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两年前看过一次。看得啥感觉没有,只是觉得小K没完全收进她的角色里。前几天看完《昨日欢愉》再来看这部,还是在开头没多久眼睛差点闭上了。。。都不该说Kelly Reichardt是在压叙事(当然我用这个动宾组合用得很模糊…),其实是整个没有驱动力的。不是把人物放在事件里凸显。是人物在生活里偶然遇到事件。而导演确实也非常收。这种收的效果之一,是不会引导观众过早陷入太多的人物评判。等到全部说完,观众就会和影像一样沉默。因为要指指点点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戳了,戳谁都占不到什么道德高地。人的为难。导演以她的风格做了这样细微的传达。不过有点纳闷的是导演在音乐上用得很大方。。。尽管顶多只是加强一下即时的情绪,但以为也会选只是拨拨弦的曲呢。。。
说回这一部。人的为难在这里就是女性的为难了。笼统一点也许可以概述成女性在一个新身份里的尴尬,“某种女人”。这个新身份是相对对女性的传统认识而言。新身份,也许是一个新的独立女性,但也许也可以解读成是顶上了以往的男性位置。这个点拎不清,但不能就马虎过去了。一种真正独立的女性面貌。是否可以假设这样一种存在以及如何在现实里为其开辟道路。
片中四位女性。
劳拉·邓恩饰演的律师。其中比较突出的微妙是,律师这个职业及对女性特有的欲望/依赖的结合。这一步,跨过头了就是性骚扰。但没跨过头呢。需要阐明的一点是,影像没有给出任何哪怕轻微的声讨姿态。发生的似乎是平常不过。我们放开去想,男客户对女律师的不信任、警察认为女律师去安慰胁迫了人质的男客户会更能平息事情、老婆跑掉的男客户会本能向女律师寻求安慰。听起来似乎有着人情上的合理。影片在此也不是要大大打出一个问号。但观众得看到,身为女性确实会有这样的尴尬/难以应付/麻烦/…这是必须要承受的吗?然后反过来还得接着问一句,女性应该承受什么呢?(女性也不应该是不承受的。)
米歇尔·威廉姆斯饰演的母亲。颠覆了所谓传统的家庭结构,她才是家里的顶梁柱。那她所面临的境遇和男性一样吗?她有发号施令的权力,但却失去了和女儿的亲密;丈夫听她作主,给出自己的体谅,但在代表家庭对外沟通时似乎还是得捧出丈夫的身份。同样的,不是在声讨,只是去面对。这里是家庭顶梁柱和女性偏柔软、感性的特质的结合。
莉莉饰演的牧场女工和小K饰演的律师。这里形成了一个有趣的回环。即在小K角色的表述中,妈妈在餐厅工作,姐姐在洗衣房工作,自己有幸可以做律师不用去卖鞋,听起来似乎是通往新境地的希望。只是在律师事务所,导演安排了一次劳拉·邓恩所饰演律师的偶然出现。回到莉莉角色与小K角色间的情愫。不是说牧场男工和小K就会擦出什么不一样的火花。重点就在于如果不是牧场男工,而是牧场女工,她在这种情景下对这样经历的感受又是怎么样的。
说大一点。相比讲述生活中的男女不平,觉得片子更多引向一种探讨,即女性在突破这层藩篱后在生活中呈现新图景的可能。非常非常细微的,并不一定是要去厘清什么,但要看到女性身份与其结合下所呈现出的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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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轻微纤细的电影,没有特别离奇的故事。一切与女人相关。一切与遥远的美国西北部相关。女导演凯莉·雷查德根据短篇小说改编的《某种女人》(2017),在圣丹斯电影节广受好评,出手不凡。时间界定为2014年,三段各自独立的故事,又相互藕断丝连,虽不紧密,却也颇有意味。
紧邻加拿大中部的蒙大拿州,30多万平方公里,80多万人口,也就是说,相当于苏、浙、闽三省的面积,却只有中国一个县的人口,它的标签就是无边的荒凉、寂寥和高远。但这儿是她们的家园,她们已习惯于这儿的生活。我所想的是,电影刻意放在了这样高冷的地方,可能是为了让观者入味吧。
凯莉·雷查德执导过佳作《温蒂和露茜》。前作《夜色行动》多少显得有点虚乏。《某种女人》,则完全以女性视角,多棱角呈现了这四个女性那隐含于心的丝丝切切,以及各自的怅惘。其无以言表的孤独与痛苦,让人体味到孤悬针尖的锋芒,其热度不减,温度可感。即便孤立的看这三段故事,仍感受到其沉静及深秋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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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第一段,由劳拉·邓恩饰演的律师劳拉,替遭受意外伤害的富勒,向雇主申请赔偿,折腾了8个月,仍一无所获,这让劳拉疲于奔命。更伤脑筋的是,越来越不耐烦的富勒,脾气变得火爆,常常酗酒,搞得夫妻关系紧张。
但影片耐人寻味的是,片头,即是劳拉与情人幽会的情景,富勒的“讨说法”,只是为了呈现劳拉焦灼的内心。等她再次替富勒向资方部门申请,即遭到了驳回,原因就是他已拿过了资方的一笔钱,想再重新申请赔偿便变得不可能。这无疑惹恼了富勒,回来的路上,他一路骂个不停,这让劳拉有点儿无所适从。
没想到这起普通的维权,上升到以绑架案结束。那个夜里,富勒持枪绑架了居所的保安阿米深亚纳,警方请来劳拉出面,劳拉说服他,让他放了保安。他并不想伤害谁,但他不想自首,便提出让劳拉从前面出去,吸引警方注意力,他则从后面逃离。诡异的是,当劳拉下来跟警方见面时,却看到富勒走向了警方,看来他还是想通了,向警方自首。
这是一个劳动者不堪的生活写照,更是劳拉作为一个律师的无奈之处。她的生活,其实跟富勒一样,都是一团乱麻,只是呈现的状态不一样。富勒简单粗暴,而劳拉一切都深藏于内心,心烦了,就逛逛商场,让流动的时间,冲刷心生不安的焦虑。警方相信她能解决问题,是因为她作为富勒的律师,了解他的情况。实际上,我们只能说富勒本质上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工人,只是他找不到解决问题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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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一家三口居无定所,在荒野依靠帐篷生活。女儿格斯里正值青春期,比较叛逆。由米歇尔·威廉姆斯饰演的母亲吉娜,跟丈夫瑞安关系也处于一种微妙状态。
第一段中,劳拉的情人即是她的丈夫瑞安。瑞安对女儿说,你要对妈妈好一点,女儿任性不予理睬。吉娜所想的是,这个家需要砌一间新房。她跟丈夫一起找到70多岁的老头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孤独过活,一个典型等死的形象。吉娜看中了他门前的一堆条石,如果用来砌房子再好不过。没想到老头满口答应了。他们运走了这些砂岩条石。
片中,远方的雪山巍峨,长路逶迤。那种旷远和蓝天连天一体,给这个世界带来神秘的伟力。而人孤立于世,生生死死,如蜉游生物般来一遭,不会留下任何生迹,但条石永远在那,或砌成房子,或躺在那,真正的自成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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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段,将女性孤独感的阐释推向了极至。与其说克里斯汀·斯图尔特饰演的法学生,与农场牧马女(莉莉·格莱斯顿饰),发生了一段难以言说的情感关系,不如说这完全是牧马女的独角戏,或者说其她的自作多情罢了。片中的牧马女并无姓名,她在哈登农场打工,专门照看一群马匹。一匹叫弗林的白脸马,深得她的喜爱。
这晚,她无事可做,来到镇上,跟随一群老头大妈来到夜校。这个讲授“学校法”的老师,正是克里斯汀·斯图尔特饰演的实习生。上课结束后,牧马女开车送她到餐厅,看着她大快朵颐,牧马女只是微笑地看着。等她走后,牧马女走进士多店买个面包充饥,看得出她的节省。
等第三个晚课后,牧马女骑着高头大马弗林接她一起逛街,这让她吃了一惊。二人骑马的节奏,还真有点儿穿越的感觉,好像回到了百年前的西部光景,或许这也是一种对岁月的缅怀吧。等到第5堂课,牧马女却发现她所心仪的女老师没有来。她无法忍受,开车到她工作的小镇,守了一夜,苦等到天亮,她到处打听,其中就有第一段劳拉工作的律师事务所。
我们从中看到牧马女急切的渴盼。女老师开车过来看到牧马女,当然有点小小讶异,但表现的却很轻淡,她说因为工作太累了,所以没去。劲风吹乱了牧马女的头发,她忍住内心的刺痛,强带着笑脸说没事了,我回去要照看马匹。女老师并没有挽留她。显然,她并不在意牧马女的如此等待。
当牧马女离开,这掩饰不住的情感,真如细细钢针扎得心痛。以至于她开车打了嗑睡,车竟然开到了马路外的荒场,幸好不是悬崖。由莉莉·格莱斯顿演的牧马女真是太棒了,可以说,其演技秒杀了克里斯汀·斯图尔特。她的克制与忍耐,含而不露,让人为她心疼。好在开阔的草场和她倾情的马匹,能消解她的伤心。远山的雪光和暗夜的星光,都会无私的闪耀,指引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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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最后,来了大回炉。第一段的劳拉,来到监狱,看望正服刑的富勒。他说妻子跟一个怀俄明州刚从监狱出来的一个家伙跑了。他们在网上认识的,难道她不知道我也在服刑吗,真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怎么想的。然后他问劳拉,给你写了信。劳拉说是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在这还好吗。就这样吧。各自的孤独,映照着各自的不易。
《某种女人》的生活,是确切的,而这个世界,对于她们却是虚幻的,想来只有劳拉的探视,才能成为富勒人生唯一的真实。而第二段的妻子吉娜,在给朋友们忙碌了晚餐后,她独自走到外面缓口气,那堆条石还堆在那,看来砌房子的日子临近了。她猛地吸了一口烟。好不轻松的生活。阳光、苦闷和她口中说过的土狼,都紧紧跟随在她身边,这就是蒙大拿的独特之处。
而牧马女,依然精心照看她的牧场。短尾巴狗,一如既往逮着什么。马匹依然在草场悠然自得的吃草。只有远方比远方更远。看不见尽头的公路,静静地伸向了天尽头。那段晃动的微妙情事,甚至说不上情事,早已渐渐远去。她会继续她的孤独,或爱上一个小伙。总之,她的爱马弗林会继续奔驰在荒原。生活照常继续,阳光照常升起,冷冬的暴风雪照常会横扫而来。
2017、9、28
看完了《某些女人》,第一个女人,聪明睿智,善良富有同情心,没有听从警察的话,没有用男人的方式告诉那人一些虚假的话,而是真诚的坦诚的没有任何技巧的义无反馈的劝说了那个男人,拯救了他,当这个男的入狱后还去看望,我觉的她很勇敢。第二个女人坚持自己的乌托邦,在平凡无聊的生活中有着自己对大自然的浪漫,坚持己见的把老人的石头搬到了自己家门口,女儿和丈夫都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坚持把一堆破石头整回来,当大家最后享受着女人用坚持换来的浪漫午后时,谁曾去想过这个女人多么深刻的想让干冷荒凉的冬天变得浪漫,而她又是怎样执着甚至刻薄的去一个老人家里索要哪些石头的。第三个女人在我看来仍是浪漫的女人,喂马,骑马,而克里斯汀扮演的律师女教师在意的是实在的舒适的生活,骑马的女人确实没有什么吸引力,除了会骑马之外,并不能让克里斯汀放弃现有的生活,这没有什么,情理之中,没有其他电影中的出乎意料的爱情,反而是生活中的常态,并不是谁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所以才珍贵,能遇见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没有几个幸运的人能得到这么珍贵的东西,天时地利人和,最重要的是人和吧,相互吸引的外貌,聊得来的灵魂,能够在一起的可能性,多么小概率的事件,呵呵。影片最后的吉他很好听。
“It'd be so lovely to think that if I were a man, I could explain the law and people would listen and say, "Okay".”
“Let's you and I make an effort to be nice to your mom today. Because she works really hard. She does a lot for us. Because neither of us would do very well without her.”
“I don't mean to keep you from getting to work or anything”
当电影放映机点亮大银幕或电影播放在电脑屏幕的时候,与此同时,另一部“电影”在观者的心灵舞台悄然上演。不同于电影上映时“创作者的创作就已经停止”的实质,心灵内部影片的结构和情节却被永无停歇的修改着,创作者就是观者自身。 观者在观看影片的过程就是观者的感觉、情感和情绪随着画面或音乐而推移的过程,这个过程开始于视觉或听觉的摄入,根据其强度和活跃度的不同刺激着观者的心灵,比较的过程的产生是自然和原始的,人们不会对一成不变的对象产生特殊的印象或观念,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都是来自于这些作用于对象的性质和其寓存于之主体的比较结果,差异性造成印象的加深和观念的形成和自然推移。针对比较后产生的相对强或活跃的情感,联动了其它类似的情感和情绪,喜悦、悲伤、沮丧、同情等等,情感结构的本身具有排他性,它聚合着相似的情感而忽略或排斥相异的,这个过程不是一步完成的,因为观者的经验所积累起的知觉体系是在循环往复地筛选、结合或分离印象和观念。例如影片中律师劳拉的当事人挟持了一个保安人质,应警察的请求她进去和她的当事人沟通,当她的当事人要求她佯装他在背后拿枪抵着他,而他要从后门逃走。当他把枪放到墙边的时候,而且劳拉还将目光停留到了枪的身上,看多类型片的观众就会不自主地想到劳拉会突然拿起枪而反客为主,当劳拉没有这么做的时候,观者又及时的地修正自己的认知而预测她的下一个举动,观者不会只停留在主角的言行和情感带入,任何激起他们情感的角色的言行均会令其进行知觉系统的动作,例如观者会对当事人对于律师劳拉话语的反应和回答做内心判断,符合其预想的会使其产生满足甚至是喜悦,即使没有符合,如果其造成了某种惊奇的效果,也会令观者的内心涌起一种相似于喜悦情感而产生新的认同,这种由一种观念到一种观念的推移是自动完成的,它会作为下次观感的基础而存在。再看影片中在马场工作的姑娘,当她在夜校发现老师丽兹没有来的时候,她连夜开车去市里,观者对于女孩的这个举动会作第一时间的判断,一部分观者会认同女孩的行为,而担心的是市里的丽兹对于女孩的突然到来持怎样的态度;另一部分的人不赞同她的举动,内心会随着带有一种窘迫感,认为这样的行为是如此的不当和草率,同时也预测丽兹的反应是嫌恶的,观者会从女孩的举动而联想自身,如果观众以前也有类似经历(这里不局限于同性情感,异性同样适用),女孩的行为唤醒了这方面的意识,更会使自己有蒙羞和谦卑的感觉。当女孩在停车场遇到丽兹,下车走向她时候,观者的思维和推理是最活跃的,这里有千万次的思维碰撞与缠结,它们在任何一刻都不具有单纯性,随着时间的变化,它们也没有同一性,我们又如何能把握自己的内心呢?观众内心惧怕她们会面后的对话、反应和结果,认同女孩冲动行为的观者会非常担心丽兹的反应会伤害女孩,但这种伤害通常不会回照观者的内心,或者说对于观者自我影响很小,而不认同女孩行为的观者也同样担心丽兹的态度会伤害女孩尤其是自身,实际上不认同女孩这种行为的人,更可能和女孩是相似性格的人,所以化身影片中女孩而感同身受的人是她们,而不是前者。观众对于影片中任何对象的这样一种知觉过程而产生的愉悦或厌恶,会导向他们对于影片的最终观感。随着观看影片阅历的丰富,我们的情感也是一个完善和迟钝的演变过程,当然能对于心灵起刺激作用的对象或者说那种性质和其主体变得越来越少,所以感动到我们的影片也就奇货可居了,夸张的感官刺激已是司空见惯,强烈视觉和听觉的轰炸激起是人类表层的印象和观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刺激的活性降低,人们也就不会对其产生变化的情感,而另一类影片传递出那种细腻的情感才可能进一步挖掘人类内心,触动心灵隐藏着的敏感部分,形成那种“润物细无声”的微妙意象,《某种女人》无疑是属于这样的影片。
译自《Both Ways is the Only Way I Want It》by Mailie Meloy
原著《Both Ways Is The Only Way I Want It》的中文版《两全其美》已经上市,本文是最初稿的翻译,与书中版本有出入。
电影立项的时候看掉了第一个短篇,正好是Kristen Stewart演的故事,当时就很喜欢这个微妙的暗恋故事。原著里切特这个角色是男生,没想到在电影中被改成了女生,所以把这篇翻译了出来。 《贝丝·特维斯》
切特·摩根在蒙大拿州的罗根市长大,这个年代,孩子们已经很少患小儿麻痹症了。但在罗根市,这种病仍然很常见。切特·摩根在两岁前就患上了小儿麻痹症,虽然他的病情得到了治愈,但他的右臀和髋部一直没有发育完全,因此他母亲总觉得他活不了多久。 切特14岁时开始学习骑马,以此来向母亲证明他的能力。切特发现,马匹们之所以会乱踢或受惊,不是因为他们天性如此残暴,而是因为在上百万年的进化中,马匹发展出了这种快速移动的本能,否则它们只会变成狮子的盘中物。 切特给父亲说了自己的发现,但他爸爸只说,“你的意思还是因为他们天性如此。” 他无法解释,但他觉得爸爸是错的。他自己觉得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人们所谓的“野蛮天性”和他自己亲身从马匹身上体验到的完全不同。 切特身形瘦小却结实,但他患疾的臀部使得上下马匹成为一个不小的挑战。在他18岁之前,他的右膝、右脚和左股骨相继出了问题。爸爸开车带他去了大瀑布市,在那里医生给他正常的那条腿安上了钢板,从臀部一直延伸到膝盖。从那时起,他走路的方式就像是一个总在问自己问题的人。 他的母亲有着3/4的夏安族血统,他的父亲是个顽固的爱尔兰人。切特的身形遗传了他的母亲。他的父母对儿子的成长有着不切实际的梦想,却不知道要如何去实现。他的哥哥去参军,当切特看着哥哥踏上了向东的旅程,穿着制服的身材纤长帅气,他不禁怀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上帝和命运这么偏爱他的哥哥?为什么机会如此不公? 20岁时,切特离家北上。整个冬天,他在勒阿弗尔外的一家农场帮忙喂养奶牛,这家人平常在城里居住,他们的孩子也已经上学了。当道路不被大雪覆盖的时候,切特就会去最近的邻居家玩几局扑克。不过大多数时候,大雪让他只能独自一人在家。他有很多食物可以吃,电视的信号也很好。他还有很多女性杂志,他对这些杂志的了解远远要比他对真正女性的了解要多。21岁的生日,他穿着长睡裤、两件法兰绒衬衫和冬天的外套,在炉子上温着一碗汤。那个冬天,他突然为自己担心了起来。他觉得如果自己如果再这么孤身一人下去,总会发生什么危险。 春天,他在比灵斯找到了一个新工作,办公室里提供咖啡,还可以跟友好的其他秘书们聊一聊竞技和体育新闻。他们很喜欢切特,提出想让他去芝加哥的办公室工作。他回到自己租的那件房间,拖着僵硬的臀部来回踱步。他想好了,如果他要天天坐办公室的话,不出三年,他就只能坐轮椅了。于是他辞职,打包了自己的所有东西。他几乎身无分文,臀部的疼痛也快要将他吞噬。 那个冬天,他在临近北达科塔州边界的格伦代夫又找到一份喂养动物的工作。他考虑不再往北走,而是转而向东,那里可能不会这么频繁地下雪。他住在谷仓里的一个隔间里,有电视,有沙发,有炉子也有冰箱。晚上,他能够听到马在马厩里的声响。但他完全误判了天气,在这里,大雪在十月也开始下了起来。靠着母亲寄来的包裹和信件,他坚持到了圣诞节。但到了来年1月,他对自己的担心又涌现了上来。这次的担心不是毫无来由的。起初是他脊椎上传来的紧张感,但却没有一个具体的痛点。 农场主留给他一辆配有暖炉的卡车。一天傍晚,他暖好车,冒着大雪开向市里。咖啡厅还开着,但他并不饿。加油站闪着温暖的蓝光,但卡车的油箱早已加满。他在市里没有认识的扑克玩家,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他只好开下主路,绕着市区漫无目的地驾驶,这时他正好路过一所学校。学校的侧门亮着灯,人们在停车场停好车,走进教室。他开始减速,把车停到路边,观察那些学生。他不自觉地用手抚摸着裹着温暖毛套的方向盘,终于下定决心走下车。立起衣领来抵御寒风,他跟着人群一起走进了学校。 一间教室亮着灯,他跟随着的那些学生在明显太小的书桌前坐好,互相打着招呼。墙上摆满了纸质的建筑标识和照片,黑板上凌乱地写着字母表。这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是他父母的年纪,只不过面容明显更为放松,衣着也更像城里人——薄薄的鞋子和干净的外套。他走向教室后排,找到了一个座位。他脱掉厚重的牛仔外套,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靴子,确保没有在教室里留下污渍的痕迹。 “我们应该找一间高中的教室。”一名男士说道。 一位女士——一个女孩——站在讲台上,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纸。她有着浅色的卷发,穿着灰色的羊毛裙和蓝色毛衣,眼镜上镶着金边。她很瘦,看上去疲惫而紧张。大家安静了下来,等她开口。 “我从来没教过书。”她说,“我不知道要怎样开头,你们愿意做个自我介绍吗?” 灰色头发的女人说:“我们彼此都认识。” 另一名女士反对,“不,其实她并不认识我们。” “你们可以先说说自己对学校法律的了解。” 坐在学生书桌前的这些成年人互相看着对方。“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了解。”有人说道, “所以我们才来这里。” 女孩看上去很无助,她迟疑了几秒,转身面向黑板,写下了“成人教育 302”和她的名字“贝丝·特维斯”。在写“H”和“R”两个字母时,粉笔在黑板上勾出了咯吱的响声。学生们退缩了一下,一位年长的女人说:“如果你把粉笔拿直,拇指抵着侧边,就不会发出这种声音了。” 贝丝·特维斯脸红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开始讲起州立法律和联邦法律在公立学校系统的应用。 切特在书桌里找到一根铅笔,用那位女士所说的拿粉笔的方式拿着铅笔。他在心里想,为什么自己上学的时候没人说过粉笔是这样用的。 学生们开始记笔记,他坐在后排认真地听讲。贝丝·特维斯好像是个律师。切特的爸爸总拿律师开玩笑,但他从没说过有女律师的存在。教室里来上课的大多都是老师,他们提的问题都是关于学生和家长的权利,切特从没思考过这些问题。他从来不知道学生也有自己的权利。他的母亲在圣泽维尔的一所教会学校长大,在那里,印第安学生会因为不会说英语而挨揍,甚至是无缘无故的挨揍。他相对更幸运一点。曾经有一个英语老师用字典打过他的头,还有一个数学老师在他的书桌上敲碎了一把戒尺。但总的来说,他的老师们没找过他的麻烦。 有一次,贝丝·特维斯看上去要问他一个问题,不过有一个老师举手回答,他逃过一劫。 九点钟,课程结束,老师们对特维斯小姐表示了感谢,说她教得不错。他们互相讨论着一会要去哪儿喝点啤酒。切特觉得他应该留下来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所以他仍然坐在书桌前。坐了太久,他的臀部开始感觉到僵硬。 特维斯小姐收拾好了她的公文包,穿上红色的羽绒外套,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气球。“你要留下吗?”她问。 “不,女士。” 他从书桌后面挪身站了起来。 “你注册了这门课程吗?” “没有,女士。我只是看到有人进来。” “你对学校法律感兴趣吗?” 他想了想要怎样回答。“在今晚之前,我对此一无所知。” 她看了看手上金色的细长手表。“附近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吗?”她问道,“我今晚得开车回米苏拉。” 这里是北达科塔州的边界,沿着洲际公路向西是比林斯、波兹曼,然后是他长大的地方——罗根,再往西才是米苏拉,那里几乎要到达爱达荷州的边界。“那得开好久的车啊,”他说。 她摇了摇头,却不是表达不同意的意味,而是有点惊讶。“我还没有完成法学院的学业就接了这份工作,”她说,“我只是需要一份工作,我担心学生贷款的期限快要到了。我根本不知道格伦代夫在什么地方。这里字面上看上去和贝尔德莱德很像,贝尔德莱德离米苏拉不远。我一定是把这两个地方搞混了。没想到我不仅得到了一份正式的工作,而且他们还要额外让我来这里工作。我要花9个半小时才能到这里。现在我得再开9个半小时的车回去,因为我明天一早还有工作要做。我这一生中没做过比这更蠢的事情了。” “我可以带你去咖啡厅,”他说。 她的表情像是在怀疑该不该害怕他,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她说。 在停车场里走的时候,他有些担心她会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不太对,但她似乎没把这放在心上。她坐进了自己的黄色达桑车,跟着他的卡车开向主路边的那家咖啡厅。他觉得她自己也能找到这里,但他想多和她待一会。两人走进咖啡厅,面对面坐下。她点了咖啡、火鸡三明治和布朗尼圣代,并且要求服务员一次上齐。他什么也不想吃。贝丝·特维斯摘下眼镜放在桌上,揉了揉眼睛。 “你在这里长大吗?”她问,“你认识那些老师吗?” “不,女士。” 她重新带好眼镜。“我只有25岁,”她说,“别叫我女士。” 他没有说话。她比他大三岁。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的头发是蜂蜜的颜色。她没有带戒指。 “你刚刚告诉我你为什么来上课了吗?”她问。 “我只是看见大家走进去。” 她盯着他,似乎又在考虑他会不会带来危险。不过餐厅里很是明亮,他也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无害一点。他知道自己不会带来任何危险的,和别人相处时更是如此,这让他不觉得自己悲伤和不安。 “我让自己出丑了吗?”她问。 “没有。” “你会继续来上课吗?” “下次课是什么时候?” “周四。”她回答,“每周二和每周四上课,一共九周。哎。”她又用手蒙住眼睛。 “我到底在做什么?” 他试着思考怎样才能帮助她。他必须回去照顾那些奶牛,开车去米苏拉接她不太可能实现。米苏拉太远了,而且他们还得开车回来。 “我没有注册这门课。”他终于说。 她耸了耸肩,“又没有人会来检查。” 她的食物送了上来,她先拿起三明治。 “我甚至都不了解学校法律,”她说,“我每次上课前都得自己学习一遍。”她擦了擦下巴上粘的芥末酱。 “你在哪儿工作?” “在城外的海登牧场喂奶牛。这只是份冬天的工作。” “你想吃另一半三明治吗?” 他摇了摇头。她把盘子推到一边,尝了一口已经化掉的圣代。 “如果你可以待久点,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说。 “看什么?” “牧场,”他回答道,“还有奶牛。” “我必须得回去,我明早还要工作。” “好吧。” 她看了看表,“天啊,已经9点45了。”她很快吃了几口圣代,喝掉了咖啡,“我得走了。” 他看着达桑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然后自己开车走向了反方向。周四离周二并不远,而且现在几乎就要周三了。他突然感觉到一阵饿意,当她坐在对面时,他一直不觉得饿。他真希望自己刚刚接受了那半份三明治,但他实在是太害羞了。
周四晚上,他比其他人到的都早,他坐在自己的卡车里观察着。一个老师拿着钥匙打开了侧门。随着大部分学生走进教室,切特继续坐在了后排的位置。贝丝·特维斯走进来时脸上带着倦意,她照旧脱掉外套,从公文包中拿出几页纸。她今天穿着一件高领的绿毛衣、牛仔裤和黑色的雪地靴。她走下来分发讲义,并对他点点头。她穿牛仔裤也很好看。讲义的顶部写着:“影响学校法律的重要高级法院决定”。 他坐在教室后面看着举手回答的人,试图想象他以前的老师也坐在这里的情景,但他想象不出来。一个和切特年纪差不多的男士举手问了问涨薪的问题,但贝丝·特维斯回答说自己不是劳工组织者,让他去询问一下工会。教室里年长的女人们笑了起来,调侃起他。九点钟课程准时结束,其他人一起去喝啤酒,教室里依旧只剩下他和贝丝·特维斯。 “我得锁门了,”她说。 他花了48小时假设他们会一起去吃晚饭,但现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实现了。他从来没有约过女生去任何地方。高中时,有女生会同情他,但他从来没有利用过这一点,可能是因为害羞,也可能是因为自尊心太强了。他在那里尴尬地站了一会儿。 “你打算去咖啡厅吗?”他终于问道。 “我可能只能待五分钟。” 在咖啡厅,她要求服务员上速度最快的餐。服务员给她端上了面包配汤,打包了咖啡,账单也一并拿了上来。 服务员走后,她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切特·摩根。” 她点点头,好像他说出了一个正确答案。“你知道这里有谁可以教这门课吗?” “我不认识什么人。” “我能问问你的腿怎么了吗?” 他有点惊讶,不过他愿意回答她问的任何问题。他告诉了她最简单的答案:小儿麻痹、骑马、骨折。 “那你现在还骑马吗?” 他说如果不是骑马,他可能现在就会在轮椅上或是疯人院里了。 她点了点头,仿佛那也是正确的答案,然后看向窗外昏暗的街道。“我很担心自己读完法学院,只能找到一份卖鞋的工作,”她说,“抱歉一直提起这个,我脑子里想的全是回家的那段路。”
那个周末是他有史以来经历的最难熬的周末。他喂好了奶牛,打扫干净了牧场。他把马匹们的毛发刷的锃亮,他感觉马匹们在好奇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干完活,他回房间坐在沙发上,在频道间来回切换后关掉了电视。他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去献殷勤,她比他大,是个律师,几乎住在州的另一边。他觉得胸腔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但这并不是他以前常有的那种不安感。 周二,他没有开车,而是骑马去了市区。对一月来说,今晚很暖和,天空也很晴朗,他能感受到拂面的微风。黑暗在平原的四面八方延展开来,只有市里还亮着灯光。他骑马的时候一直观察着天上的星星。 他把马栓在学校的自行车停放架上,这里离侧门比较远,离老师们的停车场也有一段距离。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大包麦子,马闻了闻,开始品尝起来。 “我只有这么多了,”他说,一边把空塑料袋塞回口袋里。 马抬起头来闻了闻城市的陌生味道。 “别让自己被偷了,”切特说。 他看到半数人都已经来了,也跟着走进教室,每个人都坐回到了上周的位置。他们在聊最近的天气,想知道大雪会不会很快融化。贝丝·特维斯依然穿着臃肿的羽绒服,拿着她的公文包。见到她,他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开心。她今天还是穿着牛仔裤,他觉得很好,因为他有一点点害怕她会再穿那条羊毛裙。她今天看上去有点烦恼,似乎也不是很愿意出现在这里。 下课后,等到其他人离开,他问:“我能带你去咖啡厅吗?” “喔……”她说,眼神从他身上移开。 “不是开卡车去,”他很快说,想到卡车可能更让女性觉得危险,可能是因为它的空间更封闭。“出来我带你看,”他说。 他去解下马,骑了几圈,意识到自己看上去可能有点傻,不过他很开心能向贝丝·特维斯展示自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骑马,而贝丝站在那里,抱着她的公文包。 “天啊,”她说。 “别害怕。”他说,“把你的包给我,然后给我你的手。左脚踩在脚蹬上,另一条腿跨过来。”她笨拙地照做,他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他把她的公文包挂在鞍桥上,她紧紧地抓着他的外套,两个人的腿靠在一起。他只能注意到她身体有多温暖,她的温度顺着他的脊椎蔓延开来。他把马停在咖啡厅后面,跟着她下了马,把公文包递给她,然后拴好了马。她看着他笑了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没见过她笑。她笑得时候眉毛上挑,眼睛睁得更大,而不像一般人笑起来那样眯着眼。她看起来很惊讶。 在咖啡厅里,服务员端上一份汉堡和薯条,放在贝丝·特维斯面前,然后问道:“厨师想知道门口是你们的马吗?” 切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能给它喂点水吗?” 他说很感谢他愿意这样做。 “卡车坏了吗?”女服务员问。 他摇摇头,说他的卡车没什么问题,然后服务员离开了。 贝丝·特维斯把椭圆形盘子长的那边转向他,然后拿起汉堡。“吃点薯条,”她说,“你怎么能一直什么都不吃?” 他想说,只要自己在她身边,就感受不到饿意。但他有点害怕看到她听到后的表情,她害羞时常有的那种表情。 “为什么你害怕卖鞋的工作?”他问。 “你卖过鞋吗,那简直是地狱。”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是你害怕你不能找到其他工作?” 她盯着汉堡,好像里面有答案。她眼睛的颜色和发色接近,眼睛被浅色的睫毛包裹起来。“我不知道。”她说,“不,其实我知道。因为我妈妈在学校食堂工作,我姐姐在医院洗衣房工作,卖鞋是我家里的女孩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 “你父亲呢?” “我不了解他。” “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并不是。”她说。“是个很高兴的故事。我是个律师,对吗?有着一份绝妙的工作,开车到他妈的格伦代夫上班,每隔15分钟我都要质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她放下汉堡,用手背捂住眼睛。她的手指油腻腻的,一根手指上还蘸着番茄酱。“已经十点了,”她说,“我明早7点半才能到家。路上有很多鹿,三叉河的河岸还结着黑冰。如果我能顺利开过去的话,我还来得及回家洗个澡,然后8点去上班,去做那些没人愿意做的工作。然后明天晚上再学习一点学校法律,周四中午午餐后再开车来这里,一路眼睛都睁不开。也许是比在医院洗衣服好一点,但也没他妈好到哪儿去。” “我住的地方离三叉河很近,”他说。 “那你知道那里结冰的情况。” 他点点头。 她用纸巾蘸水擦了擦手指,然后喝掉了咖啡。“你很好,愿意骑马来,”她说,“你能带我回去找我的车吗?”他再一次牵她上马,这一次她环住了他的腰。 她似乎正好能够嵌进他的身体里,就像一块缺失的拼图一样。他慢慢地骑回学校停车场,心里并不想让她离开。他把马停在那辆黄色达桑车旁,扶她下马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拽下自己骑马时簇上去的外套,两人站在那里看着对方。 “谢谢你,”她说。 他点点头。他想要吻她,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他真希望自己练习过,比如和之前的高中女同学,或是办公室里友好的秘书,让他在此刻能够有更充分地准备。 她准备说些什么,但在紧张中他打断了她。“周四见,”他说。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他把这当做一个鼓励的信号。他又牵起她的手,在上面吻了一下,因为他真的很想这样做。她的手柔软又寒冷。然后他侧身亲了她的脸颊,因为这也是他想做的。她一动不动,而当他正打算给他一个真正的吻时,她好像才回过神来,后退了一步,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我得走了,”她说,然后打开了车门。 他牵着马目送她驶离停车场,然后狠狠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积雪。马回避了一下。他想要跳上跳下,出于混杂着幸福、焦虑和痛苦的复杂情绪。他把她吓跑了。他不该亲她的。他应该再亲她一下的。他不应该打断她说话的。
周四晚上他开了车,不再玩滑稽的牛仔把戏,他这次的任务很严肃:他会认真地回答她所有的问题,比如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他也不会再打断她说话。这次他没有等别人来,径直进了教室。可是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站在了讲台后。 “特维斯小姐,”他说,“无法承受从米苏拉开车过来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接下来的课由我来上。我在这里执业。有人可能已经知道,我最近离婚了,所以我比较有空。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来这里。” 讲台上的男人还在说话,切特已经站了起来,走向门外。他站在外面,呼吸着寒冷的空气。他盯着城市里闪烁的灯光,直到使劲眨眼让眼前变得清晰,然后爬上了自己的卡车。 他知道贝丝·特维斯住在米苏拉,离这里有600英里,在山的另一边。他不知道她在哪儿工作,也不知道黄页里有没有她的电话。他不知道是他把她吓跑了,还是一起骑马这件事把她吓跑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卡车是不是能一路开到米苏拉去,也不知道牧场主发现他离开后会有什么反应。 但他依然开向了出城的方向,他曾目送那辆黄色的达桑车三次驶离这里。平直的道路在卡车车轮下翻滚,大雪覆盖的道路延展向黑暗而寂静的空间。他在米尔斯市外停了一阵,在比林斯外也停了一会,下车在周围走一走来缓解他僵硬的双腿,直到他能继续驾驶。在大蒂姆伯附近,平原更迭成了山脉,星空下可以看到高耸的黑色轮廓。他在波兹曼给车加了油,喝了一杯咖啡,沿着空旷的道路开过了三叉河和罗根。在他右手边黑暗中的某间房子里,他的父母正在安详地睡觉。 当他到达米苏拉时,天色依然很暗。他在一家加油站停了下来,在电话簿中寻找“特维斯”的名字。电话簿上有一个“特维斯B”的名字和电话,但没有地址。他记下了号码,但却没有打过去。他问了问收银员市里的律所在那里,收银员耸耸肩回答道:“也许在市中心吧。” “那是哪儿?” 收银员盯着他。“就是市中心,”他说,指向左手边。 切特开向市中心,商店、旧砖房和一条单向道沐浴在黎明的光线中。这里距离山脉如此之近,让他觉得有点幽闭恐惧。当他终于看到一个写着“律师事务所”的标识时,他走进去问刚刚来开门的秘书,是否认识贝丝·特维斯这位律师。秘书看了看他扭曲的腿、他的靴子和他的外套,然后摇了摇头。 第二家事务所的律所更友善一些。 她给法学院打了电话,询问贝丝·特维斯的工作地点,然后用手捂住话筒说:“她在格伦代夫教课。” “她还有一份工作,在市里。” 秘书在电话里解释了这一情况,在纸上写下些东西然后递给他。 “在老火车站那边,”她说,用铅笔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他在8点半到达了纸上写的地址,贝丝·特维斯也正好开进停车场。他下了车,依旧感到不安。她正在公文包里翻找着什么,没有马上看到他。然后她抬起了头。她看了看她身后的卡车,然后又看向他。 “我开车过来了,”他说。 “我还以为我来错地方了,”她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你。”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尽全力地站直身体,她生活的世界和他完全不同。坐飞机飞去法国或夏威夷所需的时间都比开车来这里要短。她围绕着律师、市中心和山脉而生活。他的生活里是早晨会饿的马匹、在大雪中等待的奶牛,而他需要开10个小时的车才能回去喂它们。 “很抱歉你不再教课了,”他说,“我很期待上课的那些夜晚。” “不是因为……”她说,“我周二就打算告诉你的,我那时已经申请换老师了,因为开车太耗费时间。他们昨天找到了代课老师。” “好吧,”他说,“这段路程确实很痛苦。” “对吧?” 一位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从银色的车上下来,看了看他们,打量着切特。贝丝·特维斯挥了挥手,冲他微笑。他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切特,然后走进事务所。切特突然希望她是因为自己才辞职的,希望他能对她的生活能有些许的影响。她把头发挽向耳后,他很想走向前去摸摸她的手。但他只能把手伸进牛仔裤兜里。“我没有任何恶意,”他说。 “好。” “我得回去喂牛了。”他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开车过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而我不希望这样。仅仅如此。” 她点点头。 他站在那儿等待,期待她说点什么,他很想再听听她的声音。他仍然想触摸她,她的胳膊,或者仅仅是她的手腕。她仍然站在远处,等待他离开。 最后他只好爬进卡车,发动了引擎。她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驶离停车场,他开上公路,离开了市区。在起初的半小时里,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关节发白,眼睛紧紧盯着被卡车车轮吞噬的路面。他太累了,根本没有力气生气。他开始睁不开眼,差点开出路外。他在布特市买了一杯咖啡,站在卡车边喝完了它。他希望自己刚刚没有马上在停车场看到她,他希望自己能有一分钟来做好准备。他捏碎咖啡纸杯,丢到一旁。 路过罗根时,他想要停一会,但他知道父母会对他说什么。 母亲会担心他的健康,她病怏怏的儿子冒着生命的危险开了整夜的车。“你甚至不了解那个白人女孩,”她会说。 他爸爸会说,“天啊,切特,那些马匹整天都没有水喝吗?” 他回到海登牧场,给马匹们喂了食物和水,它们看上去没事。马匹毫无怨言地驮起干草,他想起了自己14岁时养的那匹两岁的小马,它总是在他身上到处乱踢。他胃里现在的疼痛和当初被马踢的痛感如出一辙。但贝丝·特维斯没对他做什么不公平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就算她让他留下,他也还是得赶回来。 是两人对话中蕴含的结束感,以及那位黑西装男士看向她时保护的眼神,让他觉得浑身酸痛,伤痕累累。 他走出谷仓,月亮刚刚升起,田地里蒙上一层阴沉的蓝色。他的臀部僵硬而酸痛不已。他在想,自己对贝丝·特维斯的认真是否能够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她不会回来了,很难想象她出于任何原因再开车回来。但她知道他住在哪里。她是个律师,只要她想,她就可以找到他。但她不会的。 这让他感到痛苦。他想要和女生有所发展,现在他有了这些经验,却更希望这只是一场演练。天气越来越冷,他得马上回到谷仓里去。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写着她电话号码的纸条,在月光下仔细看着,直到他把这个号码烂熟于心。之后,他做了他该做的,他把纸条团成一团,扔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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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追了Kelly的四部片子,关键字都是slow cinema, minimalist, feminism等,其实Kelly Reichardt最打动我的地方是她的真诚和真实,并且她用结构精良的摄影构图把最简单的人物关系,置于一种社会的,历史的和人性的思考中。
中国西南有毕赣,美国西北有Kelly Reichardt。某种女人的三个女主,处于三种状态的人生,Laura Dern被他的客户需要,但是没有被信任,整个大环境似乎只把她当作工具人,包括警察和她的情夫。 家庭生活中的Michelle Williams独立强大,应该是家庭的经济来源,但是她一样没有被尊敬,和老头子的互动中可以看出,她被忽略。丈夫出轨,女儿不愿意对她温柔,她的孤独和不被理解,她也要维护好母亲好老婆的形象,抽烟都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最后的Lily Gladstone(整部电影演员的演出都很棒,但是Lily是让我最动容的)被小K利用着(小K依赖Lily了解小镇的律师和餐厅等),陷入自以为美好的情网,但是也是唯一一个冲破了围栏(最后一幕的深意),为自己的需求,奋不顾身的人,即使冲破围栏只是置身荒野,面对远处未化完的积雪(旧父权的象征),一切又那么无意义。女性不再是作为弱者来讨论,而是深入到她们的生活,她们的真实中去,她们被需要着,但是她们的需要呢,导演没有给出解决办法,女性是否继续失语,还是往一片荒芜冲出去,似乎还有很多问题和很长的路。个人而言,我还是很欣赏Lily那一段,没有事业和家庭的顾及,年轻的荷尔蒙随风入夜。
荒凉萧索的影像基调与三个故事的叙事相当契合,虽无明显的线索串联(如果有,倒反而刻意了),但通篇的孤寂余韵不绝,在无限延展的公路上,在失语的车厢内,在夜色包裹的马蹄声中;写封信给我啊哪怕只是谈谈天气,看我一眼啊即使我们已形同陌路,千山万水告别一次就够。
生活即影像,镜头不障目,前两个故事不如弃之……Lily Gladstone 那条线下,我K依旧雌雄双禧!!!
三人的次序逻辑在于“递进”,让我们在递进的主动性中看见起于性别的悲伤。最后的光亮几乎完全绝缘于“好转”,而更像一种日常的精神自足。
只喜欢第三个故事。
最会拍女人的导演之一,真正意义上的女性电影。
无论哪种美学风潮在流行,情感和影像双重精确的电影,都会永驻时代。
1.静水流深,克制内敛,或无奈或麻木或孤独的情绪在内心深处自然涌动,一如云层绵密的天空。2.以三人的平行对照取代多线交叉,极简主义与反高潮叙事,暗示分隔的构图,均在鼓励观影者自己去看。3.两人在马上涉过黑夜,兀立的暖黄路灯弥散出光晕,就像小太阳照进心底。4.重逢即别离时的无言。(8.5/10)
前两个故事太碎了,第三个故事最完整好看,小姑娘演的也很好。最赞影评里有人翻译了第三个故事的原著小说,看完之后觉得导演把主角换成女孩子简直是神来之笔。
看完后的感觉像是iphone手机拍了一个全景—平铺直叙了三个故事,观详三个女人,第三个饲马女的演技真是好到爆,情绪的变化和张弛,都在眼神动作的微妙变化里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k自己挑大梁泡妹子的百合片呢
大半夜对着一个持枪疯男人,逐字逐句读着他工伤的调查报告;木屋里挨着那个尴尬胡须男,不得不在手机上打字提示他离开;荒郊外为了再见她一面,驱车四小时经过那些薄冰和路障。天气恹恹,这冬天萧索严寒。我还是继续喂马、搬砖、上楼梯;你照旧上班、独居、喝奶昔。仿佛从无波澜,假装生活仍一成不变。
看的时候观感度没特别好,看完了后才慢慢回想觉得滋味无穷。三段故事里最爱第三段(真的是拉拉这么简单吗?我不觉得),对Michelle领衔的那部分没有特别的懂。然而纵使有演技不断上升的Kristen,老牌常青树的Laura还是三度奥提的Michelle,都难掩盖LilyGladstone爆表的演技。三角色的交集有趣而深刻。
我也曾像她一样,半夜开车去找一个人,一路上消化了愤怒,恐惧,焦急,紧张,彷徨,苦闷,孤独,最后剩下羞涩和甜蜜,去打一个招呼:I just knew if I didn’t start driving I wasn’t gonna see you again. 然后默默离去。我喜欢你,或许和你没关系。
真的美
就我自己而言,这绝对是年度最无聊的电影了。心情可以直接从片中末尾莉莉·格莱斯顿开车回家的眼神中体会出。
干净的女性主义电影,以简约的手法呈现了美国内陆女性在事业、家庭和爱情上的三个片段,减法做得刚刚好。暮光女怎么无声无息就去演了个女同故事啊,好感度up up…(答应我,下次乃一定要演个自己当主角的拉片)
得知Lily Gladstone的角色在原著中是男性以后,一下子决定加到五星了。她的眼睛太美了,被离开的长镜头击中。导演不善言辞,说片子只是开车从这到那,但这才是我心目中女性电影应有的样子,有着最平凡的角色和故事,没有什么特别却是她们构筑了整个世界,是荒凉天地中的生气
骑马那场,真是性感。像是约了一炮
舒服的女性电影,难怪这么快就被CC收录。冷色中的暖意,第三个故事很棒,与蒙大拿州刘易斯敦的冷清萧索呼应,周围群山白雪茫茫,三个女性内心微光不熄,波澜不惊的生活里日复一日重复一种节奏,偶尔出现一些转折也寂寂然地平复;日常化、生活化,心理轨迹流露在那些独处的时刻,转过身生活依然在继续。
我喜欢它的轻盈,没有负载的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