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黑兰,记者法拉兹曼德前去报道年轻人霍塞·萨布齐恩因诈骗被捕的事件。原来,失业的油漆工萨布齐恩是一个影迷,他自称是著名导演穆赫辛·马克马尔巴夫,取得阔绰的阿汉卡赫一家信任,向他们借钱拍片。事发后,萨布齐恩被抓。导演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就此案展开了纪录片似的跟踪调查,他采访了警察,阿汉卡赫全家,以及萨布齐恩本人。 审讯过程中,萨布齐恩为骗取了阿汉卡赫一家的感情而后悔,但他说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对艺术的热爱,如果有钱,他真地会拍摄自己的电影。而且,假扮导演马克马尔巴夫赋予了他自信。最后,原告阿汉卡赫家撤销了起诉,而萨布齐恩也见到了真正的马克马尔巴夫,后者骑小摩托带这个年轻人重访阿汉卡赫。
本片讲述了一位失业的油漆工假扮著名导演马导,取得阔绰的阿一家信任,向他们借钱拍片被抓之后,导演阿巴斯就此案展开了纪录片式的跟踪调查。阿巴斯借助这样一个与电影和导演有关的故事,实质实在探讨电影的本质以及真实性与虚构之间的边界到底在哪里。查阅豆瓣标签,发现标记的是犯罪剧情,总感觉这个定义不够,应该再加一个纪录。
想要评价阿巴斯似乎是困难的,虽然他的作品不多,但对电影本质的探究却是非常深刻,且值得大书特书的。不仅如此,更是源于戈达尔的那句,“电影始于格里菲斯,止于阿巴斯”,起初,我不理解这句话,但当我认真二刷《特写》之后,我才明白了戈达尔的深意,始于格里菲斯很好理解,电影讲故事的传统由此开始,格里菲斯给了电影一个讲故事的起点和开始,而阿巴斯则模糊了虚构与纪实之间的距离,让虚构和纪实风格和谐共生,在《特写》中,真真假假,一时让人流连忘返。
阿巴斯很勇,他邀请本片当事人亲自出镜,故事中最动人的部分就是庭审,因为真实,就是在庭审现场架起三台机位,结果两台不能用,最终他用一台摄影机完成庭审,后来法官走了,他又关起门来采访了萨不奇安九个小时。这些都是阿巴斯在《樱桃的滋味:阿巴斯谈电影》中讲述的,在真实中展开虚构,在虚构中模仿真实,打破虚实界限,解构了纪录与虚构、现实与扮演、演员与导演、骗与被骗的藩篱。
本片中最感人的还是庭审部分,油漆工面对镜头的自我辩解和陈述,“每天醒来,我想要再扮演成导演,不仅出于人们因此尊敬我,而是出于我对电影的热爱,我很认真的演好导演的角色,我相信我就是那个人。”阿巴斯的镜头语言可谓简简单单,质朴且真诚,没有炫技式的镜头运动,也没有华丽繁复的辞藻,伊朗普通的城市街景,乡村风光,在他的裁取之下显得充满流动的诗意,观者的我,也跟着故事中的人物一起游走的一个又一个充满魔力的空间。
素人演员的选择也是阿巴斯电影风格的标志性符号,不得不说这种形式,赋予了阿巴斯电影独特的气质,这样更接近电影的本质,因为电影是对物质世界的复原,也是生活的倒影。
电影是观看的艺术,如果题材本身的叙述不仅依赖故事,而是在于电影的形式与故事达成了统一,那我们会说这是一部真正好看的电影,想来,电影取名《特写》,不能粗浅的认为这是因为影片给男主萨布奇恩的镜头多为特写。这部电影的美,美在多个角度均体现了电影特写这一语法的力量。
特写在电影景别里属于极端的类型,由于它将观看者的视线集中在一件单一事物,而弱化了其他的事物,特写镜头有很强的主观性,如果特写运用的不够好,观众就会显得被动,受制于某一观点。但同时,它强硬的属性在某些角度会让事物与主题形成强有力的关联,即便单一的体现某一事件亦有可能顾左右而言他,所以问题来了,作者需要观众真正注意的是什么很重要,是一片叶子亦或一个面孔?还是一个道理?好的特写就是一针见血,不当时引起观看者的血晕,恰当时会刺激到观看者的共鸣深处。
这部电影的结构好比漩涡螺旋,剧情的发展是从外至内,层层递进,递进的过程几乎没有被耽搁过,可是,阿巴斯的电影总显得很随意,像风一般的轻盈。它可以让观众融入到某一谈话场景中,而不知不觉的了解了事件的全部。就像开头的记者与司机对谈的场景,车里四个人有一无一的对话,但其实都不是事件的中心人物,而是漩涡外圈中的一个点,距离事件中心的线索有很多,为什么仅仅体现一个点,我们看见搭载记者来报道诈骗案的司机等候时的状态,他看见了下滑的金属罐子,看见了天空中的喷气式飞机,看见了垃圾堆里的花朵并收集起来,直到我们看见两名警察持枪下车才意识到了案件的严重性。在这一幕中,观众反思的是影片笔墨对于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还要停留多久,在无关的线索中猜测着事件的整体是一种知微见著的技巧。
但随着采访者的介入,诈骗案经由记者的记录已经在报刊上登出,电影的视角从刚才的司机身上来到一个陌生的采访者身上,他似乎对报纸上的报道意犹未尽,并开始追根溯源,同时在原告者家中的询问也似乎有意将材料升华。影片的视角清晰了,不过人物之间的对话依然是闲散的,且经常从事件中偏题,例如家中二儿子会去谈论就业的问题。虽然问答者的主观视角中没有设置太多的悬念,但他探寻真相的决心是渐渐被观众察觉的。
到第三幕时,导演的出现整合了所有的角色,创作者自由的意识贯穿在这个叙事漩涡中。本片的导演阿巴斯本人探监,探望这个被告人,观众顿时被混淆了,原来前一幕的采访者是导演,原本虚构的剧情片被混合进纪实的味道。剧情仍然不断的被推进,可是影片的介质却发生了变化,而这种形式的改变却是有叙述性的,他表明了影片的真正动机,从原本的无动机变成了导演本人的动机。
法庭的部分,视角则再度升级,从一个真实导演的眼睛走向了摄影机的镜头中,粗糙的模拟摄像机画面呈现整个开审过程。阿巴斯告诉被告人萨布奇恩,此时有两个摄影机对准你,一个是特写机位,一个是全景机位,而观众只能看到的是特写机位下众多单人面孔的表现。此时的特写不单是景别本身,导演似乎在告知观众,请大家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区区只有1900特曼的小案子里,听听这个冒充著名导演马克马巴夫的人准备说些什么。观众的视线被收窄,这是叙事上的特写。
此后,在原告一家人讲述此案的原由时,视角不单止停留在记录者身上,也随讲述者回到过去,时空不断的来回切换。漩涡的中心逐渐清晰,谜题是萨布奇恩为什么要冒充导演马克马巴夫?
到此时,影片的整体结构已经成型,观众只需要倾听萨布奇恩讲述即可。法官和阿巴斯代替了观众问出了诸多问题,这些就像平日里,大家看到一个新闻人物时脑海里会蹦出的疑问,犯罪分子的内心活动?这个人家里的亲戚怎么看?外界的呼声是什么?排除恶以外他是否有什么自身难处?等等。
阿巴斯的故事材料极其简单,只是一个新闻事件加若干个问题,关键的在于导演怎么去组合它们。电影有时候讲的很透,有时候又讲的不那么透,比如关于被告萨布奇恩是否因为心理疾病所导致对于马克马巴夫的冒充,抑或是另一种尚需解读的行为艺术。其实人物本人说了很多,但始终在迂回,他并不负责给予答案,对此,影片有很大程度的人物留白。影片具备了新闻媒体的种种业界良知,真相不是单一的,真相在每个人的心中,但前提是电影人要讲足够真实、可信的材料呈现出来,尤其是当记录者愿意把自己从外圈到中心的每一个探寻过程公布于众时。只要人们愿意投入凝视,就会呈现出内心的答案。
在整个漩涡逐渐明晰的同时,观众也带来了意外惊喜,阿巴斯安排了真假美猴王相遇,被冒充者马克马巴夫导演本人亲自入镜,迎接萨布奇恩出狱。两人骑着摩托,马克马巴夫给萨布奇恩钱买一束向原告赔礼道歉的花,这些情节都在响应前文萨布奇恩欺骗阿恒哈一家人时编造的电影文本。
仅仅在电影中使用特写镜头是不足以将本片其命名为《特写》,《特写》对准了伊朗贫富悬殊的社会现实,对于贫苦的人,不能因为他们犯了错就对他们的诉求视而不见,无论他们的骗术是否高明,无论他们是否真的有意用艺术去表达自己的内心经验,无论他们是否会洗心革面,作为一个电影人应该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关注是种力量,特写作为电影这门艺术的关键技术,是可以实践的行为。
文丨平坦
总觉得阿巴斯从不把电影当电影,在他手里,电影就像玩具,边界变得模糊,在剧情片,纪录片,实验电影之间随意游走也是见怪不怪。
生在审查制度比中国严格百倍的伊斯兰教国家伊朗,创作者表达一些“有损”本国形象的讨论难度可想,很多伊朗导演都采用“以小见大,含沙射影”的方式在重镣下跳舞,同样,阿巴斯的大多数电影也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比如私以为《樱桃的滋味》明讲自杀,实讽士兵为国家战争背负枷锁失去韶华。
本片亦是同理,明讲一穷小子扮导演招摇撞骗,实则反照彼时一部分伊朗人民生活之苦,并揭露精英阶层对上流人士趋之若鹜的追捧,对劳苦大众“以貌取人”的双标。
至于是不是笔者过度解读,个人生发出的这点表达,将从以下几方面论证以上对“社会阶层”方面的分析。
首先,从导演技法上,熟悉阿巴斯的可能都知道他一直都有探讨“电影和现实的边界”,影片常常启用大量极端的固定机位长镜头,素人纯自然的表演,但又发生着极具戏剧张力的事情。
本片严格来说,很像一部伪纪录片。特别是“阿巴斯”本人的插入,以及他和团队拍摄假导演庭审和后续的过程,最后一段真导演身上麦克风失灵这些细节的设计,更强调了这点,也让影片形成了“戏中戏”的双层空间,这一点跟《橄榄树下的情人》手法很像。
其次,从人物上,本片依次出现的关键人物分别是:记者,两警察,出租车司机,假导演,富人一家,阿巴斯,真导演。私以为这些人其实可以分为两个阶级:
A:两警察,出租车司机,假导演是普通阶级。
B:记者,富人一家,真导演,阿巴斯是精英阶级。
普通阶级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弊端:两警察只是服兵役,一个还没结婚,执行公务没公车,还要自乘记者掏钱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实际一开始是记者的碾压对象,在记者连珠炮式的一串问人名后,亮出自己是空军退役当的哥后才被转变态度,多少有点英雄迟暮被犬欺;假导演,不必多说,一个离了婚带着一个孩子还失了业跟母亲凑合住的穷人。
精英阶级这边,记者一开始就是抱着抢到大新闻可以一炮而红的心态去的富人家,其实他在尝试突破阶级壁垒往上走,虽然自己一付不起全额车费,二作为记者没有便携录音机,但照样可以轻视军人司机,甚至把司机等人时当游戏玩的易拉罐,也被他拿到录音机后高兴地一脚踢飞,这急于突破的心态巴神埋的很深,根本不是冗长无义的闲笔;富人一家从家里的布置来看,阶级分明,不赘述。真导演,这个角色的阶层其实很高,否则富人不会未见其人就仰慕,穷人也不会想扮演他了;阿巴斯呢,他作为这部影片内,外部两个导演,都是精英阶级,在戏里,真导演已经很牛了,而阿巴斯本人藏在车里,记录他带着穷人去富人家道歉,他其实站在更高的制高点上去甚至这些阶级的矛盾和融合,在讽刺别人的时候,连带自己也要黑一把,心胸宽大。
至于为什么逼着硬要说导演是在表现阶级呢,试大家是否仔细考虑过为什么叫——特写?
特写,本是电影术语,意思是只展示人物身体局部,景别很紧的镜头——如一颗大头。用作片名,其实就是阶级这层隐喻的“解码钥匙”。这个释义仔细想一下,其实阿巴斯本人在庭审现场,已经告诉所有人了,还提到他拍摄庭审会用到两个景别,一个全景,一个特写,全景给所有庭审人员,特写给假导演——这就是暗号。
回想一下,整个庭审过程,其实非常“罗生门”。我们在全景的环境下,看法官,富人一家,记者等的论翻控诉,会认为这个丑陋的穷人太善掩饰,十恶不赦。但,马上回到穷人一张大脸的特写,滔滔不绝的解释和跑题,你又会觉得这样一个心地善良而且稍有愚钝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紧接着又是如此落差的感受在法庭中上演,观众对穷人的判断也在游离不定,以至到最后提出——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导演这个话题,才让人难以一言定论,公婆有理。
最终,我们得出结论,导演仅仅是一个身份,无关贫富,但生活中,真正对艺术感受在心的穷人,从哪里能得到一次“特写”的机会呢?!
他的错不在假扮撞骗,而错在——他是穷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样能感受到真正艺术的人并不止假导演一个,经历过战争的空军退役司机也是一个——他能在等人期间从富人家门口的废墟中捡起鲜花插在车前镜,将易拉罐轻踢看它滚远,享受生活中的小美好。那,最终假导演在真导演的陪同下,送了一束新鲜花,让富人门口再次香盈起来,到底是富人原谅了穷人,还是穷人丰富了富人呢?
平时只用“全景”看人看事的我们,可能要好好找找自己的“特写”。
越想
越不明白
为何一无所获者手上尽是老茧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随风而行》
电影止于阿巴斯。
——让-吕克·戈达尔
我曾经这样被介绍给某人:“这是《特写》的导演。”对此,那个人——他并不是电影行业的——说:“我不觉得那部电影有导演。”多精彩的概念。一次无意的赞扬。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樱桃的滋味:阿巴斯谈电影》
作为某类“元电影”(meta-cinema)或“纪实性虚构”(docu-fiction)的象征之父,阿巴斯之历史地位的显著确立可谓与《特写》这部作品的成功密不可分,就像他常说的那样:不同于自己的其他影片,唯有《特写》最为集中地反映了和最为深刻地影响了其职业生涯。正如许多影迷所知,这是一部“虚构”与“纪实”两种手法交错使用的影像作品。不过,进一步看,《特写》的“虚实”关系绝不仅仅止于创作层面的风格范畴,更是深度涉及电影本身的语言法则,后者尤其通过能指维度的“时间载体”与所指维度的“空间寓意”进行间接表征。
以“假扮导演的萨布齐恩被捕”为时间分界,本片的内容素材显然借由“两种时态”分别得以承载:被捕之后纪实性的“现在时”与被捕之前虚构性的“过去时”。值得关注的是,根据《特写》的实际拍摄时序,被捕之后的“现在时态”恰恰先于被捕之前的“过去时态”,以至于这样两组不同区段的时间链条不可避免地发生悖论性的复杂纽结。最终,由于纪实部分的“先在性”与虚构部分的“回溯性”,两方时态反而真正呈现为:被捕之后纪实性的“过去进行时”与被捕之前虚构性的“现在完成时”。并且,两种时态的对峙悄然使得影片结构具有某种“时间穿梭”的无意识效果,尤其开头段落与结尾段落“虚”与“实”的分别安排,就时间角度来说,无异于暗示了从“现在”向“过去”的整体性回溯以及从“完成”向“进行”的不间断生产。
鉴于阿巴斯从来不是虚构与纪实的二元论持有者以及任何意义的教条主义者,其影像往往依照虚实之间若隐若现的关系轴线,展现一系列对象化的“游戏”成果,并且最终被提炼为两大方面的风格属性:写实化的虚构风格与戏剧化的纪实风格。如此虚实辩证法恰如《特写》之时间辩证法的转换属性:所谓“过去进行时”总蕴含着纪实性的“现在”,所谓“现在完成时”总蕴含着虚构性的“过去”。与之同时,正是能指层面(画面与声音)自发的“暗示性”,将阿巴斯电影不甚明朗的虚实关系彻底熔铸为二者之间不断往复的辩证运动。就写实化的虚构而言,《特写》将高度简化的情节信息与心理线索自然压缩为场景自身的组成部分,譬如,在萨布齐恩冒充马克马尔巴夫给阿汉卡赫夫人签名时,公交车外传来了一阵迅疾而尖锐的警笛声(暗示着受骗的危险与被捕的危险),以及,在萨布齐恩对于这场“骗局”行将失去控制时,他那只破洞袜子由于座位的变化第一次遭到观众目睹(暗示着真实身份的暴露)。
就戏剧化的纪实而言,《特写》不仅通过推镜、横摇等摄影调度有机组织法庭庭审的画面及其视觉逻辑,而且有意删减了影片末尾萨布齐恩与马克马尔巴夫相遇之后的对白声音(这大概是阿巴斯最为津津乐道的一次“欺骗”:当时录音设备其实完全运转良好。值得一提的是,在上映于1989年的纪录片《家庭作业》的结尾,阿巴斯就已使用过类似的“消音”手法:他抹除了受访男孩因过度恐惧而做出的下意识的祷告)——两处手法都无疑增加了所谓“纪实”部分的模糊性、暧昧性与两可性。
另一方面,除了虚构性时间与纪实性时间的彼此纠缠之外,《特写》里的“虚”与“实”还可以进一步外化为“电影”与“现实”抑或“艺术”与“社会”的相互关系。更加微妙的是,这等关系通过隐喻的机制悄然介入电影场景的物质空间,进而从语言的所指层面编织着空间形式所寓含的象征内容。《特写》的空间呈现为“内-外”与“高-低”两个基本向度,并且分别蕴有一个用以表征空间运动的物质形象(或曰“主人能指”):前者即为“窗户”,后者即是“空罐”。
窗户作为关联于室内与室外两个空间的媒介,其既展示又遮蔽、既沟通又阻隔的属性无疑深化了自身的“屏幕”功能,以至于《特写》里不时出现的窗户恰似“电影”这一屏幕的象征。纪实部分的看守所窗户同时囊括着受访者萨布齐恩与访问者阿巴斯,其作用就像提供了一种不自觉的“自反性”视角,不仅强调此处电影镜头对于被摄对象与导演本人的共同捕捉,而且暗示监狱内外以及电影内外相关人物的共同处境。虚构部分阿汉卡赫一家的住宅窗户更是赋有一般电影普遍施以观众的“幻象”色彩(借用拉康之言辞,屏幕本身就是依靠幻象的形式而运作),尤其当窗户同纱帘相搭配时,纱帘的覆盖与撤除恰好契合于萨布齐恩的上升与下降、伪装与被捕以及电影幻象、身份幻象与阶层幻象的发生与破灭。
至于那个为人津津乐道的废弃空罐,其功能和含义长久以来曾出现过许多不尽相同的看法,譬如,将其理解为那位曾经作为空军飞行员的出租车司机的象征(二者的过往价值皆已失去),或者理解为萨布齐恩之悲惨处境的象征。阿巴斯自己的说法则是关于空罐的刻画只是一次“偶然拾得”,假若一定要从象征的角度来说,那么它至多反映了出租车司机在外等待时的“无所事事”及其与那位记者相似的“孩童心理”。不过,如果以空间为入口,不难发现空罐作为一个运动的物体,其随重力而下的自由翻滚无疑表明所处空间的地势高低,换言之,空罐的自由运动凸显了阿汉卡赫住宅的居高位置。同时,正是由于“高-低”空间的既有坡度,使得一个随重力运动的自由物体(譬如那个空罐)根本不能趋近甚至进入位于高点尽头的住宅,以致于不仅无法跻身其中而且甚至无法目睹其中,恰如那个留在大门之外、企图却难以看见墙内状况的出租车司机。因此,空罐——尤其”运动着”的空罐——不仅标记了一条关于等级秩序的象征轨迹,更是暗示着内在于秩序本身的不可见性。换言之,空罐镜头的无意识“真相”恰恰在其背后(而且恰恰是经由“回溯”的背后),亦即该镜头之前的一个反向镜头——它展现了阿汉卡赫住宅垂直方向的最高位置。
某种意义上,《特写》是我最为接近陀思妥耶夫斯基之作品的电影。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特写>导演访谈》(2010)
在没有那么强政治性的电影里可以找到政治的真实,那些电影声称自己不是政治性的。处理人性问题的诗意电影可能是政治性的。它们只是没有竖中指。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樱桃的滋味:阿巴斯谈电影》
起源于多声部的音乐形式,“复调”(polyphony)曾被巴赫金用作一个定义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风格的诗学概念,以此彰显围绕同一事件不同人物的交叉视点以及不同线索的平行叙事。《特写》作为阿巴斯自称“最接近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电影”,想必可以被挖掘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些特质。首先,尽管萨布齐恩毫无疑问是“导演假扮事件”的主人公,但是电影本身却也为其他相关人物保留了相对完整的文本形象,从而生成一系列具有棱镜效果的多元现实切片。譬如,通过纪实访谈与虚构搬演,观众不仅能够体会到阿汉卡赫一家青年一代的失业焦虑与价值迷惘,同时可以感受到报道记者法拉兹曼德渴望变为另一个“奥莉娅娜·法拉奇”的成名焦虑。有时候,阿巴斯甚至不惜通过刻意偏离主要情节,为一些所谓“配角”营造出植根于其各自生命经验的“真实”形象。譬如,坐在出租车里等待记者归来的司机与军人,他们似乎分享着同一种来自劳碌间隙的百无聊赖和以跟从他人为生的无可奈何,或者更直接地说,他们——作为退役军人和现役军人——似乎反映着同一路人生轨迹、同一套生存法则。
无论如何,如此多视点和多层次的复调书写已然进入伊朗社会的现实地平,群像面孔的聚集与群像声响的共振,都将不可避免地牵涉政治维度的引申之意和弦外之音。纵使政治表达几乎从来不是阿巴斯电影的首要意图,但就《特写》这部作品来说,导演本人显然并不排斥政治性的读解。在一次访谈里,阿巴斯如是说道:
如果不是从身份角度来看, 这部影片表现的就是大革命后集体消沉的状态。在这部影片中,萨布齐恩这样狂热的影迷因为冒充导演穆赫辛·马克马尔巴夫而被抓获,他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而阿汉卡赫一家人则失去了他们所拥有的所有东西。但这些人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起。 这是一位非伊朗观众向我指出来的,我发现他简直在无意中道破了天机。这位观众认为,特定的情境像地震或者某种大灾难一样——可以把来自地球两端的人聚在一起, 是共同的困难把这些人聚集到了一起。(《世界导演对话录》:意外的导演——与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倾谈)
于是,《特写》实际并不囿于针对萨布齐恩个人的单独聚焦,而是呈现为有关“后革命”时代的集体速写,其中同样包含阿汉卡赫一家五口、杂志社记者、出租车司机、年轻士兵、庭审法官甚至马克马尔巴夫与阿巴斯本人的脸庞。可以说,政治尽管并非《特写》的主题范畴,可却又像空气一样弥漫其间:自然而不自知。就此而言,所谓“骗局”、“幻象”、“受害者”......其意指似乎终将变得更为剧烈、更加飘摇。
另一方面,《特写》的复调形式不仅作用于不同群像的外部间性,而且还表现在同一心灵的内部间性——或者更直白地说——同一主体的不同人格。如同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典型人物,其内在世界往往偏离和谐性与一致性的轨道,并且最终趋于矛盾、冲突、动荡乃至破裂(譬如《罪与罚》里同时蕴含“自我膨胀”与“自我萎缩”的拉斯柯尔尼科夫)。值得指出的是,除了对于同一人物之性情与精神状态多重性的呈现之外,由于纪实性时间与虚构性时间的相互纽结,《特写》无疑建构了一种远比黑泽明《罗生门》更为复杂、更为模糊、更为脆弱的信念情境。无论通过即时性的采访还是回溯性的搬演,观众大概都会更有意识地意识到:一旦处在摄影机前,所有人物都将无法彻底摆脱“表演”的预设。“真实”与“表演”的彼此纠缠可谓向内映射着心灵的几番幻化与多重伪形,前者的二元冲突恰似后者的多元矛盾。
(阿汉卡赫、那个记者、基亚罗斯塔米)......他们全都是一伙的。......请把这段剪掉。
——侯赛因·萨布齐恩《<特写>远景》(1996)
《特写》是我的电影中惟一一部能让我坐在电影院里与观众一起看的电影,......因为故事独立地发生在我身上。现实在这部影片里的延伸,要超过我其他那些电影,事实上,它们是彼此分开的。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特写:阿巴斯和他的电影》
在我的整个电影创作生涯里,正是萨布齐恩给我造成了最多的忧伤。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特写〉导演访谈》(2010)
作为阿巴斯对于现实介入程度最深的作品,《特写》因其同现实的密切关系而成为了现实本身的一部分,换言之,《特写》的所属范畴实则早已超出带书名号的“电影”领域,而是拓展为一次带双引号的“事件”——“《特写》”。其实质在于,《特写》这部作品的影响不仅在于电影层面,同时亦关系到当事人的生活层面,以至于除了1990年的《特写》以外,另一部发行于1996年的纪录片《〈特写〉远景》("Close-Up"Long Shot)亦属于“《特写》”事件的现实谱系。从这部纪录片可以看到,对于萨布齐恩来说,《特写》为期四个月的拍摄一方面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另一方面却也可谓什么都没改变。就“改变”而言,《特写》无疑为“微不足道”的萨布齐恩提供了一个“发声”的场域,并且不仅通过冒名事件的“行动搬演”而且通过情节设计的“导演搬演”,使得萨布齐恩最终无意识地处在“导演”的欲望位置(其借钱买花的行为与其构思的电影桥段暗自相符),亦即使他最终无意识地“如愿以偿”(就像他在纪录片里所说:“阿巴斯对于那家人的导演与我自己的导演其实是差不多的。”)。
然而,就“不变”来说,正如电影末尾的情境所展示的那样,仅仅作为萨布齐恩的萨布齐恩根本不可能进入阿汉卡赫的住宅大门——与马克马尔巴夫的摩托车骑行好似一次幻象的穿越,最终来到的仍是赤裸裸、冷冰冰的坚实之处。某种意义上,萨布齐恩的“受害”或“受剥削”正是在于他的“剩余”身份,或者更直接地说,正是在于他作为“剩余”的价值。当电影创作者、记者甚至阿汉卡赫一家全都是为现实世界的受益者“同盟”时,萨布齐恩似乎又一次经历了幻象的穿越与破灭,换言之,又一次越过和目睹了电影的尽头。十年之后,2006年9月,52岁的萨布齐恩猝死在了德黑兰的地铁上,彼时阿巴斯团队正准备同他协商拍摄一部新纪录片。死亡令电影未能如愿。
看这部片子前,已经看了相关的背景知识以及周边(Sabzian之后的一个记录采访),Sabzian属于伊朗普通阶层,有接受基础的教育,他最大的特点是迷恋电影。再来说说伊朗吧,伊朗电影异军突起,其实给迷茫的年轻人希望,蜚声国际的大导演们,产生的示范效应,伊朗的年轻人,有点文化的,想出人头地的,都会有个导演梦,就和美国年轻人想成为摇滚歌手一样。Sabzian也是其中一个,电影给了他安慰,他沉迷于其中,这是电影的一个本质,让我们从真实走入幻境。Sabzian犯的错,因此可以是电影对观者的一个影响。
电影作为一个商品,尤其这部电影,它是现实的复制和生产,既是发生存在的现实(摩托车的浪漫一幕,声画离间;法庭的详实记录,故意露出来的麦克风),又是对事件的能指及所指(同样的当事人出演,还原故事)。所有边界模糊暧昧,你无法定义,是仿冒(counterfeit)也是生产(production)。这部电影不断在告诉我们,它是一个拟像(simulacrum)。这似乎就是电影作为商品的本质,这个拟像在这里就是它自己的真实。Sab消费电影,并且虚构自己是电影生产者(假装是电影导演),同时也在生产电影(他出演了这部电影)。阿巴斯在这97分钟内,就这样不断重复,交叉和跨越,让观者一次次从电影的虚拟中被赶出来,又被拉回去。但是阿巴斯的伟大就是,他讲的是电影的本质,也是Sab生活的本质,或者所有观众和电影人的本质。
我们消费电影,电影是现实的拟像,我们模仿这个拟像,成为这个拟像,也生产这个拟像。我们的生活也一样,它的拟像即真实。阿巴斯拯救了Sab,30年过去了,这部电影仍然启发着我去思考,如今的社交网络,虚拟游戏,直播带货等。
特写让西方认识了阿巴斯;这绝对不是一部纪录片;赝品这个在现代性里无法被证伪的概念,被阿巴斯证伪了。
4.5;特写审视心灵,我只想说,这样一个以电影之名结识、又以电影之名行骗、最后以电影之名释然的国度,和结尾一样温情而有力量。
阿巴斯电影的一贯主题是“赝品”,以及它如何产生并呈现在这个世界,这种嬗变需要一个潜在情境,导致对自己认知的模糊和开放性。特写则是对“赝品”的凝视,让其“感觉”和“实际”紧压在一起,最终向人们显示揭示这种嬗变的本质。
“电影止于阿巴斯”应该指的是他是真的在探讨“电影是什么”,而不是“怎么拍电影”。
对我而言并非最好的阿巴斯。摄影机在场并不能保证电影在场,我们顶多可以确信的是事实被纪录了,它甚至不能算上“现实”,因为我们并没有被提供一个视角以便观看。这就是新闻和电影的区别:新闻追随事实,因此它得手的始终只能是个残影,而电影创造事实,因为残影只是它出发的起点。电影没有权利居高临下地相信自己足以弥补现实和它的距离,因为这样的行为很难摆脱单次且偶发的慈善的嫌疑,电影只能反向地、在阴差阳错的交汇中触及现实的罅隙,譬如,摩托上后座上的花。
真实的人来演真实的事情,并用本真纪录、事件再现、甚至是设备故障来“欺骗”观众,最终令观众反思银幕上的“真实”,究竟真实或虚构到什么程度,其意义在哪里。短短九十分钟,就切肤感受到德黑兰在90年代的面貌和气氛、人的心态。无愧于电影-纪录片这个混合体裁中最好的作品。
生活流影象大师阿巴斯用这部惊艳的作品告诉了人们什么是纯粹。上个世纪的影象是属于黑泽明塔可夫斯基伯格曼费里尼和阿巴斯的。没有令人眩目的镜头,凌厉的剪辑,只有感情,对事物,人物充溢着的感情,还有那如同神来之笔的画外音。阿巴斯顺便借主人公之口传达了他自己的电影哲学。
#2017SIFF# 几乎可以五星啊,各种对电影本体的挑战确实很到位,就是阿巴斯欠点节制,比如自己跳的太多了,而且法庭戏的处理其实也有点让人不爽(没有反思摄影机的权力,相反在利用它,而这点基斯洛夫斯基要好不少)。结尾段落马克马巴夫现身和音轨处理真是神来之笔(音乐也好棒)。修复版
1.打破虚实界限,解构纪录与虚构、现实与搬演、演员与导演、骗与被骗的分野。2.这是阿巴斯献给影迷的一份质朴而深刻的礼物,也是导演的自况与自辩。3.首尾游戏:连续声响与近景镜头剪切vs断续音轨与远景遮挡长镜。4.动人细节:枯叶堆中的鲜花,滚远的空气罐,逮捕搬演时的三声鸦啼。(9.5/10)
阿巴斯自然是名好编剧,但他在电影上的成就却并不在故事(内容)上,纯靠故事取胜的影片在导演作品中所占的比重并不大,如何讲故事(形式)才是他的重心所在。或者说,他考量的一直都是“电影到底是什么”的问题。
到现在,还是能听见那个空罐子滚下斜坡的声音。。。
!!!!!看着他抱着花坐在摩托后座上,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头,然后眼眶就湿了。被震到了九霄云外,完美的电影,阿巴斯最高作。
想了想还是标上了“纪录片”的标签,因为法庭实录还是比重最大的(伊朗人这个啰啰嗦嗦啊,不论是这里,还是《一次别离》!)。但最赞的还是请来案件当事人重新扮演自己的段落,打破了虚构与真实的界线,感觉太奇妙了!这或许只是一件“梦想差点误入歧途”的小事,但电影让它变得不平凡。
8/10。家在阿巴斯电影中是一处能把人与外界隔开的避难所,所以怀着理想希望社会认同的萨布齐安即使察觉苗头不对仍执意前往他家,片中有两次摄影机被挡在大门外的场景:开篇警察和记者打车去抓捕罪犯,当记者进门,摄影机却始终待在车内,没有拍摄萨布齐安被逮捕的狼狈,转而关注司机看飞机、等待,结尾登门道歉时,摄影机停留在手捧紫色菊花的特写象征生命的谅解,阿巴斯式的道德情操与客体保持距离、尊重人的隐私。法庭戏采用声音分离,回避拍摄正在说话的人,因为阿巴斯认为自白的心声比人的表情更加丰富。萨布齐恩想要拍摄漂亮的房子而提议把树砍掉,但还是决定换个角度避开;司机把土堆里的花捡起插在车上,却一脚踢飞气雾剂罐子;树和摄影机、花和罐子的关系,不仅仅是吸引观众注意力的诱惑物,还包含着对现代性的质疑,体现了尊重自然的回归倾向。
看了十五分钟即奉上五星。之前为公号翻译的戈达尔采访中提到过“现实纪录和戏剧达到最高级的层次时便合二为一,电影通过现实纪录,会形成戏剧的结构;通过戏剧的想象和虚构,会达到生活的现实”。《特写》即是戈达尔口中的“最高层次”的电影。形式、结构之外,它也拥有令人动容的瞬间。
朱莉被茱莉娅泼了冷水,萨布齐恩却被玛克玛尔巴夫接出牢狱--因为这里是伊朗,一个阴云笼罩却充满爱的国度。情景再现纪录片,想拍的人被阿巴斯说服做了主演,主角是梦想的小偷。据说这是阿巴斯自己最喜欢的作品,依旧颠簸在路上,结尾一个特写定格,一抹羞涩的微笑,一盆温暖的小花。
按我现在的电影观念去理解,完全可以看作一个加入搬演的纪录片。但阿巴斯一开始就没打算建立与观众的契约,也没有挑战纪录片伦理的意图。他选择用一种模糊而先锋的方式,去演绎一个极其戏剧化的故事情节。由于抹除了剧情与纪实的边界,使得电影内外的情感得到双向扩大。我不能不想到安东尼奥尼的《放大》,比起安氏探讨艺术(摄影)的真实,阿巴斯直接探讨真实(现实)的真实。虽然这层附加的意义使得《特写》非常特别,但法庭辩护段落依然显得有些冗长乏味,尽管它拥有对切镜头,也让每个人物有充分表达的机会。而让我同样作为影迷感动至深的瞬间是,萨布齐恩赞美马克马巴夫电影真正懂得穷人之苦的时刻,导演骑摩托载着手拿鲜花的骗子的时刻——在那些时刻,人性之美通过艺术技法准确无比地传递给了观众。
是个剧情片。厌倦了扮演自己的穷人,跌进了电影的迷梦。但你在看的过程中,会不断发现,它怎么这么真,居然可以这么真啊,导演跑出来了,玛克玛尔巴夫居然也跑出来,啊,原来所有人都是真的。他们真的还原出了整个案件经过,并且连“玛克玛尔巴夫”所描述的电影美梦也成真了(对他自己或那一家人)。电影如梦如真,亦不知是真是梦。
「我曾經這樣被介紹給某人:『這位是《特寫》的導演。』對此,那樣並不是來自電影圈的人說:『我不覺得那部電影有導演。』多棒的概念,出於無心的讚揚。」──《櫻桃的滋味:阿巴斯談電影》( Lessons with Kiarostami)
我是个对艺术很感兴趣的人,我从小就看过很多电影。……扮演导演很难,尽管我有自信,还有他们给我的尊重,他们给了我热情的招待……在此之前,没有人会顺从我做这些事,因为我是个穷人。可我假装是名人,他们会按我说的做。但我离开他们家,我又回到从前的我,当时是晚上,当我拿了钱,我才意识到我还是原来的萨布吉安…绝望的一点零用钱,这样他可以回到凄凉的家…我意识到我仍然是同样的可怜的家伙,独自回到了他的社会阶层。所以,我会去睡觉,当我醒来,然后想去那里为他们做些事,即使对我来说真的很难,我还是想回去。由于我对电影的热情,而最重要的,因为他们尊重我、支持我,我的确陷进去了。它鼓励我更好地工作,到那里,甚至觉得我是一名真的导演,我是真的马克马巴夫,我觉得我真的是导演,真的是他……假装一名导演本身就是一个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