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旅途
人为什么要踏上旅途?安哲罗普洛斯的所有电影,几乎都是关于旅途的,在空间与时间中辗转,询问来与去的问题。他一生的电影作品不过十多部,是一次次的自我叩问,自我确认,个体的问题与终极的问题纠结在一起,一次次想给出理解与答案。——在一个后现代语境里,谈这样现代主义的一个导演,会觉得我们已经绕到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后面,因为绕了,所以又要面对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雾中风景》是一次极其痛苦的追寻,安哲罗普洛斯将两个孩子扔到人世间,让无力而无辜的他们负起“寻父”的重任。他居然有直面这个问题的决心,也居然信任电影这个形式。虽然一开始,这个电影主题的重大过于显而易见,而语言又过于迟缓,过于雕琢。我们看到两个孩子,乌拉与小亚历山大,每天到车站去等一趟到德国去的国际快车,因为妈妈说,爸爸在德国。这两个从没见过爸爸的私子生,因为一个谎言上了火车,然后他们遇到各种人和事——这些人和事,不遵循现实主义的原则,有时在构图与象征层面上的意义更重要,但它们又不完全地只是难以理解的场景,在审美、情感与思想的层面上,都可以同时展开沟通。
这些缀在一起的场景,如同梦境。没有严格的逻辑线索,但像是一些回忆中挥之不去的画面,在梦境里与人重逢。这些场景显得孤独,没有缘由,但又沉重,无法推卸。在雪天的一个夜晚,乌拉与小亚历山大走到了一幢房子的外面,有人在举行婚礼,拖车拖来一匹濒死的马,小亚历山大抱着马痛哭,新娘与新娘在屋外的争吵哭泣,婚礼人群的载歌戴舞间,两个孩子与马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又像是这个世界不属于别人。到底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个问题真的可以寻找到答案,又或真的可以去寻找吗。庆典与雪地里的孩子,因为还对这个问题无知无识,所以勇敢地走在旅途之中吧。
然后总是有雪和雨,压抑的灰蓝色一直延续。他们遇到好人也遇到坏人。电影中,对好的人与坏人没有什么道德评判。让小亚历山大收拾瓶子再给他一份三明治的是好人,临上车前让车站照顾一下姐弟的乘务员是好人,强奸了小乌拉的卡车司机是个坏人。但是,好和坏像是必须遇到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甚至是相同的。小乌拉被强奸的画面是一个中远景,卡车的车篷放下了,纹丝不动的长镜头,只有路过的车的呼啸声,很长的一个停顿,然后是司机下来了,再然后是乌拉的两条腿露在车篷下,她的白袜子脏了,被掳到了脚踝。所有的痛苦都没有吐露出来,甚至再后面一个镜头,她在车壁上揩拭血迹的镜头都是无声的。为什么要寻找爸爸呢?如果有一个爸爸,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为什么人要到这个世界来领受这一切?当亚历山大在小饭馆里收拾瓶子的时候,一个老人忽然推门进来,拉了一曲小提琴,然后店主把他训斥走了。这是电影中最为美丽的一个段落,它从生活中最卑微的那最部分里,锻炼出了金屑。但这个金屑再亮,也是一闪而过的微光。
“下雨了,翅膀被打湿了。”乌拉和小亚历山大出发前,小亚历山大与疯人院里的一个疯子打招呼,他站在铁丝网内的山坡上,双手伸展,做着飞行的动作。这个疯子,其实就是乌拉与小亚历山大后来遇到的奥瑞斯提,那个剧团的司机吧。他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天使,带领着姐弟们走了好长的一段路。这一部分的隐喻几乎过份明显了,没有演出的剧团是失落的,无从挽回的传统,当现代来临时,他们在海滩上卖掉了最后的戏服。而让小亚历山大坐在摩托车前面,乌拉坐在后面的奥索奥斯最后也没能成为他们的庇护者,他是他们一个同样迷惘的哥哥,而不是他们的父亲。这个角色让人想到费里尼的《大路》里的疯子,同样是一个天使,同样翅膀沉重,不能再飞回天堂。
小乌拉抱着奥瑞斯提哭泣的镜头让人心碎,她的爱情尚未开始,就已失落。她和弟弟走到了又一个小火车站,她的钱不够买到边境去的车票。小乌拉站在一个站台边的一个士兵前,对他说:“给我385元。”她平静得没有声息,但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乞丐了,她知道自己可以做一次交易,所以才能如此平静。士兵没法面对她,他领会了她的示意,又没法接受自己领会了她的示意,他是一个好人。他走到了两排火车之间,荒芜的轨道中生出了荒草。小乌拉跟了进来。他把钱扔在一边,逃兵一样逃开了这个小女孩。
一个人,一个小女孩,要经历这些身体与爱情的痛苦,要经历了破损与失落,要经历了剥夺与施予,恶意与善意,才终于成长了。她坚持到这一步,还要带着她天真的小弟弟,还是要去寻找爸爸。寻找一个开端与一个理由。这真是残酷。
边境的枪声之后。画面黑了很久。然后听见了小亚历山大在黑暗中的声音。光弥漫,洇散开来。雾中的山坡上有一棵树。——这是“雾中风景”,是我们真的可以找到的东西吗?为什么我们不在这个旅途中的某一刻停留?这是安哲罗普洛斯的决绝,还是他的局限?
作为一个初始与终结的哲学问题,它是无解的吧。安哲罗普洛斯提供的东西,是电影语言,是诗。他大概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奥索奥斯在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小条胶片,把结果告诉了姐弟:那里有雾,有树。哲学在艺术这里得到了休憩。他的电影语言,有一种诗的质地,镜头成为意象,在明晰之中坚定地走向疑问,将忆念与希翼和盘托出。
2 ) 一个比远方还远的地方。
快去睡!我们什么时候要走?快去睡!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个故事?又要再听一次吗?
一开始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后来光线才出现,那道光是从黑暗中某处产生,然后陆地开始从海里浮现,接着产生了河流还有湖泊。然后山岳也开始出现了,接着是花朵和树木。动物们也陆续被制造出来,鸟儿开始鸣叫。是妈妈,这则故事从来没有说完过。她总是在那时打断我们。
我们是想写信告诉你,我们决定出发去见你,我们从来都没见过你,所以我们都好想你,我们一直在谈论有关你的事,妈妈如果知道我们不见了,一定很生气,我们心里其实是很爱她的,所有请不要觉得我们不在乎她,但是她真的一点也不懂我们,我们不知道你长的怎么样,亚历山大跟我提过好几次,他常梦到你,我们真的好想你,有时候在我放学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自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我觉得是你的脚步声,当我回头一看,发现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心里真的觉得好孤单,我们不想给你带来负担,只是希望可以有机会了解你,之后我们就会乖乖离开了,如果你想要回信的话,就随着火车的声音告诉我吧,哒旦,,,哒旦,,,哒旦,,,哒旦,,,我就在这,在这儿等着你,哒旦……哒旦……
亲爱的爸爸,我们怎么可能等得了那么久?我们一路上就像是叶子一样,在空中飘来飘去,这个世界真是太奇怪了!一大堆公事包,冷死人的火车站,好多好多我们,听不懂的话跟手势,还有吓死人的晚上!不过我们真的很开心,继续王前方迈进,
亲爱的爸爸,我们真的距离好远啊!亚历山大说在他梦里,感觉上你好像很近……只要他伸出手,应该就能碰到你了,我们仍继续旅行着,飞驰而过的,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人……有时候我们觉得好累啊……累到不知道,哪边是东哪边是西,甚至快忘了爸爸的事,跟着就迷路了,亚历山大又长大一点,他现在比之前严肃多了,他可以自己解决要穿的衣服,说出一些,你绝对意想不到的话,这几天我一直病得很严重,感觉心力交瘁……现在已经有些慢慢转好了,但德国真的好远好远啊!
3 ) 人生要越过多少条边界?
这片子让人感到绝望,在观影过程中,我几度想要退缩。
12岁的姐姐和5岁的弟弟终于到达了边界,在此之前他们已历经漫长的旅途,他们渴望看到雾中的风景,但他们的躯体却不能伴随灵魂越过边界,因为那是一个绝望的终点······
安哲罗普洛斯充满了希腊人特有的哀伤。几千年灿烂文明的古国,却在历史浩劫中迅速被西方世界抛在身后,先是被罗马人和土耳其人欺辱,到了近代又被德国人欺辱,二战时整个希腊千疮百孔,直到如今它们的人均GDP依然远远落后于德国和意大利,成为欧盟中少数几个经济欠发达的国家之一。在冷酷的现实面前,希腊人原有的文化优越感逐渐消失殆尽,一些怀念往日美好时光的人感到迷惘,忧伤,绝望。安哲罗普洛斯的作品也或多或少的表现出了某种这样的倾向。
但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也许对人生的思索才是他们作品中必不可少的内容。
“远在德国的父亲”是片中两个小家伙寻觅的目标,但这个目标充满了隐喻意味。其实父亲存不存在并不重要,德国是否真是能带给他们幸福的地方也不重要(尽管它是80年代的希腊人最想移民的地方)。这两个名词的涵义非常宽泛:如果你喜欢,它们可以指代人生旅途中人类想要追寻的任何东西。但无论旅途如何艰险,最后的结果早已经注定:你只能在雾中到达那个想象的地方,人永远追寻不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这就是安哲罗普洛斯通过影像传达给我的绝望!
在我看来,这部片子的名字除了《雾中风景》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边界”,从小女孩和弟弟独自上了火车开始,两人就不断地一道道的边界,弟弟第一次为了食物在餐馆打工是越过了边界,小女孩被卡车司机强奸是越过了边界,小女孩爱上了即将服兵役的男青年也是穿越了边界,后来男青年载他们来到了海边,海岸线又是一条边界,一条陆地和海洋的边界。他们看到了一只直升飞机吊起来的大手,在我看来,那是从天穹外伸进来的命运之手,而它指向未来的食指早已经折断了,它渐行渐远并且逐渐消失在天空的边界——其实我们谁也不知道命运将会把我们带向何方!最后姐弟俩终于到了国境线,也就是整个希腊的边界,在这里,他们到达了绝望的终点。而这终点就是无法穿越的死亡。死亡才是我们每个人所能到达的真正终点。
人生就像是穿越一道道边界,小的时候,我们越过家的边界来到学校;上大学后,我们穿越城市的边界;某一天,我们又越过了祖国的边界去往陌生的国度。
在另一个层面上,为了成长,我们又在心智上越过一道道边界。我们不断地越过我们情感的边界:感到前所未有的狂喜,绝望和哀伤;同时我们又越过了心灵的边界:邂逅了一个个知心好友以及一生的挚爱。
我们不断地打破又重塑自己的形象,并且试图穿越自己思想的边界。数十年后,你再回头看看,你最终得到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了吗?你寻觅到了“雾中风景”了吗?你感到生命的荒诞和无奈了吗?
也许人生的真相就是如此吧!
4 ) 父亲,男孩儿,男人。
早就听说这部电影,一直拖到现在才看,可能直觉这就是一部不会让人开心的电影,结果不出所料,但还是必须承认它的伟大。
影片讲述了一个基本不是故事的故事,或者说,故事的存在根本就是为了营造氛围和感情以及诉说作者心中对于世界的观感而存在的。
一个少女和一个男孩儿,瞒着母亲离开家寻找未曾谋面的父亲,他们甚至也许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在德国。他们一次次搭上火车,一次次被赶下来,他们搭陌生人的便车,有时获得有限的关怀,有时遭到漠视的对待,有时付出残酷的代价,当他们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童真到达德国之后,迎接他们的是不知所终的雾中未来。
其实在影片开始没多久通过孩子们的舅舅就可以知道孩子们这次的寻父之旅是没有终点和没有结果的,但是他们固执地相信,父亲一定在德国,于是开始了他们寻找的旅程。
剧情的安排其实很绝妙,除了两个孩子之外,影片中出现的其他配角人物都是男人。先是列车检票员,后来被赶下车送到警察局碰到了警察,再后来他们找到了舅舅,舅舅的冷漠让他们继续上路,后来他们碰到了男青年,在他动荡的生活状态下给了孩子有限的关怀,可是他的无力还是让孩子们离开了,接着他们碰到了开卡车的中年男人,他给了姐姐永远无法挽回的伤害,因此当他们再次碰到男青年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了对男性世界的怀疑。
在海滩共舞的时候,她僵硬的身体暴露了内心的感觉,对于她的反应,他表现出宽容和了然。他生性的浪漫让她不由自主地关注他,依赖他,也许她少女的心因为她第一次萌动了,但他接下来给了女孩更大的打击。当她得知他是一个同性恋者的时候,她愤怒地走了,他追上来,叫嚣着肯定自己的“与众不同”,一遍一遍地说着“我不想和你这样分别”,他抱住她,他痛哭失声,然后默然地离开,他在后面两次挥手,相信她都没有看见。
然后在站台,他们没有足够的车票钱买票到边境,女孩注意到了站台上唯一的人,也是唯一的男人,他蹲在那儿,申请局促,她定定地走过去,定定地看着他,问:“能给我385元吗?”他站了起来,露出讪笑,然后掏着胸前的口袋,却掏出一根烟点上抽了起来,女孩儿依旧没动,后来他示意女孩到火车后面来,那时的女孩,也许做好准备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那385元,生活过早地剥夺了她的天真,但是男人犹疑之后飞快地掏出前来,逃似的走了,火车上,女孩在检票的时候第一次拿出票根,和弟弟相视而笑。
生活就是如此讽刺,当她对这个世界依然懵懂地相信的时候,这个世界给她狠狠地一击,当她做好准备迎接它的黑暗的时候,她却给了她暧昧的温暖。
她碰到的倒数第二个男人是岗楼里持枪的士兵,当姐弟俩在黑暗中上船的时候我捂住了耳朵,我已经预感到了枪声会响起,枪响了,只有一枪。
当迷雾中弟弟小小的轮廓出现的时候,我的心凉了,心想姐姐肯定中弹了,结果证明剧情还没有那么残忍,姐姐随后站了起来,于是在一片黑暗之后,有了光。
他们奔向了原野,看到了最后一个男人,那棵独自伫立在荒野上的树,它如此伟岸而孤独,它不仅是男性的象征,更是他们父亲的象征。于是他们飞奔过去,长久地拥抱着它,好像拥抱着自己的父亲。
说到男人不能不说的一个人就是弟弟,当然,他还如此弱小不能被称为男人,但是他总有一天会成长为男人。
在整个的影片他一直处于被排除在外的观望状态,姐姐走着他跟随,姐姐受伤他一无所知,他太小了,但他甚至已经过早地担当起了男人的职责,为了获得一个汉堡,他清理了饭馆所有的桌子,但他仍旧无力,他无法保护他最爱的人。
影片中大多数时候人物的感情都十分内敛,但是姐弟俩的两场哭戏却意味深长,值得对比一番。
弟弟的哭在影片开始没多久,汽车拖拽着一匹奄奄一息的马,旁边在举行一场婚礼,弟弟看见马垂死的样子低声地长久地啜泣,姐姐蹲在一旁,默不作声,身后婚礼亲友的庆祝形成鲜明的对比。弟弟的眼泪是因为他的不谙世事,他的本性善良,他没有经历过太多悲伤,所以他也就没有太大的承载悲伤的能力,于是看到了动物卑微的死亡,他哭了,或许他并非是因为同情,而仅仅是因为对死亡本能的恐惧。
而姐姐的哭泣是在影片行将结束的时候,她在弟弟无知的情况下经历了她这个年纪所不该经历的一切,当她在卡车后车厢里遭受凌辱的时候,肯定听到了弟弟清脆的喊声,可是她一声不吭,直到弟弟走远,她才拖着流血的身体,无声地爬出来。她所收到的戕害无可挽回,她要保留弟弟纯白无暇的灵魂。
于是她一直忍耐着,她只是牵着弟弟的小手,去向不知所踪的远方,然而也许被侮辱过早地开启了她性的萌动,也许她本能地希冀异性的保护,当她再次遇到摩托男子的时候,尽管表面波澜不惊,但还是在内心放任自己波涛汹涌,她禁不住他的邀请,僵硬着身体与他在海边共舞,但她意识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她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于是她挣脱了他的手,重又回到孤独的境地。
如果说卡车男子在身体上侮辱他的话,那么摩托男子则在精神上给了她绝望和无奈的感觉,他带她来到一个昏暗的空间,她在那些人之中走着,他们都是男人,然后她站住,眼神定定地看着前方,摩托男子和一个男子在亲昵地交谈,她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一起走出去,忍不住追了几步,又停住了。
路灯下,她决绝地拖着弟弟走着,弟弟小小的脚步踉跄着,甚至跟不上她,摩托男子追了上来,递给他包裹,她没接,男子一直重复着,我不想这样和你分开,她精神的防线终于崩溃,孤独,伤心,委屈的泪水倾泻而出,她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
她或许已是一个陷阱中的人,而他却不是那个给她救赎的人。
于是她擦干眼泪,默然地离开。
与弟弟的眼泪相比,姐姐的眼泪是成长的眼泪,是告别的眼泪,正像摩托男说的,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姐姐经历了这一切,她告别了自己的童年,她正在变成一个女人。
也许所有的人在人生中都要经历无数次的找寻,而找寻中遇到的磨难和痛苦在童年和少年时代或许清晰,当我们变成粗粝的成人,就会渐渐变得麻木,那是我们生存的本能。
开始的时候,姐姐问弟弟,害怕吗?弟弟说,不怕。
结尾的时候,姐姐问弟弟,害怕吗?弟弟说,不怕。
希望有人这么问我的时候,我也能对他说,不怕。
5 ) 从希腊到德国——安式的荒原“迷航记”
······
——可是等我们回来,晚了,从风信子的园里来,
你的臂膀抱满,你的头发湿漉,我说不出话,
眼睛看不见,我既不是活的,也不是死,我什么也不知道,
望着光亮的中心看时,是一片寂静。
荒凉而空虚是那大海。
······
——艾略特《荒原》
来自希腊这个神话国度的安哲罗普洛斯,在其著名“回家”三部曲的“Landscape In the Mist”《雾中风景》中制造出一种虚实不一,甚至是“海市蜃楼”般的安氏风格影像叙事。当荷马在两千多年前吟诵着奥德修斯从特洛伊沦陷后经历重重险阻寻找金羊毛并归家的传说时,我们在安哲罗普洛斯的叙事中看到了一对两姐弟同样在寻父的过程中不断地迷失,不断地踽踽独行······这段从希腊出发、向德国迈进的旅程不仅考验着角色人物的内心,同样可以看出导演对于二战后欧洲价值迷失后的一种“丧父”情结的拷问。家在何方?这个问题的延伸之处便是欧洲的个体心灵将如何找到一个理想的归宿。
近代的欧洲自十七、十八世纪开启的启蒙理性时代为了把中世纪这段将近千年的黑暗历史与经院哲学传统遗忘,回溯并寻找希腊古典的先哲的理性光辉与传统。古希腊作为欧洲人文思潮的发源地,其历史传统却在经历伯罗奔尼撒三十年战争、亚历山大希腊化时代、东罗马帝国与阿拉伯的土耳其帝国中撕裂开来。可以说,现今的希腊面貌与两千年前的城邦时代早已沟壑重重,这个断层既造成希腊对古典传统的间歇性失忆,也是在理性时代欧洲视为难以磨灭的痛。从荷马到柏拉图再到亚里士多德,希腊无疑象征着黑暗黑铁时代之前人类的理性巅峰。而文艺复兴以降,到了十七、十八世纪一直延续到二十世纪,整个欧洲的理性荣光在何方可以寻回?不是在动荡不安、狂暴失智的大革命的法国,也非燃起工业革命与自由主义的英国,而是近代的普鲁士、当代德意志。正是路德在德国燃起宗教革命,从而使得自由之光射入并一洗中世纪教会支配的阴霾。自此以后,十七、十八世纪的黑格尔、康德,到十九世纪的马克思、叔本华、尼采再到二十世纪的韦伯、海德格尔,此外在文艺方面的歌德、贝多芬和瓦格纳等。德国大师在这三百年集体涌现,群星璀璨,为欧洲注入深邃的思想及长久影响。如果回归到《风景》的影片里,两姐弟从希腊出发,前往德国寻找自己父亲的路程,是否可以视为从古典的理性荣光前往近代的思想高潮的“朝圣”历程吗?
讽刺的是,从近代德国的众多思想运动中却诞生出狂飙突进运动与浪漫主义——它的两个遗腹子便是民族国家与民粹主义。于是,为西方文明写下近代以来无数辉煌的的日耳曼民族,却产生出纳粹、法西斯这等极权主义的异端。如果我们把一战视为西方文明的内战,那么在二战中,现代文明的毒瘤则贻害着欧洲以外的世界。随着二战的结束,也标志着近代欧洲荣光的再次陨落——这片大陆似乎就成就艾略特笔下了荒诞而虚无的荒原,这便是两个主人公所踏足的欧洲大陆:镜头中冬日太阳总是如此的惨淡微弱,而且总是泛着如毕加索《格尔尼卡》中邪恶冷淡之光,直射人间(正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公路旁边,我们见证了年幼姐姐乌拉被货车司机的强奸过程);不仅村庄中人迹罕至,而且连公路上也鲜见人烟。导演在这种虚实的叙事中不仅要提醒我们黄金时代希腊所失去的荣光,也一再强调欧洲核心价值失去后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异化之感。影片中的雾霭竟像是卡夫卡“城堡”一般虚无飘渺,让两姐弟看不到前路,似乎也暗喻着身居其中的人们的心智上的封闭。
正如我们在《俄狄浦斯王》一开场便知道谁是弑父凶手,同样,影片《风景》一开始便清楚交代了这两个人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能性非常渺茫。安氏说过:“我的电影大多是关于放逐的电影,这种放逐不只是难民,也是内心层面的放逐。心失去了目标,对把自己也卷进去的世界感到陌生,自己也觉得自己变成了异邦人。” 与其说两姐弟的寻父旅程一开始就是漫无目的的(因为影片中开头就说明两姐弟的母亲连他们的父亲是谁也不清楚),倒不如说这是一段救赎与成长的旅程。奥德修斯在回归家乡的途中所遇的人与事其实正如玄奘取经一般,是对我们这两位可爱的小主人公的考验,这便是希腊古典文学中所常见的“命数”。当我们眼见姐姐被陌生货车司机强奸时,她并没喊叫,只是无言的坐在汽车后箱处,鲜血却从裙间流出来,令人触目惊心!而无助的弟弟,却在朝着反方向喊叫“卡拉”并寻找姐姐,周围弥漫着一片雾霭朦胧,以致看不清人面。在此处的场景,我们不仅读出了“荒诞”,也看出荒原中道德价值沦丧对于人的行为的“恶”的影响。
擅长运用默片一般效果的安氏在影片中的长镜头明显占据更大比例,不仅延缓节奏,也在于突出欧洲大陆的荒凉感。当警察局外飘起雪时,无论是局内正在工作的人员还是路人,都纷纷在街上驻足向上望去。当个个犹如雪中的雕塑一般,只有两姐弟从旁乘机从一堆凝立雕塑旁逃去。另一个场景,一群年迈的喜剧演员们在海边排练,每个都在来回徘徊、默念对白、自言自语,从而制造出一种相对独立于旁人的空间;但当得知自己的演出被取消后,他们又集体无言地朝海边走去,从镜头望去他们的背景形成的群像向海边伫立,最后竟然凝立着,形成了凝固的雕塑一般!这种群像的“雕塑感”与独特的默片长镜头早已成为安氏风格的重要组成。我们可以在“Eternity and A Day”中再次领略这一种虚实相合的镜头叙事。此外,在《风景》还有一个场景值得我们关注:当两姐弟和小伙子遥望大海时,忽然海面出现一个乳白的断腕手雕塑。当直升机将其吊起时,残存的巨大断腕在空中飘浮起来,俨然一种超现实的视觉效果。它是否预示着古代理性遗失散落的文明碎片重见天日,并想为主角人物在茫茫大海中指明前路?除了雕塑,大海同样是另外一个主要的元素,当镜头遥望大海时,除了可衬托人物的渺小外,也反映着人物因前路茫茫而从心底滋生的迷失、虚无。
回到我们的两个主角上,由于目标的过早缺失,在我们观者眼中,这两个孩子也逐渐迷失在这场注定落空的旅程当中,他们的终点站也成为一种象征主义般的符号,犹如堂吉诃德大战的“风车”。两个纯真孩子在这场近乎残酷的旅程中隐忍着超出他们年龄的经历,他们也随之失去了童贞与天真。他们自身也逐渐成为一种符号象征,文明也是要历经蛮荒与野性的脱稚历程,从两千年前的古典理性的流变,再到德国为首的价值的沦丧,欧洲的文明碎片正散落在这片荒原之上。即便是对两姐弟相诚以对并伸予援手的那位小伙子,他也不知自己前路应如何前行。因而,主角的“奥德赛”之旅一开始注定将找不到“归家之路”,注定他们将饱经磨难,而这两个纯真的灵魂注定也将孤独前行,相濡以沫,以防备游荡于荒原野鬼的侵扰。
这场旅程注定也将是一趟“救赎”之旅,如果说当货车司机对姐姐卡拉施行强奸那一刻起,意味着欧洲在二战后道德理性的集体沦丧,那么当小女孩在火车站向一名陌生士官伸手要钱时,那便是另一种考验。在这双重意义上面,考验者与被考验者的角色实际上已经产生了互换:在这场荒原“迷航记”中,两姐弟一直都是演绎着“被考验”角色,但是在这两个场景中,姐姐乌拉则考验着荒原上人们的心智!当士官挥手暗示着卡拉过去两列火车中时,我们都以为悲剧又将轮回上演,但是最终这位士兵经受住了考验,并获得一种救赎。为什么导演会选择一名身为军人的士官来扮演这个受考验对象?难道是由于军人的服役生涯令其更容易经受住诱惑,亦或是想把强权主义造成的二战形象得到一种道德上的“救赎”?这个我们都不得而知。正是这一次救赎行为,使得我们从影片折射的残酷童话中看到一丝希望——欧洲道德的荒原虽然贫瘠,却并非无法挽救的!也正是这一次契机,把两姐弟直接送到了目的地边境。
在模仿《奥德赛》的维吉尔的史诗《埃涅阿斯记》中,埃涅阿斯要进入地狱冥界,并渡过冥河才得以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由于没有入境许可,在1987年的东西德分裂背景之下,两姐弟要入境德国必须躲过边防的耳目偷渡过境,期间便包括在深夜渡河。在雾霭笼罩的黑漆漆的河上,两姐弟是向着未知的命运进发,此时,一束灯光照射过来,我们只听到一声枪响。待到第二天早晨,在浓雾之中,两姐弟终于来到了“彼岸”,登上了绿草如茵的“乐园”。饱经沧桑后,他们相视而立,姐姐乌拉问弟弟:“你害怕不?”弟弟回答道:“不害怕。”然后他们笑着冲上去抱着远景的一颗大树。在荒原之中,不管两人是死是活,他们都不会在荒原或地狱中游荡——因为荒原终将重获生机,其上不会再开出“恶之花”了,而是希望之树。
6 )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哭着出生,每一天都表明那是为什么。”
乔治.赫伯特的这句话是我从一篇关于约翰.多恩的文章中读到的。约翰.多恩和前者是同时代的人,他的一生几乎都在佐证上面那句话。 杰克.伦敦后来也重复过这句话,他的人生甚至和约翰.多恩有某些相似之处:一次“瘟疫”的死里逃生促成了约翰.多恩的《沉思录》,而坏血症则把杰克.伦敦“逼”成了职业作家。
1988年,希腊导演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再次用电影语言告诉我们“那是为什么”.......
五岁的亚历山大和他十二岁的姐姐乌拉,他们无意中从母亲那儿听到他们在德国有一个父亲,可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却几乎每晚出现在亚历山大的梦中。两个孩子都十分“想念”父亲,要知道,在所有的一切都无可避免的卷入动荡不安的八十年代末,一个没有男人、没有父亲的家庭要安稳地伫立在那个风雨飘摇的社会里,想必是非常艰难的。
可惜两个孩子并不知道,关于德国、关于父亲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辛酸的谎言。他们是私生子,并且连父亲是谁无从知晓。
乌拉每天晚上都带着弟弟去火车站看那列开完德国的290次火车,终于有一天,他们下了决心,第一次得以从火车窗内看着他们早已熟悉的站台.....
他们乘坐的不是“极地特快”,他们生活的国家是产出过《美狄亚》《俄狄浦斯王》这样撼世悲剧的希腊,他们是两个不懂咒语、没有“光轮2000”飞天扫帚的普通孩子,这注定是一趟充满失落、伤害、饥饿、迷茫、悔恨、眼泪的旅行。
第一次被检票员赶下车后,他们被带到了舅舅那儿,但是舅舅不愿意收留两个孩子(他们当然也没有放弃去德国的梦想),于是,他们来到警察局并在一次大概是“史无前例”的大雪中逃了出来,跑过雕像一样矗立的行人身边......
第二次,大雪过后的寒夜,他们遇到了一个从婚礼逃出来又被抓回去的新娘和一匹垂死的马,在那匹痛苦挣扎的马面前,亚历山大失声痛哭,我想,他大概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目睹死亡吧。他哭声伴随着背后庆祝婚礼的手风琴......
就在这一次寻找下一个站台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这部灰暗、湿冷的电影里唯一的阳光----善良的剧团演员奥瑞斯提斯。但这相遇的过程却令人心碎:
乌拉牵着弟弟远远地从公路的尽头出现,和两旁塞满整个镜头的大山比起来,两个孩子就像两粒可怜而微弱的小黑点。他们缓缓地走了过来,路边停着一辆可以说破旧的浅蓝色汽车。两个孩子显然是走累了,眼睛盯着汽车不放就像饥饿的孩子盯着面包那样,以至于奥瑞斯提斯从汽车另一边突然出现的时候吓得两个正在不自觉靠近汽车的孩子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奥瑞斯提斯发现了姐弟俩,关切地问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样的荒郊野地并提出要载他们去城里。两个孩子没有答话,这大概是他们初次远行,他们的周围的世界从未像如今这样陌生过。陌生即意味着恐惧,于是,乌拉低着头拽着眼睛仍然粘在汽车上的弟弟的走,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车后还有很多位置呢”奥瑞斯提斯又一次发出邀请。乌拉停下脚步,看着脚尖,她脑子里肯定不断地闪过能够帮助她做出决定的念头。她抬起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低头,看着眼神里充满着意图的弟弟。右转,缓缓地走向汽车,仍然低着头。“我不是食人族啦”奥瑞斯提斯试图看得出姐弟俩的疑虑。在这句打趣前,我的眼泪已经爬上了眼眶......
到这里,电影刚好进行了四分之一。遇到奥瑞斯提斯也不是苦难的结束,在用了上面这么长一段描写了电影不超过两分钟的镜头后,我已经不愿意再用文字去回忆姐弟俩后面的经历。这部电影在这儿让我落了泪,这也是这部电影里唯一的一次。之后的四分之三里我也有感动、震撼、愤怒、难过,但在度过最初的复杂阶段后,我已经开始接受落在两个孩子身上的苦难了。接受的意思不是麻木,更不是认同,而是,知道那无可避免。
我极不情愿把姐弟俩的这次悲剧性的旅行看成是每个人必经的成人礼,我甚至觉得自己开始的看法太过草率---没错,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告诉了我们“那是为什么”,但这还没完,希腊导演不是要给人生一个宿命般的定义。古希腊人是曾经是世界上最自信的民族,他们是半人半神的后代,他们的英雄比天神更伟岸,他们的后代理应给世界一个光明的未来。是的,那片土地上有最伟大的悲剧,但是古希腊的悲剧显然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如果说别处的悲剧是为了让人认识和适应悲剧,那么,只有古希腊的悲剧是为了让人避免和对抗悲剧!《美迪亚》为了警示人类节制欲望,《俄狄浦斯王》则是劝谕人类正视自己的命运,《奥瑞斯提亚》告诉了人们对与错、美与仇、爱与恨根本不是永恒的对立。瞧,这最著名的三大悲剧没有一个是纯负面的,没有一个不是像亚里士多德说的那样--“悲剧是用来净化我们的精神和灵魂的”。
那么,安哲罗普洛斯到底想说什么呢?据说这部电影是他用来送给自己七岁女儿的,所以他自己的话最能说明问题:“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重新创造这世界。就象这样,手轻轻一挥,雾就会消失。”
---------aima 8.6.2006
这是让我非常难过的电影
我被不断地震惊,震惊再震惊。非常多的长镜头,一点也不腻。动物的死亡和婚礼的喜悦在一个画面里定格,女孩被强奸后用处女的血画下的耻辱印记,没有食指的手的雕像在海上飘荡(没有方向,没有路可走),还有那声“砰!”。寻父路上一切品尽,最后,你们终于看到了雾中的树。
第一部安哲。在寻爱的驱动下,电影变成了缺爱与无爱的容器:奔跑的新娘,垂死挣扎的马,曲不得终的小提琴手,找不到舞台的戏班,无声滴血的卡车厢,连下凡般的上帝之手也沉沦而残缺、渐行渐远。剩下最后一丝缝隙,留给了短暂入室的光,凝固时间似的雪,骤停的哭泣拥抱,留在深渊前的钞票,和相信即存在的雾中风景。
客观地说影片很好,但对我个人来讲,节奏基调过于缓慢压抑,有点死气沉沉,整个观影过程如同被掩埋在几十吨混凝土下面,直叫人透不过气来。好在片中还有个小家伙比较惹人怜爱,也算是靠他盘活了整部电影,使我有了勇气和毅力把这片看完。
海滩那段,以及全片,如长卷画般将暴力的无数种形态——成人针对孩童的暴力、男性针对女性的暴力、历史针对当下的暴力、国家针对个人的暴力、社会针对艺术的暴力、现实针对信仰的暴力——全部摊开来展现,但又不是袒露,是在卡车货帘的背后,你知道暴力在那里、在发生,但它又不在眼前,因此更恐怖也更悲戚。这是诗性的力量。
看安哲罗普洛斯的雾中风景。就象是一场大雾弥漫开来。起先我在这迷雾中昏昏欲睡。几乎都已经睡了过去。后来又醒来了。女孩坐在卡车的边缘,血顺着腿一直流下来。她的神情静默,甚至并没有哭泣。那个男人跑走了,弟弟在大雾中呼喊着姐姐的名字,向另一个方向跑去。他如此静默地讲述了一场伤害。是的,真正地痛苦发不出声音。一直都是这样。那该是一种缓慢而压抑地折磨。
“不论如何,情感一旦公开鲜明的表达出来,它马上就有一些虚假的东西,成了做戏与卖弄。真诚的人从不公开表达自己的情感,真正的情感总是蒙了一层面纱。只有虚伪的人才用情感作秀,为了给大家看他们有多敏感。”
这是诗啊这是诗啊。面对现实和成长的阵痛,总有一个声音在追问,你害怕吗。你之所以回答不怕,因为相信黑暗中总会有光出现的。安哲罗普洛斯的镜头仿佛长得有一个世纪似的,把所有悲伤和温暖都蔓延得到处都是。
雾中风景,如诗美丽!我看过的最诗意的长镜头来自安哲罗普洛斯,但这份诗意的长镜头呈现给我们的却是成长的残酷。
由两个过度成熟的小孩演的一部闷骡子片儿,长镜头多的就如同在夜色中狂奔的野驴,文艺成萝卜了!!
有些故事能触摸到自己内心的反而不能真正喜欢它,也不能真正评论它。
一段残酷的成长/寻父/溯源旅程。1.绝美至悲的电影诗,创世纪,底片上无踪的雾中树。2.赏雪,垂死白马与婚乐队,小提琴手来自[塞瑟岛之旅]。3.要下雨了,我的羽毛会被淋湿的。4.与过气[流浪艺人]重逢,百感交集。5.海中的断指巨手,后在[尤利西斯]复原为肢解列宁像,迷茫无助。6.黄雨衣同[永恒一日]。(9.5/10)
你见过如此悲伤的童话吗?
C / 第二部安哲,作为中期作品还是比繁复匠气的《猎人》成熟一些。但是整体的观感依然不好。主要原因在于:①单个画面与单场戏内的画面意识似乎远盖过整部电影的流动性构建,整体更像是“用美的画面展现故事”的思维;②相比人物运动方式以及场景景别选取、美术设计、长镜调度等所形成的僵硬的美感,配乐显然是太过机灵且用法粗糙了,好多处沉默的情境构建差点成功就被轻易破坏;③奇观与符号的运用还是觉得不够灵,漂浮的诗意始终没落地。
“头一次是这样的,当你的心不断跳动时,你以为自己会因此心碎,不过就是这样罢了,第一次的经验都是如此。你的脚在抖,你想死吗?”
感觉内容稍微平淡了点,故事又显得刻意,没能支撑起这么漂亮的长镜头和诗意。
安氏的代表作 ,记住那个著名的360度摇镜头
啥呀这个是。慢。俩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弟弟什么都不懂就算了,姐姐都过青春期了,还连个护照都没有钱也不拿吃的也不带就陪弟弟去德国(他们又不会德语)找都不知道名字、身份、相貌的爸爸(而且都不确定他们爸爸是不是真的在德国),这不是犯二呢么?最后到了德国又怎样,未来只有比来路更艰辛。
人生的旅程,犹如观看雾中的风景,命运颠簸、前途渺茫。很多象征主义的镜头,静止不动的成人、婚礼、死去的马和孩子们的对比,不断出现的黄衣人,从水中浮出的手。成长过后呢?并不是清晰美好的梦想,而是迷雾之中不辨方向的前路,以及已经变形的成人世界。那只巨大的手,指引方向的食指已经丢失。
我们可以相互沉默,相互凝望。我看到黑夜、灯光、还有你。如果我哭喊,将会有谁听得到?因为生命本应就是没有终点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