fonda演得也很好.
▤「I think I have always known about my memory. I know when the truth is distorted by some drama or fantasy. But I trust absolutely what I remember about... Julia.」「What's her name? → lilly.」「They never wanted to find the baby. → I did.」
弗雷德金尼曼始终有着很强烈的英雄孤独情结,所以才会拍出正午那种分明身处二元对立格局却最终把敌我双方一并推到主人公对立面的电影。题材迥异的本片也可找到同样强烈的主题脉络:纳粹势力自然相当于枪匪,而在茱莉亚信仰转社散财抗暴之后社会周遭甚至家族血亲都与其彻划清界限的行径不正是懦弱自私镇民的翻版(斯特里普客串一位可归此类令人讨厌的角色)?……或许是为了配合主人公的作家身份,影片有意采用了时空交错等意识流手法,不过感觉散漫跳跃与段落简短并没有形成统一风格,中后段的火车重头戏却有些突兀地转回到传统的类型叙事和悬疑色彩?可节奏和火候把握都不甚理想。
前面一半什么鬼,中段开始好看起来。简方达脸上的柔光也太夸张了。
茱莉亚本可规规矩矩地过一生却选择了反法西斯的漂泊惊惧,她的决定使莉莉不再是她的影子,而是一个更完整的人,剧本反常地将旁观者的莉莉设置为主人公,以人观己,莉莉像是每一个平凡的我们,艳羡于他者的非凡又接受自身的平庸,这便是真正的自我觉醒,简方达的独特与首尾呼应的文学化独白增添了美感。
这片太好了!Fonda突破了原来给我的花瓶印象,火车上紧张的那段相当入戏,不过后来有点儿过。VR的角色好,电影的结局也安排的好,更精彩的是当年奥斯卡上的那番得奖感言:“感谢评委们过去几周内不畏犹太人的压力……”果然是Redgrave!
乱世背景下的一段友情,以回忆的方式娓娓道来,刻画得细腻文艺深沉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