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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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09-16 17:02

详细剧情

  改编自白先勇同名小说。该剧描述1945年,众人沉浸在抗战胜利的喜悦时,马上面临继起的国共内战,再次被战火无情催逼、生死两隔的动人情感。

长篇影评

1 ) 谁都被辜负

师娘为郭轸在宪兵队的追查中留朱青一个人逃跑了,一直在警察局发脾气,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值得吗? 但朱青和郭轸这样子师娘和副队娘都脱不了干系,郭轸明明可以去大学当助教了,副队娘为了自己的老公乞求郭轸代替背黑锅,好好的“和教书先生举案齐眉双宿双飞”的好日子没有了,只能被命运抓回来继续当亡命之徒。 大家都互相亏欠太深,真要说谁是坏人,没一个人排的上,在学校里处处挤兑朱青的汪影为了不让小顾交接,宁愿一个人到外面去颠沛流离的讨生活,十一大队的男人们真要是在和平年代,个顶个都是意气风发的大英雄,女人们都是知书达理,明辨是非的好太太,但是造化弄人,生不逢时,离开了天空的大队长成了只能依靠太太的窝囊废,副队长为了兄弟道义担起了小周母女的人生,就只能选择成为背叛女朋友的负心汉,只有郭轸最好了,战死沙场,不用忍受后半生的颠沛流离,永远活在他最青春最光彩的二十七岁,永远都不用看到他的“导航塔”他最最希望可以“快意人生”的朱青成为一个只能靠出卖肉体才能活下去的活死人。 活着的终究是最痛苦的,没有了亲人的朱青被最最相信的姐姐们出卖,她们一次又一次哭诉着道歉“对不起,我是为了我丈夫”,大队长也被副队长出卖了,那个犹如一体的十一大队成了一堆散沙,每一个人都身在命运的掌控之中,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被背叛的人是痛苦的,出卖的人失去了兄弟姐妹,同样是痛苦的。 所有的人都被时代给辜负了,那些人的心里早就千疮百孔,凑在一起也无法取暖了。 小顾的牺牲成全了所有人,那个他惦记了许多年月的朱青终于上岸。 后记:《一把青》里面最喜欢焦飞和墨婷了,其他的都太悲,焦飞的性子温温和和的,但仍然带着一分飞行员的不羁和顽皮,他的感情不像小顾和郭轸的太过热烈,而是有着少年的青涩,同为空二代,墨婷的悲与喜大概同他频率最近了,经过了灰暗的特殊年代长大的他们心里有累累的伤痕,但又有着英雄后代的顽强不屈,“life goes on and on”他们都说没有答案,生活难免有遗憾,但是仍然要继续,墨婷说着:我决定听从那个十七岁时自己的建议,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2 ) 柳線搖風曉氣清 ——《一把青》最終回之觀後

歷經大風大浪和大江大海,天上的男人與地上的女人在最後一集中塵埃落定。見證一路的奔波輾轉,伴隨著情緒的跌宕起伏。褪去昂揚的激情年代,穿過戰火的槍林彈雨,挺過人性的扭曲掙扎,離別相聚有時,也到了故事的結局。 從前期莽撞懵懂,不太被人看得起;到後期老練挺拔,逐漸獨當一面。小顧的形象在最後一集中,愈發有血有肉。貫穿其始終的仍是他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他頑固地認爲,朱青是一段錯過的緣分。時過境遷,昔日溫柔清秀的女學生變成了風情萬種的交際花,他則糾葛執著純良如故。愛恨交織著歉疚,苦海何有出口?擁抱和合照成爲有去無回任務前的訣別,而許她一片嶄新的天地生活便是他行前的祝福。他的身體裏封裝著一往情深的靈魂,認定了,就在劫難逃。下落不明的退場,于他而言毋寧是一種徹底的解脫,因爲他總以爲他可以擔負起紛紛擾擾,但不願承認自己的無能爲力。而最讓人動容的一幕莫過于小顧教墨婷跳舞的畫面:意氣風發的飛官和清純可愛的女學生,眉眼帶笑,腰身緊俏,裙裾飛揚,當時只道是尋常。 心死如灰還有知覺的朱青給自己包裹上麻木的僞裝,爲自己尋找夾縫求存的空間不計代價。她被兩個人鍾愛一生,却沒能和誰長長久久,她被賦予幸運,又被赤裸裸地奪走。不同于原著中朱青的隨波逐流,影像裏的朱青增添了幾分百折不撓的堅韌。隻身赴美開啓新生,她向小顧致謝,向郭軫道別。回首她的青春作伴白雲千載,笑中含泪,携帶寸步不離的勇氣。像一顆種子,被吹到哪裏,就在哪裏倔强地扎根,生長出葳蕤的綠意。 日子過了就好,日子過了不會好。秦芊儀一輩子的寄托都放在大隊長身上,大隊長自殺,她的寄托也沒了。活著,就只一個空落落的盼頭。她又能盼望什麽呢?盼望這個世界能變得更好還是更壞?還是不抱期待,就不會失望。硬生生把苦難往肚子裏咽的秦芊儀,她的大器,容不得她的失態絲毫。于是,往返機場,住在物是人非的仁愛東村,日子大概是虧欠她太多,師娘也在日子一天天周轉逝去中,看到了頭。她看到了下一代的快樂:墨婷當上了中學老師,焦飛也如江偉成一般晋升中校,欣慰且感同身受,至此夙願已了。秦芊儀就像那個年代的美德,柔柔弱弱得强大。 轟轟烈烈的故事很多,相伴走到最後的是脾氣潑辣的小周和老實木訥的小邵。一對半路夫妻,一對歡喜冤家。起初不得已的交接責任,中間夾雜的包容妥協插曲,再到一起頭髮花白,他們的愛情是一段革命情誼的升華。時常動容于這樣的茶米油鹽,瑣碎平淡,餘味悠長。誠如小周臨終前一句,小邵落地了。便可以再無牽挂。 《一把青》飽含了太多的辛酸心碎。落幕時分,它爲大時代裏飄搖的人們留下了一處春光旖旎的關山輕渡。劇中人被一一分配到各自命運,或悲或喜,不偏不倚。他們像是真實存在過的,也可能是從熒幕活起來,虛虛實實,已然難以分辨。歷史和傳說的遠去的背影,讓後人唏噓深省。慶幸,在最終回的濃縮的歲月裏,給予他們創傷下被辜負的善意與遲到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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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明:这篇小文被某用户全文粘贴到其豆瓣影评,提醒无果,偷窃可耻。

3 ) 故事他们不说,以后也没有人能说了

因为听到导演的那句「这个故事如果我们不说,以后也没有人能说了」,所以我又再一次踏上这条充满未知的路⋯

饰演邵副队的蓝钧天,在FB上写出出演《一把青》的理由。

导演曹瑞原以同样的说辞,请编剧两年半时间打磨剧本,又拉来演员和投资,历时七个半月拍摄完成这部“性价比”低到没有一家商业电视台愿意购入的作品,而它的美誉度又高到横扫各大口碑榜单,几乎包揽了去年的台湾金钟奖。

这个故事如果你们没看,现在看也不晚。



【一】

那个年代,像传说

导演一直强调,他不想拍成《笕桥英烈传》,可只想好好拍爱情故事的导演,偏偏让成片充满了时代之哀。剧中三位飞行员的爱与选择,都与波澜壮阔的家国巨变紧紧相依,不论如何努力的着眼于小儿女,一笑一泪都印证着大时代。

在民国空军纪录片《冲天》中,我们可以一窥当时的空军背景。

每个学生一进入中央航校的大门,就会看到石碑上的标语: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全世界没有第二所航空学校会有这样的标语。

航校毕业投入战斗,一期学生飞出去,只剩三位能飞回来。



所以并不意外,空军阅兵台两侧,挂着这样的横幅:风云际会壮士飞,誓死报国不生还。



航空业发展尚在起步阶段,每一次飞行战斗都如同以身试机。由于海外受训对学员质素的要求,航校招生限定的学历起点很高,而那个年代,只有殷实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大学生,因此亦有“空军少爷兵”之说。

剧中的空军大队长江伟成(杨一展 饰)原是测绘系大学生,而一分队队长郭轸(吴慷仁 饰)原就读于工程系,抗日战争爆发后慨然投笔从戎,考入中央航校,成了教官江伟成的得意门生。



命悬一线的生活,让郭轸和其他年轻飞行员一样,四处留下字条,医院,养伤的学生宿舍......都有他随手写下的字条。他们心知不会有未来,总要在人世留下点痕迹,代表自己没白活过。

【二】

因缘负伤共床枕,愿求佳人渡此生

因缘负伤共床枕,愿求佳人渡此生,落款513。一张痞痞的字条,被养伤的郭轸塞在了浙江联中某女生的床枕下。

女生朱青(连俞涵 饰)拿到了这张字条。她时任银行经理的父亲被冤吞没国民政府三百万银元,百口莫辩,在香港上吊自杀。她坚强的埋葬父亲,开始了躲避警察追捕的生活。绝望时,她想起了这张字条,决定前往南京,找到编号513的飞行员。

看一眼,不纠缠。这是朱青给自己定的规矩。

她不知道的是,在开往南京的列车上,她看到的那个穿着陆军军装颓废不堪的逃兵,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见到的513。



这位优秀自傲的飞行员,在一年多前的空战中错下决定,只身冲动迎战,他的队员回航营救他,队员都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自觉无脸回大队,他选择逃避。只是逃来逃去,他还是回了十一大队,准备见了教官和兄弟就退伍。



如果说朱青是小师娘,郭轸其实也像大队长。大队长怀揣一张写满阵亡弟兄的纸条,夜夜带着愧疚入睡。

郭轸注定是走不成的,他注定和大队长一样,习惯梦里死去弟兄们“热闹”的声音。



后来的故事,完成了我们对偶像爱情故事的想象。

每一个漂泊的灵魂,都会找到自己的导航塔。

女主人公相对于原著的改动很妙,原著的朱青甫出场是个羞涩至极的小女生,而剧中的朱青却是独立自强的新女性。她进入空军村给小墨婷当家教,眼见空军村女人一生担惊受怕等待丈夫归期的命运,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决定,远离飞行员。



可兜兜转转,一心想离开空军村的朱青没有走成。

青春之美,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看剧的时候,弹幕一直在感慨,朱青嫁给郭轸,就难逃开悲剧的结局。而当有人提问,如果是你,在同样境况下,你会选择郭轸吗?

一屏的感慨又换成了一屏的“我会”。

节选一句结尾:

“如果为今后的痛苦就放弃这一刻的幸福。我想,这也不是青春里的我们。”



【三】

那一秒值不值得



老空军传说,坠机前的一秒会看到最忘不掉的画面。郭轸说,一辈子凝结为那一秒,怎么会不值得。



可是值不值得用一生托付,成为空军那一秒的主角,还得问地上的女人们。

师娘秦芊怡(杨谨华 饰)不顾家人反对和江伟成在一起,代价是被学校开除,有家不敢回,换来了一张眷属证、逃难时流掉的孩子和那个永远眷恋天空的飞行员。

身为大队长的太太,秦芊仪的责任,是带著女人们留在空军村,看着他们起飞,等着他们返航。她小心翼翼等待战场传来的电报,替丈夫承受着飞行员遗眷的发泄哭泣...

“早晚我们空军陵碰面!” 这是离开村子的遗眷,给师娘的赠言。



她在朱青身上,看到当初自己的影子。温良恭谨让的师娘,却是朱青郭轸结合最激烈的反对者。她替朱青打包好行李,给她买好没有返程的车票;她愤怒的质问一直以来当弟弟般爱护的郭轸,甚至宁可他坐牢,也要断掉他们之间的缘分。

她也想过离开丈夫,最后又拖着行李回到机场,目送他们出征....

副队娘小周(天心 饰)一直觉得,飞行员是女人的敌人。丈夫老靳殉职,留下一张遗书便弃她们母女而去。按空军传统,学弟负责照顾学长的遗眷。

【交接】,这个在当今社会无法想象的传统,战时却真实的发生着。丈夫的学弟小邵接任十一大队的副队长,也成了小周的丈夫、墨婷的父亲。

她在交接的婚礼,笑中含泪举杯:“敬飞行员,谢谢你们,给了我们一个不一样的青春。”



小邵有订婚的初恋女友,他把学长的托孤视作自己一生的责任,一封信断了来往。

“照顾学长遗眷,理所当然,愿不愿意,我没资格回答。”

作为剧中最“懦弱”和“优柔寡断”的飞行员,他为小周和墨婷带来了最安稳的结局,尽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唯一对不住的是撤退台湾时被他狠心抛下、身患重病时他也无能为力的初恋女友。

在那个传奇的时代,每个人都背负着数不清的歉疚前行。

【四】

遗书,我们十七岁就写了



出征前例行要留遗书,士官长老巩说,遗书写的越是敷衍的飞行员,越会活着回来,那些想了又想无法下笔的,越是危险。

认识朱青前,郭轸的遗书是十一大队写的最快的,匆匆几笔签了名就扔给师娘,简短的有些戏谑,请师娘记得清明上香,抚恤金留给小墨婷上学。

婚后国共内战爆发,出征前的晚上,他在桌前写一张扔一张,抓狂的说我不写我不写,我一定会回来。

老巩真是个预言家,郭轸和他的飞机,永远的留在了冰天雪地的东北。

没有比《一把青》更合适的反战题材剧了,抗战八年终得胜,内战开打,飞累了的飞行员是倦鸟,已经不知要再为什么而战。

这部台剧有着相对中正的立场,他们得令轰炸共军的供给地,但那只是一个个普通的村庄;他们反战情绪愈演愈烈,想坐军牢而不成,想回航却没有坐标,想降落,可国军为了防止飞行员投共,让他们自己炸掉机场断后。

油料燃尽,三个男人开始了坠机前的聊天,据说这是导演看着绿幕棚都泪流满面的一场戏,你要他们到哪里降落呢?郭轸想起了他答应太太一定回来的誓言,重伤的他想要再迫降试一次,飞机起火,卡在座位上动弹不得的他,成了三人中唯一没有返航的丈夫。

大队长的纸条上又多了一个名字,人是他带去东北的,他亲手一弹结束了兄弟的痛苦,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南京。



一切都结束了,空军村的人们登船的登船,登机的登机,举家往台湾。朱青踏上与众人相反的方向,只身前往东北,丈夫成了碎片,但空军太太要拾起丈夫的铭牌,拼凑他的碎片。

她到了东北,丈夫被认定为人民战犯,血肉和他的飞机一同被“展览”着,接受“群众”们的唾弃和石块。她无法拼起那些碎片,还得融入群众一起砸着石块。

她看起来比任何一个老百姓都要更痛恨这位“战犯”,奔溃的哭喊:“郭轸!你这个大骗子!”

多年后,失踪的朱青才出现在大家的眼前。她变到大家都认不出,成了一个衣着妖娆、眼波流转的女人,她扭着腰肢,在台上风情万种的哼着《东山一把青》。



而郭轸的遗书,辗转数载才由飞行员小顾交到她手中。

“朱青,隊友皆殉職,我難逃一死。

誤你青春悔不當初,不願委身小顧,請將我抛腦後,快意餘生,勿祭。

九泉下見妳孤單,我必痛入骨髓魂飛魄散。”

小顾问她

“学长在你心里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有啊, 东北的废铁一堆,带都带不走。”

“留我一个人,叫我快意余生?人都死了还算计我。快意余生,我现在就是。“

她烧了郭轸的遗书和箱子,继续饮酒作乐。

只有在酒吧遇到也沦为交际花的学姐,她才能用力的抱住故人,露出小朱青才有的神情。



“有时候,我真的好想郭轸...”

“我也死了,可是我却还有知觉...”



从相识、相知、相恋到离散,几张字条,道尽一生的故事。

再见了,513。再见了,女学生。

【五】

千万个悲剧,换几行史册的注记

小周的女儿墨婷(温贞菱 饰),是原著没有的角色。白先勇写《一把青》,是以师娘的口吻讲述故事。而电视剧的主讲述人,却是一个孩子,她从青涩到成熟,观众也随着墨婷的成长,去见证一个横跨36年的故事。



她早熟而聪慧,是十一大队的掌上明珠。那些拉着她手陪她玩耍的飞行员大哥哥,是她最温暖的童年记忆,一架架飞机把大哥哥们带走,无人再踏上归途。比起父亲的更替、姓氏的改变,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活着的人怎么就走到了自相残杀的境地。

她的少女时代是眷村的白色恐怖时期,叔叔阿姨们互相揭发对方是匪谍,高压统治之下,人人似惊弓之鸟,昔日温暖的空军村充斥着背叛、欺骗和阴谋,颇像大陆那场十年浩劫的复刻。

她的爸爸,为了小家,把陪他出生入死的大队长江叔叔打成了共产党。她的妈妈,为了自保,把小朱青阿姨送进监狱。



编剧给这个年轻稚嫩的空军二代,赋予了正直坚强的品格。在暗无天日人人自危的浪潮中,她给总统写信,对着党内高层勇敢的重申:

“我两个干妈不是匪谍!她们是空军遗眷!”

时代之殇,谁能幸免?

多少惨痛的过往被时间掩埋,成为今日年轻人懒得关心的史册上几笔注记。

小墨婷读中学时,台湾的地理课仍在教中国版图,老师仍会悲从中来,慨叹回不去的家乡。而台下的学生们,已经呵欠连天,吐槽这个怪老头又在发什么神经。



等到墨婷有了自己的女儿,中国版图已没有在教。日复一日加深的“本土意识”,让新一代台湾人如此迫切的想要割裂与过去的联系。他们说,马英九是最后一位还会提抗战的领导人。

庆幸的是,当我们随手翻开任意一部大陆航空史,还能看到民国空军英雄的掠影。




演员蓝钧天感慨,做功课的时候,他看一本台湾空军后代写的书,只找到简体版。为什么大陆可以出版,台湾却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一把青》在片尾,打出“谨以此片,献给台湾”的字幕。

导演在访谈中说,他(郭轸)整个生命的状态,几乎是空军生命的象征,“璀璨而短暂”。

不要忘了他们,让他们在血洒白云、粉身碎骨之后仍能留下些什么。

很爱剧终的航展,超过50岁的朱青看着那架野马机,她回眸,画面依然是小朱青的笑脸。

似是故人来。



值得一提的是,剧中多位主演都是眷村后代,亲人中就有退役或现役的飞行员,包括饰演小周的天心、饰演邵副队的蓝钧天等。

剧中饰演老巩的班铁翔,父亲也是老空军士官长。得知出演此剧时,父亲已是病床上的植物人,可他分明感受到,父亲听到这一消息时露出期待的眼神。全剧拍摄完毕他再次向父亲报告此事,几日后父亲就逝世了。

这是大陆不愿触及、台湾刻意回避的一批人,如同滚滚而过的时代一样,注定被人抛诸脑后。



今天,最后一批老荣民已走到生命的尽头,他们的后代,和不愿忘记他们的人,用心而深情地以《一把青》,向那个传奇绚烂的时代道别。

只因,对两岸的我们而言,不正视过去,又如何迎接未来。

4 ) 《一把青》 白先勇著

看了10分钟片花,期待电视剧版的扩充改编。


————————————以下是原著 白先勇的短篇小说————————————

一把青

白先勇




  抗日胜利,还都南京的那一年,我们住在大方巷的仁爱东村,一个中下级的空军眷属区里。在四川那种闭塞的地方,煎熬了那些年数,骤然回返那六朝金粉的京都,到处的古迹,到处的繁华,一派帝王气象,把我们的眼睛都看花了。
  那时伟成正担任十一大队的大队长。他手下有两个小队刚从美国受训回来,他那队飞行员颇受重视,职务也就格外繁忙。遇到紧要差使,常由他亲自率队出马。一个礼拜,倒有三四天,连他的背影儿我也见不着。每次出差,他总带着郭轸一起去。郭轸是他的得意门生,郭轸在四川灌县航校当学生的时候,伟成就常对我说:郭轸这个小伙子灵跳过人,将来必定大有出息。果然不出几年,郭轸便窜了上去,爬成小队长留美去了。
  郭轸是空军的遗族。他父亲是伟成的同学,老早摔了机,母亲也跟着病殁了。在航校的时候,逢年过节,我总叫他到我们家来吃餐团圆饭。伟成和我膝下无子,看着郭轸孤单,也常照顾他些。那时他还剃着青亮的头皮,穿了一身土黄布的学生装,举止虽然处处露着聪明,可是口角到底嫩稚,还是个未经世的后生娃仔。当他从美国回来,跑到我南京的家来,冲着我倏地敬个军礼,叫我一声师娘时,我着实吃他唬了一跳。郭轸全身都是美式凡立丁的空军制服,上身罩了一件翻领镶毛的皮夹克,腰身勒得紧峭,裤带上却系着一个Ray-Ban太阳眼镜盒儿。一顶崭新高耸的军帽帽沿正压在眉毛上;头发也蓄长了,渗黑油亮的发脚子紧贴在两鬓旁。才是一两年工夫,没料到郭轸竟出挑得英气勃勃了。
  “怎么了,小伙子?这次回来,该有些苗头了吧?”我笑着向他说道。
  “别的没什么,师娘,倒是在外国攒了几百块美金回来。”郭轸说道。
  “够讨老婆了!”我笑了起来。
  “是呀,师娘,正在找呢。”郭轸也朝着我龇了牙齿笑道。
  战后的南京,简直成了我们那些小飞行员的天下。无论走到哪里,街头巷尾,总碰到个把趾高气扬的小空军,手上挽了个衣着人时的小姐,潇潇洒洒,摇曳而过。谈恋爱 —— 个个单身的飞行员都在谈恋爱。一个月我总收得到几张伟成学生送来的结婚喜帖。可是郭轸从美国回来了年把,却一直还没有他的喜讯。他也带过几位摩登小姐到我家来吃我做的豆瓣鲤鱼。事后我问起他,他总是摇摇头笑着说:
  “没有的事,师娘,玩玩罢了。”
  可是有一天,他却跑来告诉我:这次他认了真了。他爱上了一个在金陵女中念书叫朱青的女孩儿。
  “师娘,”他一股劲的对我说道,“你一定会喜欢她,我要带她来见你。师娘,我从来没想到会对一个女孩子这样认真过。”
  郭轸那个人的性格,我倒摸得着一二。心性极为高强,年纪轻,发迹早,不免有点自负。平常谈起来,他曾对我说,他必得要选中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孩儿,才肯结婚。他带来见我的那些小姐,个个容貌不凡,他都没有中意,我私度这个朱青大概是天仙一流的人物,才会使得郭轸如此动心。
  当我见到朱青的时候,却大大的出了意料之外。那天郭轸带她来见我,在我家吃午饭。原来朱青却是一个十八九岁颇为单瘦的黄花闺女,来做客还穿着一身半新旧直统子的蓝布长衫,襟上掖了一块白绸子手绢儿。头发也没有烫,抿得整整齐齐的垂在耳后。脚上穿了一双带绊的黑皮鞋,一双白色的短统袜子倒是干干净净的。我打量了她一下,发觉她的身段还未出挑得周全,略略扁平,面皮还泛着些青白。可是她的眉眼间却蕴着一脉令人见之忘俗的水秀,见了我一径半低着头,腼腼腆腆,很有一股教人疼怜的怯态。一顿饭下来,我怎么逗她,她都不大答得上腔来,一味含糊的应着。倒是郭轸在一旁却着了忙,一忽儿替她拈菜,一忽儿替她斟茶,直怂着她跟我聊天。
  “她这个人就是这么别扭,”郭轸到了后来急躁的指着朱青说道,“她跟我还有话说,见了人却成了哑巴。师娘这儿又不是外人,也这么出不得众。”
  郭轸的话说得暴躁了些,朱青扭过头去,羞得满面通红。
  “算了,”我看着有点不过意,忙止住郭轸道,“朱小姐头一次来,自然有点拘泥,你不要去戳她。吃完饭还是你们两人去游玄武湖去罢,那儿的荷花开得正盛呢。”
  郭轸是骑了他那辆十分招摇的新摩托车来的。吃完饭,他们离开的时候,郭轸把朱青扶上了后车座,帮着她系上她那块黑丝头巾,然后跳上车,轻快的发动了火,向我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手,倏地一下,便把朱青带走了。朱青偎在郭轸身后,头上那块丝中吹得高高扬起。看着郭轸对朱青那副笑容,我知道他这次果然认了真了。
  有一次,伟成回来,脸色沉得很难看,一进门便对我说道:
  “郭轸那小伙子越来越不像话!我倒没料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
  “怎么了?”我十分诧异,我从来没有听见伟成说过郭轸一句难听的话。
  “你还问得出呢!你不是知道他在追一个金陵女中的学生吗?我看他这个人谈恋爱谈昏了头!经常闯进人家学校里去,也不管人家在上课,就去引逗那个女学生出来。这还不算,他在练机的时候,竟然飞到金陵中的上空,在那儿打转子,惹得那些女学生都从课室里伸头出来看热闹。人家校长告到我们总部来了,成个什么体统?一个飞行员这么轻狂,我要重重的处罚他!”
  郭轸被记了过,革除了小队长的职务。当我见到郭轸时,他却对我解说道:
  “师娘,不是我故意犯规,惹老师生气,是朱青把我的心拿走了。真的,师娘,我在天上飞,我的心都在地上跟着她呢。朱青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女孩,就是有点怕生,不大会交际罢了。现在学校把她开除了,她老子娘从重庆打电报来逼她回去。她死也不肯,和他们也闹翻了。她说她这一辈子跟定了我,现在她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客栈里还没有着落呢。”
  “傻子,”我摇头叹道,没想到聪明人谈起恋爱来,也会变得这般糊涂,“既是这么痴,两人结婚算了。”
  “师娘,我就是要来和你商量这件事,要请你和老师做我们的主婚人呢。”郭轸满面光彩对我说道。
  郭轸和朱青结婚以后,也住在我们仁爱东村里。郭轸有两个礼拜的婚假,本来他和朱青打算到杭州去度蜜月的,可是还没有去成,猛然间国内的战事便爆发了。伟成他们那个大队被调到东北去。临走的那天早上,才蒙蒙亮,郭轸便钻进我的厨房里来,我正在升火替伟成煮泡饭。郭轸披着件军外套,头发蓬乱,两眼全是红丝,胡须也没剃,一把攥住我手,嗓子嘎哑,对我说道:
  “师娘,这次无论如何要拜托你老人家了——”
  “晓得了,”我打断他的话道,“你不在,自然是我来照顾你老婆啦。”
  “师娘——”郭轸还在唠叨,“朱青还不大懂事,我们空军里的许多规矩,她不甚明了,你要当她自己人,多多教导她才好。”
  “是了,”我笑道,“你师娘跟着你老师在空军里混了这十来年,什么还没见过?不知多少人从我这里学了乖去呢。朱青又不笨,你等我来慢慢开导她。”
  伟成和郭轸他们离去后,我收拾了一下屋子便走到朱青家去探望她。公家配给郭轸他们的宿舍是一幢小巧的木板平房。他们搬进去以前,郭轸特别找人粉刷油漆过一轮,挂上些新的门帘窗幔,相当起眼。我进到他们的房子里,看见客厅里还是新房般的打扮。桌子椅子上堆满了红红绿绿的贺礼,有些包裹尚未拆封。桌子跟下却围着一转花篮,那些玫瑰剑兰的花苞儿开得十分新鲜,连凤尾草也是碧绿的。墙上那些喜幛也没有收去,郭轸同学送给他的一块乌木烫金的喜匾却悬在厅的中央,写着“白头偕老”。
  朱青在她房里,我走进去她也没有听见。她歪倒在床上,脸埋在被窝里,抽抽搭搭的哭泣着。她身上仍旧穿着新婚的艳色丝旗袍,新烫的头发揉乱了,发尾子枝桠般生硬的张着。一床绣满五彩鸳鸯的丝被面被她搓得全是皱纹。在她脸旁被面上,却浸着一块碗大的湿印子。她听见我的脚步惊坐了起来,只叫出一声“师娘”,便只有哽咽的份儿了。朱青满面青黄,眼睛肿得眯了起来,看着愈加瘦弱了。我走过去替她抿了一下头发,绞了一把热手巾递给她。朱青接过手中,把脸捂住,重新又哭泣起来。房子外头不断的还有大卡车和吉普车在拖拉行李,铁链铁条撞击的声音,非常刺耳,村子里的人正陆续启程上任,时而女人尖叫,时而小孩啼哭,显得十分惶乱。我等朱青哭过了,才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头一次,乍然分离,总是这样的——今晚不要开伙,到我那儿吃夜饭,给我做个伴儿。”
  伟成和郭轸他们一去便了无踪迹。忽而听见他们调到华北,忽而又来信飞到华中去了,几个月来一次也没回过家。这个期间,朱青常常和我在一起。有时我教她做菜,有时我教她织毛衣,也有时我却教她玩几张麻将牌。
  “这个玩意儿是万灵药,”我对她笑着说道,“有心事,坐上桌子,红中白板一混,什么都忘了。”
  朱青结婚后,放得开多了,可是仍旧腼腆怯生,除掉我这儿,村子里别家她一概没有来往。村子里那些人的身世我都知晓,渐渐儿的,我也拣了一些告诉她听,让她熟悉一下我们村里那些人的生活。
  “你别错看了这些人,”我对她说,“她们背后都经过了一番历练的呢。像你后头那个周太太吧,她已经嫁了四次了。她现在这个丈夫和她前头那三个原来都是一个小队里的人。一个死了托一个,这么轮下来的。她那些丈夫原先又都是好朋友,对她也算周到了。还有你对过那个徐太太,她先生原是她小叔,徐家两兄弟都是十三大队里的。哥哥殁了,弟弟顶替。原有的几个孩子,又是叔叔又是爸爸,好久还叫不清楚呢。”
  “可是她们看着还有说有笑的。”朱青望着我满面疑惑。
  “我的姑娘,”我笑道,“不笑难道叫她们哭不成?要哭,也不等到现在了。”
  郭轸离开后,朱青一步远门也不肯出,天天守在村子里。有时我们大伙儿上夫子庙去听那些姑娘们清唱,朱青也不肯跟我们去。她说她怕错过总部打电话传来郭轸的消息,一天夜里,总部带信来说,伟成那一队经过上海,有一天多好停留,可能赶到南京来。朱青一早便跳出跳进,忙着出去买了满满两篮子菜回来。下午我经过她门口,看见她穿了一身蓝布衣裤,头上系了一块旧头巾,站在凳子上洗窗户。她人又矮小,踮起脚还够不着,手里却揪住一块大抹布挥来挥去,全身的劲都使出来了似的。
  “朱青,那上头的灰尘,郭轸看不见的。”我笑着叫道。
  朱青回头看见我,红了脸,讪讪的说道:
  “不知怎的,才几个月,这问房子便旧了,洗也洗不干净。”
  傍晚的时分,朱青过来邀了我一块儿到村口搁军用电话的那间门房里去等候消息。总部那边的人答应六七点钟给我们打电话通消息。朱青梳洗过了,换上一件杏黄色的薄绸长衫,头上还络了一根苹果绿的丝带,嘴上也抹了一些口红,看着十分清新可喜。起初朱青还非常开心,跟我有说有笑,到了六点多钟的光景,她便渐渐紧张起来了,脸也绷了,声也噤了,她一边织着毛线却不时的抬头去看桌上那架电话机。我们左等右等,直到九点多钟,电话铃才响了起来。朱青倏地跳起来,怀里的绒线球滚到一地,急忙向电话奔去,可是到了桌子边却回过头来向着我声音颤抖的说道:
  “师娘——电话来了。”
  我去接过电话,总部里的人说,伟成他们在上海只停留了两小时,下午五点钟已经起飞到苏北去了。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朱青,朱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她呆站着,半晌没有出声,脸上的肌肉却微微的在抽搐。
  “我们回去吧。”我向她说道。
  我们走回村子里,朱青一直默默跟在我后面,走到我家门口时,我对她说:
  “莫难过了,他们的事情很没准的。”
  朱青扭过头去,用袖子去擂眼睛,嗓子哽咽得很厉害。
  “别的没有什么,只是今天又空等了一天——”
  我把她的肩膀搂过来说道:
  “朱青,师娘有几句话想跟你讲,不知你要不要听。飞将军的太太,不容易当。廿四小时,那颗心都挂在天上,哪怕你眼睛朝天望出血来,那天上的人未必知晓。他们就像那些铁鸟儿,忽而飞到东,忽而飞到西,你抓也抓不住。你嫁进了我们这个村子里,朱青,莫怪我讲句老实话,你就得狠起心肠来,才担得住日后的风险呢。”
  朱青泪眼模糊的瞅着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儿。我扳起她的下巴颏,笑着叹道:
  “回去吧,今夜早点上床。”
  民国三十七年的冬天,我们这边的战事已经处处失利了,北边一天天吃紧的当儿,我们东村里好几家人都遭了凶讯。有些眷属天天到庙里去求神拜菩萨,算命的算命,摸骨的摸骨。我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伟成久不来信,我便邀隔壁邻舍来成桌牌局,熬个通宵,定定神儿。有一晚,我跟几个邻居正在斗牌儿,住在朱青对门的那个徐太太跑来一把将我拖了出去,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我说总部刚来通知,郭轸在徐州出了事,飞机和人都跌得粉碎。我赶到朱青那儿,里面已经黑压压挤满了一屋子的人。朱青歪倒在一张靠椅上,左右一边一个女人揪住她的膀子,把她紧紧按住,她的头上扎了一条白毛巾,毛巾上红殷殷的沁着巴掌大一块血迹。我一进去,里面的人便七嘴八舌告诉我:朱青刚才一得到消息,便抱了郭轸一套制服,往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嚎哭,口口声声要去找郭轸。有人拦她,她便乱踢乱打,刚跑出村口,便一头撞在一根铁电线杆上,额头上碰了一个大洞,刚才抬回来,连声音都没有了。
  我走到朱青跟前,从别人手里接过一碗姜汤,用铜羹匙撬开朱青的牙关,扎实的灌了她几口。她的一张脸像是划破了的鱼肚皮,一块白,一块红,血汗斑斑。她的眼睛睁得老大,目光却是散涣的。她没有哭泣,可是两片发青的嘴唇却一直开合着,喉头不断发出一阵阵尖细的声音,好像一只瞎耗子被人踩得发出吱吱的惨叫来一般。我把那碗姜汤灌完了,她才渐渐的收住目光,有了几分知觉。
  朱青在床上病了许久。我把她挪到我屋子里。日夜守住她,有时连我打牌的时候,也把她放在跟前。我怕走了眼,她又去寻短见。朱青整天睡在床上。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每天都由我强灌她一点汤水。几个礼拜,朱青便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面皮死灰,眼睛凹成了两个大窟窿。有一天我喂完她,便坐在她床沿上,对她说道:
  “朱青,若说你是为了郭轸,你就不该这般作践自己。就是郭轸在地下,知道了也不能心安哪。”
  朱青听了我的话,突然颤巍巍的挣扎着坐了起来,朝我点了两下头,冷笑道:
  “他知道什么?他跌得粉身碎骨哪里还有知觉?他倒好,轰地一下便没了——我也死了,可是我却还有知觉呢。”
  朱青说着,面上似哭似笑的扭曲起来,非常难看。
  守了朱青个把月,自己都差不多累倒了。幸而她老子娘却从重庆赶了来。她老子看见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娘却狠狠的啐了一口:
  “该呀!该呀!我要她莫嫁空军,不听话,落得这种下场!”
  说着便把朱青蓬头垢面的从床上扛下来,用板车连铺盖一齐拖走了。朱青才走几天,我们也开始逃难,离开了南京。





  来到台北这些年,我一直都住在长春路,我们这个眷属区碰巧又叫做仁爱东村,可是和我在南京住的那个却毫不相干,里面的人四面八方迁来的都有,以前我认识的那些都不知分散到哪里去了。幸好这些年来,日子太平,容易打发,而我们空军里的康乐活动,却并不输于在南京时那么频繁,今天平剧。明天舞蹈,逢着节目新鲜,我也常去那些晚会去凑个热闹。
  有一年新年,空军新生社举行游艺晚会。有人说历年来就算这次最具规模。有人送来两张门票,我便带了隔壁李家念中学那个女儿一同去参加。我们到了新生社的时候,晚会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有些人挤做一堆在抢着摸彩,可是新生厅里却是音乐悠扬跳舞开始了。整个新生社塞得寸步难移,男男女女,大半是年轻人,大家嘻嘻哈哈的,热闹得了不得。厅里飘满了红红绿绿的气球,有几个穿了蓝色制服的小空军,拿了烟头烧得那些气球砰砰嘭嘭乱炸一顿,于是一些女人便趁势尖叫起来。夹在那些混叫混闹的小伙子中间,我的头都发了晕,好不容易才和李家女儿挤进了新生厅里,我们倚在一根厅柱旁边,观看那些人跳舞。那晚他们弄来空军里一个大乐队,总有二十来人。乐队的歌手也不少,一个个上来,衣履风流,唱了几个流行歌,却下到舞池和她们相识的跳舞去了。正当乐队里那些人敲打得十分卖劲的当儿,有一个衣着分外妖烧的女人走了上来,她一站上去,底下便是一阵轰雷般的喝彩,她的风头好像又比众人不同一些。那个女人站在台上,笑吟吟地没有半点儿羞态,不慌不忙把麦克风调了一下,回头向乐队一示意,便唱了起来。
  “秦婆婆,这首歌是什么名字?”李家女儿问道,她对流行歌还没我在行。我的收音机,一向早上开了,睡觉才关的。
  “《东山一把青》。”我答道。
  这首歌,我熟得很,收音机里常收得到白光灌的唱片,倒是难为那个女人却也唱得出白光那股懒洋洋的浪荡劲儿。她一只手拈住麦克风,一只手却一径满不在乎的挑弄她那一头蓬得像只大鸟窝似的头发。她翘起下巴颏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唱着:

  东山哪,一把青。
  西山哪,一把青。
  郎有心来姐有心,
  郎呀,咱俩儿好成亲哪——

  她的身子微微倾向后面,晃过来,晃过去,然后突地一股劲儿,好像从心窝里迸了出来似的唱道:

  嗳呀嗳嗳呀,
  郎呀,咱俩儿好成亲哪——

  唱到过门的当儿,她便放下麦克风,走过去从一个乐师手里拿过一双铁锤般的敲打器,吱吱嚓嚓的敲打起来,一面却在台上踏着伦巴舞步,颠颠倒倒,扭得颇为孟浪。她穿了一身透明紫纱洒金片的旗袍,一双高跟鞋足有三寸高,一扭,全身的金锁片便闪闪发光起来。一曲唱完,下面喝彩声,足有半刻时辰,于是她又随意唱了一个才走下台来,即刻便有一群小空军迎上去把她拥走了。我还想站着听几个歌,李家女儿却吵着要到另外一个厅去摸彩去。正当我们挤出人堆离开舞池的当儿,突然有人在我身后抓住了我的膀子叫了一声:
  “师娘!”
  我一回头,看见叫我的人,赫然是刚才在台上唱“东山一把草”的那个女人。来到台北后,没有人再叫我“师娘”了,个个都叫我秦老太,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蓦然间,异常耳生。
  “师娘,我是朱青。”那个女人笑吟吟的望着我说道。
  我朝她上下打量了半天,还没来得及回话,一群小空军便跑来,吵嚷着要把她挟去跳舞。她把他们摔开,凑到我耳根下说道:
  “你把地址给我,师娘,过两天我接你到我家去打牌,现在我的牌张也练高了。”
  她转身时又笑吟吟的悄声对我说道:
  “师娘,刚才我也是老半天才把你老人家认出来呢。”
  从前看京戏,伍子胥过昭关一夜便急白了头发,那时我只道戏里那样做罢了,人的模样儿哪里就变得那么厉害。那晚回家,洗脸的当儿,往镜子里一端详,才猛然发觉原来自己也洒了一头霜,难怪连朱青也认不出我来了。从前逃难的时候,只顾逃命,什么事都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黑天白日。我们撤退到海南岛的时候,伟成便病殁了。可笑他在天上飞了一辈子,没有出事,坐在船上,却硬生生的病故了。他染了痢疾,船上害病的人多,不够药,我看着他屙痢屙得脸发了黑。他一断气,船上水手便把他用麻包袋套起来,和其他几个病死的人,一齐丢到了海里去,我只听得“嘭”一下,人便没了。打我嫁给伟成那天起,我心里已经盘算好以后怎样去收他的尸骨了。我早知道像伟成他们那种人,是活不过我的。倒是没料到末了连他尸骨也没收着。来到台湾,天天忙着过活,大陆上的事情,竟逐渐淡忘了。老实说,要不是在新生社又碰见朱青,我是不会想起她来了的。
  过了两天,朱青果然差了一辆计程车带张条子来接我去吃晚饭。原来朱青就住在信义路四段,另外一个空军眷属区里。那晚她还有其他的客人,是三个空军小伙子,大概周未从桃园基地来台北度假的,他们也顺着朱青乱叫我师娘起来,朱青指着一个白白胖胖,像个面包似的矮子向我说道:
  “这是刘骚包,师娘,回头你瞧他打牌时,那副狂骨头的样儿就知道了。”
  那个姓刘的便凑到朱青跟前嬉皮笑脸的嚷道:
  “大姐,难道今天我又撞着你什么了?到现在还没有半句好话呢。”
  朱青只管吃吃的笑着,也不去理他,又指着另外一个瘦黑瘦黑的男人说道:
  “他是开小儿科医院的,师娘只管叫他王小儿科就对了。他和我们打了这么久的麻将,就没和出一副体面的牌来。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鸡和大王。”
  那个姓王的笑歪了嘴,说道:
  “大姐的话先别说绝了,回头上了桌子,我和老刘上下手把大姐夹起来,看大姐再赌厉害。”
  朱青把面一扬,冷笑道:
  “别说你们这对宝器,再换两个厉害的来,我一样有本事教你们输得当了裤子才准离开这儿呢。”
  朱青穿了一身布袋装,肩上披着件红毛衣,袖管子甩荡甩荡的,两筒膀子却露在外面。她的腰身竟变得异常丰圆起来,皮色也细致多了,脸上画得十分入时,本来生就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此刻顾盼间,露着许多风情似的。接着朱青又替我介绍了一个二十来岁叫小顾的年轻男人。小顾长得比先头那两个体面得多,茁壮的身材,浓眉高鼻,人也厚实,不像那两个那么嘴滑。朱青在招呼客人的时候,小顾一径跟在她身后,替她搬挪桌椅,听她指挥,做些重事。
  不一会,我们入了席,朱青便端上了头一道菜来,是一盆清蒸全鸡,一个琥珀色的大瓷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一只大肥母鸡,朱青一放下碗,那个姓刘的便跳起来走到小顾身后,直推着他嚷道:
  “小顾,快点多吃些,你们大姐炖鸡来补你了。”
  说着他便跟那个姓王的笑得发出了怪声来。小顾也跟着笑了起来,脸上却十分尴尬。朱青抓起了茶几上一顶船形军帽,迎着姓刘的兜头便打,姓刘的便抱了头绕着桌子窜逃起来。那个姓王的拿起羹匙舀了一瓢鸡汤送到口里,然后舐唇咂嘴的叹道:
  “小顾来了,到底不同,大姐的鸡汤都炖得下了蜜糖似的。”
  朱青丢了帽子,笑得弯了腰,向那姓刘的和姓王的指点了一顿,咬着牙齿恨道:
  “两个小挨刀的,诓了大姐的鸡汤,居然还吃起大姐的豆腐来!”
  “大姐的豆腐自然是留给我们吃的了。”姓刘的和姓王的齐声笑道。
  “今天要不是师娘在这里,我就要说出好话来了,”朱青走到我身边,一只手扶在我肩上笑着说道,“师娘,你老人家莫见怪。我原是召了这群小弟弟来侍候你老人家八圈的,哪晓得几个小鬼头平日被我惯坏了,嘴里没上没下混说起来。”
  朱青用手戳了一下那个姓刘的额头,说道:
  “就是你这个骚包最讨人嫌!”
  说着便走进厨房里去了。小顾也跟了进去帮朱青端菜出来。那餐饭我们吃了多久,姓刘的和姓王的便和朱青说了多久的风话。
  自那次以后,隔一两个礼拜,朱青总要来接我到她家去一趟。可是见了她那些回数,过去的事情,她却一句也没有提过。我们见了面总是忙着搓麻将。朱青告诉我说,小顾什么都不爱,惟独喜爱这几张。他一放了假,从桃园到台北来,朱青就四处去替他兜搭子,常常连她巷子口那家杂货店一品香老板娘也拉了来凑脚。小顾和我们打牌的当儿,朱青便不入局,她总端张椅子,挨着小顾身后坐下,替小顾点张子。她跷着脚,手肘子搭在小顾肩上,嘴里却不停的哼着歌儿,又是什么《叹十声》,又是什么《怕黄昏》,唱出各式各样的名堂来。有时我们打多久的牌,朱青便在旁边哼多久的歌儿。
  “你几时学得这么会唱歌了,朱青?”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道,我记起她以前讲话时,声音都怕抬高些的。
  “还不是刚来台湾找不到事,在空军康乐队里混了这么些年学会的。”朱青笑着答道。
  “秦老太,你还不知道呀,”一品香老板娘笑道,“我们这里都管朱小姐叫‘赛白光’呢。”
  “老板娘又拿我来开胃了,”朱青说道,“快点用心打牌吧,回头输脱了底,又该你来闹着熬通宵了。”
  遇见朱青才是三四个月的光景,有一天,我在信义路东门市场买卤味,碰见一品香的老板娘在那儿办货,她一见了我就一把抓住我的膀子叫道:
  “秦老太,你听见没有?朱小姐那个小顾上礼拜六出了事啦!他们说就在桃园的飞机场上,才起飞几分钟,就掉了下来。”
  “我并不知道呀。”我说。
  一品香老板娘叫了一辆三轮车便和我一同往朱青家去看她去。一路上一品香老板娘自说自话叨登了半天:
  “这是怎么说呢?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没了。那个小顾呀,在朱小姐家里出入怕总有两年多了。初时朱小姐说小顾是她干弟弟,可是两个人那么眉来眼去,看着又不像。我们巷子里的人都说朱小姐爱吃‘童子鸡’,专喜欢空军里的小伙子。谁能怪她呀?像小顾那种性格的男人,对朱小姐真是百依百顺,到哪儿去找?我替朱小姐难过!”
  我们到了朱青家,按了半天铃,没有人来开门,不一会儿,却听见朱青隔着窗子向我们叫道:
  “师娘,老板娘,你们进来呀,门没有闩上呢。”
  我们推开门,走上她客厅里,却看见原来朱青正坐在窗台上,穿了一身粉红色的绸睡衣,捞起了裤管跷起脚,在脚趾甲上涂寇丹,一头的发卷子也没有卸下来。她见了我们抬起头笑道:
  “我早就看见你们两个了,指甲油没干,不好穿鞋子走出去开门,叫你们好等——你们来得正好,晌午我才炖了一大锅糖醋蹄子,正愁没人来吃。回头对门余奶奶来还毛线针,我们四个人正好凑一桌麻将。”
  正说着余奶奶便走了进来。朱青慌忙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收了指甲油,对一品香老板娘说道:
  “老板娘,烦你替我摆摆桌子,我进去厨房端菜来。今天都是太太们,手脚快,吃完饭起码还有二十四圈好搓。”
  朱青进去厨房,我也跟了进去帮个忙儿。朱青把锅里的糖醋蹄子倒了出来,又架上锅头炒了一味豆腐。我站在她身旁端着盘子等着替她盛菜。
  “小顾出了事,师娘该听到了?”朱青一边炒菜,头也没有回,便对我说道。
  “刚才一品香老板娘告诉我了。”我说。
  “小顾这里没有亲人。他的后事由我和他几个同学料理清楚了。昨天下午,我才把他的骨灰运到碧潭公墓下了葬。”
  我站在朱青身后,瞅着她,没有说话,朱青脸上没有施脂粉,可是看着还是异样的年轻朗爽,全不像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大概她的双颊丰腴了,肌肤也紧滑了,岁月在她的脸上好像刻不下痕迹来了似的。我觉得虽然我比朱青还大了一大把年纪,可是我已经找不出什么话来可以开导她的了。朱青利落的把豆腐两翻便起了锅,然后舀了一瓢,送到我嘴里,笑着说道:
  “师娘尝尝我的‘麻婆豆腐’,可够味了没有?”
  我们吃过饭,朱青便摆下麻将桌子,把她待客用的那副苏州竹子牌拿了出来。我们一坐下去,头一盘,朱青便撂下一副大三元来。
  “朱小姐,”一品香老板娘嚷道,“你的运气这样好,该去买‘爱国奖券’了!”
  “你们且试着吧,”朱青笑道,“今天我的风头又要来了。”
  八圈上头,便成了三归一的局面,朱青面前的筹码堆到鼻尖上去了。朱青不停的笑声,嘴里翻来滚去哼着她常爱唱的那首《东山一把青》。隔不了一会儿,她便哼出两句:

  嗳呀嗳嗳呀,
  郎呀,采花儿要趁早哪——

  完

5 ) 叹人间 到底意难平

大概也属后知后觉,对台剧并不感冒的我今年才无意中因朋友推荐看了《一把青》,错过五年前此剧大火,今日看却更有一番冷静的余味回温。白先勇的原著乃一短篇,用词很是精简,以师娘秦芊怡为叙事视角,叙述口吻更为淡然,副队娘小周也仅出现在偶然一次谈话中提及“像你后头那个周太太吧,她已经嫁了四次了。”撤退到台湾之后的重逢亦显云淡风轻,大家在战乱之后的沉静从容,与白先勇的个人经历有关。

而我们观此剧的心态着实差异很大,堪称催泪指数十级。剧集将笔墨匀给三位女性,以她们从1945年南京仁爱东村到1954年退居台湾的仁爱东村的流离经历,拍了一部国军立场的“个人历史剧”,一出大时代倾覆之下的众生命运,时代洪流巨变的惊痛镌刻在个体肉身之上,像是造化的恶魔捏住微渺蝼蚁们的后颈之后,再毫无怜悯地甩开,所有关乎家国故园的理想主义情结,所有怀揣着对爱情坚贞忠忍的信念,所有当年言犹在耳的铮铮金兰之谊,在红色疆场的血染和白色恐怖的摧残之下,通通化作冷漠的猜疑、诛心的计较,没有理想的美化,没有主角幸存的光环,唯有真实到惨痛的攀咬与自保,对国民党内部的自黑也够大胆。初始时抱着台式偶像剧的心态去观看竟全然错了(近几年台剧之进步当真令人刮目相看),各位主配角的演绎也别具魅力,选角之契合实属意外惊喜。

女学生朱青因父亲背负冤名而一路避开警察追捕,怀揣着于宿舍枕下的一张“因缘负伤共床枕,愿求佳人渡此生。” 字条而登上前往南京的火车,谁又能想到列车上的惊鸿一瞥即是心心念念的落款513呢,命运的符码就此联结。初尝抗战胜利喜悦的空军仁爱东村宛如假象桃花源,由师娘秦芊怡带领的空军夫人们是等待候鸟回归的自治群体,原是测绘系大学生的空军十一大队大队长江伟成,则不仅因业务能力太能打而成为处长上司用以进阶官衔的有力筹码,更是空军士兵们满心崇敬的大哥。与这一对的端庄气派不同的是接任十一大队的副队长的小邵和其“交接”后的妻子副队娘小周,闷嘴葫芦搭配火爆机关枪的模式却最终熬住了颠沛的损毁。两位大姐接管了“寻亲”的朱青,并与曾因无法接受战友牺牲而逃离的一分队队长郭轸正式相逢。

任何个体的选择和决定都难逃时局气候的影响,遑论乱世倾城之下。从结束抗张到内战爆发,当中仅有的一段短暂甜蜜期,是留给朱青和郭轸确认心意的黄金时光。虽有前辈大姐们的谆谆劝导——“ 你不适合嫁给飞行员”,怎耐得住由命运之手拨弄的情弦,“513”是两人结合的象征物——开始是触动心境的一枚心刺,后来是仰望天空的次次焦灼等待;她是他的守望灯塔,他是她的行动指引。从原著中“腼腼腆腆,很有一股教人疼怜的怯态”到剧中不失果敢刚毅的形象变动,与剧本添加丰富的内容是契合的,也更符合后来为求生而作的转变。

再甜蜜再安稳的过渡期,也终究埋着时运颠覆的悲剧因子:待至国共两党兄弟阋墙于长城境内,战事迅疾燃至全国。本土技术力量并不强大的空军部队,随时准备踏入鬼门关,用遗书迎接次日的作战,在炸毁一个个同胞村庄的痛苦煎熬中,他们既看不到生还的希望,更不知骨肉相残的意义究竟何在,对家人的无边思念与战争引发的深层心理创伤,直至决战前夜,你只消看一眼他们的眼神和表情,以及那落在书信上的血泪字眼,就能明白悲剧的注定。

“误你青春,悔不当初。九泉下见你孤单,我必痛入骨髓魂飞魄散。”写下这些字又是怎样痛入骨髓,望一眼贴在机舱窗上的照片,就此东北辽原埋枯骨废铁——“他知道什么?他跌得粉身碎骨哪里还有知觉?他倒好,轰地一下便没了——我也死了,可是我却还有知觉呢。”朱青千里单身奔赴东北,就像当时来南京也只为“看一眼,不纠缠”,她站在被众人唾骂的余烬面前,忍住痛哭,记着郭轸最后写给她的“请将我抛脑后,快意余生。勿祭。”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人,一个活得轰轰烈烈、一切都不管不顾的人,当然能在她的心上砸出经久不灭的回声。想到后来在台湾的仁爱东村,朱青说“找十一大队第一分队长,姓郭。”时笑得那么灿烂,也不知自己和自己计较斗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笑着重提这个名字。

内战轰烈,一个民族的劫难,终究是南下疾奔据守孤岛,以为不过是蜗居一时却终而难返。镜头一转,已是1954年的南国眷村内,犹闻悲愤乡愁四韵。教室里正上着地理课,老师谈及东北,突然唱起《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不由伏案大哭,这代人无法归乡的痛苦又岂是墨婷那辈人能理解(与杨德昌《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与侯孝贤《童年往事》背景相同)。经过战火的焚毁与逃难的惊心,大部分人逐渐认识到重返大陆已然无望,于是在这南国境内再造一个“仁爱东村”以求心里安慰也是好的。这些拥有共同创伤的人们,兜兜转转又重逢了,其间各自心酸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师娘和副队娘经此大劫,社会地位发生了变化——小邵成为大队长,然而从东北战场劫难余生的江伟成却精神遭重创并再也无法返回空军。如果说郭轸是抗日时期意气飞扬的空军象征,那么江伟成则是苟活于世的灾难后续,前者将历史功绩/骂名佩戴于身并以死亡为辉煌余烬写上句号,而后者在现实的迷惘和无法自处的精神罗网中堕入虚无的泥淖。生活并未像师娘说的“日子过了就好了”,他们仍旧被包围在旧伤的侵扰中。

然而,在他们孜孜寻朱青那么多年的无果后,某天竟听到《东山一把青》“咿咿呀呀”唱起来:“东山哪一把青,西山哪一把青,郎有心来姐有心,郎呀咱俩好成亲哪,哎呀哎哎哟,郎呀咱俩好成亲哪。今朝呀鲜花好,明朝呀落花飘,飘到哪里不知道,郎呀寻花要趁早啊,哎呀哎哎哟郎呀,寻花要趁早啊。”这个曾身量未足的清秀女学生,却已俨然欢场高手,眼神风流,身段婀娜,另有有美国大兵为靠山。对于那个曾仰慕自己的菜鸟小顾,她大概也有过怜惜,有过心动,更多是出于和故人的关联,毕竟他也曾是那张“因缘负伤共床枕,愿求佳人渡此生。” 字条的作者之一,也是目睹郭轸最后情状的见证人,然而她说——“有时候,我真的好想郭轸……” 所有坚强的面具和卖笑的从容,在遇到这些故人后,又一点点剥落,她仍旧怀了某些不能泯灭的梦,这与原著中更务实通透的形象并不一致,她虽“快意余生”,却难以“抛脑后”。

白色恐怖很快笼罩了全岛,“二二八事件”余波不断,各种举报、诬告层出不穷,对国民党内部的混乱统治有较深的触及,这些事也出现在侯孝贤《悲情城市》中。从内战时期起,即因为国民党上层作战策略的失当而导致全面崩溃;台统时期的腐败和强力意识监管,在各种外力作用下愈发凸显尖锐矛盾。愈是在动乱年代,愈是彰显人性的复杂,贪婪的欲望和自保自私的心理,都会在时代车轮的碾压下,一点点被挤压出来,甚至无关情感,无关爱或恨,仅仅是出于人类本能的反应。这些痛心的经历,他们在内地时就经历过一次——朱青发现大队长就是炸毁父亲所在船只的人,正因如此父亲才背上侵吞国家财产的骂名,而师娘为保住丈夫却毁了罪证,反让朱青去领罪;这样的事在台湾再次上演,朱青作为美国兵的情妇,其身份很快受到当局的关注,被师娘和副队娘推为“匪碟”而以求脱身。就连像小邵这样温厚的人,也因为要维护家庭而出卖大队长;与之相对的是,当年在南京被屡屡讨嫌、视为扫把星的处长,在台湾却再次发挥作用,不惜以自己前程力保江伟成后路。这些被时代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向前匍匐的人啊,怎么做得了自己的主,我们又怎么有勇气苛责他们——他们分明就是我们啊!

尘归尘,土归土,小顾消失在某个不能提及的任务中(几乎可以续写另一个宏大故事),朱青终于去了美国,师娘孤独终老,小周等到了小邵的落地,墨婷成为继承上一代故事的人。多年以后,他们仍在513前面集合,还记得那朗朗的笑声,那发黄的合影,那一刻,他们或许会想到——“如果为今后的痛苦就放弃这一刻的幸福。我想,这也不是青春里的我们。”回首嫣然一笑泯恩仇,就是记忆里的旧模样,而留在东北土地上的那团火依然长燃心头,人生到底有多少意难平啊。

6 ) 郭轸,他的爱情像燃烧弹一样

灼人,又迅即。 能幸福一分钟,甚至一秒钟,就快幸福吧 初见时,他是佯装陆军的逃兵。她是飘零一人、被警察通缉的孤女,揣着一张偶然在枕头下捡到的、不知名姓的字条,便踏上前往金陵的路。他们一个在车上彷徨前路,一个车下潦倒失意,一窗之隔的眼神交会,短暂深刻,似乎都将双方印在了心底。 师娘娓娓告知他,在杭州的时候,他低空俯冲打日本人时救了她的学校,所以她到南京找他。郭轸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中的烟,“哪个学校的?不记得了,那招我常用”。可是邀副队娘跳舞的时候,郭轸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朱青,她个子很瘦小,被学姐排挤去做女招待的活计,然后被几个其他队的飞行员缠住。于是郭轸肆意牵过她的手,与她到舞池里起舞,“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只要起飞,无线电里就会传来去世的战友的求救声,他早就难以分辨幻听与现实的差别。可是,朱青来了。白衫,蓝裙,黑袜,黑皮鞋,迎着风站在天空下,仿佛打地平线出现,毫无防备地戳中了他的心。他驾着飞机一遍又一遍地飞越金陵女大的校园,思念涌如潮水,他在天上飞,心却跟着她在地上走,“她偷走了我的心”。于是,他纠缠她,骚扰她,他愿意放下自己的自尊,做一切能对她好的事。浪荡子变成了缠郎,以前交女朋友的随心所欲通通消逝不见,他前所未有的认真了起来。 抗战虽已结束,平静安宁的日子开始了,人的心也会随着日子越来越宁静。郭轸或许是个例外。他的追求从一开始就带着风暴的节奏,出手强劲,攻势迅猛,他认定了朱青是他安定下来的对象,便倾注了全部的热情去追求,他的爱情,是敞开心扉,是毫无保留。 女孩子是不一样的,朱青的心事重,她必须离开南京,但却不告诉郭轸真相。他疑惑,不甘,不明白为什么朱青不愿意为自己而留下,当祈求没有用时,他咄咄逼人,他的威胁令朱青无法招架,于是她逃避了,却步了,于是她开始伤害他。他违抗军令换来的是一番戏耍,可是当长官问他何故,他却宁愿用一人之躯拉动飞机,弄得满身伤痕憷目,似乎这样就能让被她不明不白的伤了的心变的麻木,变得好受一些。 飞行员都是蓝天上的少爷兵,一个个潇洒肆意,自命风流,而在他们之中,又尤以郭轸最为张扬不羁,天生一副舍我其谁的个性。可是,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有温文软语、因朱青一个眼神不敢则声的时候,他要帮副队长顶罪,自己是无所谓的,可是朱青说不愿意他平白背受污名,于是他犹豫着不敢在检讨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而他只能劝她;他有次撒娇,讨好地称呼心上人“小妹妹”,换来佳人一笑。有时候,郭轸也会任打任骂,被朱青教训。可我总觉得,他最温柔的时候就是叫朱青的名字,“青——”声调拖得绵长,很好听。结婚之前只叫过一声,婚后就常常叫了。 郭轸在心里从未走出过战争阴云,在八年的抗战中,过多生命的逝去让他对日子有一种不由自主地惶恐,他试图抓住每一分钟与喜欢的人腻在一块,于是他做梦都想和朱青结婚。 在婚礼上,大队长的证婚词没有来得及说完,学生就暴动闯入了基地,在大家都躲避逃命的时刻,只有郭轸却高声催促着队长讲最后一句证婚辞。婚礼办不成了,他就带着朱青到学校教堂,拿枪指洋教师的脑袋帮他们完成婚礼誓言,“I’m not afraid to go to hell.I just want to marry her.” 婚结成了,他有妻子了,可以每时每刻都呆在一起,两人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甜蜜到副队娘拿石头投他家窗户。郭轸将每一天都过得像静好岁月明日就会结束一样。于是,真正的战争爆发了。 —————————————————————————— DO YOU TAKE THIS WOMAN, FOR GOOD OR FOR BAD, IN RICHNESS OR IN POORNESS, IN HEALTH OR UNHEALTH, TILL DEATH DO YOU PART? 我愿意。 —————————————————————————— 可惜不像候鸟去又归 《一把青》里说,男人就像野鸽子,飞来飞去的,等到他们什么时候飞累了,总会找到回航的路线,落地回家。 国共内战打响了,男人们即将重新飞上天际,从南往北,一路前行。女人们送别这群空军,脸上带笑,眼里却带着泪。 转身,立正,敬礼,这就是许多丈夫对妻子最后的道别。队友们已转身离去,郭轸再次回头,他奔向朱青,紧紧地搂住她。只是一言不发,深吻她的发际。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自己的座机,给朱青留下了最后一面。他关闭舱室,发动引擎,国军的十一大队呈雁字队形飞离南京上空。此一去,即是再见无期。 大队经过金陵女子时,尤笑说待回来时也许女学生们都换上了短袖。十二月,正是东北最冷的季节,寒霜伏冻,冰封千里。这些南方的子弟兵们在簇簇劲风之下,梦想被击打地粉碎。战事绵延,国军形势江河日下,共军却越战越勇。可空军总归比陆军幸运,共军没有飞机,他们只需要在蓝天上看着自己这边战士的惨死,然后执行一个又一个毫无人性、让良心经受拷问的命令。没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会想家,想新婚的妻子,想着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一天。 大队里需要出一个人回南京,小队员王刚听说妻子怀孕了立即申请这个任务,郭轸不让,他说“我身体不好,需要回南京加强一下”。连副队长都开玩笑加入抢这个“美差”。王刚有特殊情况,于是他开着运输机回家,郭轸并不知道朱青也怀了孕,否则之后南京机场运输机的断壁残垣上连着的血肉模糊可能就成了他的。 郭轸一直都很走运,抗战时因他的冲动莽撞害死了队友,但被大队长保了下来;替邵副队顶罪后本来司令部要将他一销到底恰巧他救了一个美国记者轻轻松松一句话就结果此事;后来他违抗军令、险些撞翻大人物的座机被勒令坐牢一年半,内战又开始了,结果牢没坐几天便被特赦了出来。这次运输机的事情也是,走运。 可运走了这么久,也会跑远、跑没,于是我一直在想,郭轸的运气又是什么时候结束,我不希望有这一天,但我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们轰炸了一个又一个无辜者的村落,子弹和燃烧弹将老百姓的血肉灌穿,屋瓦房舍被夷为平地,到处是人肉的烧焦味。小女孩尸体旁放着一只草蚱蜢,她拿着想跑去找小伙伴一起玩,然后飞机就来了,轰隆的声音天与地都抖了起来,娘想护着她,然后娘就倒在了她的身边,接着她也倒了下去,很疼很疼。 小顾偏执地想找到自己当年养伤给留下字条的女学生,这种情不知所起的爱情来得真是奇怪。当他晓得是朱青拿的字条,在他眼里,朱青就再也不是学长的太太、是他需要保持距离的军中眷属。 朱青的孩子没了,士官长和小顾说“如果你遇到了郭轸,最好先打死自己。”在东北,郭轸抽出小顾的手枪在他脸上划划,手扣在扳机上听小顾说朱青在南京的平淡日子听得如痴如醉。“你要是能讲她一千零一天,我就饶你命到那个时候。”郭轸飞的时候,就把朱青的照片贴在仪表盘上,出任务时能一直看着;不飞了,就放在身上,那张照片被血磨了边角,原本雪白的婚纱也泛了黄。 国军的一年结束战争变成了一年又一年,扫荡共匪成了血战守城,原来的胜券在握也变成了溃逃在即。队员越来越少,前铺、隔壁床位的新鸟老鸟都死了,阎罗王在点名,哪怕你睡地上也躲不过。郭轸有了预感,原本不写的遗书此刻好像也非写不可了。师娘曾说过从前他写遗书时都一挥而就,签完名就将笔一抛,全然不放在心上,可是这次的遗书他在南京起飞前就不想写,“我会像大队长一样,心里想着朱青,然后顺利归航,回家。”现在却是下笔艰难万分,若他不在了,朱青需要有人依靠,军中的老规矩,将遗孀留给学弟交接。 他问小顾,你是不是喜欢朱青,得到答案后他对着小顾的机尾一通扫射,“我很不喜欢你的答案。”可又能怎么办呢,他是死也不愿意将朱青交给别人的,可自己死了后,朱青不能死,她还年轻,应该忘记自己,快意余生。于是狂的不可一世的他将小顾揍了一顿后留下他的命和一封遗书,让他交给朱青,他终究是妥协了,人,毕竟强不过命. —————————————————————————— 朱青:

隊友皆殉職,我難逃壹死 誤妳青春,悔不當初 不願委身小顧,請將我拋腦後,快意余生

勿祭。 ——————————————————————————- 九泉之下见你孤单,我必痛入骨髓,魂飞魄散 朱青变了。 副队娘交给她的郭轸的箱子,她烧了,在院子前边看着内里的遗物一件件焚为灰烬,照片被火苗点燃,蜷曲身子,五官成了烟,郭轸只留下一双眼睛,看着朱青。 小顾给她带来的遗书,她抗拒,嗤笑着说“你都死了,还算计我”。扒拉出她的心,仿佛郭轸只是一个名字,从未出现在她的青春中。 若是这样也没什么,只要她活得好,像郭轸说的快意余生,她若幸福亦能给看客一丝欣慰。 可朱青变了。她和陆军睡,和水军睡,她用身体换登上台湾的船票,在下九流的地方陪人洗澡、睡觉,甚至于因“无照经营”被关进看管所好几次。她给美国大兵做小,卖自己的一切。口齿凌厉粗俗的教训威胁她地位的其他妓女,只为了一封去美国的护照。 真希望人死了后是没有知觉的,郭轸在地底下看不到这一切,如果看到,如果看到……他那么爱朱青……我不敢想。 看来无一技之长的人极脆弱,因为只能依靠别人,丈夫的死对她们而言无异于天塌地陷。过去的朱青死了,活下来的这个,是船上的妓女,是交际花,或是酒吧里的女招待,随便是什么,她仿佛无所谓。 郭轸交待了小顾,而小顾也心甘情愿。 美国,是朱青从新开始唯一的希望,在故人遍及的土地上,她岂能重新来过?没有人会忘记,她以前是交际花,更从前却是空军太太。 小顾帮了她,给了她一张美国的机票. 故事的最后,她洗尽铅华,一头学生时代的短发,白衫,蓝裙,清凌凌地仿佛还是当年,郭轸飞着513越过金陵女大时第一眼看见的那个女学生。她笑得粲然,目迎,又目送走了他。 完. 2016.10.11

————

后记

民国剧,十爱九殇。

《一把青》的音乐一响记忆就会被拉回到2016的那个秋冬。

《断刺》里的柳云龙,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最后的夫人》,虽是落花人独立,何曾微雨燕双飞?

《烽火佳人》,遇见过那样好的周霆琛,真的还能爱上他人吗?

Be美学的天花板非《上海王》莫属。余其扬令人明了,原来最痛不是已逝去而是从未得到。

以团圆收场的只有一部《红色》。

旧遗憾终归未曾随年轮褪去记忆。

短评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5分钟前
  • TOMOr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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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滿滿的敬意與淚意看完了一把青!這真的是近年來最好也最值得一看的台劇!選角精準,演員出色,編劇對人性刻劃之深,讓人有點緩不過來,但有時沉重是必要的。可惜看過的人很少。國共內戰的背景是時代的悲劇,兩岸人民各有各的悲哀,忠誠與背叛有時只是立場不同。歷史殘酷,幸而還有刻骨銘心的愛。

6分钟前
  • 愛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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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爱郭軫啊?郭軫那样好,意气风发又带着一点流氓气质的浪漫,哪个小姑娘能招架得住?朱青,一出场和我想象中的朱青一点也不一样,但是愈来愈是书里的朱青了,还在南京时的倔强的但是又带着一点试探性的朱青,在台湾时的假洒脱,但一直重情重义。剧里谁不自私?郭軫说你们为什么都只想着自己?

7分钟前
  • 孟克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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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誤我我誤卿

8分钟前
  • 寶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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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长自杀后,墨婷在国文课上读《祭十二郎文》,我跟着墨婷一起掉眼泪。恋人死别,朋友生离,十一大队解散,郭轸坠落东北,小朱青沦落风尘,大队娘寄人篱下,小周看似圆满,相互出卖,抱头忏悔,乱世女性生存之艰,一把青春,一把眼泪。墨婷说,人生总会有遗憾,Life goes on and on,但愿乐观。

12分钟前
  • 秋天的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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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戎马苦相依,把味人间情何物,青春作伴好还乡—— 一 把 青

16分钟前
  • 西单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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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洛城还是闷热,今天却阴雨。嗅着湿气,窝在椅子上看一把青。突然想家,想南京。梧桐落进雨水里,青青黄黄的湿了一片。我们不过时间的遗老,走得再远又如何。

18分钟前
  • 随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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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轸写给朱青的信上有一句是这样的:「九泉下见你孤单,我必痛入骨髓魂飞魄散。」我不知道 痛入骨髓的魂飞魄散是怎样的,但是我想 如果郭轸知道之后的朱青会过上那样不堪的人生,他应该会做逃兵带着朱青远走高飞,一辈子也不会去东北。这应该是今年看过最好的电视剧,没有之一。小时候第一次听到「眷村」,以为是哪个文人墨客太过眷恋那个地方 才起了这样的一个名字。长大了才知道,眷是眷属的眷。其实后来再想 并没有什么不对,眷恋与归属、即为眷属。整个观看的过程很安静,花一周的时间 每晚看几集,这两天杭州有夜雨 仿佛是窥探到剧情 也忍不住哭了。

21分钟前
  • 曼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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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珍,你死了以后,她们都欺负朱青没有老公

25分钟前
  • cui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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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孽子、2005年孤恋花、2015年一把青;白先勇的小说文本遇上导演曹瑞原的改编拍摄,分别描绘男同、女同、直人的三部血肉模糊的情爱史诗。我有时觉得喔,在我出生之前、告别之后,哪怕这个世界会有更多我看不到的好作品,都不用太难过。至少在我所在的岁月里,我并未与之错过。

29分钟前
  • 不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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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家国山河英魂忠烈,死去的人一瞬就死了,剩下的活着的才最煎熬最寂寞……

31分钟前
  • 46亿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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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背景的影視劇太多,但都跳不出宏大敘事,家國情懷渲染的悲壯慘烈,但卻和普通人終隔一層,空洞疏遠。一把青恰恰從普世的價值觀出發,而非二元對立的意識形態,真實客觀地還原了那個時代個人命運的無可奈何之悲戚。別說格局小,試問普通人撐得起多大的格局?誰不想過好自己的人生,求得現世安穩?

36分钟前
  • 世外桃源美丽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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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每个大陆人都能看看这部剧,因为我们这边拍出的抗战后的那几年战争历史,多是从国家大义出发,用成王败寇定论,用记录民族主义英雄的方式拍摄,好像不太在乎这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试图让人遗忘战争只是某种权力斗争的手段,却会让无数人家破人亡、痛不欲生。而《一把青》从个人命运视角出发,没有回避国民党部队的厌战情绪、“白色恐怖”给人民带来的迫害,而是不断反思,就凭这一点,这个片子就值得看,更何况它的剧情精彩、真实、无比动人。"Life goes on...and on..."人生总有遗憾,可活在时局动荡的战争年代的这群人,短暂的一生承受了太多次遗憾和伤痛,所以我看完它用了一卷纸巾,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反战争主义立场。

38分钟前
  • 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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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不写影评了,但看它每一帧都有想写影评的冲动。它有许多缺陷,可瑕不掩瑜。这世上有两种好看的戏剧。戏做不够足,就要自然不紧绷,要无所谓,要正常,就酷。做足了,绷足张力,脱离庸碌的世俗,就像陈酿回味无穷。白先勇的故事属后者。而把白先勇短篇小说拍升华了的是这出戏

39分钟前
  • Piroue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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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死了 可是我還有知覺啊” 台灣拍時代劇和大陸不同的就是那種人文氣息家國情懷可以句句斟酌的台詞舞台劇的感覺和每一個看似演技生疏卻貼近角色的演員 一部滿星的劇 只要聽到Op就有哽咽的感覺。

42分钟前
  • Selenoph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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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台剧 看了两天,痛哭两天。在那个历史天空下 无路可走 可还是走下来了啊 日子不一定也变好 也不一定变坏 不是吗? 再听升哥的《滚滚辽河》“革命负我我负卿” 真揪心

45分钟前
  • 真北二环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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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娘伪端庄,小朱青硬腼腆,小周假泼辣,郭轸的卷翘舌黏黏糊糊,大队长干巴巴瞪眼睛——一群隔岸已久的岛民去演故土情深,人间别久不成悲,隔雾看花而已。长吁短叹的谶言和判辞实在泛滥,生怕观众不知道你了悟了人生真谛,苍凉的家国故事一落千丈,跌入自怜自艾的囹圄中。

47分钟前
  • 觥船
  • 还行

故事的根基实在是好,20集前南京和东北的部分跌跌撞撞完全没有说服力,好像编剧一直赶着在制造不合理的冲突,还憋出一水儿前言不搭后语的对白,朱青更是让人厌烦得不行。可是到了台湾,气一下子就顺了,一面是家国破碎再难回头,一面是人似浮萍面目全非,太动人了,感慨万千。论表演,处长最到位。

49分钟前
  • Raaacha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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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31集,看完整个人从身到心全被掏空的感觉。可惜最多只能打五星。我妈说,如果没人拍这部剧,这些人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人记得。

51分钟前
  • y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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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台湾人,都是一群背井离乡的人

53分钟前
  • 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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