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时,在德国占领下的波兰,管道工波德克(罗伯特·维凯威兹 Robert Wieckiewicz 饰)与搭档扎佩克兼做着小偷的勾当,错综复杂的下水道成了他们最好的隐匿处和贮藏室。他和城市中被封锁的犹太区做生意,跟德军中的乌克兰军官是旧相识,乱世中享有一点生活的自在。不久德国人开始屠杀、搜捕犹太人,部分不想被押往集中营的犹太人和波德克达成交易,按人头计价得到了藏身下水道的机会,黑暗又臭气熏天的下水道成了波德克收留犹太人的避难所,地面上的犹太人很快被抓捕一空,在物价飞涨和德国人持续的高压下,扎佩克离他而去,波德克只靠自己艰难维系着下水道中犹太人的安全……
对法西斯迫害下的犹太人有了更直观的印象 人首先是人,其次才是犹太人,德国人,波兰人 人要被客观的看待,人是灰色的 还有关于苦难,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歌颂苦难,仿佛经历苦难让人变得高尚,变得坚强 现在感觉不是的,苦难就是苦难,它不具有让人变得高尚的作用,不排除有人因为苦难而开悟,而大部分人只是在苦难中挣扎,变得卑鄙(并非所有人),直至被摧毁。 正在历经苦难的波兰人也会抛弃妻子,偷窃同伴的物品,试图杀死拯救过自己的恩人,毫无感恩之心。苦难没有必定使人变得高尚,反而是高尚的人成就苦难。 或许不应该歌颂苦难,遭受苦难的人也不一定因为苦难而变得高尚。人创造了神的概念,创造了魔的概念,以此作为方向标和道德尺度的两个极端,到头来只是在中间徘徊。 另外,自然规律不存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件事,这是人们心中的美好想象,幻想在受到不公正对待时会有某种不可知的力量主持正义,到头来只是幻想。
万幸的是,我们现在可以依靠法律和道德去不断地靠近这一境界,法律,道德和制度是伟大的发明,他们有时候成为作恶者的工具(法西斯),但总体上还是帮助人类向美好和自由迈进
P. s.
平时我们拥有的,未曾留意的美好和幸福,在苦难中反而显得难能可贵,因为在黑暗潮湿充满腐臭味道的下水道里,一丁点的烛光也使人温暖。
《在黑暗中》电影剧本
文/〔加拿大〕戴维·F.沙默恩
译/崔晓阳
(淡入)
1.内景,公寓,夜
一间舒适的中产阶级起居室,旁边是卧室。年近不惑的利奥波德·索哈攥着手电筒,正在一个抽屉柜里翻找值钱的物品,把衣服扔得满地都是。
索哈啪地弹开一把削笔刀,用刀割开床垫,寻摸查看。床垫里的羽毛飘了出来。
什切佩克凑了过来,他刚刚20出头,也是一副工人的模样。他把他的口袋打开给索哈看。里面是几把刀具。
索哈气不打一处来,做了个鬼脸。什切佩克拿手电筒瞄准了墙上一个精美的银十字架,伸手去够。
(请注意:除非特别标注,否则所有的对话均为波兰语。)
什切佩克:看!
索哈抓住什切佩克的胳膊,摇头。
有响动,有人走到了前门。索哈脸上闪过一丝疑问。什切佩克仅仅是耸了耸肩。
脚步声和格格的笑声。索哈藏到门后。什切佩克闪身躲到看不见的地方。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身影进了房间,他们仿佛略带醉意。索哈制住男人,把他搡到墙边,什切佩克打开灯。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16岁男孩,穿着希特勒青年团的制服。索哈愣住,原本挥出的拳头半路停了下来。女人尖叫起来。
索哈转身看到,那是一个少女。什切佩克和索哈对视,有些不知所措。
男孩(德语,对女孩说):告诉他们这里没有值钱的东西。
女孩(波兰语,对两个男人):他的父母出远门了。没在这里留下值钱的东西。
索哈放开男孩,男孩慢慢退后,靠向一张写字台。
索哈(对女孩,波兰语):你干吗要跟德国混蛋搅到一起?
女孩:关你什么事?
男孩敏捷地打开抽屉,抽出一把左轮手枪,对准索哈。男孩浑身颤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男孩(德语):好啦,举起手来,波兰猪!
所有人都僵立原地。男孩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他试图稳住自己的手。
女孩(德语):别愣着呀,开枪!
男孩扣动扳机。咔哒!没有子弹。咔哒!咔哒!
索哈夺过手枪,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男孩唇角流血,终于崩溃地痛哭失声。女孩扑上来抚慰他。
索哈(对女孩):去给自己找个像样的波兰男人!
什切佩克抓着麻袋,扯着索哈走向一扇遮挡住的窗户,索哈一边走一边把枪塞进衬衣。
2.外景,开阔地,片刻后
晨光熹微。在这一侧是一片林地。气喘吁吁的索哈和什切佩克放慢了脚步。远处传来犬吠声。
两个人注意到羽毛粘在了他们汗湿的脸上,他们不由得捧腹大笑。
索哈亲昵地从什切佩克头发上拂掉几根羽毛。
两人走到林边。
狺狺狂吠的狗朝这个方向奔来。混合着靴子在森林中踩踏树枝的声响。索哈和什切佩克找了个藏身之处,隐匿起来,窥探动静。
透过树木的空隙看到:一群赤裸的女人在奔逃,她们年纪不一、胖瘦各异。德国士兵和几个乌克兰民兵一边用德语和乌克兰语发号施令,一边追赶她们。
那群女人被逼进了一处灌木丛,她们突然停住了脚步。一片死寂,只有一条狗尖吠一声。
弹雨纷飞,枪口火光四溅。
士兵(画外音,德语):看看是不是还有活口。
3.外景,街道,片刻后
索哈和什切佩克在一个下水井盖旁,他们穿着工作服:布帽子,厚重的连身工装和高达腰部的胶靴,用吊带挂在肩头。什切佩克紧抓着麻袋,站着望风。两人谨慎地四下张望。
索哈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顶端装有弯钩的金属棍。他把弯钩插入井盖,用力一拉,掀起了井盖。井盖滚落在卵石人行道上,叮当作响。他们动作娴熟敏捷地下井。
4.内景,凹室,少顷
在下水道一侧的一处凹室里,索哈挪开了几块砖头。他掏出一只麻袋,把方才偷窃的财物塞进里面,然后又把麻袋塞回藏匿之处。
5.内景,索哈的公寓,片刻后
一个大房间,放着三把椅子、两张床,一张是儿童床,另一张是双人床。墙纸已经褪色剥落。
向往奢华的表现:一枚精工细作的十字架,一只华丽的枕头,还有一个俗艳的玩偶。
破旧不堪的安乐椅和梳妆台,这一侧还放着炉灶和桌子。桌子上是一个大盆,还带搓衣板,这是洗衣女工的装备。
索哈蹑手蹑脚地进来。一个娇小纤弱的9岁女孩斯泰弗恰躺在儿童床上咳嗽。
双人床上的万达(30出头),打开灯,瞟了床边的钟一眼,抱怨起来。
万达:你去哪儿了?
索哈:管道堵了。
万达留意到索哈身上粘着几根没摘干净的羽毛,不由得乐了。
万达:是小鸡把管道堵了吗?
索哈没有理会她的小玩笑。斯泰弗恰又爆出一阵咳嗽,万达忧心忡忡地瞥了她一眼。
索哈闪身到帘子后面去换衣服。
万达:她需要新鲜水果,否则得一直咳到夏天。
索哈:新鲜水果?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还不知道橘子长什么样呢。
万达:你在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无家可归呢。
索哈从帘子后出来。他注意到斯泰弗恰的脚从被子底下伸了出来,于是小心地给她掖回到被子里面。
索哈钻到被单下面,万达却打着哈欠坐起身来。
索哈:你要干什么?
万达: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得起来做弥撒。
索哈(拉她回来):好啦,我们还有时间……
他胳肢她。她咯咯笑。
万达:停下,你这个傻瓜!斯泰弗恰会听见的。
索哈不停。
万达:波尔代克……有什么东西咬我……
万达掀起睡袍,转身背对着他。
万达:你能看见吗?
索哈:什么也看不见。
万达:嗯,痒得厉害。帮我挠挠,波尔代克……
索哈轻柔地挠她的背。万达舒服地呻吟。她脱下睡袍。他把她翻过来,他们开始做爱。
6.外景,隔都街道,日
一名乌克兰民兵撕开一位中年犹太妇女的上衣,德国士兵在旁拍照。她想遮挡自己的裸体,民兵用棍子打她。有人揪着一名老妇的头发,拖着她在人行道上走。其他犹太人在挨鞭子抽,挨枪托砸。一个逃跑的年轻人被开枪打死。
一群犹太人——包括女人和年老的男人——被旁观者包围着,跪在石子路面上用牙刷擦洗鹅卵石。
30岁上下、留着长须和鬓角的雅各布·贝雷斯蒂基,在大桶上跳舞,供乌克兰人取乐。另一些犹太人也在跳舞。德国兵甩了贝雷斯蒂基一鞭子。
德国士兵(德语):跳舞,猴子,跳舞!
德国士兵看够了舞蹈,把贝雷斯蒂基从桶上扯下来,亮出一把大刀,开始给贝雷斯蒂基刮胡子和鬓角。
德国士兵刮得不耐烦,索性把余下的胡须薅了下来,鲜血从撕裂的皮肉中流出。贝雷斯蒂基痛得尖叫。
7.外景,犹太人隔都,日
年近40的保利娜·希盖尔在狂奔。
她的右肘上方戴着白色的袖标,上面是一颗大卫之星。在她身后,我们看到德国和乌克兰士兵在把孩子们往卡车上扔。母亲们哭号着,试图把孩子救回来。
急骤的枪声夹杂着孩子们的尖叫,用德语和乌克兰语吼出的命令。
画面的边缘,士兵在抓捕孩子,对母亲们撕心裂肺的哭喊置若罔闻。
8.内景,走廊,接前景
保利娜仍在飞跑。我们只能隐约瞥到她周围发生的一切:女人们扑进屋子,寻找她们的孩子。外面的枪声无休无止。沉重的军靴踩着楼梯向上走。
不同女人的声音:哈娜!什穆埃尔!答应一声啊,哈瓦!约瑟夫,你在哪里!
9.内景,希盖尔的房间,接前景
保利娜扑进房间——空无一人。查看可藏身之处。没人。她冲了出去。
10.内景,楼梯,接前景
保利娜冲上隔都一栋旧公寓楼的台阶,躲开一个搂着惨死的孩子恸哭的女人。
11.内景,地下室工作间,接前景
40多岁的伊格纳齐·希盖尔正在监督一些跟他一样瘦骨嶙峋的工人制作绳索。八名犹太人围着一张桌子工作。绳索从天花板上垂下来。
保利娜一头撞进房间。所有人都抬头看。
保利娜:伊格纳齐!孩子们!
希盖尔抓住他的妻子,掀开一个大炉子的顶盖。
孩子们的小胳膊伸了出来,保利娜喜极而泣。她拥抱他们。
12.内景,房间,夜
年近40的亚内克·格罗斯曼睡在年长于他的妻子萨拉身边。拉赫拉睡在他们近旁。
地板的草垫子上躺着20出头的哈娅。还有一两个人在分享这间狭小逼仄的卧室。
亚内克溜下床,挨着哈娅躺下。他爱抚她,但是她把他的手甩开了。他又试了几次,她把他推开。
哈娅:亚内克,别忘了你老婆!你会把她吵醒的!
他烦躁地背过身去。手伸向裤裆。哈娅笑着翻身滚到他身上,用手捏住他的嘴,发出嘘声,示意他别闹出动静。他饥渴地吻她,她继续咯咯笑着,任他摆布。
萨拉张开双眼,看着这一切。拉赫拉醒了,但是萨拉捂住了她的眼睛。
13.内景,隔都入口,日
蒙德克站在把隔都和雅利安人居住的街道分隔开的栅栏旁。栅栏一部分是用木头做的,另一部分是带刺的铁丝网。他跟什洛莫·兰茨贝格(30多岁)和伊扎克·弗兰基耶尔(年近30)一起,向一名乌克兰农夫兜售皮货和织物。
农夫给出几枚鸡蛋,换得了一件皮上衣。
蒙德克抬头,瞧见什切佩克向他走来。他立马把鸡蛋交给另外两个人,让他们离开了,兰茨贝格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蒙德克觉得自己还能做笔生意,就走向带刺的铁丝网,想把一个皮夹递给什切佩克看看。等他走近了,什切佩克伸进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什切佩克:这是因为你卖给我一个假的订婚戒指,犹太贱人!
蒙德克倒地,鼻子流血——唇上是一抹得意的微笑。
14.内景,亚内克的地下室,夜
蒙德克绷紧每一块肌肉,全力抡铁锤。亚内克举着灯。贝雷斯蒂基的脸上因为胡子被强行薅掉而留下了伤痕,他跟亚内克一起朝下看。
上方的顶盖被打开了;在贝雷斯蒂基身后,是哈娅、克拉拉·凯勒(20多岁)、她的妹妹马尼娅·凯勒(十几岁)、拉赫拉和萨拉在房间里忙碌。
15.内景,下水道,夜
上方的拱顶幽暗且潮湿,移动的电石灯照得墙壁忽明忽暗。巨大的蜘蛛网从顶上悬垂下来。
索哈灵巧地越过水流湍急的佩尔泰弗河边三英尺高的横栏,他举起灯,身体向前弓,以免撞到弧形的拱顶。什切佩克小跑着跟在后面。
什切佩克:下周就是玛丽夏的圣徒纪念日了。她盼着得到一份像样的礼物。
索哈:痛痛快快干她一场不就结了?
什切佩克:我是说正经的!我们得出手几件东西。
索哈:我告诉过你,现在行市不好。拿几根香肠就能从犹太人手里换到不错的首饰。你得有耐心,什切佩克,耐心。
16.内景,凹室,片刻后
电石灯的嗡嗡声中掺杂着其他声音的回响。索哈挪开砖头,拖出麻袋。抽出一座华美的银质枝形烛台。
什切佩克:我觉得玛丽夏要离开我了!(稍顿)阿莱克塞,她的新邻居……她说他们只是朋友……我觉得那个混蛋已经睡过她了。
索哈:哦,得了吧!
什切佩克:不,是真的!他有脑子,他会说话。
索哈把新得手的赃物塞进麻袋。烛台留到最后,一边抚摸,一边欣赏。
什切佩克:波尔代克……我爱她!
索哈:那就揍她!男人爱谁就揍谁!
什切佩克:你揍万达吗?
索哈大笑。
索哈:你疯了吗?是她揍我才对!
什切佩克:你又耍我。
索哈笑着拍了拍什切佩克的脸颊,就像对待一个小男孩。然后:
索哈:你听到了吗?
什切佩克摇头。
索哈:那个……
一声微弱的凿击声。
什切佩克:那又怎样?
索哈:那又怎样?——是从隔都传来的。
索哈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17.内景,亚内克的地下室,与此同时
现在是蒙德克掌着灯,贝雷斯蒂基在凿子上敲铁锤。亚内克、兰茨贝格和希盖尔站在一旁。
一大块砖石扑通一声落入河中。贝雷斯蒂基险些掉下去,幸好希盖尔及时抓住了他。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奋莫名,打算下到下水道里去。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下来。
18.内景,亚内克的地下室,片刻后
蒙德克小心翼翼地从竖井下来……
19.内景,下水道,接前景
……恰好落入手电光中。他拼命眨眼,然后看见了索哈和什切佩克。希盖尔、亚内克、兰茨贝格和贝雷斯蒂基站在他们身旁,脸色阴沉。
索哈的手电光对准了大卫之星袖标。
什切佩克(对蒙德克):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沉默,蒙德克和什切佩克怒目相视。其他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是沉默不语。
希盖尔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表,举起来。
希盖尔:是瑞士表。
什切佩克和索哈交换眼色。
希盖尔:给!能换不少钱呢。(对露出怀疑神色的索哈)你不相信?给,拿着。你至少能卖五百兹罗提,要是卖不到这个数,你们可以去告发我们。
什切佩克试试探探地接过手表,翻来覆去地细看,却看不出所以然来。
索哈:如果我们告发你们,好处会更多。
蒙德克:如果我们死了你就没好处了。我们决不会屈服的,你们得先杀了我们。
什切佩克打算交还手表。
索哈:好吧,五百兹罗提再加这块表。
什切佩克难以置信地扫了索哈一眼,打算出声抗议。
希盖尔:我得上去拿钱。
索哈:我们跟你上去。
犹太人交换眼神。
索哈: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20.内景,亚内克的房间,片刻后
索哈探出头,看到保利娜把7岁的克里斯蒂娜抱在膝头,帮她穿上亮红色的毡靴,4岁的帕维尔在她们身旁。
索哈冒出来。保利娜立刻放下克里斯蒂娜,挡在孩子们前面,卫护着他们。他们默默地彼此瞪视,孩子们从妈妈身后偷看。索哈微微一笑,但是其他人依然绷着脸,疑虑重重。
希盖尔现身,注意到他的家人在这儿,又惊又怒。
希盖尔:保利娜!你在这里干什么?
索哈冲孩子们做了个鬼脸,但是克里斯蒂娜依然很严肃。帕维尔咯咯地乐出了声。不过,当他注意到姐姐的态度时,也收敛了笑容。
保利娜:我想让他们呼吸几分钟空气,伊格纳齐。
帕维尔:我要小便,爸爸!
保利娜(领着孩子们出去):来吧,孩子们……
希盖尔:我去拿钱。
贝雷斯蒂基、蒙德克、亚内克、兰茨贝格和什切佩克现在也来到了房间里。
索哈(对蒙德克):你叫什么名字?
蒙德克:他们叫我科尔萨茨。
什切佩克:对一个贼来说,这名字正合适。
蒙德克不服气地横了什切佩克一眼。索哈莞尔。希盖尔数着钱进来。
索哈:听着,我对下水道比对自己的老婆还熟悉。对你们来说,这里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贝雷斯蒂基:我们就没有合适的地方。
索哈:不过……有几处地方……
犹太人不敢接茬。
索哈:至于价钱嘛……
希盖尔:说吧。
什切佩克目瞪口呆。
索哈:五百兹罗提……一天。
希盖尔:成交!
什切佩克(把索哈扯到一旁):波尔代克!你疯了吗?妈的,他们会抓住我们,送我们上绞架!
索哈:听着,我们随时都可以告发他们!我们还是先弄清楚他们有多少钱吧。
此时蒙德克也把希盖尔拉到一边。
兰茨贝格(意第绪语):你看那年轻人……他胆小怕事,他会去告发的。
亚内克(意第绪语):决不能相信波兰佬!
希盖尔(德语):说德语。
蒙德克(德语):二对四。我们可以轻松地干掉他们。
贝雷斯蒂基(意第绪语):你不能就这么杀了他们!
蒙德克(德语):为什么不能?这是战争。
贝雷斯蒂基(意第绪语):这会引发大屠杀。几十条犹太人性命换他们一条性命。
希盖尔(德语):不能杀。我们别无选择。
他们想到了现实,所有人都沉默了。
索哈(对那群犹太人):我们达成协议了吗?
希盖尔把钱递给索哈。
希盖尔:这钱算是定金,余额等我们需要你们的时候再付。但是我们怎么联系你们呢?
索哈:我会来找你们的,别担心。(沿着竖井爬回下水道)妈的,我本来应该多要点儿的。
21.内景,索哈的公寓,日
索哈切橙子,斯泰弗恰在吃另一个橙子。炉子上方热气蒸腾,是从一个装满衣服的大锅里冒出来的。
万达进来,抱着另一批脏衣物。她看到橙子,吃了一惊。索哈竭力掩藏自己的得意。
索哈:这是给你的。
万达:留给斯泰弗恰吧。
索哈:吃吧,我们还可以再买。(然后)我加薪了。
万达微笑着走过来,有点儿害羞地亲吻他。
索哈:别给任何人说。人们总是喜欢嫉妒别人。
万达赞同地点点头,把肮脏的衣物丢进冒热气的大锅里。
22.内景,酒吧,晚上
一个下流的娱乐场所,人声鼎沸,烟雾腾腾。什切佩克坐在吧台旁。索哈把伏特加一饮而尽,砰的一声放下杯子。
索哈(对酒吧侍者):这次别那么小气了,兹齐尤!
兹齐尤把索哈的杯子重新加满。
博尔特尼克(画外音):索哈?是你吗?索哈!
索哈转身,看到了安东·博尔特尼克。博尔特尼克35岁上下,身穿乌克兰协警的制服,派头十足。他端着酒,面带微笑走了过来。
索哈:博尔特尼克!好久不见了!
博尔特尼克(意指自己的警衔):瞧见了吗?被提升了!
什切佩克尴尬地等着索哈介绍自己。
索哈:哦,这是什切佩克,他跟我一起工作。这是博尔特尼克,我的,呃——
博尔特尼克(对什切佩克):——朗斯基的狱友。
什切佩克(对索哈):这么说你进去过?!你不是说你从没……
索哈紧张地笑了笑。
博尔特尼克:波尔代克可是个老手。我跟你说,朗斯基里关满了人渣、告密者和同性恋。但是索哈,他这人你信得过。老兄,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永远不会!
这话给什切佩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博尔特尼克(指指自己的警衔):瞧见了吗?这意味着我能帮助我的朋友,甚至是朋友的朋友。如果你们需要任何东西……(敲敲桌面)尽管开口……
博尔特尼克夸耀够了,向兹齐尤示意。
博尔特尼克:嗨,波兰佬!把你这里最好的伏特加给我的朋友们端上来。
博尔特尼克转身面对索哈和什切佩克,对于他们听到“波兰佬”一词时的震惊视若无睹。
博尔特尼克:我刚从波罗的海附近受训回来。德国人很严厉,但是对于乌克兰人和波兰佬来说,有德国人真是运气。啊,酒来了!
兹齐尤把酒送过来,博尔特尼克眉开眼笑。
23.外景,隔都入口,日
一队卡车驶过高架桥下开着的门,载满全副武装的士兵,开进了隔都。发动机轰鸣。
24.内景,下水道,与此同时
索哈在地下隧道中。水珠从管子上滴落。
索哈(大声叫):是堵塞。
25.外景,隔都广场,片刻后
蒙德克从工作间的窗户向外张望,看到德国和乌克兰士兵跑来包围了惊慌失措的犹太人。他们强迫犹太人三个一排列队前行,犹太警察也不例外。突然,毫无警告地,士兵们开始射击行进的人群。
盖世太保军官驱赶着一大群犹太警察。警察们停在附近的墙壁前。盖世太保军官举起左轮手枪,瞄准一名犹太警察。枪声,尖叫,枪声……
具体的场景:人们吓呆了,像兔子一样……一只手……有人跑过窗口……德国人冲进来,拉扯一名紧抓着门框的女人……有人打开窗户,试图逃走……
画外传来更多的枪声和喊叫,蒙德克向兰茨贝格凑过去。
蒙德克:召集所有人……克拉拉、马尼娅……在亚内克家会面……是时候了,该下去了!
26.内景,下水道,接前景
索哈和什切佩克在地下隧道中蹚水前进。索哈听到一阵微弱的枪响。他和什切佩克面面相觑。
27.内景,下水道,与此同时
索哈和什切佩克跑着来到主水道附近,佩尔泰弗河从这里奔腾流过。
28.外景,隔都,与此同时
蒙德克打算去往另一栋建筑,20名党卫军和乌克兰士兵也开向那里。
党卫军(通过扩音喇叭,德语):犹太人,滚出来!
蒙德克等人躲在一堵墙后面,屏住呼吸。
乌克兰士兵(通过扩音喇叭,波兰语):犹太人,出来!(没有动静)躲也没用,投降吧!
10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冲了出来,机关枪喷出火舌。士兵们倒下。手榴弹炸坏了两辆车。
士兵们起初被打懵了,现在回过神来,向犹太人扫射,犹太人倒下。火焰喷射器点燃了建筑,奋勇抵抗的犹太人从里面冲出来。
蒙德克跳进附近的贮藏室。
29.内景,下水道,与此同时
当地面上的人们奔跑、尖叫、推搡、冲撞时,索哈和什切佩克在疾行。远处传来的枪声更加密集。
30.内景,隔都的贮藏室,接前景
蒙德克从一个贮藏室的后面摸过去。从墙上一个隐蔽的洞里……
31.内景,贮藏室,接前景
他抽出一个盒子,打开。拿出一把左轮手枪,查看了一下子弹是否已上膛,然后把它塞在衬衣下面。
32.内景,下水道,与此同时
现在里面挤满了恐慌的人群,叫的叫,喊的喊,头上传来枪声。人们不断地掉进水里,索哈和什切佩克被推挤到墙边。
一个怀抱哭叫的婴儿的年轻女人紧紧地抓住索哈。
年轻女人:救救我,求您了……!
索哈挣脱开,他和什切佩克趔趄着向前走。
什切佩克(对索哈,声音压过了四周的喧闹):波尔代克!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回家去!
索哈举棋不定地看着什切佩克。
33.内景,亚内克的房间,片刻后
蒙德克进房,看到里面挤满了吓慌的人群,正朝着地下室的入口乱拥乱撞。
众人的声音(意第绪语):洞在这里!露丝在哪里?别挤!别挤!!!
亚内克想拦住涌入他房间的陌生人。他顶着他们,一边向回推,一边大吼。
亚内克:出去!从我房间里出去!你们他妈的聋了吗?这是我的房间!这是我的主意!
亚内克试图堵住入口。
蒙德克扫了人群一眼,看到克拉拉和马尼娅跟哈娅、亚内克、萨拉和拉赫拉挤在一起。他们都没留意到他进来。蒙德克对空开了一枪。他们起初尖叫,瑟缩,然后冲了过来。亚内克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向萨拉伸出手去。
萨拉(意第绪语):我们不会跟你走的,亚内克!
亚内克(意第绪语):什么?!
萨拉(意第绪语,指的是哈娅):要么是她,要么是我们……
亚内克(意第绪语):萨拉,这不是时候——
萨拉(意第绪语):你以为我瞎了吗?要么是她,要么是我们!我知道你想选哪头。
亚内克一言不发。围着的人群,包括蒙德克,都愣住了。
萨拉(意第绪语,对哈娅):带着你的战利品滚吧,婊子!
萨拉朝地板上啐了一口,抓着拉赫拉,穿过人群,出了房间。哈娅窘得面红耳赤。
34.内景,下水道,接前景
索哈和什切佩克晕头转向地用胳膊肘推挤着向前走。有个人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抽泣着,扯住索哈,把一条白手帕举到他面前。在手帕上,是闪闪发光的钻石。
疯狂的男人:求你……!救救我!拿着,拿着!
什切佩克:波尔代克!别管其他人了!
索哈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接钻石。另一个男人推挤这个疯狂的男人,钻石掉进河里,疯狂的男人自己也嚎叫着跌落下去。
35.内景,亚内克的房间,接前景
狂乱的希盖尔也带着孩子们和保利娜来到这里,帕维尔搂紧她的脖子。
保利娜:我很抱歉,但是克里夏简直不可理喻,不穿这双靴子就不走。
克里夏瞥了她的红毡靴一眼,然后给大家一个羞怯却又挑战般的微笑。
蒙德克:我们的波兰佬摩西他妈的在哪里?
亚内克(对希盖尔):你的定金付得太高了!
蒙德克注意到人们正在从竖井里往下挤。他再次开枪,险些打中某人的脚。尖叫。
蒙德克:这些人先下去了!
索哈(画外音):科尔萨兹!希盖尔!
希盖尔朝亚内克投去胜利的一瞥,他和蒙德克冲向地下室的那个洞。他们低头看索哈。索哈咧着嘴笑,什切佩克在他身边。
索哈:你以为我们不会来了,是不是?
亚内克领着哈娅来到洞口,打算下去。蒙德克阻止了他。
蒙德克:年纪最小的先下。
亚内克恶狠狠地看了希盖尔一眼。希盖尔从壁架上抱起克里斯蒂娜,走向地下室。她呜咽着推他。帕维尔也跟着抽泣,他紧紧地抓着保利娜。
希盖尔:克里夏,好了!你必须下去!
克里斯蒂娜:不,爸爸,不!下面太臭了!
希盖尔压着火,小心地把身体拧来拧去的克里斯蒂娜塞进洞里。她哭得更响了。
36.内景,下水道,接前景
索哈抓住克里斯蒂娜的红靴子,她滑进他的臂弯。
索哈:听我说,我保证你在这里会很安全,我不想听你嚷嚷,明白吗?
克里斯蒂娜立刻止了哭声。
索哈:明白吗?
他把她放到地上,她慢慢地点头。
37.内景,地下室,接前景
希盖尔去抱帕维尔,帕维尔黏在妈妈身上,哭哭啼啼。
保利娜:好了,伊格纳齐。我们一起下去。
蒙德克(转向马尼娅):下一个是你。
马尼娅往下爬,刚举步却又停住了。克拉拉抓住她。
克拉拉:马尼娅!
马尼娅不作声,摇头。克拉拉摇撼马尼娅,但是这姑娘已经歇斯底里了。
克拉拉(对蒙德克):我留下陪她。
蒙德克:克拉拉,求你了,走吧!
克拉拉:我不能丢下她,蒙德克!
亚内克:走,他妈的!
大家都发作起来,开始尖叫。
哈娅(意第绪语):马尼娅,你是在拖我们大家的后腿!
亚内克(意第绪语):你会害死我们的!
索哈(画外音):出什么事了?
蒙德克(对克拉拉):你不能留下!
克拉拉:别教训我该怎么做!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能对我发号施令。
恐慌在这个塞满了人的房间中传布。马尼娅想挤出去,却几乎动不了。
旁观者甲(意第绪语):别挤!
旁观者乙(意第绪语):我喘不上气来了!
旁观者丙(意第绪语):怎么动不了了?!
克拉拉跟着马尼娅往外走,但是蒙德克抓住了她。他们扭斗。
克拉拉:放开我!放开我!
蒙德克粗暴地抓着克拉拉的胳膊,往下推,她险些摔倒。随后他又拉住马尼娅,把她往前搡。
蒙德克:你这个不懂事的毛孩子!
38.内景,下水道,片刻后
一个现实版的幽冥之地:手电光在墙上舞动,人们在狭窄的壁架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呼喊、尖叫,哭泣。有些身强体壮的人把弱小的同伴挤落水中。
远处传来爆炸声。叫喊声更凄厉了。
索哈和什切佩克把灯高高举起,领着满身泥水的人群往前走:希盖尔夫妇各自抱着孩子;蒙德克;克拉拉;马尼娅;亚内克扶着哈娅在湿滑的地上趔趄前行;贝雷斯蒂基;弗兰基耶尔;兰茨贝格,艰难地一瘸一拐地走着。
另有四个男人和六个女人跟在后面:19岁的伊蕾娜,她紧紧地拉着与她同龄的达尼埃尔;再加上一个14岁的男孩和他的妹妹。他们是不请自来的。
他们艰难地跋涉。下水道里回荡着不知所来的悲泣、惨嚎和尖叫,折磨着筋疲力尽的人们。
吓坏了的马尼娅抚摸着自己的胳膊抽泣。克拉拉阴沉愠怒。
马尼娅险些踩到一只死老鼠。她惊声尖叫。
克拉拉:哦,够啦!是只死的。
马尼娅:住嘴!我吓坏了!
马尼娅恐惧地四下张望,当下的这个环境令她崩溃。
马尼娅:我想回去!
克拉拉看到队伍在继续行进。
克拉拉:马尼娅,如果我们不跟上,我们就会迷路的!
马尼娅:那又怎么样!我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马尼娅脚下一个趔趄,幸好克拉拉抓住了她,然后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马尼娅还手,再次试图逃跑。
克拉拉揪住马尼娅的头发,把她的胳膊拧到身后。
克拉拉:你以为我乐意照顾你吗,蠢货?!
马尼娅哭叫挣扎。蒙德克吓坏了,他返回她们身边,想调停一下。
克拉拉:你别管这事,蒙德克!
马尼娅挣脱开来,但是克拉拉抓住她的外衣,把衣服扯开了缝。马尼娅怒不可遏,对克拉拉拳打脚踢。
马尼娅:我恨你,你这个婊子!
两个女孩接着又打又挠,撕扯头发,她们的尖叫在凹室中回响。蒙德克插手,却挨了一记。
蒙德克:姑娘们!住手,住手!
她们最终分开了,不是因为想罢手,而是没力气再打了。她们各自验看身上的青肿、抓痕,仇恨地对视。
蒙德克:马尼娅……留在上面必死无疑。你也看见了!克拉拉,她是你妹妹,你只有这么一个家人了……
克拉拉仿佛猛地醒过神来,失声痛哭。惹得马尼娅也抽搭起来。她们试探着凑近对方,最终拥抱在一起。马尼娅走向继续前行的人群。克拉拉拥着她,亲吻她。蒙德克跟在后面。
39.内景,下水道,片刻后
猫着腰在一段狭窄的管道里跌跌撞撞地走了一阵,这群人已是筋疲力尽,烦躁不安。亚内克注意到贝雷斯蒂基紧抓着一个原本制作精良、如今已破烂不堪的袋子。他抢过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经匣。
亚内克(意第绪语):你就不能带点可以吃的东西吗?
索哈夺过袋子,还给贝雷斯蒂基。
希盖尔(抱着克里斯蒂娜):看在上帝的分上,索哈,我们能不能歇会儿?
索哈:等我让你们歇的时候再歇。
蒙德克转向克拉拉,在她迈过一个水坑时,主动把手伸给她。她视若无睹。他握住了马尼娅的手——她没有抗拒。
40.内景,凹室2,片刻后
他们进去,却发现已有许多人占据了这个地方。索哈很不高兴。累坏了的这群人各自找了个落脚的地方,瘫坐在地上。克里斯蒂娜倚靠到兰茨贝格身上。他烦躁地把她甩开。贝雷斯蒂基把老鼠踢开。
二十多个陌生人(我们在亚内克的房间里见过其中一些人)分散开来,待在地面渗水的凹室里。几个人举着蜡烛。
索哈:我们可以暂时在这里待会儿。(吹熄蜡烛)蜡烛会消耗空气。
索哈跟什切佩克离开了。
众人的声音(画外音,意第绪语):这里有叫费尔德曼的吗?纳奥米,你在吗?罗特菲耶德?妈妈?妈妈?!
41.外景,街道,过了一段时间
黎明。索哈从一条荒凉冷落的街道上疲惫地走过,空气中有呛人的烟味,是从邻近的隔都飘来的。他的双颊陷了下去。
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可怕的死寂。这匹马拉着木制四轮马车,车内塞满了尸体,年龄各异,都佩戴着大卫之星,有些尸体的嘴巴因为恐惧而僵硬地张开。
索哈急走几步,转过街角。他险些撞上四个乌克兰民兵,他们因为杀戮的疯狂而双眼闪着凶光,制服上溅满血迹。
其中一个民兵受惊之下举起了来复枪,打算开火。索哈飞快地举起双手。那个民兵依然举着枪。
索哈(乌克兰语):别开枪!不是犹太人!(然后)我认识博尔特尼克,安东·博尔特尼克!
另一个民兵把他同事的枪口按下。
民兵(对同事,乌克兰语):安东正在清洗隔都。
42.外景,隔都街道,过了一段时间
德国士兵踢开一栋毁弃建筑物的大门,丢进去一枚手榴弹。手榴弹爆炸。
民兵们押着依然高举双手的索哈。机关枪的突突声不时打破沉寂。
民兵(乌克兰语):嗨,博尔特尼克。这个波兰佬说他认识你。
博尔特尼克和另外几个民兵在一起。天井的角落里是一堆死尸。一名警察把一个人从楼梯间拖出来,冲着他脑袋来了一枪。
博尔特尼克(转身):索哈?(乌克兰语,对民兵)他没问题。(对索哈,波兰语)你他妈的在这里干什么?
索哈:为了工作!下水道堵了。
博尔特尼克:你真走运,他们找到了我。(稍顿)在地下看到犹太狗了吗?
索哈:只有死的。就是他们引起了堵塞。
博尔特尼克:你要是找到活的,就告诉我,好吧?
索哈:当然。
博尔特尼克:这是我们的职责。
索哈立正。
索哈:是,警官先生!
两人大笑。博尔特尼克拍拍索哈的背。
43.内景,索哈的公寓,日落时分
索哈踉踉跄跄地进来。他脱掉脏衣服。万达走到他跟前。
万达:你看起来糟透了。
索哈:累了……只是累了。
万达:我给你倒洗澡水?
索哈穿着内衣坐在床沿上。他点头。
万达收拢他的衣服,去炉子那里拎起一把装满沸腾的热水的大水壶。她向窗外望去。
万达:你听到了吗?隔都肯定没有人活着了。你没看见什么吗?
索哈摇头。万达把滚水倒进洗澡盆,然后从一个桶里兑了些冷水。
万达(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可怜的人!
索哈赤身裸体浸入冒着热气的洗澡盆里。他舒服地哼了一声。
索哈:他们悬赏缉拿犹太人。有人发了笔小财。
万达给他搓背。
万达:上帝会为此而惩罚他们的。
索哈(试探她):但是……他们杀害了我们的主。《圣经》说,他的血归到他们和他们的子孙身上……塔德乌什神父说……
万达:啊……那都是政治。我跟你说,你就想想……犹太人是跟我们一样的人……我们的圣母玛利亚和使徒……都是犹太人。甚至耶稣本人也是。
万达因为自己情感失控而脸红了。索哈抬头看她,亲吻她。
44.内景,食品杂货店,日
索哈扑通一声把面包、土豆、洋葱和几根香肠放到肮脏的柜台上。柜台后的商贩,一个老女人,一边算账,一边抿着嘴笑。
女商贩:你一定是要开个大派对!
索哈谨慎地笑了笑。
女商贩:总共是440兹罗提。
索哈:什么?这好像高了点儿……
女商贩:洋葱每个十兹罗提——
索哈:上礼拜才五兹罗提呢!
女商贩:你买得起,索哈先生。
索哈绷紧了神经,警惕起来。
女商贩:一个礼拜之前,你妻子还没有现钱。(稍顿,微笑,却毫无让步之意)突然之间,你来采买够一支军队吃的东西……
两人心照不宣。索哈把钱如数给了她。
45.内景,凹室2,黎明
从篦子板缝隙中漏进微弱的光线。照在克拉拉身上,她动了一下,发现身边空了。
克拉拉:马尼娅?(无人应声)马尼娅?!
克拉拉站起身,头撞在低矮的洞顶上。她恐慌地跌跌撞撞地四处寻找,惊醒了其他人。
克拉拉:马尼娅!有人见到马尼娅了吗?!
男孩(画外音):马尼娅是你妹妹吗?
克拉拉踉跄着扑向那个十几岁的男孩。
男孩:她离开的时候踩到我身上了。
克拉拉:离开!她去哪儿了?
男孩:我当时正睡觉呢。她哭着说她不想死在这儿。
克拉拉心底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克拉拉:我必须找到她!我必须——
蒙德克:克拉拉!
克拉拉(趔趄着朝蒙德克扑去):你这个混蛋!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克拉拉泪如泉涌。蒙德克看起来手足无措。他试着拥抱她,但是克拉拉把他推开,恨恨地看着他。蒙德克转身,抓过角落里的水桶,走向出口,去打水。
46.内景,下水道,日
索哈和什切佩克用手绢掩住口鼻,进了下水道。他们把尸体推到旁边,清理出一条通路。河面上有死尸顺流漂过。
47.内景,凹室2,与此同时
伊蕾娜对着一块镜子残片涂唇膏,然后捏了捏面颊。她的头发梳过了,跟蓬头垢面的其他人形成鲜明对照。她对达尼埃尔微笑,后者正仰慕地看着她。
哈娅给保利娜捉头发里的虱子。帕维尔在她腿上玩一辆好不容易弄来的玩具卡车。克拉拉失神地坐着。
哈娅: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怀念隔都!
保利娜:只要你乐意,随时都能回去!
克里斯蒂娜倚靠着妈妈的肩膀睡着了。贝雷斯蒂基在读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希盖尔借着电石灯的光,边读边译一份花里胡哨的德文报纸《帝国》。
希盖尔:听这句……“元首强大的军队横扫毒如蛇蝎的波兰犹太人的老巢!”
亚内克:好啦,希盖尔,我们都知道你会说这门该死的语言。
希盖尔:这是海涅的语言。你应该学学的。但是我认为,无知于你是恩惠,对不对,格罗斯曼?
从管道传来拉长的声响。所有人都僵住不动了。外面有一盏灯在画圈。
索哈和什切佩克进来,把手绢从口鼻上拿开。
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被人占据了。当这两个人打开工具包时,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们,热切而贪婪。
什切佩克朝帕维尔微笑,做了个滑稽的鬼脸。男孩把脸藏在妈妈的裙子里,偷看什切佩克。
他们拿出大块的面包,人们静悄悄地狼吞虎咽。克拉拉走向他们。
克拉拉:在上面……你们有没有看见我妹妹?
什切佩克不安地瞄了索哈一眼。稍顿,然后——
索哈:所有人都被带到亚努夫斯卡集中营去了。隔都已经空了。
克拉拉竭力控制自己。保利娜把手放在她身上,安抚她。蒙德克移开了目光。亚内克直愣愣地瞪着前方。
突然,索哈指着希盖尔、亚内克和蒙德克。
索哈:你,你,还有你。跟我来。
48.内景,凹室3,片刻后
索哈跟蒙德克站在一起,亚内克和希盖尔坐在这个新凹室里粗略地砍削过的大块石灰岩上。
索哈:我想把你们挪到这儿来。这里安全些。
他们打量这个空间:冷风在一道看不见的裂隙中尖利地呼哨。邻近的沟渠中漂过点点粪便。一只老鼠窜过。
蒙德克:对谁安全,你还是我们?
索哈不理会他,用手电光指向各处裂隙和墙上的凹洞。
索哈:瞧,有足够的藏身处,以防万一。
亚内克:我们怎么才能把所有人都塞进这个耗子洞?
索哈:我可从没说过我要关照利沃夫的每个犹太佬。这么大一群人——太危险了。
沉默。三个男人思忖。
希盖尔:究竟有多少人值得拯救?
索哈:十个。
希盖尔:索哈先生……12个,14个,至少这个数。
索哈怒视着他。
49.内景,凹室2,片刻后
回到老地方,犹太人在三三两两地耳语,眼神怀疑地瞟来瞟去。索哈站在一旁,观察着他们。
吓坏了的伊蕾娜和达尼埃尔依偎在一起。她试图捕捉到这些耳语。这两个十几岁的孩子面面相觑,焦虑且茫然。
蒙德克、亚内克、希盖尔、保利娜、克拉拉和哈娅凑在一起。谈话像乒乓球一样冲突碰撞。
亚内克(意第绪语):我已经挑了七个。
希盖尔(德语):哦?是谁封你当上帝的,格罗斯曼?
亚内克(意第绪语):是我的房间,是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这是我的主意!
希盖尔(德语):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付钱!
亚内克(意第绪语):所以你就高人一等?
希盖尔(波兰语):在战前,你甚至都不肯跟我待在一个房间里!
哈娅(意第绪语):听听,这位教授连意第绪语都不肯说!你受的教育屁用都没有,把孩子们领进了这个地狱一样的洞里!
保利娜(德语):所以你想离开我们去伺候德国人!就像你男朋友和他家人那样!
哈娅想对保利娜动手,但是亚内克拦住了她。
蒙德克(德语):够了!我们没时间可浪费了!
索哈越来越搓火。沉默,然后——
希盖尔(数手指头,用德语):我们是四个。亚内克、哈娅、蒙德克、克拉拉。这就八个。兰茨贝格、贝雷斯蒂基……
亚内克(意第绪语):为什么有兰茨贝格?他是个瘸子。
希盖尔(德语):至少,他不是精神上的瘸子。兰茨贝格,10个,弗兰基耶尔是第11个。
亚内克和希盖尔怒视彼此。
保利娜(德语):伊蕾娜呢?
索哈(忍不住嚷道):你们干吗不说母语?他妈的!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亚内克对索哈点了点头,换成了波兰语。
亚内克:弗兰基耶尔更有用。
克拉拉:那两个怎么办?(意指伊蕾娜和达尼埃尔)他们没名额了!
伊蕾娜感觉到他们在谈论她,抬头看过来。
蒙德克(德语):我留下。我不相信那两个波兰佬。
索哈(走过来):时间到了。幸运儿是哪些人?
希盖尔:我们把范围缩小到了12个。
索哈:我说的是10个。
蒙德克:我留下。
索哈:我说留你才能留呢。你得来。
希盖尔:先生,我们求您了,12个吧。就像12门徒一样。
索哈:当然,犹太佬是不会知道的,但是叛徒犹大正是第12个。
贝雷斯蒂基:在犹大自尽之后,马提亚取代了犹大。还是12个。
停顿。索哈惊异而崇敬地看着贝雷斯蒂基。
索哈:好吧,12个,不能再加了。
保利娜对伊蕾娜闪过一个微笑,后者如释重负,情难自禁,跑向保利娜,拥抱她。
保利娜(安静地):你应该跟着我们走!
伊蕾娜:达尼埃尔也跟着走吗?
女人们松开手。保利娜望向索哈。
伊蕾娜:没有他我是不会离开的。(指那对小兄妹)得有这两个孩子……我们不应该丢下他们。这样做不对!
索哈:那么说,现在你想弄成13个吗?干吗不是14个,20个!你给一根手指,犹太人就要夺走你的整条胳膊!
保利娜:索哈先生,我求你了!
索哈:免谈,希盖尔太太!要么是11个,要么一个都别来。当然,他们可以占用你孩子的名额,你自己决定吧。
保利娜挨了这番训斥,不敢再说什么。
50.内景,凹室2,片刻后
挑选出来的人准备离开。他们避免看被留下的人,后者已经沦为弃儿了。
保利娜受不了了,她走向伊蕾娜,说了些什么。她们对视片刻。保利娜泪眼婆娑地转身,跟其他人离开了。
51.内景,下水道,片刻后
索哈把灯举得高高的,引着蒙德克、克拉拉、希盖尔家的四口人、亚内克、哈娅、弗兰基耶尔、贝雷斯蒂基和兰茨贝格走过一连串的管道。每个人都携带着自己的财物:盆子、平底锅、灯,还有一个枕头。下水道的流水周期性地从头顶浇下来,淋湿了他们。洞顶变得越来越低。
52.内景,凹室3,接前景
这群人筋疲力尽,瘫倒在岩石和泥泞的地面上。克拉拉被风吹得直打寒战。他们掩住自己的鼻子。帕维尔呕吐。保利娜一边安抚孩子,一边无声地谴责索哈。
希盖尔把索哈拉到一旁。
希盖尔:我们对你所做的一切感激不尽,索哈先生,的确感激。(稍顿)但是……你能否……我们现在只有11个了,每天五百兹罗提可不是个小数目。
索哈:我得用这笔钱给你们所有人买面包、土豆、糖……
希盖尔:我明白,但你得清楚……
索哈:我跟什切佩克平分还不够70兹罗提。(稍顿)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讨价还价!你跟其他犹太佬没什么两样!
希盖尔面红耳赤。索哈傲慢地走开。他向什切佩克示意,他们一起昂首阔步地离去。
53.外景,街道,日
索哈和什切佩克穿着工作服走在隔都的瓦砾旁。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什切佩克的目光。他忙不迭地跑过去,刨出一块精美的绣花桌布。他抖搂抖搂灰土,发现上面有一滴血渍。
什切佩克:玛丽夏会喜欢这东西的!
索哈:上面有血!
什切佩克:能够洗掉的。而且尺寸正合适。
什切佩克又锁定了别的东西:两个布娃娃,一个金发碧眼,另一个黑发褐眼,它们双臂交缠,拥抱在一起。什切佩克捡起来,擦擦灰。递给索哈。
什切佩克:给你的斯泰弗恰。
索哈:她会很喜欢的……谢啦。
什切佩克:一个来自隔都的纪念品,什切佩克叔叔给的。
54.内景,索哈的公寓,片刻后
索哈迈着沉重的步伐上楼,走向万达和斯泰弗恰,这对瘦小而惊慌的母女站在门口,在博尔特尼克和一个民兵之间。
博尔特尼克:哈,索哈,我正向你迷人的妻子打听你在哪儿呢。我需要你的帮助。下水道里有耗子!(见索哈仍是一脸茫然)犹太佬!活着的!
万达:波尔代克对此一无所知!
索哈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这眼神同时也是提醒:“闭嘴”。
索哈:我告诉过你我只见到了尸体。
博尔特尼克:佩尔托弗纳街的一个女人给我们打电话,说她从厕所里闻到了烹调洋葱的气味。我自己也闻到了。
博尔特尼克展开一幅地下排水系统的管道图。
博尔特尼克:多亏那些修建下水道的意大利人给我们留下了详尽的地图。(指着地图)瞧,他们一定是在那里。所以只要我们从这个窨井下去,我们就离他们不远了。是不是?
索哈(不情愿地):是……
博尔特尼克(对万达):没人比你丈夫更熟悉下水道了。呃,波尔代克?
55.外景,街道,少顷
博尔特尼克跟索哈走在一起,民兵跟在后面。
博尔特尼克:我不是存心侮辱你,波尔代克,但是你是不是在那个狗窝里已经待够了?(看到索哈的反应)听着……我住在一栋漂亮的房子里,夏天的时候,我的孩子们在我们自己的花园里嬉戏。你知道是谁给我们的吗?一个犹太阔佬。我甚至没见过他!(开怀大笑)就像变魔术!(打了个响指)我的!一切!德国人会付五百兹罗提,现金,每个人。
索哈心中一震。
博尔特尼克:你就祈祷吧,但愿我们能在下面找到犹太佬。
56.内景,下水道,少顷
索哈领着博尔特尼克和民兵从梯子上下来。一个影子闪过。草木皆兵的民兵开了枪。
57.内景,凹室3,与此同时
蒙德克听到了枪声。
58.内景,下水道,接前景
博尔特尼克(对民兵,乌克兰语):你干吗不大声通报我们来了,白痴?
59.内景,下水道,片刻后
一条椭圆形管道。索哈引路,他的脸上闪着汗光。另外两人一前一后跟在后面,排成单列。水花泼溅。
60.内景,下水道,片刻后
三人来到一条四英尺高的隧道中。博尔特尼克和那个民兵越来越厌恶这个地方,他们犹豫不前。
博尔特尼克停住脚步,拿出地图,借着手电光查看。
博尔特尼克:应该很近了,是吧?
索哈:是的……
他们四脚着地,爬进了隧道。
61.内景,凹室3,片刻后
索哈首先从隧道里冒出来。他举着灯在熟悉的凹室里四处照了照。博尔特尼克拔出手枪,端着机关枪的民兵也出现了。
他们停在凹室的入口,避开了混合着粪便的污水。
什么都没有。清场了。
博尔特尼克失望地转了一圈,他的手电光不甘心地在黑魆魆的缝隙上跳动。灯光照亮了蜘蛛网。渗水的地面似乎沾满了粪便。
老鼠吱吱叫。博尔特尼克退缩了。
索哈注意到,从一根支柱后面伸出了一只红色的毡靴。
索哈: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去那里查看一下。
博尔特尼克如释重负地点头。
索哈把灯举高,走向支柱。他飞快地回头瞟了一眼,用脚把穿在克里斯蒂娜的小脚上的靴子,拨到了视线之外。
索哈的灯照到了她,她的眼睛和嘴巴都紧紧地闭着,藏在保利娜身后。保利娜背对着索哈,尽力贴着墙。她瞥了索哈一眼,眼神里的恐惧一望可知。她更紧地压向墙壁。帕维尔紧紧地抓着她,双眼圆睁。
索哈瞪着他们,那些人在瑟瑟发抖,紧贴在墙壁上。偶尔,他的眼神会瞟一眼翘首以待的博尔特尼克。最后:
索哈(喊道):这里没人!
62.内景,凹室3,少顷
空空如也。隐在暗影中的那些身体慢慢地离开墙壁。这个凹室的墙壁似乎在移动。女人们发出如释重负的啜泣声。一盏灯被点亮了。
保利娜用一只颤抖的手,从嘴里掏出一个装有氰化物的玻璃瓶,瓶身上印着骷髅头和骨头的标志。她向克里斯蒂娜伸出另一只手,要女儿的氰化物玻璃瓶。
克拉拉几乎要昏厥过去,蒙德克扶住了她。
克拉拉:我受不了了。蒙德克,你上去过,带我走吧!
蒙德克:太危险了……
克拉拉:求你了,就几分钟,我要疯了!
63.内景,房间,片刻后
蒙德克和克拉拉进了被劫掠过的房间。残破的家具,丢弃的衣物,碎裂的瓶子。克拉拉眯着眼看着窗户。
克拉拉:一切看起来都是红的!
蒙德克:你好几个星期没见太阳了。
克拉拉走向被打破的窗户,向外张望。有人在用手推车拉载从一处烧毁的空房子里劫掠来的财物。
她失望地把注意力移向房间。破碎的盘子和家具散落一地。她拾起一双旧鞋,在脚上比划了一下。鞋太大了。她抬头看到蒙德克在凝视着她。她脸红了。
蒙德克继续翻找。他找到埋在垃圾堆里的另一双鞋。他把鞋扒拉出来,拍了拍灰。
蒙德克(指的是一张坏掉的床):坐到那儿。
克拉拉坐下,蒙德克跪在她面前。他握住她的脚,脱下穿破的鞋子。
克拉拉:我是灰姑娘吗?
蒙德克不作声,然而他握她脚的时间略微长了点儿。克拉拉察觉到他的欲望,紧张地咯咯笑起来。他套上新鞋。很合脚。他又脱下另一只鞋。两人四目相视。
克拉拉站起来,咒语被打破了。蒙德克也站起身。他们都笑了,笑容里带着点儿紧张。
克拉拉:你怀念德国吗?
蒙德克:我已经四年没见过家人了。两年前通信也中断了。那里没有家了。
克拉拉走向另一扇窗户,那里有一个盛放着杯碟的托盘。她注意到远处在冒烟。
克拉拉:看,亚努夫斯卡。
蒙德克走过来,站在她身旁。他渴慕地看着她。
克拉拉:那里怎么会有烟?
蒙德克:我不知道。
克拉拉的眼睛盯着远方。
克拉拉:那个绞死我父亲的人,那个实际上抽动绳索的人,曾经许诺过会救他。(停顿)爸爸最后的遗言是:“对马尼娅好点儿。她被宠坏了,但是她心地善良。”我们总是吵个没玩没了,所以父亲不得不让我许下诺言……
克拉拉转身面对蒙德克。他们凝视着彼此的眼睛,立了片刻。
克拉拉:唔……我们能带走些什么?
蒙德克走向一张床,这张床还能用。
蒙德克:如果我们把它拆开,我们就能把它搬下去。
蒙德克走向一个煤油炉,把它搬起来,掂了掂分量。
蒙德克:这个应该能用。
在房间角落里,有一个空书包丢在垃圾中,笔记本和蜡笔撒落一地。还有一本童书:《奇幻森林历险记》。蒙德克蹲身翻弄这些东西。
克拉拉回到杯碟托盘那里,端起它。
克拉拉:拿走这个怎么样?
蒙德克(指的是孩子们的东西):克里夏会喜欢这些的……
行进的军靴有节奏的踏地声,越来越近。克拉拉迈了一步。她的新鞋的鞋跟断开了。她晃了一下,托盘掉落。哗啦!
士兵(画外音,德语):什么声音?
蒙德克立刻把克拉拉拽到一堵墙后面,紧捂住了她的嘴。他们仿佛被钉在了那里。有人走近,然后停住了。
门被推开的吱嘎声。没有尽头的沉默,克拉拉和蒙德克屏住呼吸。咔嚓咔嚓的军靴后退。蒙德克松开手。
克拉拉:我太抱歉了。
蒙德克:嗯……你当女招待永远也出不了头。(严肃地)我告诉过你这很危险,但是你执意要来!你像一头驴子……不,像一头骡子一样固执……最固执的动物是什么,我忘了……
克拉拉:是驯鹿……?
克拉拉轻声笑了。蒙德克向前,温柔地亲吻她的双唇。沉默。她后退。
克拉拉:我们得回去了。
蒙德克困难地咽口水,试图隐藏起自己的挫败感。
蒙德克:嗯,是的……你还等什么?
64.内景,索哈的公寓,夜
索哈、万达和什切佩克刚刚吃过晚餐,正在享受伏特加。他们都喝醉了,汗淋淋的,心情愉快。
斯泰弗恰在角落里玩什切佩克给她的布娃娃。
什切佩克:于是她看着桌布说道:“很不错。”我费了天大的劲儿才把它洗干净,居然只说“不错!”我说操她的。(喝了一大口伏特加)她跟我说她宁愿跟阿莱克塞上床!
索哈先是震惊,继而大笑。他伸手去握万达的手。
索哈:万达,我们得给什切佩克找个像你一样的人。(稍顿)但是得年轻几岁。
万达佯怒,笑着去打索哈。什切佩克捧腹大笑。在欢腾的气氛中,万达突然注意到了什切佩克的手表。
万达:什切佩克,那是新的吗?
索哈使眼色,但是什切佩克没有留意。
什切佩克:什么?这个?(举起来)从希盖尔先生那里弄来的。是瑞士表!
索哈咳嗽,但是什切佩克没有理会。
万达:希盖尔先生?
什切佩克:是的!我们的犹太人之一。波尔代克,你没有告诉——?
什切佩克总算看到了索哈的不安。
万达:犹太人……?波尔代克……
索哈:我们只是发现有些犹太人藏在——
万达:嗯……什么?你们在帮他们?!
什切佩克:索哈太太……
索哈:万达,我们是收费的!
万达:这就是你的“加薪”!
索哈:原来“犹太人和我们是一样的人”,还有“耶稣也是犹太人”,这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什切佩克:耶稣是犹太人?
万达:这不是一回事!
索哈:我干这事是为了你——和斯泰弗恰!
万达:不,不是!你怎么敢说你是为了我们才干这事的!
万达心烦意乱。索哈上前安抚她。
万达:别碰我!
沉默。斯泰弗恰惊恐地看着父母。
什切佩克:你们是什么意思,耶稣是个犹太人?
65.内景,凹室3,夜
亚内克和哈娅试图尽可能不出响动地做爱,抑制住销魂时的呻吟。
在电石灯下面,克里斯蒂娜和帕维尔依偎着保利娜酣睡。保利娜有几分冲动,对希盖尔微笑。她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希盖尔把她更紧地拥入怀里。弗兰基耶尔、兰茨贝格和贝雷斯蒂基在打鼾。
克拉拉聚精会神地听着,被撩拨起了情欲。她最终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她的眼神与蒙德克相遇了。她立刻尴尬地移开了目光。当亚内克和哈娅达到高潮时,她微笑了。
蒙德克握紧拳头,看着翻过身去的克拉拉。
66.内景,酒吧,晚上
索哈和什切佩克坐在桌旁,安静地喝酒。博尔特尼克进门,向他们走来,还顺手拖过来一把椅子。
索哈:你好吗,博尔特尼克?
博尔特尼克:你听说了吗?我跟你说过的!是的,说过!他们就在那里!在下水道里抓住了一撮犹太佬。我们错过了。
索哈(闻言心中一惊):太糟了。有多少人?
博尔特尼克(也不知道,耸耸肩):他们把尸体留在原地,让他们自己烂掉。
什切佩克:有命大的吗?
博尔特尼克:我只是猜测……没人帮忙,他们撑不了这么久。操,肯定有人帮他们。我只想立刻抓住这狗娘养的!
什切佩克一口气把酒喝干,试图控制自己的颤抖。
索哈:妈的,这么多钱……如果有犹太人剩下的话,别担心——肯定会落在我们手里!(把酒喝干)我得走了。
博尔特尼克:忙什么?下一轮我请客。
索哈:我们还有活儿要干呢。(站起身来)走吧,什切佩克?
博尔特尼克:看起来你还能再喝一杯吧,什切佩克。
紧张的停顿。什切佩克总算站起身来。
什切佩克:我得听头儿的。
67.外景,酒吧,少顷
秋风瑟瑟。索哈疾步行走。什切佩克落在了后面。
索哈:我们最好快点儿……
什切佩克:他们要是在被杀之前招供了怎么办?!
索哈:如果他们招供,我们现在已经被绞死了。来吧!
什切佩克:不,波尔代克。我不能再帮你了。不能。
索哈看出争论也是徒劳,转身快步走开了。
68.内景,下水道,片刻后
索哈举着电石灯,跳下梯子,大步穿过迷宫。
69.内景,下水道,少顷
转过一个弯,索哈看到了蒙德克。蒙德克大汗淋漓,昏暗的的灯光映照出他的身影,四周都是弹痕累累的尸体。
他拉过那个十几岁男孩的尸体,推进湍急的佩尔泰弗河,嘴里还狂乱地念着犹太教的悼文。他抬头怒视了索哈一眼,然后继续拖尸体。索哈动手帮忙。
索哈:其他人呢……他们……?
蒙德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索哈:那么……他们都安然无恙?
索哈如释重负。蒙德克弯腰去搬另一具尸体:伊蕾娜,红色的唇膏与她头上的血污是同样的颜色。
蒙德克:本来应该是我的。(稍顿)是谁把凶手领到这里来的?
索哈顿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他被指控了。
索哈:滚到地狱去吧,混蛋!
索哈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70.内景,凹室3,日
贝雷斯蒂基喃喃地念着祈祷文。
亚内克(对兰茨贝格,意第绪语):瞧瞧那个白痴!(用意第绪语对贝雷斯蒂基叫嚷)上帝没在听,蠢货!
弗兰基耶尔和兰茨贝格窃笑。克里斯蒂娜伸着舌头,专心地在灯旁画画。帕维尔想看她在干什么,无意中碰了她的手。克里斯蒂娜给了他一巴掌。他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带着虚张声势的劲儿。
保利娜:克里夏!(把帕维尔搂在怀中)嘘……嘘……
亚内克抓着蒙德克的左轮手枪,瞄准了帕维尔。蒙德克想干涉,但是克拉拉拦住了他。
亚内克:住嘴!住嘴,否则我就开枪!我说到做到!这里不是哭的地方!
帕维尔害怕地缩进了保利娜的怀里。
亚内克(对贝雷斯蒂基,意第绪语):还有你!别他妈的祈祷了!
哈娅:亚内克!
亚内克(意第绪语):住嘴!我受够你了!
没人敢动。亚内克挥舞着手枪,疯了一般。
亚内克(意第绪语):够了……够了!
71.外景,街道,日
什切佩克趴在一个敞开的检修孔上。他用绳索吊下一盏点燃的小煤油灯,还附着一面倾侧的镜子。索哈蜷伏在他身边,往冰冷的手指上呵气。
索哈:怎么样?
什切佩克:火焰还是红色的。
索哈(压低声音):他们抓住了别的犹太人,不是我们的。
什切佩克一言不发。
索哈:变了吗?
什切佩克:安全。今天没有沼气。
什切佩克把灯拉上来。
索哈: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四下张望)犹太人——
什切佩克:什么犹太人?
什切佩克站起身来,朝地上啐了一口,走开了。
72.内景,凹?
一个国家不能只有一种声音。
关于二战人们的反思似乎已经很多了甚至有点让人不耐烦了本片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改编影片的叙事稍显简单但也让人觉得朴实就像主人公的性格从开始的为了钱为了生计到最后舍命救人人性就这样慢慢的被发掘但最让我感触的还是结尾的那段文字故事的原型 意外的死于俄国人失控的汽车下这
看了結尾字幕才知道男主角最後還是挂了…
光明不在
非常不错,下水道里绵延无尽长达14个月的黑暗。都是由人最本源的欲望驱使,慢慢地,拧成同一股企盼自由的力量。这个刻画的过程,是逐渐深入的,在此继续吐槽十三钗。战争主题的电影为何一定要拍得那么宏大壮观,滴水腐臭的管道一样可以如此震撼。当然作为一个学管道专业的,一开始就知道肯定要下雨。。
小市民的善良,救人救到底。兩個多小時不長,比讀書快多了。
英雄也要接地气
这部电影常会拿去合辛德勒作比较,一样的犹太人救世主,一样的先是唯利是图,而后舍己为人,但该片做的要比辛德勒更加真实,真实的地下水通道,黑暗,恶臭和同样恶心的性爱与人性的欲望,这便导致了两种结果,要么喜欢,要么嫉妒排斥
他的故事是那类在最黑暗之中仍旧能够让人类看见光明的鼓舞人心的故事。
深刻,沉闷,画质很好。
大部分人物都较为扁平
好片
《下水道里的辛德勒》,故事没有逾越凡人所能,看上去真实、饱满、细腻,虽然压抑,却不失闪亮与杰出!
《下水道里的辛德勒》,故事没有逾越凡人所能,看上去真实、饱满、细腻,虽然压抑,却不失闪亮与杰出!
你能看到的,远远没有现实残酷。这个世界,从来不缺乏作恶者,虽然他们出现的方式不尽相同。
这是这些年里看过的二战关于犹太人片里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从观赏性上来说没那么好看,没有的太多泪点梦幻点感情宣泄点也没有按照常规的把“十二门徒”的挑选说出必然原因,甚至还有一些残酷真实得令人反胃的镜头。这也许也是刻意的要把历史讲述得贴切真实而不让观者有一些总期待出现的意淫幻想吧
地面之上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弥漫,地面之下才闪耀着人性的光芒。
下水道的犹太人们,当外面传来“都结束了”的时候,他们重新从井盖中钻出来,重见光明。战争真是太可怕了。片子唯独就是时长太长,且大部分场景都是在地下,太黑暗了。
这种电影每每得知是真实故事改编就会更难受。电影拍得非常客观,导演极力避免个人感情的流露。下水道这个载体让这段黑暗的历史更加肮脏,而人性的发扬以及求生的欲望都刻画得十分出彩。
「难道我们总是以上帝的名义相互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