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詹姆斯·伍兹 James Woods 饰)是一位职业摄影师,每日,他穿梭于世界各地,寻找能够为他带来经济效益的摄影题材。在行业里浸淫已久的他明白,那些美好的,善良的事物无法吸引人们的注意,唯有暴力、恐怖和灾难能够为他带来机遇。
就这样,理查德和朋友们来到了烽火连天的萨尔瓦多,让理查德没有想到的是,展现在他眼前的,竟然完全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惨象。纵使是阅历丰富的理查德,也无法忍受这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心灰意冷的他决定离开。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位名叫玛利亚(艾尔皮迪娅·卡里洛 Elpidia Carrillo 饰)的美丽女子出现在了理查德的生命力,在爱情和事业之间,理查德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1、有那么几种题材的电影我不喜欢。夺宝探险题材、魔幻题材、同性题材、政治题材。其中政治题材是最不喜欢的。 2、所以奥利弗.斯通这位政治片达人的片子记忆里至今我一部不曾看过,今天看了《萨尔瓦多》,感觉还可以。 3、影片给我印象最深的地方是镜头的运用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个片儿有着太多的混乱、混战场景,我觉得这类场景的拍摄有着相当高的难度系数。它不同于大场面,可以用CG,可以用航拍,这类民众混乱场景要做到既要保证故事主角的主画面描绘,又要兼顾庞杂的群众演员及混乱的场景,要有非常好的层次感。这部《萨尔瓦多》就是这类场景摄影的教科书。摄影的节奏感十足、层层递进、远近景切换流畅,毫无任何混乱的感觉。奥利弗.斯通实在是功力非凡,摄影师也是让人叹服有加。 4、詹姆斯.伍兹表现的非常棒,塑造的人物真实可信,让人赞叹。(看了他的几部片子,忽然感觉他的气质和约翰.特拉沃塔有类似的地方,痞气十足!) 5、强奸的桥段虽只短短几分钟,但依然非常的震撼,令人扼腕叹息。 6、战地记者真不是人干的差事,太危险了。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让人钦佩。
《萨尔瓦多》电影剧本
文/〔美国〕奥·斯通、理·鲍尔
译/桑重
本片以1980一1982年发生在萨尔瓦多的事件为依据。为了叙事的方便,对这些事件的时间框架作了压缩,有些事件则在(本片的作者认为)不违背当时精神的前提下作了合并。所有在世的人物均姑隐其名。
他们力图用谎言来
使我们说谎,
仿佛他们并不知道
嘴是用来说话、
眼是用来观看的。
——萨尔瓦多农民语
内景:旧金山,坦德洛恩公寓,黎明时分
理查德·鲍尔慢慢睁开一双失神的眼睛,房东在敲他的门。片头字幕开始。
婴儿开始啼哭。他的已经疲劳不堪的、美丽的意大利妻子用奶瓶给婴儿喂奶,好让他安静下来。她跑去应门……
鲍尔坐起来。他一脸苦相,活像一个倒霉的军官进了工事。他的身体,他的脸,都萎靡不振。这个男人有过比现在好得多的日子。他显然有点饮酒过量,他的身体让人看了感到恶心。他才四十过半,看上去却像是经历了十场战争——一个经历过无数次意外事件和灰心失望的幸存者,一个连土豆都吃不上的坚强的爱尔兰人。
在背景中,坦德洛恩的房东在和克劳迪娅争吵不休,争吵声穿过房间,传入鲍尔的耳朵,他披上衣服,一双眼睛扫了一下破破烂烂的手提黑白电视机上的早间新闻。
新闻播音员:随着尼加拉瓜革命的爆发,小小的萨尔瓦多陷入混乱……今天又有两位天主教神父被砍死在首都郊外的一条水沟里。在这两个月里,已有一千多人“失踪”,其中有许多人被发现暴死在首都郊外或外省的水沟里和垃圾场上。政府发言人指称这些谋杀系左翼马克思主义恐怖分子所为,而左翼发言人则归罪于右翼“行刑队”。美国政府发言人则称这些杀人者为“颠覆分子”,左翼和右翼都有。……另据报导,就即将开始的总统竞选所进行的民意测验表明,罗纳德·里根处于领先……
争吵在继续,克劳迪娅把啼哭不止的婴儿交给了鲍尔。鲍尔亲切地抚慰他,给他喂食。
克劳迪娅把房东的驱逐通知书扔在地上,用意大利语恶声咒骂:“操你的,你这个吸血鬼,你这堆狗屎!”房东是个黑人,一脸凶相,他捡起通知书,朝鲍尔扬了扬(他手里摸了一把钞票,刚收来的房钱)。
房东:没有钱,没有钱,理查德·鲍尔。你和这条意大利母狗滚出去。今天!
鲍尔:嗨,伙计,得啦,再宽限一次吧。
他笨手笨脚地去端电炉上的速溶咖啡。门外的防火梯上晾着尿布,还有一块忽明忽暗的霓虹灯招牌。他的生活显然一团糟,到处是纸张和书,脏衣服,尼康照相机,氰化物药品,可的松,战争纪念品,一面志愿军军旗,大麻烟卷,廉价打字机……
房东嘟囔着走了。
房东:走着瞧吧,鲍尔,走着瞧(重重地带上了门)。
克劳迪娅突然感到忍无可忍,大哭大叫起来。
克劳迪娅:不!狗娘养的!我受够了!这种日子没法过了!我不干了!我是好人家出身。我上过大学。我得过文学博士学位。我干吗要过这种日子!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美国的!你对我撒谎!你一直在对我撒谎!
鲍尔(安慰她):克劳迪娅你瞧,我正要去打电话呢,去拿五百块钱,好啦,别闹啦……
克劳迪娅:废话!你又喝酒了。你什么谎话都能编!
鲍尔:不,不,不。我没事,没喝酒。你会看到……
克劳迪娅:废话!你除了把冰箱里的酒全喝光,还能干什么!那天晚上你把娃娃的食品都吃了,你他妈的醉成了什么样子,你这个没有用的废物,废物……
鲍尔:你等着瞧吧,你等着瞧吧,亲爱的……
他的过敏症又犯了,全身搔痒。他从猪形贮钱罐里找出了一个两角五分的硬币。
内景:公寓的过道
他在打公用电话,在电话另一端的是太平洋新闻社的南希·戈德贝格。
鲍尔:嗨,南希,我是理查德……鲍加……听着,萨尔瓦多要出大事啦。不用多久啦。你能给我搞一张记者证吗?还要两千美元,我准能给你搞来好东西。保证……(“没门儿”)那好吧,记者证呢?说话呀,南希。
南希的声音:鲍尔,我们跟你打过交道。我们给过你两千五百美元,让你去采访黎巴嫩的好戏,结果你倒溜到希腊去啦。
鲍尔:南希,我尽了力啦!我就是忍受不了穆斯林的夜生活,我非得……
南希的声音:哼,我们领教过啦。你用起钱来像匈奴王,收入却一文也没有!你丢失了机票、护照,你狂饮滥喝,你鲍尔是个专业圈里的让人头痛的家伙。
鲍尔:是吧,可是我替你搞到新闻啦,不是吗?那篇关于爱尔兰共和军的报道写得不错吧,美国佬对他们搞酷刑。还有柬埔寨——我是最后离开的人。我让太平洋新闻社为此而出了大名。还有,别忘了我在阿富汗为你们挨过冻。去跑跑萨尔瓦多怎么样?我不是说过那是不错的吗?……南希(他挂上了电话)?
她已挂断了电话。一个戴着卷发夹的女人在等着用电话。鲍尔想了想,搔搔脑袋——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之一。他从不肯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总是飞快地又想出下一条可能的路子。他有了另一个主意,抓起了电话。
鲍尔:拉里……我是鲍尔,谢谢你替我修好了照相机。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拉里(急促地):唷,理查德,我必须在一小时内赶到机场,我要去贝鲁特。
鲍尔:我说拉里,情况严重啊,我要回萨尔瓦多,急需五百美元,四百也行,如果你……
拉里:……萨尔瓦多?你要回去的话,他们非杀了你不可。
鲍尔:嗨,我要的是钱,不是听训。
拉里:好吧,最多三百,四十分钟内到泛美机台见面。
鲍尔(“OK!!”)挂上了电话。
外景:旧金山街道,白天
鲍尔开着他的绿色的跑车(1968年左右的型号)。当警察的哨声打破了他的白日梦时,他俯身在驾驶盘上,眼珠骨碌碌地乱转。
切入:
警察拿着鲍尔的1979年度的记者证,正在电脑上进行查对。鲍尔在苦苦哀求……
鲍尔:说实话,长官,我把驾驶执照忘在家里了。
警察:鲍尔先生,你的驾驶执照已被注销了……你是无照驾驶,并且既无登记证,又无保险单,你有四张超速罚单没有付钱,已够送法庭。你有43张未付钱的停车单,你的车子没有任何合法的东西,就连这张记者证也是过期的……我要带你去……(给他戴上手铐)
鲍尔:我不是那个理查德·鲍尔!你拿错人了。另外还有一个理查德·鲍尔……长官你的人性到哪儿去啦。我刚丢了饭碗,刚让人赶出了房子,我老婆要离我而去,我甚至无法养活我的孩子,给我个机会吧。
警察(把他塞进汽车):……你要吃点心(注1),上麦当劳去,先生。
内景:监狱,次日早晨
鲍尔睡眼惺忪,胡茬满面,正走出牢房去见前来保释他的洛克博士。博士是个失业的旧金山摇滚音乐节目主持人,和鲍尔同年,说话带哭腔。
鲍尔:博士,谢谢啦。
洛克(怔忡不安、急促地):走吧,鲍尔,去取你的车。我们去把巴格尔救出来。它现在在奥克兰。它让纳粹分子抓了起来,正关在狗牢里呐。……
鲍尔:他们拿走了我的车,博士!我需要七十五美元才能取出车子。
博士(搜索口袋):真他妈的!我刚付了一百二十五美元保你出来!我就剩这些了(给他七十五美元)。快走吧!他们要下药丸了!
外景:奥克兰桥,白天
鲍尔和博士在跑车里全速前进。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但是鲍尔和博士各有各的心事。博士递给他一支大麻香烟。
博士:……再快点,理查,快啊。
鲍尔:……不行,博士。我手上没有驾驶执照。他们会没收我的车钥匙的。它关在那儿多久了……
博士:我不清楚。我把它托付给朋友们的……朋友们,哼。
鲍尔:别着急,博士,他们不会立刻毒死它的……
博士:倒霉,什么事都倒霉!米里阿姆把我撵出来了。她说我当个待业的摇滚音乐节目主持人也嫌太老啦,她要我去硅谷卖电脑,电脑!
鲍尔(想平平他的怨气):我对付不了女雅皮士(注2)。去他妈的,一刀两断吧,她们还是上健身爵士班去吧。(博士:“她们上过这种体操班”)拉丁女就完全不同了,她们善良——就说克劳迪娅吧,她从不过问我的事。
博士:……拉丁女人最好的一点是她们不讲英语。我能借宝地挤一挤吗,理查?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我可以睡在淋浴间里,厕所里,我需要一个安身之地。我……
鲍尔:博士,再给支烟。我报告你个坏消息。我也没有安身之地。我们让房东撵出来了。我们正想去跟你和米里阿姆挤一挤呢。
博士:你的意思是说我给了你我最后的二百美元,而我却捞不到个住处!好家伙,我算是霉到底了。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我真该让你留在牢房里。
外景:奥克兰野狗收容所
博士在狗栏旁到处乱转,“巴格尔!巴格尔!”地叫着……没有回音。管事的是一位慈祥的、相貌朴实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博士围着狗栏到处寻找他的爱犬巴格尔。鲍尔在搔痒。
博士:我的狗在哪儿?
女管事:它长得啥样?
博士拿出巴格尔的一张照片。
女管事:噢,我认得它。
博士:它在那儿!
女管事:对不起,我们让它入睡了。我们收养了它十四天,我们想……
博士:让它入睡?它还会醒过来吗?你的意思是说宰了它!你们用煤气毒死了它!
女管事:不,不,我们不用煤气了。我们给狗打一针。这要更人道些。
博士(暴跳如雷):那是哪门子的人道!你们这帮凶手!我简直难以相信。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最长!七年哪。我的婚姻才维持四年!这么做不对,不公正。
女管事:我非常抱歉,有些小狗……
博士(挥动巴格尔的皮带):我的狗的皮带……
鲍尔:跟她说不解决任何问题。走吧……
内景:鲍尔的住处,白天
鲍尔飞步上楼,博士紧跟在后。
鲍尔:……克劳迪娅在银行里有点存款,她会帮助我们的,但是我们要对她说好话……不许再吸毒了,博士。
门上贴着驱逐令。鲍尔把它撕掉。纸的背面用意大利文潦草地写了“操你”两个大字。博士越过鲍尔的肩头看着它。
博士:写的是什么?
鲍尔:意大利文,“操你”……妈的,她回意大利娘家去了。
他进了门,发现四壁空空,只剩下他的一堆脏衣服。还有那台黑白电视机和婴儿床。他满脸哀伤的表情。
博士:妈的,理查,这太糟了……她总算留下了电视。
鲍尔走到婴儿床边,摇摇它,床上留了一块脏尿布。
鲍尔(凄凉地):真是一桩倒霉的婚姻,但我肯定会想念我儿子的……也许她会回来的。
博士(笑):当然,理查。
外景:拉斯·维加斯郊外的沙漠,白天
鲍尔和洛克开着跑车驶向拉斯·维加斯。洛克吸着大麻烟,听着收音机里的摇滚音乐。鲍尔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突然,他把眼光转向他的口袋。皱巴巴的帐单、纸片、钱——一团糟。他生气了。
鲍尔:妈的,她拿走了我的电话号码本!我所有的号码都没有了,操你的!跑掉了克劳迪娅倒没什么……你博士真是什么也不在乎……
博士:……你的那些号码无非是我过去的女朋友的号码而已。我有我自己的麻烦。我真为巴格尔感到难过。你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使我感到非常难过……你认为很容易就能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吗。我四十二岁了。我没有老婆,没有子女,没有父亲、母亲,没有狗——我在这个世界上真是够孤独的,太可怕了。(鲍尔心不在焉地听着博士的哀诉)你知道还有哪个四十二岁的男人也一无所有吗?(鲍尔看了他一眼)除了你——
内景:汽车行,拉斯·维加斯,白天
鲍尔在出售他的跑车的文件上签了字,把一张皱巴巴的邮票大小的纸(汽车所有证)递给肥胖的汽车销售商,后者给他一千美元现钞。
鲍尔冲出来招呼洛克说:“完事了,走吧。”
内景:赌场
鲍尔把一千美元全都押在轮盘的红条上。
轮盘在转动。洛克神色紧张,嚼着口香糖。鲍尔悠闲自得,满不在乎。两人交换着眼色。红条!
外景:停车场,白天
鲍尔把他的汽车买了回来。
外景:沙漠,公路,白天
鲍尔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向南疾驰。博士的收音机开得山响。他吞了一片安非他明,吸着大麻烟,对着酒瓶喝玛格丽塔鸡尾酒。鲍尔专心致志地看着路,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车子以一百英里的时速前进。
博士:我们现在到哪儿去?
鲍尔:危地马拉。
博士:干吗去?
鲍尔:干吗不去。没有警察,没有法律。有太阳。有便宜、优质的大麻。危地马拉还有一家大妓院。收信用卡。伪造的,她们不注意……就像……西贡的琼隆……
博士:你为了一家妓院得跑两千英里呐,鲍尔。我知道奥克兰有一家,只收费两块半美元。
鲍尔(感兴趣了):在哪儿?
博士:你的前妻。
化入:六天后
沙漠延绵不断,无穷无尽的仙人球和灌木丛。詹姆斯·泰勒直着嗓子唱的《喔,墨西哥》现在换成一支萨尔瓦多曲子。车子已简直不成样子,车门绑上了铁丝,挡风玻璃破裂了,消音器没有了,速度表失灵了,车牌掉了。
鲍尔在抽大麻香烟,两腿夹着一瓶打开盖的墨西哥酒,车速一百英里。驶过一块路牌,上写“圣他安那:二十公里。圣·萨尔瓦多:一百公里”。牌子上端有一个兀鹰标志。
博士在摆弄收音机天线,以便收到信号。他看到了路牌,心里烦躁起来。为了稳定情绪,他不得不再吞下一片安定。
博士:你说的是去他妈的危地马拉,你只字未提过萨尔瓦多啊!我从来没有出过国。这儿可是杀人如麻啊。
鲍尔:报上登的东西你都信吗?你会爱上这儿的!博士,我毫无开玩笑的意思,这是我的最后一招了。如果我能拍到精采的战争照片,我可以卖给美联社。我拿到了钱,咱们就上拉·里伯塔德去,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冲浪海滩。消遣一下,玩上几个月,你化三百美元就能过一年。
博士:鲍尔,你可是对我扯了个大谎。
鲍尔:博士,你看着你的处境吧,你面对的是严酷的生活事实:你没有老婆,没有狗,没有钱,没有人爱你,你长得丑——你在这儿的生活将……
博士(不想听下去):好吧,好吧,走吧。
鲍尔:……你会爱上这儿的,博士。你可以酒后开车,可以化上五十美元就随便杀个人。有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你在哪儿能化上七美元就能找一个处女啊。
博士:这个女人但愿是世界上最美的,否则我就回家。算你运气好,正碰上我走投无路,鲍尔。
鲍尔:……十二美元找两个处女。还有春药,不用医生处方,能让你玩个通宵,这里人们想干的只是上床……
博士:……十二美元?你认为这个价钱你能谈得下来……
鲍尔:博士,你就要过上神仙的日子啦,你会爱上这儿的。唷,他妈的!
他踩下刹车,掐灭烟头,一口喝空酒瓶,扔掉了它。
博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前方路面上有十来条汉子拦住了去路。他们身穿便服,头戴牛仔帽。他们可能是强盗、叛乱分子或者什么,但决非善类。
博士:他们干吗拦住去路?
鲍尔:干吗,干吗,干吗,别问什么干吗,这儿不是外国佬的天堂……
他发疯似地搜索口袋,找到了他的氰化物药丸,给了博士一丸。
鲍尔:……藏起来,保持冷静,装聋作哑。
博士(看着他的药丸):这是什么?镇静剂?
鲍尔:嗯,长效的——氰化物……站起来。
博士(扔掉了它):我不吃这种鬼东西!
鲍尔:他们要卸你脑袋的时候你就该后悔了。
博士显然认为鲍尔是言过其实了。从他的呆滞的视点:正在迫近的路障。
鲍尔停了车。当头的走上前来,低头看了看,一支卡宾枪在离鲍尔的脸才几寸的地方晃荡。这家伙显然已喝得烂醉。一股酒气直喷鲍尔而来。
鲍尔(蹩脚的西班牙语):朋友,你好啊。我是旅游者。美国人。我要去萨尔瓦多。我的朋友……
他说着不像样的西班牙语,满脸堆笑。
那家伙显然没有听明白,莫名其妙地瞪着眼睛。阳光烤得他心烦意乱。他用方言嘟囔了几句关于圣他安那的话。“关闭了。不能去。”鲍尔又说了些什么,那家伙听不懂,招了招手,又上来两个汉子。蹩脚西班牙语……
鲍尔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廉价的金表,像审视印度宝石似地反复端详。“……纯金的,值几千块美元……”那家伙看它的眼神似一巨蟒在审视一只耗子,摇了摇它,看它走不走,把它放进了口袋,害得其他两个家伙满脸不高兴。他们之间说开了话。
鲍尔的笑容掩盖不住紧张的心情,他看看博士,给他传递消息。
鲍尔:这帮喝醉酒的恶魔。有大麻烦啦。
其中有一个指着贴在挡风玻璃上的记者通行证,大声地咕噜了一句:“记者”当头的突然拉开车门:“出来!钱包!钱!”
跳切到——
鲍尔和博士趴在车头上,正在被剥掉衣服。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搜走,钱包、钱……
鲍尔(现在着急了):不管他们怎么干,千万别屈服。……踢他们的下身,打架,逃跑,怎么都行,但千万别屈服!
博士:为什么?
鲍尔:为什么!你向他们屈服了,他们就能为所欲为了。
博士(大麻烟的麻醉作用犹在):这真他妈的吓人。
鲍尔(自言自语):弄到这个地步……在萨尔瓦多挨一个酒鬼的枪子,他们不会相信这个的……唉,谁会来管这个呢!
喝醉酒的头头拉开卡宾枪的枪栓。正在这时一辆吉普车开过来了。车里是民警卫队的一名中尉史迈林·台施,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神情严厉,目光如炬,脸上堆着假笑。
史迈林·台施:什么人?
喝醉酒的头头:颠覆分子!
鲍尔抓住机会,跳起来对着台施挥动他的证件。
鲍尔:不!新闻记者!是费古洛阿上校的朋友!新闻记者!
台施看着他。他显然要比那个差点毙了鲍尔和博士的嗜酒的恶魔更有头脑。
史迈林·台施:费古洛阿?
鲍尔使劲地点头。
外景:圣他安那的街道,白天
史迈林·台施和他的司机驱车进入市中心的一个广场,停在一辆装甲车旁边。
十来个人趴在地上,双手放在头上。士兵们站在一旁,正在查对他们的证件。史迈林·台施走向另一个军官,和他说了些什么,用手指指鲍尔和洛克。
博士:在搞些什么?他想干什么?
鲍尔:他是个学生。事情真是糟透了。他们正在查对他的证件。
博士:那是什么?
鲍尔:出生证明,选民证。你要是没有,你就倒大霉了。
一名中士抓住一个年轻人的头发,把他拖到史迈林·台施那里去,一边大声嚷嚷说他把证件留在家里了。
洛克和鲍尔被两个士兵强拉下吉普车,大步走向装甲车,他俩瞟了一眼史迈林·台施,他正在盘问那个年轻人。那名中士用枪托猛击年轻人的后脑勺。年轻人双膝跪倒在地,求他们相信他的话:“先生,开开恩吧!”街上的孩子们围上来看热闹。
内景:装甲车,白天
鲍尔和洛克被推进装甲车的后部,铁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只能从炮眼里望出去,车里是一片漆黑。
鲍尔:你们这样对待费古洛阿上校的好朋友!
从他俩的视点:史迈林·台施掏出手枪,年轻人在苦苦哀求。史迈林·台施漫不经心地对着年轻人的太阳穴开了一枪,然后急忙躲开,免得溅一身血。他走开了。
洛克:混蛋!混蛋!他们要来杀我们的,鲍尔!
装甲车突然开动,鲍尔和洛克在黑暗里前仰后合。
洛克:我还以为你在这儿是吃得开的呢。他们要来杀我们了,是不是?
鲍尔(搔搔脑袋,露齿一笑):杀人倒是没事,放人才会出麻烦。
切到——
几小时后。
装甲车停下了。博士又疲倦,又害怕,在一个角落里缩成一团,遍体汗流。鲍尔在另一个角落里撒了泡尿。
博士(恶狠狠地):大限到啦……你还有那种镇静剂吗?
鲍尔用手指碰碰他的氰化物药丸。门哐啷一声打开了。
史迈林·台施和一个助手站在那里。空气紧张。
史迈林·台施:费古洛阿上校在等你们赴宴呢。
外景:兵营,白天
鲍尔和洛克被挟持着向前走来。一声军号,士兵们跑步前来排成队列。兵营的建筑颇像一座老式的美国骑兵营。
当他们走下装甲车时,一群孩子和士兵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没有证件的年轻人的尸体。尸体被倒挂在车顶上,血污的脑袋瞪着洛克,嘴张得大大的。鲍尔催促他快走。走过一幅巨大的招贴画,画面是垂死的士兵们——“我们的义务是为祖国献出生命!”
内景:赞古洛阿的营房,晚上
费古洛阿:鲍尔!你怎么上这儿来啦。记者是禁止进入的!
鲍尔:从危地马拉那边过来,上校……
费古洛阿: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你们算是命大,还保住了脑袋!
他们拥抱。费古洛阿是个漂亮的、受过美国训练的军官,长得像巴顿,穿一双特大号的擦得很亮的长统皮靴,手执马鞭。他朝四下里看了看。
费古洛阿:来吧,骑士们,坐下,再来点酒。想吃点什么?有鱼,挺新鲜的。
三个半裸的妓女在他的营房里来回奔忙。营房里有紫色的沙发长椅,草裙舞女形状的灯,令人厌恶的图画。一只鹦鹉咕咕叫着。费古洛阿显然已有点醉意。
费古洛阿(对妓女们):我的朋友在这儿……给我在美国报纸上扬名——“萨尔瓦多的巴顿”,他就是这样称呼我的。
鲍尔和洛克在宴席上落了座。仆人们给他们上菜。洛克对事态的突变颇感惊讶,并有几分怀疑。他贪婪地吃着,在一个胖妓女身上乱抓乱摸。
鲍尔(给费古洛阿灌酒,对着众人):你们啊,尤里奥,那是历史上最后一场伟大的骑兵战了。在1969年和洪都拉斯打的那场战争中,他一直打到了特古西加尔巴(注3)!打从匈奴王以来还没有过这样的骑兵战术!
费古洛阿很爱听,在另一个妓女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费古洛阿:……这一仗打得真痛快。
鲍尔:……看来局势又紧张起来啦,尤里奥。我猜测那是麦克斯少校在城外布下的路障。
费古洛阿:那个婊子!(低声地对鲍尔说,眼睛却看着仆人)现在有发生政变的谣传。到处有他的人。我甚至搞不清能信任谁。我的人有一半在“行刑队”里,另一半在把他们的武器卖给叛乱分子后开小差……那些狗日的叛乱分子在北部增加了两个营,军政府已经没有权力,国家在走向灭亡!狗日的麦克斯少校还大谈反对共产主义呢,他只是吹吹而已。(拥抱第三个妓女)……捏死你……(淫话连篇,她也报以淫话)
鲍尔看着洛克,得到了大量信息……
鲍尔:……看来叛乱分子能席卷一切了,尤里奥。如果他们攻下圣他安那,他们就能把国家一分为二了。
费古洛阿吃吃地笑着,拿出一个布口袋放在桌上,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费古洛阿:……首先他们得除掉我,许多叛乱分子拼命试过……去他们的吧……右翼分子的耳朵,左翼分子的耳朵——谁也休想进圣他安那。圣他安那是我的地盘。
几十只干瘪的耳朵滚落在桌布上,正好在洛克面前,他感到恶心:“哟!”鲍尔在桌子底下踢他。妓女们吓得心惊胆战,上校现在一副大男子气派。
鲍尔:真行,上校。
费古洛阿:我们干得不错吧……什么他妈的人权吧。
他拿起一只耳朵,把它泡在他的香滨酒杯里。它仿佛恢复了生命,在倾听他们的谈话。一只毛茸茸的耳朵漂浮在泡沫里。
鲍尔:……上校,你不妨让我跟你手下的某个侦察组一起出去。我有空能拍回几张精采的战斗照片……我会让他们脸上增光的。
费古洛阿:鲍尔,你跟这个睡,我跟那个瘦的睡。你的朋友可以找那个胖的……消灭共产党!消灭一切敌人!让他们听到我的声音吧。萨尔瓦多万岁!
他举起泡着耳朵的香滨酒杯,向全桌敬酒。他喝了一口,把杯子递给在格格地笑的妓女,她喝了一口,递给鲍尔……
洛克的眼睛死盯住杯子里的东西,快要呕吐了。胖妓女捏住他的睾丸。
胖妓女:捏死你!!
鲍尔(喝下了酒,用西班牙语):……别理他!他在危地马拉得了淋病,在这儿得了痢疾。(大笑)他两处都漏水呢!
她缩回了手。正在这时,两眼翻白的洛克手里被塞进了泡着耳朵的酒杯,他呕得白桌布上满是污水。
外景:通向首都之路,当天晚上
鲍尔和博士驾车驶向首都。一面白旗绑在折断了的天线上,电视机用胶布粘在挡风玻璃的裂缝上。前灯的灯光划破黑暗。收音机里播着一支歌:“你的每个举动,你吸的每口气,我都在监视着……
博士:喂,理查,跟你出来原本是莫名其妙的事,现在我想坐飞机离开这里。你知道我在旧金山还有事呢。我要在那里生活,甚至还和米里阿姆一起过。我把你弄出监狱,你这几年来欠了我一大笔钱,我认为现在该是分手的时候……
鲍尔(凝视着前方):以后再说,博士!……把工具柜里的钉头锤递给我。这儿赶夜路花样多。
博士:钉头锤?
鲍尔:别担心,博士。只是以防万一。我是受人注意的……我去拿瓶酒。两秒钟。
他从旅行袋里掏出一把大弹簧刀时眼光闪烁不定。他狞笑了一下。
博士(更焦灼地):鲍尔你瞧……
一个醉汉在公路中央冲着前灯径直朝他们走来,鲍尔突然打轮。
鲍尔的车子和他擦身而过,但车子并未减速。博士瞥见那个汉子被高速的气浪打得转了几个圈,正跌跌撞撞地跟在车子后面。
博士:那是什么人?
鲍尔:那个混帐的酒鬼。差点让我的车子出事。把地图递给我。
外景:街道,圣萨尔瓦多,清晨
鲍尔的汽车驶入圣萨尔瓦多商业区一家麦当劳餐馆的停车场。
内景:麦当劳餐馆,清晨
餐馆里坐满了武装分子——酒鬼,醉醺醺的墨西哥流浪艺人乐队的演奏互不协调,失去父母的孩子们在乞食或蜷缩在角落里睡觉。一名手持截短了枪管的猎枪的保卫人员看了他们一眼,又回去睡觉了。
洛克手拿汉堡包,被一个酒鬼缠住了。他尽量对他和颜悦色。鲍尔没有注意到这个,他径直走向在店堂后部的约翰·凯塞蒂。凯塞蒂肩挎三架照相机,桌上放了四个镜筒——够气派的。这个人无时不在奔忙,神经衰弱,当了太久的战地记者,三十六岁的人看起来像是四十五岁了,眼神挺潇洒。
鲍尔:你好,约翰,我估计在这儿准能见到你……
凯塞蒂(稍感惊奇):鲍尔——我听说你已经死了……
鲍尔不太喜欢这种话,勉强笑了笑。
鲍尔:我气色那么坏吗(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凯塞蒂:是啊……我听说他们在危地马拉把你抓了起来。关在什么监狱之类的地方。拔掉了你的指甲。把你折磨死了。
鲍尔(笑,但很快就收起笑容):混蛋的危地马拉佬。贝鲁特那儿怎么样。
洛克走过来坐下,像个饿死鬼似地吞食他的巨无霸和油炸食品。鲍尔没有作介绍,觉得在凯塞蒂面前耻于和他这种人为伍。那个酒鬼慢吞吞地跟了过来,认定洛克是个好对付的人。
凯塞蒂:糟透了。
鲍尔:给《新闻周刊》写的报道真叫棒,约翰。
凯塞蒂(点点头,对这类奉承很感惬意):你怎么来得那么快?
鲍尔:和麦克斯少校的人有点小磨擦,他们不喜欢关于刑讯室的报道。
博士:什么啊,你不是说这个麦克斯少校是你的头号对头吗!
鲍尔: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博士,他们在这儿消息不灵通。
博士:鲍尔,我可要走了。头班飞机。我不是开玩笑。霉也倒够啦。你把剩下的钱给我。我可是当真的。少废话。
博士把他的法式油炸饼给了那个酒鬼一个,酒鬼一口就吞了下去,眼神表明还想要一个,死缠住博士不放。
鲍尔(恼火了):什么钱!博士,你安定片吃多了吧。钱早就没有了,在危地马拉换变速箱、汽油、边界上挨了宰、妓女。我们身上只剩十五比索和……不,等等,那块巨无霸要十二比索,妈的,只剩三比索了,不,两比索!你他妈的别再给那个酒鬼法式炸饼啦……
博士心不在焉地又给了酒鬼一块炸饼,他这下真生气了,跳起身来一把抓住了鲍尔的衣领,使劲地摇晃。
博士:三比索!你是告诉我咱们只剩下三比索了吗!我的狗死了,米里阿姆走了,我差点挨了枪子,我现在在萨尔瓦多身上只有三比索!嗐,我是真正的山穷水尽了。
那个酒鬼现在乘博士不备大吃他的法式油炸饼,对凯塞蒂的照相机垂涎三尺。凯塞蒂一直不动声色,现在也对鲍尔和他那个把酒鬼带了过来的蠢货朋友的打扰大为恼火了。鲍尔也连锁反应似地对博士发起火来。
鲍尔:博士,你别让那个酒鬼对我们的照相机打主意啦,你撵不走他的。你知道为什么他死赖在这儿吗——因为他灌饱了酒。(鲍尔从他的旅行袋里掏出她自己的酒瓶)……这酒值十七美分,能炸裂你的脑细胞,你只要给他们点东西,就别想再摆脱他们。
博士(摇晃他):这跟我有什么相干!!!
鲍尔:太有关系了。你的自由主义作风让这个家伙缠了我们几个小时啦,他们会到处跟着我们走的。
博士(有点失去理智了):听着,理查,我不懂这儿的语言!我只有两比索!我非得离开这儿不可!
酒鬼一看到鲍尔的酒瓶,便两眼放光,他伸手去抓时打翻了桌上的咖啡。
鲍尔:妈的!瞧你摆脱不了他们了吧……别跟这些酒鬼玩你那自由主义的雅皮士作风了。好吧!!(对凯塞蒂)对不起,约翰。
博士瞪着理查德,突然抓起桌上的两比索,冲着他的脸大叫大嚷。
博士:操你的,鲍尔。我非得离开这儿不可!
他跑出去奔向停车场。酒鬼跟在他后面。凯塞蒂在桌上放了点钱,收拾起他的东西。
凯塞蒂:我的东西登在《新闻周刊》上。
鲍尔急忙跟上去,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鲍尔:嗨,约翰,谢谢你的汉堡包。真对不起……瞧,说实话吧,我让太平洋新闻社解雇了……我在这儿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凯塞蒂终于被鲍尔的真诚打动了,对他感到有点抱歉。
凯塞蒂:听着,理查。这儿没有活可干,谁也不会关心这儿打的屁仗。上礼拜一个狙击手打死了一个墨西哥电视记者。他们把枪口对着我们呢。去安哥拉试试……
鲍尔(知道那是胡说八道,又另试一招):听着,我能领你去见费古洛阿。我刚见过他,我能自由出入他的精锐部队。
凯塞蒂注意地听着,但脚下没有停步。两人走出了麦当劳。
外景:麦当劳餐馆的停车场,清晨
凯塞蒂跨出大门。鲍尔在等他的答复……洛克在停车场上来回蹀躞,试图摆脱那个酒鬼。
凯塞蒂(注意到鲍的跑车):还开着那辆绿家伙呐,鲍尔?
鲍尔(替他打开车门):是啊。愿意去“黎明巡逻队”(注4)走走吗,约翰?
他俩互相心领神会。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凯塞蒂终于醉出了笑容:“OK,鲍尔,咱们走!”
外景:“埃尔·普莱永”区,城郊,清晨
一个巨大的垃圾堆。腐烂的水果。苍蝇乱飞,臭气冲天。野狗混在鸡群和山羊群里翻找食物。凯塞蒂在拍照。三具尸体——两个年轻男子,一个女人,都是双手反缚,躺在一条沟里。身上有火刑伤痕。
洛克见到这副景象时却平静如常。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死人。鲍尔在和凯塞蒂说话,他没有拍照,不想插手凯塞蒂的工作。
凯塞蒂:走,拍几张……(继续拍照)
鲍尔领会了他的意思,走到一条沟边。我们跟随着他,看到了一副可怖的景象:几十具刚被扔在斜坡上的尸体,到处是秃鹰在啄食眼球和内脏。
博士跟在鲍尔身后。他随手扔掉了吃剩的汉堡包,一只秃鹰在他身后飞起,叼起了它。
鲍尔走到凯塞蒂身边,后者在用望远镜头拍摄尸体,就像是一位技师进了某个可怕的停尸室。
鲍尔:约翰,你认识阿瓦雷兹,你能帮我免受叛乱分子的威胁。他认为我是个自高自大的人,是个骗人的新闻记者。我不是。我已经改邪归正……
博士(打断他的话):离开这儿!
鲍尔和凯塞蒂抬眼看看峡谷。博士正在失去耐性。一只秃鹰在他的脚边啄食。他想踢开它,但这只鸟无所畏惧。博士走下山坡,朝他们走来。
博士:妈的,它啄了我一口!这要得狂犬病的。我完蛋了。我要去打一针,鲍尔!
鲍尔:闭上嘴行吗。你这个大孩子……谁也不会被秃鹰啄出狂犬病的。
他转向凯塞蒂,后者对洛克根本不屑一顾。两人继续往前走。
鲍尔:过来,约翰,我需要再拍一张。我只剩三比索了。
凯塞蒂(一边拍照):你知道谁拍照拍得最出色吗?卡帕。
鲍尔:是啊,他在西班牙干得很出色。这家伙飞上了天。
凯塞蒂(兴奋地):卡帕就是不怕死。
鲍尔(奉承地):在这一点上你和他一样,约翰——你是最出色的……
凯塞蒂:我也想拍出一张那样的照片,理查……总有一天,他妈的,我要那张照片……
鲍尔:你会的……
博士突然掏出一片安定,想镇定一下神经。又一只秃鹰似乎在慢慢地迫近他,他躲开去,一面咕噜着:“咱们离开这儿吧。”
鲍尔和凯塞蒂往回走向汽车。博士奔过来,一面搓着大腿。
博士:你们肯定秃鹰不会带来狂犬病?
凯塞蒂(不理会他):阿瓦雷兹的人这些天来在大教堂里受到了监视。我会找他谈的……你不妨去找找新大使——汤姆·凯莱,他这个人不错。
鲍尔:凯莱?从柬埔寨调过来的,没错。我跟他很熟,是个好人。
洛克:还去不去海滩啊?
鲍尔:那儿有狂欢舞会,博士,有漂亮的使馆姑娘,免费食品……你准喜欢……(对约翰,卑躬屈节地)谢谢,约翰。
他想拍拍他表示感谢,但约翰躲开了。他不是那种喜欢亲怩的人。
凯塞蒂(瞟着博士):……我没有必要提醒你们该防着点儿吧。
博士(拾起一块石头追打秃鹰):混蛋。我要是得了狂犬病……
内景:美联社办公室,上午
鲍尔急步上楼。主任是个二十四岁的瘦长的年轻人,他正在长沙发睡觉。鲍尔风风火火地冲进屋来时吵醒了他。鲍尔把两个35毫米的胶卷放在办公桌上。
主任:鲍尔,我听说英国佬在贝尔法斯特把你抓了起来。
鲍尔:去他妈的英国佬。来吧,毛莱,两卷。ASA80度的。
主任:战争场面?
鲍尔:不,关于行刑队的。可能是好货色。
主任:我们来处理。还按老规矩办。二十五美元买断,全部版权。
鲍尔:多少加点儿怎么样?加十美元?
主任(耸耸肩表示拒绝):你知道有规定。
鲍尔生气地用手指按住胶卷,随即改变了主意:他妈的,我还没有穷到这个地步呢。
外景/内景:城市大教堂,圣萨尔瓦多城区,白天
鲍尔和洛克跳下汽车。一辆架着高音喇叭的汽车缓缓驶过,正在广播。
鲍尔高举他那皱巴巴的记者证,推开一个粗暴的国民警卫队军士,奋力挤出一条路来。周围是形形色色的旗子,呼吁保卫劳动者权利、工会权利、土地改革……
教堂外面的空地上挤满了示威者、土地改革拥护者、农夫、学生——高举着请愿书、宣传海报。
在卡门·桑切兹——一位引人注目的、肤色黝黑的妇女——的带领下,女人们正在为一排工人把大堆的蔬菜切碎,放在一口炖锅里。鲍尔用他的尼康相机拍个不停。
博士:他们在干什么?
鲍尔:人们上这儿来想打听那些失踪的人的下落。(指指)这批人是从一个土地合作社来的。他们遭到了警察的袭击,他们正在搞绝食斗争。
博士(不安地):我在墨西哥见过这种场面。
鲍尔带着洛克去找“人权办公室”,它设在户外的一个帐篷里。拉蒙·阿瓦雷兹——一个左翼党的年轻漂亮的领袖——正在让前来查找失踪家人的女人们看一些相册。她们在翻阅相册时,我们看到了被行刑队杀害的人的破碎肢体的数以千计的照片。博士感到恶心,走开了。
一位母亲突然认出了受害者中的一张脸——一她的儿子。她悲痛欲绝。拉蒙·阿瓦雷兹试着安慰她。
一位荷兰电视摄相员正好在场。尤尔根·奥尔蒂曼斯——一位盛气凌人的电视导演——在指导他的摄相员拍摄泪水。
阿瓦雷兹对他们感到厌烦,挥手要他们离开。鲍尔溜到拉蒙身边,乘他尚未挪位之前引起他的注意。
鲍尔:拉蒙,你好……凯塞蒂有没有告诉你关于我带着当地的小伙子们(注5)……出走的事?
卡门·桑切兹走过来把请愿书交给拉蒙。她朝理查德快速地点点头,笑了笑,似乎还记得他。
鲍尔(低声地催促拉蒙):拉蒙,我急需一个机会。我去年发了一篇关于你的精采报道……
拉蒙:鲍尔,我不是替你们这帮人服务的旅行社。
鲍尔:如果麦克斯少校掌了权,得力的新闻报道肯定会对你们有用的。
拉蒙啪地打响了手指,把文件夹朝鲍尔扔去。他指着正在哭泣的年轻母亲和其他翻阅相册的女人。
拉蒙:得力的新闻报道含失踪者已达一万人,并且每天都在增加,而你们这帮家伙理该什么得力的新闻报道。
鲍尔对拉蒙的训斥感到很不自在。拉蒙的一个贴身保镖走过来,拿着一支用报纸包着的自动手枪……鲍尔瞟了它一眼。
拉蒙:拿走。
保镖点点头,收起自动手枪,急匆匆地走了。
卡门感觉到了鲍尔的不自在。鲍尔局促不安地看着她,掏出他的行刑队底片。
鲍尔:……听着,我给你带来了几张照片,我今天上午去了埃尔·普莱永。
卡门(接过底片):谢谢,理查德。
拉蒙看到了这一切,朝卡门点头示意,然后又转回去安慰那位现已完全陷于绝望的年轻女人。
卡门:下星期再来,我会作出安排的。
鲍尔碰碰她,说了声“谢谢”。
鲍尔:拉蒙应当加倍小心,他在麦克斯少校的不受欢迎者名单上是第一名。
她会意地点点头,走开了,博士这时又露面了,他对面前的场面和那些可怖的照片感到深恶痛绝。
鲍尔(指着拉蒙和卡门):这号人让我感到我是在白白消耗生命……
在教堂后面的一个院子里有一所临时孤儿院,有两位修女和四十名从新生婴儿到八岁的孩子。修女们在分发饭菜,孩子们围在鲍尔和博士身边,对陌生的来客颇感兴趣。他们是战争的孤儿,失踪者的儿女,身上有烧伤和刀砍的疤痕,有残缺的肢体。
鲍尔(对修女):女士们好吗?
斯坦修女(认识理查德,但不知道姓名):噢,好啊。很高兴看到你回来了。凯西也在这儿……(爱尔兰口音很重)
一个小男孩坐在理查德的腿上。
鲍尔:你们看来很忙?
斯坦修女(无可奈何地笑笑):是啊。所有这些孩子都是上个月进来的。父母失踪了,死了。不知下落了——这儿情况很糟糕。我们上星期还为开办孤儿院受到恐吓……(指指一个在理查德身边缩成一团的缺了一条腿的女孩)她是在里奥·莱姆巴发生的那场大屠杀的最后幸存者。
鲍尔:我听说……政府的直升飞机在飞过江面时开了火,是吗?
斯坦修女:现在情况很糟糕,非常糟糕。双方都乱来一气。
凯西·摩尔提着一箱医用器械走过来。这位美丽的爱尔兰裔美国姑娘,二十来岁,是志愿工作者,她现在已很累了,但仍干劲十足……
鲍尔:凯西·摩尔,全萨尔瓦多最美丽的小妞。
凯西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开始干她的活:从箱子里拿出一副假腿给小女孩试装。
凯西(用西班牙语):安妮西塔,过来……鲍尔,你这个颓废派,回来瞧你当年在诺阿·诺阿的全体女朋友啦?
鲍尔:我说,凯西,你不能把罪过都加在我头上啊。
她在斯坦修女的帮助下开始安装假腿。鲍尔显然深受感动,试着用蹩脚的西班牙语和小女孩交谈,但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边讲话边拍照。
鲍尔:凯西,去一趟里伯塔德怎么样?我明天走。
凯西:不行……这儿要干的事太多…
她发现假腿尺码太大,嘴里骂了句什么。小女孩似有所悟,呆呆地看着她们。
凯西(气愤地,对斯坦修女):我把尺寸告诉了克利夫兰!他们答应我照做的!
她把假腿扔回箱子里,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斯坦修女:唉,凯西,这类事情是常有的。下月还有一趟船。安妮西塔可以等……
孩子们的眼睛里有一种令人心碎的无言的失望。洛克把目光移向别处。鲍尔觉得没戏了,放下了照相机,心情恻然。
外景:卡米诺·里尔大饭店,白天
对比是强烈的。这儿人头济济,人人都兴高采烈,狂饮无度,吃着丰富的冷餐:鸡、火腿、当地的风味菜。还有一支墨西哥流浪艺人乐队。
墙上是一块大黑板,上面分两栏标出在五十个州内卡特和里根各自的选民票数。
鲍尔和洛克穿着臭哄哄的衣服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博士喝得烂醉,被秃鹰啄伤的一只脚包着绷带,走路时一跳一跳地,招来一些白人的凶狠目光。大堂里有许多军人,穿着各色军服:智利的、阿根廷的、萨尔瓦多的陆军和空军服;还有十来个美国军人和相同数目的黑人、军人的妻子。
身材高大、气度不凡、英俊漂亮的托马斯·凯莱大使和几位记者在一起,当初步统计表明里根在新罕布什尔州遥遥领先时,众人齐声欢呼。
凯莱:……在全部票数揭晓之前我不能发表任何评论,但我要说的是我的职责,是支持总统的政策……
鲍尔在酒吧灌满了他的威士忌酒杯,洛克伸手去抓小吃,像个饿极了的囚犯似的。
博士:……你能相信有个给黑猩猩当配角的家伙将要成为美国总统吗?这件事会让你听了感到丧气吗?
鲍尔注意到有人在走近他。那是杰克·摩根——一位英俊漂亮、出自耶鲁大学的法学家,每个母亲的理想儿子。
鲍尔:你好,杰克。你在这儿干什么?
摩根:鲍尔吗?我听说你已经死啦。
鲍尔:愿望不能代替现实。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的,杰克?给里根打前站?
摩根生气地看了他一眼,把他介绍给他的伙伴们——这正是鲍尔最需要的。
摩根:本特莱·海德上校,空军大队的,鲍勃·塞缪尔斯,美国情报部的,米里森特·戴维斯,美国空军一中央情报局的……
鲍尔朝众人微微点点头,他们正在交谈,但鲍尔硬插进来招呼站在吧台旁的海德上校——一位身材高大、口衔雪茄、傲气十足的日耳曼人。
鲍尔:你不记得我啦,上校?太平洋新闻社的,在越南,理查德·鲍尔?
海德:记得,记得。我最后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是你被蒂约先生撵走了。
海德打量了一下比他矮得多的鲍尔。他边说边掏出一支雪茄,并敬了鲍尔一支,鲍尔忙不迭地接受了。
鲍尔(大笑):是啊,但是蒂约先生在我之后也被撵走了。
鲍尔的玩笑不合海德的口味,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凑上前去替他点着了雪茄,以表示对他的尊敬。海德微笑了一下。
海德:嘿,我真不明白你们这号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共党分子。如果你是个越南人,你就会被送去接受再教育,在劳动营里拔萝卜的。
鲍尔:上校,我可没有申请加入越南国籍啊。
海德:是啊,他们也不会去抽你抽的那种古怪玩意儿啊,老伙计。
鲍尔:本特莱,我想请你帮个大忙,你能打听出一次步兵行动的内情吗?
海德吸了一口雪茄,再次把鲍尔打量了一番。鲍尔在一切方面都和上校达成对比。鲍尔邋遢,上校整洁,但两人有某种袍泽之情,因为鲍尔至少见过战斗场面和了解他的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
海德:如果我替你打听出来,我又能装进什么呢?
鲍尔想了想,他懂得他的问题的含义。海德面带微笑——一种狡黠的、心照不宣的微笑,走开了。
摩根和鲍尔悄悄走到别人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地方。
摩根:你没和当地的小伙子们在一起?
鲍尔(神秘地):打算……
摩根(知道他会这么干的):……我耳边有所风闻。他们正在搞武器,大批的武器,通过尼加拉瓜搞来的,不久他们就会有动作。所以你能搞到的任何情报、照片,任何东西,都拿来给我,理查……我们能使你在这儿的日子过得松快些。
鲍尔(含糊地):我不清楚,杰克,那类材料是很难证实的。我听说他们的武器主要来自迈阿密的黑市或非政府部队。
摩根:那是去年。今年卡斯特罗把他们组织起来了。那些武器来自华沙集团,他们无须到处瞎找。
鲍尔:还是同一拨共产党分子在到处跟我们捣乱……
摩根:你可别掉以轻心,以为他们占领这块地盘没啥了不起。尼加拉瓜只是个开端。下一个目标便是危地马拉和洪都拉斯,不出五年,你就会看到古巴的坦克旅出现在格兰特河谷。(注6)
鲍尔(大笑):杰克,咱们歇会儿吧。古巴坦克开进格兰特河谷……我更担心的倒是麦克斯少校进入格兰特河谷。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给我买顿午饭吧。我说杰克,你能借我五十块钱吗?
摩根(大笑):好吧,就我所知,麦克斯少校很快就可接管这块地方了,老伙计你就走着瞧吧。
鲍尔微笑着,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是认真的吗?凯莱大使走过来和摩根搭话,和鲍尔握手,又走开了。欢声雷动。里根刚在纽约大获全胜。绝对领先。屋子里的军人们显然甚感满意。
洛克在吞食一块巨大的三明治,里面夹了他能从冷餐桌上取得的一切食品。他在努力向一个穿制服的女兵献殷勤——一个从奥马哈来的矮矮胖胖的姑娘。
博士:那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女兵:喔,我是个门炮手。
博士:一个什么?唉,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啊?我开始感到像是吃了迷醉药似的,就像是在1967年我在听吉米·汉德里克斯讲话时那一回。
女兵:唷,你在说些什么啊?
博士:说什么?你知道——在越南。我们是在打算入侵还是什么啊?
女兵: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那时候我还年轻……听着,我不想跟记者谈什么。你这人挺古怪。去你的吧。
博士:我不是记者,我是个摇滚音乐节目主持人(她已走了)……我在这儿干什么啊?
鲍尔(朝他走来):什么都是凉的。
博士:嗨,真是棒极了,理查。今夜我要一醉方休!
鲍尔带着他来到一张桌子跟前,彼得·肯宁汉刚同宝琳·亚克赛洛德和约翰·凯塞蒂一起落座。肯宁汉是CNN的澳洲部主任,亚克赛洛德是CBS的一位富有魅力的女记者,来这里练练筋骨的。
肯宁汉:喂,理查德,上次我听说红色高棉在你脑袋上劈了一锄头……
鲍尔(吃吃一笑):没有,彼得,你看我脑袋不还在嘛。
肯宁汉:鲍尔你这小子,你认识宝琳·亚克赛洛德……这是理查德·鲍尔。
鲍尔点头称“是”。宝琳的眼睛在他的肮脏的衣衫上溜达。
宝琳:我当然认识鲍尔。你现在在给谁“干”?
鲍尔不理会她的腔调,拉过一把椅子来挤在她和肯宁汉中间。
鲍尔:我正在进行一项重大的工作。“城市之光”报已预订了我的关于萨尔瓦多的报道。你认识洛克博士吗?他是旧金山摇滚音乐节目的主持人。
洛克坐在宝琳旁边,用眼睛瞟着她。她把注意力转向一言不发的凯塞蒂。他在等待大选的结果,一面给他那些可怖的“黎明巡逻队”尸体照片写文字说明。
肯宁汉:我听说你在圣他安那闯过了路障。
鲍尔:是啊,你让我当个战地制片人,我就让你去见费古洛阿。
肯宁汉:那要亚特兰大那边点头才行。
鲍尔:你能试试吗,彼得?
肯宁汉:……你那把年纪,鲍尔,背脊又骨折过,还跟小伙子们一起卖命?
鲍尔:还得挣钱糊口啊,彼得。
宝琳(对凯塞蒂,一面看着他的照片):天哪,他们把胎儿都挖出来啦!
电视上宣布得克萨斯州全归里根。众人欢呼。鲍尔和洛克正在成为失败者,两人都因里根的明显优势大为丧气。肯宁汉、宝琳、凯塞蒂则不动声色,高深莫测。
宝琳(对肯宁汉,拐弯抹角地):我十点钟要去作个现场报道——作个浓缩报道。
肯宁汉(有点颓丧地):里根先生掌了权,你可别说错话啦,左派是“万劫不复”了。
宝琳(拿出一张剪报):我知道,可是报纸上正在鼓吹民主、自由选举之类的东西,广播公司要的也是这类东西,你说怎么办?
肯宁汉瞟了一眼剪报,鲍尔凑过去读它。
洛克不喜欢宝琳,偷偷把一小片麻醉药放进她的香槟酒里。她浑然不知。
鲍尔(已喝醉了):宝琳,这篇东西是百分之百的、不折不扣的废话!
宝琳:听着,鲍尔,我抗议……
鲍尔(用拳头敲打桌子):嘿,我抗议我在圣他安那看到的事情。一个小伙子脑袋上挨了枪子,被拖上一辆坦克,就因为他没有一张该死的证件。你知道什么叫证件吗?
宝琳:我当然知道什么叫证件……鲍尔,你是个大好人哪。
鲍尔:唉,你要好好地分析一下局势!你在选举日那天没有在那张“证件”上盖上戳记,你就完蛋了,如果你必须去投票,如果你不去投票你就是一个共产党颠覆分子,那还叫什么民主哪……这些人就去投唐老鸭或成吉思汗或当地警察告诉他们该投的不管什么人的票,因为他们如果不投……现状就是如此!
他把被挖出胎儿的女人的照片推到宝琳面前。她把目光转向别处,对他呸了一声。
肯宁汉:喂,理查,安静会儿,别胡来!
鲍尔:操他妈的雅皮士们……在卡米诺·里尔大饭店替CBS作现场报道。想想吧,他们拿到了全部报道:“我在萨尔瓦多的两周所见……”其实是躲在卡米诺·里尔大饭店的一张床底下。他们当然把报道全登了出来。因为他们在纽约捧对了臭脚!”
博士(悄声地对鲍尔说):给那个臭婆娘拍五百张裸体照。我见不得她的“浓缩”。
鲍尔醉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发什么傻啊!”众人已个个局促不安。宝琳脸色煞白,怒气冲冲,一口气喝下了半杯酒。
博士:那么你的标志是什么?
宝琳:闭嘴!
博士:噢,“止步”(注7)我本以为是“地湿防滑”呢(“哼!”)这么说,你喜欢摇滚乐?
宝琳(猛然站了起来):不,我讨厌。对不起。
博士:那我也不想操你了……一路顺风。
宝琳突然因药力发作而站立不稳。她摇摇晃晃地走了。
鲍尔(突然笑了):嗨,宝琳,我很抱歉,行了吧。加劲干吧……我是个傻瓜。
宝琳(冷冷地):鲍尔你混蛋。
她离开了,鲍尔耸耸肩,挺高兴。
凯塞蒂(耸耸肩):嘿,我看你是冲着CBS发泄的。
里根攻下伊利诺依州时,群众的欢呼声轰然大作。一支乐队开始演奏。
响起一阵爆竹声,接着草坪上放了一个烟雾弹,烟花劈拍作响,乱成一片,突然在离博士耳边很近的地方响起枪声,人们突然清醒过来了。“嗨,这是什么?”
人们开始作出反应,躲的躲,喊叫的喊叫,自动步枪的一阵扫射压没了一切噪声。警卫们拔出了枪。
现在可以看到一辆切诺基牌的小吨位卡车驶过大门。真正的机枪火力,曳光弹划过天空。然后是第二个和第三个烟雾弹。切诺基消失了。
警卫们在草坪上搜索。一片混乱。
凯塞蒂跑来跑去四处拍照。
博士(一把抓住鲍尔):怎么回事!游击队?
鲍尔:我看是麦克斯少校的人。
肯宁汉(站了起来):他们对凯莱不太感冒——今天晚上是凯莱的末日了。我得把我的摄制组人员召集起来……(走开了)
全已趴倒在地的乐队现在又开始演奏,晚会开始恢复进行,众人喝酒、跳舞……
博士(抓住鲍尔不放,麻醉药的药力发作了):他妈的,他们要攻击的是混蛋的美国使馆!这儿看来是安全的。
鲍尔(对博士的歇斯底里颇感烦恼):别嚷嚷,博士,麦克斯少校只是在选举日小小庆祝一下而已。
主持人:女士们,先生们,请放心。骚乱已经平息。吃吧,喝吧,尽情作乐吧。罗纳德·里根刚拿下了加州……(奏起“我来到了加利福尼亚”)
外景:爱斯卡隆区的街道,夜晚
爱斯卡隆高等住宅区的街道树木成行,宁静安谧。民兵们上街炫耀武力,他们乘吉普车隆隆驶过大街,鸣枪示威。电台在播放“白手党进行曲”。居民们从窗户里探出身子,鸣枪助阵。
一辆车顶上架着高音喇叭的汽车缓缓驶过,用西班牙语宣布里根已在全国范围内——除了马萨诸塞州——以压倒优势获胜!
内景:麦克斯少校的别墅,夜晚
摄影机移向一扇临街的大门,便衣的武装警卫们在巡逻。大门打开了。驶出一辆高级轿车。可以瞥见后座上有三个看来是美国人的男子,下颚肥厚,衣着整洁,一副政客模样。
摄影机推进院子。仆役们在走动。进入一个房间。进行曲的声音。男人们的说话声。
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白色的阿里纳党党旗。这里有十二个男人,有些是军官,有些穿着白手党党卫军军服,有些是年轻的警卫。其中之一是史迈林·台施——在路障边出现过的那位中尉。
摄影机移过他们的脸庞,缓缓地转向麦克斯少校,我们已先听到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神经紧张地说着西班语——一段充满淫词秽语的独白……众人对涉及男人的淫语报以笑声……镜头移过肥胖、狡猾的戈梅兹——他的副司令,停在麦克斯身上——一个漂亮、矮小的壮男子,一头黑色卷发,鞋跟很高,使他那五英尺六英寸的身高稍得补偿。他体格健壮,肌肉发达,继承了西班牙军人首领的遗风,屁股上挂一支0.38口径的手枪,抽烟一支接一支,满口脏话,一个强盗型的硬汉。
麦克斯少校:……杜阿尔特这个蠢货现在非得回去讨好他的娘子了,这个搞同性恋的猪脸子愈来愈像一只西瓜了——基督教民主党人的外皮是绿的,等我用大砍刀把他劈开,内里是莫斯科的红色!……
他们轰然大笑。他把枪弹高高举起让众人观看,然后走到十二个人中间,触摸每个人的颈背……
麦克斯少校:……是的,现在是我们弟兄们出头的时候了,这包括“勋章会”、“马克西米里奥·赫南台兹旅的爱国者”的前成员们和白手党卫军的弟兄们(提到每个下属单位时,其成员都自豪地作出反应),而这些混帐的神父们却在毒化我们萨尔瓦多青年的思想,他们该首先去吃枪子……他们是狗屎,而这个罗梅罗是堆最大的狗屎——屎……他该第一个吃这颗枪弹……按我们老百姓的人数比例,我们要杀一百个神父。我们要向杀死南非大使、罗萨里奥上校、莫里纳的凶手们以及古铁雷斯和帕雷索市市长,讨还血债……所有这些把我们国家出卖给共产党人的颠覆分子统统要去死……杜阿尔特、凯莱、埃立希、蔡恩(念一大串人名),犹太复国主义者的共产党人阴谋派遣的假新闻记者们,他们统统都要去死……现在你们中间谁愿意替我去除掉这个罗梅罗?
十二个人齐刷刷地跨前一步。
麦克斯少校(为他的部下感到骄傲):好样的……你(挑了一个)……你将声名远扬。会给你唱颂歌。
他把枪弹交给这个年轻士兵,对方自豪地接受了。麦克斯吻了他的双颊。然后他们全体行纳粹礼,开始齐唱庄严的、然而并非出于本意而让人感到可笑的白手党卫军军歌:“要祖国,不要共产主义……”
史迈林·台施举着胳膊,生平从未有过如此的自豪感。他有所归属了。
外景:里伯塔德,海边,傍晚
鲍尔驾车进城,驶过中心广场。秃鹰在垃圾堆上啄食。这是一座海滨的生气勃勃的热带小城。棕榈树和垃圾堆相对并存。
内景:药房,拉·里伯塔德,白天
一家敝败的店铺,到处是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草药和药品。年已六十的老巫婆牙已掉光,老态龙钟,面相古怪,她正在从六七盒不同的抗生素里配制一种针剂。鲍尔又加了另一种。她吃吃地笑着,和鲍尔咕噜几句,洛克发急了,他已褪下裤子,露着屁股。
博士:她在笑什么?处方上没有调剂注明吗?
鲍尔:这儿不需要这个。
博士:她对你说了什么?
鲍尔(嘿嘿一笑):她说她加进了每一种抗生素,合成了这一剂。如果一针下去不见效,你就死定了。
博士:别开玩笑,鲍尔。我看我还是把氰化物药丸要回来吧。
老巫婆拿着针朝他走来。
鲍尔:太晚了,博士。听着,我得赶路。改天到罗伯托的餐馆里去找你。不要给她付钱。我在这儿有帐。再见……(跑出)喝杯啤酒就会好的。
老巫婆拿着帐单想去拦住鲍尔,但已迟了。她在博士的屁股上扎了一针,他哼哼了一声。
外景:大河/桥,邻近的小城,黄昏
理查德驾车上桥。他急切地朝桥下张望,那儿有至少五十个女人在河边石头上洗衣服。他急冲冲地来到岸边,四处张望。
外景:冷饮摊,里伯塔德,白天
鲍尔驾车驶过广场上的一个冷饮摊。九十高龄的白发老祖母腰板还挺硬朗,正在给一位卡车司机制作一盘刨冰。
鲍尔(关切地):您好!玛丽娅在吗?
老祖母(认出了他):在河边。
她在那儿。玛丽娅是个二十出头的朴实美丽的农村姑娘,她正在绞干衣服。
鲍尔:玛丽娅!
当她看到他时,吓得说不出话来。她以为他已经死了。她脸色煞白。她的四岁的儿子道格拉斯赤着脚,上前抓住了他。才两岁的雷娜在一个泥水潭里玩耍……
理查德脸上的紧张神色消失了。我们现在该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行色匆匆了。他在这里定居过。
他走向她。她站起来迎上前去。玛丽娅有点畏缩。她只会说西班牙语。
玛丽娅:他们说你已经死了。
鲍尔:你自己看看嘛……我们回家吧。
她犹豫不决。四邻的女人们继续洗他们的衣服,但心中充满好奇,互相笑着交换眼色:那个古怪的美国佬回来了。
玛丽娅:你还酗酒吗?你还那么疯疯颠颠吗?
鲍尔:不啦,玛??
战地记者都是英雄,斯通爱美国爱得深沉。
理想能唤醒一代人 又能葬送一代人 可如果没有理想呢?
8/10。高度写实震撼!风格化的摄影,风格化的剪辑,开篇一连串快速有力的剪切贯穿醒目排列的字幕让我倍儿打起精神,短短数十秒就交代完主导因素。从刺杀神父到后半段心灵洗礼般的战争场面,极富冲击力的画面既多变又迅速又紧密相连,加上伍兹影帝级表演如同行云流水般明快畅达,斯通娴熟的技巧令人赞。
“你这么做了,就变得和他们一样”——处决战俘和虐杀平民还是有一点点区别的。不过,人本来就一样,即使你们成功了,不过是换张脸罢了。不同的是制度,是权力架构。评论里有朋友说主角一直在抨击美国,却靠美国才逃出生天,但主角并不是靠美国的正义获救的,而是靠美国的霸权。这种霸权,可以是美国,也可以是苏联或者其他区域影响力强大的国家。
美国民众不愿意相信他们付出的慈善捐款成为独裁政府屠杀暴乱群众的军费。可事实是,萨尔瓦多暴乱中被屠杀的人们,他们的身躯正静静的曝尸于垃圾堆腐烂,成为乌鸦的食物。媒体可以开启一扇了解世界的大门,也可以关上一扇大门,让里面的生命悄无声息的终结。
典型的「英雄的旅程」劇本。雷根的反共主義。美國商業力量與流行文化。雅痞。哈草。戰地攝影師魂的召喚。Robert Capa。《投奔怒海》。雖然一直批判美國,但旅程最後一趟磨難靠美國才能得救,不過最後扯後腿的也是美國…
重看评价不变。瑕疵很重的佳作,作为把奥利佛斯通电影看完了的我来说,不得不承认这部电影是他创作生涯中很特殊的一部。作为一部政治电影,很难得的用一个飘忽但真实的视角讲述了各个派别对于一个地区的影响,十分难得。中间刺杀戏前后的剧情张弛有度,主角的视角扎地相当之稳,一步步的描绘出诸多角色的思考思想,很像是激进地帕索里尼技法运用。后面战争戏里面的跟拍长镜头也让人惊叹,迸发的语言交流和外界冲突的双重享受。可惜后面的节奏太散了,刻意的追求纪录片化毁了表达的完整性,斯通说到底也确实审美太美国主流了。又重看。评价不变。
学卡帕?死路一条
久了不看美式,再见这凶猛狂野总会即刻间再次爱上这熟悉的视听语言,而接踵而至的每一件事也有各自程度的烈,其实根本就没有一丝暖意可言,这可能就是奥利弗·斯通一贯的味道,美式暴力经典元素。但相比美国镜头下杀戮不停息的南美洲影像,再看看南美人自己拍时,确实有不同层面的明显不同,所以这也是「血淋淋的伤口」和「好不掉的伤疤」,两种不同的概念和审美了。
5可以和大失踪 Missing对比下。。。本片故事性不好特别是前半段。。。片子还是值得一看的。。。萨尔瓦多骑兵很逗
狗日的战争,谈个恋爱都谈不清净
事实真相在政治权力面前几乎不可能被有所掩饰、扩大、歪曲。。。美国的所谓援助也纯粹出于自己政治利益的考虑,对所谓的正义人民无疑成了漂亮的幌子。
今年第一部让人享受、震惊、深思的真正好电影。影片流畅,跟随一个堕落却浪漫温柔,无耻却高尚的记者的情节,宏大地展现了萨国弱国无力的苦难,一场无近史诗的战斗将苦难推上高潮,以及丑陋政治的的展露。
每每从电影最后的黑底白字中看出导演的对世态的无奈和期待...让人揪心不能释怀。奥利弗仿佛化身成为哈姆雷特中的鬼魂,不断推动着他的观众去找出世界的真相。
叫这个片名的还真多……前半部很闷,后半部高潮不断。和斯通以往的作品一样,又是批评美国政府和进行斯通式的演出,总的来说本片暴发出了非常强烈的反战情绪。另外斯通强调“左翼”和“共产主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是男主角、也是斯通的写照,大概也可以说是我的写照。
音乐也很好,今天看起来不知道对与不对,悲壮吧。
惊心动魄。战地摄影师真不是一般人干的活。
差点忘了Oliver Stone是多么nb的导演 剪辑 节奏 so smooth
奥利弗·斯通是一个真正热爱美国,相信美国的导演。他也因此显得可爱天真。他以前的政治电影拍得多好啊!
John Cassidy捕捉到完美瞬间后中弹死去的这一幕,把我骗来了圣安娜,却遍寻不到可供1984年游击队战马驰骋的宽阔大街。这位战地摄影师真名John Hoagland,1984年3月16日,他按下了最后六张照片,两名政府军士兵出现在公路上,倒数第二帧拍到了倒下时的鞋,最后一帧则是只剩萨尔瓦多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