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谷物语

影片的长度无疑是此次电影节最让人印象最深刻的。169分钟，赶场之余，当我最终确认，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结束观影应是在23点30分以后了。如此长的电影，且还有着大量纪录片样式的长镜头徐缓进行。没有些毅力怕是坐不下去。友人开玩笑说，如是电影，要是在家看，怕是要草草了事。好在影片拍的很美，如此奢侈地使用胶片记录日本最美的“世外桃源”，多少让观众产生了“不容错过”的想法。当然，从叙事技术来讲，整部影片确实过于冗长了。

影片的意识形态无疑是很政治正确的，但无疑思考更深一层，原始山野与环境污染，农耕文明与现代开发，貌似相对，实则两难。想留的留不下，想走的又不舍。收留春菜的爷爷无疑肩负着导演的某种寓托——爷爷经常会去荒弃的山神庙，但他总是先把祭祀用的清酒先喝了，再斟满以便下次来喝——在这里影片暗示了爷爷与山神（守护神）的对应关系。最终，爷爷的祖屋被积雪压塌，而接力棒传到了同样执拗的工藤手上。这是导演的美好希冀，同样，导演甚至寄希望于超现实主义的表述，让生态保护这个主题得以延续。于是，稻草人们纷纷于深夜中站了出来，漫山遍野地守护着它们的家园（据说祖谷是日本妖怪文化的发源地，或许导演是受此启发）。

虽然，这多少显出了导演面对现实的窘迫。好在更让人关注的仍是人在这样的两难下，如何自处，如何选择。春菜是被工藤一样希望脱离城市回归自然的母亲带来祖谷的，而她经过漫长的青春岁月，终于又走出了祖谷。最后，当春菜受山野神灵的召唤又回到祖谷时，她会留下吗，影片没有给出答案，事实上也不会有一个普遍正确的答案，一切因人而异、因时而异。春菜不是工藤，有立身祖谷的工藤，也就可以有返回城市的春菜，但世界已经不同了，因为春菜是祖谷养大的，身处城市的春菜身上，依然会有祖谷美丽的山野印记，一个新世界需要工藤与春菜共同完成。
三星半

一辆小轿车从通往山外的小道那边开进来。碾着夹杂着雪的枯黄的叶子，有些已经是变黑了，上面布满了些苔藓，正要和岩石融合。咯吱咯吱声响，成全了它们。开车的人只是唉声叹气，为这曾有的绿色惋惜。他说：“自从人类来到了这里，开始遭殃的是水，后来应该是植物和动物，最后会是人类自己。”“是呀！恶性循环。”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回答。在这风雪交加的天气里。雨刷把带着树木的黏液的雪，从前车窗那里左右而徒劳地刮掉。不时地，外面开始传来一些撞断伸进小道树枝的声音。越来越多。他们已经慢慢地开始降低车速了。刻意小心地转动方向盘。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车胎下的路面已经结冰了，此刻，还在一个下坡道内，前方的拐弯处，正是一处悬崖，那里杂草丛生，山地里的浓雾正肆虐着。没有遮栏，没有反射镜。马上就会有坠崖的危险。

他们可能将幸存下来。推开车门的时候，他们折回去会更加珍惜在城里的生活。但他们又不知道的是，后继者正反扑着行为，从外面真正的进来，并住上一段时间。山里头，人们靠山吃山。学会了在锯树的时候，先准备一块楔形木块，揿入根部的裂缝中。待到锯得差不多的时候，就用斧头的钝面敲击它，这样子的效率会更高。但那往往是年事已高的一些人。繁衍的现实，精神的更高追求正开始滋生在年轻一代中。

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发动机，车床，流水线。一次性筷子将被量产。利益会在起初看得到。就像下棋一样，他们会把自然当做对手，认为，只要对方的损失越大，自己得到的也就越多。反之，则同理。

这绝对是大错特错。这里头的因素太多了。

那梯田似的菜地，从山下的小溪挑两桶水上来，塑胶鞋踩在总是有朝露的陡坡草地上，随时都会有滑倒的可能。夜晚，田鼠，蛇，野猪也有可能从任何一个角落串出来，拱掉大白菜和白萝卜。建在山里的一座木屋。在屋顶的雪堆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会坍塌。人总会生病，生命总是有限，思想总是不可控。

大家玩的，绝不是一种零和游戏。而是在一种相互共生，频繁组合，不停学习、进化的系统里，在持久的摇摇欲坠中保持平衡。

祖谷物语是本好电影，但有些太限于个人小情感，从影片拍摄中，导演任性的晃动画面，还是切换到女主视角后的情感沉沦，都让这本片子不能成为我心里大气豁达的顶级优秀电影。但是祖谷物语讨论的问题，却于我这个时代都市人有着高度的契合感，而想就此说几句。

一些豆瓣评论家认为祖谷物语是讲述环保问题的电影，我不敢苟同。作品里有一些环保的内容，但无论是篇幅还是深度都不足以支撑整本电影。只是一个非常小的元素。

“环保”这一段，以男主的视角进行，他目睹了一场战争。这中间的高潮，在于外国人和当地人的一次会议。
外国人说：我们爱祖谷，你们不能毁了他。
当地人说：难道你们有我们本地人爱吗？你们不过是外来的。
结果自然是外国人败了，连接祖谷的公路建成了。这样的冲突如今在世界各地都在发生着，本地人渴望着将自己的城市变发达，外地人却渴望城市保持原样，为此守护。
两方的谁更爱这片土地不好说，也有不少人估计会持当地人的看法。
其实两方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进行博弈，祖谷发达后当地人的好处不言而明，祖谷保持原样则符合外来人的利益，我们就喜欢这样的大自然，人就现在这样的数量或者更少更好。
但不得不说，外来者的文化水平比当地人高。他们明白祖谷现在就是从一个小村落往城市发展最后变成一个废墟，那时候当地人又会渴望一个祖谷。但是人不亲身经历一次哪里会吸取别人的经验教训，也不是为了蝇头小利跌破了头，而是人就是这样，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凡事总要走一遭的过程。
保护祖谷失败的外国人最终离开了祖谷，走的时候非常的伤心。
是伤心祖谷的际遇，还是伤心这群本地人将来一定会后悔现在的决定，但此刻却没有办法说服他们。也许两方都有吧。

祖谷物语里的男主在当地人中辗转被介绍，几次会面者都在想，这家伙是在东京活不下去，才来这里的吧。
这里让我看的很感慨。
第一次种地失败的男主去偷盗时，如果不是遇上了好心的女主，就要命丧祖谷了。无论是在东京还是祖谷，日子都不好过。
像如今这样的时代，在祖谷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呢。即使不考虑自己，未来的孩子们要怎么办呢。
男主在影片里几乎没说什么话。
他想再做做人，不想在东京当一颗齿轮，想再做做人，亲手种一片地，自己养活自己。
抱着这样的信念，面对他人的嘲笑，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在如今科技化数据化的时代，人类的作用不断地被齿轮化。想要再做一次人，并不容易。
我回顾周遭生活所接触的一切，你很难说因为我手中的这台iPad如今我们的生活进步了。（绝对不是黑苹果、苹果是我最喜欢的公司，品牌之一）
失去和得到真是永远都一样多。

其实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有些人适合大城市，有些人适合小村落。
像影片里的女主，算是有着惊人容貌，在大城市寻个如意郎君，一生便安稳富足。但是性格上的原因导致她在出走东京一朝后最终还是回到了祖谷。

影片的结尾和连城诀一样，只是男女性别换了换。
回到祖谷的女主看到男主还在，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那一刻我想她是真正幸福的。

无处安放的灵魂究竟要何去何从

花儿香，鸟儿鸣，蓝色的天空，水清清，山盈盈，笑声和钟声。在都市的我们有时会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去那山清水秀的地方，躲到竹林深处的庙宇，藏在充满墨香的古宅，静静聆听雨打芭蕉的声音，感受风吹竹林的清爽，和渺渺琴音的悠扬，逃离只为了放慢自己的脚步，等待被自己落在身后的灵魂。

不知道茑哲一郎的《祖谷物语》为什么在豆瓣评分仅为7分，个人认为这低估了这部作品的价值和能量。茑哲一郎作为一个80后日本导演，他所执导的《祖谷物语》真的是一部很有个人风格的影片，从画面中对自然和人类生活场面的色调对比，到春莱和爷爷住在大山极简的生活与大山外面嘈杂而现代生活的对比，还有外来的避市者对祖谷的保护与当地人对自己家乡改造的对比，这些都表达了时代变迁的不可抗性，还有作为影片作者对祖谷这片土地的热爱和人类行为的反思。

这部充满个人风格和感性表达的影片用非常主观的镜头和色调勾勒了祖谷的美好，自然的纯粹，反衬出人类对于自然的残忍和剥削。在这部影片中，春莱的爷爷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他象征着祖谷，并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对自己的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且不离不弃。

当春莱走出祖谷，来到繁华的都市，这里充满了钢筋和混凝土的气味，人们面对污染也以为常，拥挤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而神色匆匆，导演用很魔幻的手法将那些曾经作为守护大山的娃娃赋予了生命，它们看到自己所守护的地方被人类改造的面目全非，找不到自己的归处，从而陆续逃离，去寻找自己的安身之处。

电影最后在内容处理上是个败笔，表达内容和情感的格局一下变小了，以春莱对爷爷的呼唤和对祖谷的依恋作为结局，限制了人们自身对于自然的感受，思考被阻碍，很不值当的内容累赘。

通过这部影片，我会想到我们当下所处的一种境地——繁忙、焦虑、苦恼而又不知所措，在一座钢筋混凝土搭建的城市里，我们寻求着一个个笼子给予的安全感，从一个笼子里跑到另一个笼子里，不停奔波，有时甚至会为了生活拼的没头没脸，完全忘了自己的骄傲和尊严。或许我们有的时候会给自己的老板留一句“世界这麽大，我想去看看”的豪言壮语，从而开始浪迹天涯，但是世界被同化的这样厉害，每个发展的城市甚至乡村都那么的与时俱进，似乎自然被排挤在世界之外，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都是那么的不容易，甚至是一种奢侈，我们的灵魂缺少自然的洗礼，走着走着我们又加快脚步跑了起来，忘了拉起灵魂的手，忘了山河大川的美好，站在这座被霓虹灯立交桥和地下通道包围的城市里，向前看，向后看，即使等来灵魂再附身体，也不知道自己将要何去何从。

我对于人们这样那样对自然的改造是如此的悲观，看到中国式填海的功力我除了惊叹还有忧虑，地球沙漠化和冰川融化，淡水资源缺乏这些都让我做好了被自然惩罚的准备，只是希望到时候请它将我的灵魂一起带走，回到它最初被产生的地方！

游离于文艺片与纪录片之间、却有着鸿鹄之志的电影。

守护传统和发展经济的两难、老龄化社会、环境保护、避世离俗与乡愁。。。深邃、静美，略显冗长，摄影一级棒！一花一世界，一笑一尘埃。突然想起了《致亲爱的你》中北野武提出的那个很屌的问题：旅行和流浪的区别在哪里？ ---- 有家可归。

我的一个要好的朋友最近将上海的房子卖掉去了夏威夷，她在夏威夷租了一块地，种植各种有机蔬菜，每周五天去市集卖水果蔬菜，每次摆摊3小时。据说这样能挣足自己的生活费，当然前提是，她筹到了昂贵的移民去美国的钱，用在上海卖掉的房子。
作为一个热爱乡下的人，我时常觉得城市没意思透了。最近同样热爱乡下的顾湘终于带着她的两只猫，搬去了乡下，我不知有羡慕！
越来越多的城市人选择去乡下过日子。之前参与做过一个环保杂志《VECO》，第一期就是去探寻了一个远在新西兰的生态村，这个村里的村民都是从城市逃脱的居民，他们自己养猪盖房子种菜，有时候脱掉衣服裸身种地，在田间晒太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似乎很符合我们古人的哲学，从城市走出回到了自然中，看上去非常美好。
这次电影节的参赛片之一《祖谷物语》是年轻日本导演茑哲一朗的作品，这位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走到堪称日本最后之秘境的四国德岛县祖谷地区，以拍摄纪录片的手法讲了一个旧故事——被山里的农夫收养的春菜从小跟着爷爷过农耕生活，而来自东京的城里人放弃城市生活来到祖谷；中间穿插了环保主义者反对在山中建隧道、春菜的好朋友立志走出山谷最终又回到家乡结婚；春菜一直想留在爷爷身边照顾他却最终去城市打工……在环保与现代化的进程中，日本比我们走得更远，茑哲一朗坚持用胶片拍摄，大概也多少反映了他内心对这个问题的倾向。
但大概是导演太年轻了，如何解决冲突并没有在影片中得到很好的解答。东京人无法在祖谷生活下去，冬天很快来临了，蔬菜种不出来，他只能在镇上的投币食物贩卖机里找东西吃，而想要在祖谷建立农耕模式的外国人在冬天来临时解散了自己的自然村回国去了——他证明了这条路无法走通，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城市中。而在影片的最后，春菜回到祖谷，看到了仍然在坚持种地的东京人，他似乎已经适应了乡间的生活，终于在自然中活了下来——这个交代含糊的结局，更像是导演的美好愿望，东京人找到了方法，至于是什么样的方法，因为没有答案，所以一晃而过。
但城里人即便搬去了乡下，并非只要求解决生存层面的问题，城里人的价值到底要靠什么来实现？这个问题如果不想明白，恐怕很难在乡间持久得滋滋有味得生活下去。
身边人已经实现的模式似乎都是在城里挣钱，在乡下生活，这种模式并非真正意义的脱离城市，他们必须依托城市生存，一旦城里的模式出现问题，乡间的一切也会跟着崩塌，走入绝境。
《VECO》的主编、我的前老板卖掉了北京的房子，去黄山脚下的乡村买了当地人的房子，将老宅改造成现代人能适应的模式——必须有抽水马桶，有壁炉，有暖气，有自来水，还要有快递——他每月至少要出差一两次，去大城市、去国外策展，做美术活动，挣钱，再回到乡下生活。如此一来，乡下的生活看起来实在过于美好，低廉的房价、干净的水和有机的蔬菜，每天在鸟语花香中醒来，pm2.5指数始终是个位数。他去了乡下之后很快搞起了声势浩大的农村运动，想要将这种模式推广——组织当地的居民开会看电影，开书店，将城里的生活方式搬去乡下。那些活动在我看来或多或少有些滑稽，在照片中，村民们聚集在他的乡下大房子里不知所措，对着他们宣扬的那些环保概念更是一无所知，双方完全是在不同的理解层面鸡同鸭讲，让人不免质疑搞这种交流的意义究竟何在。村民们自然都是村里的干部下放指标召集来的，他们根本对城里人在这里做的一切不感兴趣，双方的生活圈也永不会交集。
事实上，这样的模式越来越多。老板在黄山的住宅每天都有大批国际人前往参观，俨然成为了一种范本。我们在那儿碰到了美国人A，她住在纽约，拥有豪宅，却不想如此简单得生活。她是80年代末就来中国深入采访的记者，会说一口流利的北京话。她自己在安徽某村落中搞了一个国际村，想要将现代文明带去当地，说服农民不要进城，留下来改造自己的房屋，将乡村建设好。但后来顾湘专门去了她的那个村子考察，当地村民反映，的确有老外来这里租房子，但他们来了又走，一些房子因为他们住过涨了许多房租，而村民们依样敲掉自己的老房子建了一些结构上看起来相似的屋子，吸引过一些旅游者，但很快因为设施不完善，大家风卷残云般来了又走，留下一些改造到一半的房子。
这些显然都不是解决之道。
社会已经进步到如此的程度，假如要退回自然，要如何退法？这中间的平衡如何掌握，这是一个大课题。我是带着这些问题去看《祖谷物语》的，但这部片子也并没有给出一个答案，只是细致得将这种冲突又再现了一遍。这种再现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同一层面的重复——这跟这些事发生在日本还是欧洲或者是中国都无差别。
期待有一些更好的专题或者书籍来探讨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