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哥 》 / 《 Using 》
中国 / 社会 / 纪录片 / 周浩 / 2007
By 現實主義飛行員
(轻微剧透)
讲一个身兼吸毒,贩毒,入室偷盗,江湖调解人等多重标签者的故事,编导摄影制作 周浩。
之前有一个契机做了一个社会话题的报告,期间采访到一个往来两岸三十多年的台湾商人,期间他说了这样一段话 “ 我是两岸通航之后最早来往大陆的那批人了,大概90世代到千禧左右那几年,我在大陆搭火车,印象尤其深的是应该在成都站和广州站吧,下车出站经常能见到三三两两的人非常着急的往外跑,但跑出站也就跑到车站外的垃圾桶旁边就蹲下来。当时年轻单纯不了解,后来才发现,当时你们大陆火车慢,这些人一路长时间毒瘾犯了,出站跑出去就躲在垃圾旁打针,他妈的,男人女人,有的还背个孩子,在垃圾堆里直接就脱了裤子打针。 ” 这部作品的主角,正是那个时代,也正是那个省份。
毒贩分很多种,金三角的苏沃、港式的门徒、南美的Escobar等等,而《龙哥》给了我们一个毫无滤镜的广州天桥底下绿化带里蹲着的边吸毒边贩毒的男人形象。曝光在现实世界里阿龙与他同样吸毒的女朋友,远远没有《门徒》里化了妆的港星所演的还稍显体面的样子。但憔悴苟且的阿龙在他的江湖里,仍然算个体面人: 当谈起另一个毒贩时,阿龙说“那时候我们在社会上是平起平坐的” 当之前介绍认识的几个朋友起争端时,他带了把借来的砍刀出门调解;当看着朋友吸完毒的狼狈样子,骂骂咧咧的从钱包里掏出几块钱叮嘱朋友要吃饭。
不少的时间里,是周浩和阿龙、阿俊(阿龙女朋友)一起说话或者听阿龙说话的片段,大段的对话,某种程度上,我们其实是通过这些对话来窥探到阿龙阿俊的人前人后,甚至还有一些更为隐秘的人性时刻。
在世界范围内任何一个纪录片课堂上,编导(导演/制作人)与被拍摄对象的关系、互动、权重都是讨论的重头内容,在这部作品里,周浩和阿龙的互动处理地非常直接和粗暴——直接的对话和对被拍摄者的生活进行一定程度干预和影响。直白点,就是记录了阿龙一次次当面吸毒贩毒戒毒和向自己(编导)诉苦借钱等等的过程,而本作的英文名 《Using 》(利用)这个词是在周浩和阿龙“智斗”过程中经常出现的台词,也同样一针见血的形容了这对摄影机前后的朋友。
在看完《龙哥》的一段时间内,我会时常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个毒瘾难挡的瘾君子,庆幸自己生活波澜不惊,没有生计上的忧愁。但随着脑海里对这部纪录片的不断消化和反刍,我毫不吃惊地发现我和龙哥本身没有区别。我们都在不断抵抗肉身的某些欲望,但总是败下阵来,心里明知斗争无果,却嘴上还要做个斗争的姿态。在生活上,龙哥无家无业,卖毒品还是小打小闹,他总想来个大手笔,赚个大钱,急功近利。我又何尝不是,写东西本是恬淡之事,却总梦想一日字字如原子弹,炸死前人辐射后者。龙哥最终因为自欺欺人和时运不济锒铛入狱,而我身处于曾摒弃的上班族生活中,在所谓的蛋疼梦想和蛋疼现实中挣扎。龙哥的女友一开始就不是死心塌地追随龙哥,龙哥也心知肚明,两人名为情侣实为落难鸳鸯。在龙哥的身上,有太多中国人的命运轨迹。片中养着几条小金鱼儿的“小上海”(似乎是叫这个外号儿),让注射针扎在腿上,抚摸着麻木的鼻子忘记了一切苦难和艰难。那些睡在地下旅店的人们,黑了灯便可以旁若无人的苟且。几百块钱难倒了英雄汉,龙哥拖着个病体怀揣砍刀去和人谈事,回到家却整日卧床让女友开口向“唯一的朋友”周浩借钱。我相信龙哥和我,和每一个清醒的人一样,他必然知道自己走在一条随时会被流弹射中的黑巷中。我们都在这条巷子里行走,吸毒者和非吸毒者甚至是国家领导人、特异功能者、全球首富都在这条巷子里。当你觉得自己和龙哥等人是两种人时,你距离流弹便不远了。人生来便毫不光鲜,在任何华美的外表下,都他妈是一腔腔相同的腐败内质。
记得零几年的时候路过广州火车站的时候,一个插着注射器带着一个小女孩的女人问我手里没喝完的绿茶能不能给她,我把绿茶递过去,那小女孩拧开盖子立马大口大口喝起来,眼前的画面着实一下把我吓愣了几分钟,当时十多岁的我实在没办法去理解为什么广州生活着的还有这样一群人。
到现在在火车站附近还有很多流浪着的吸毒的人,如果你起的够早的话,在地铁口附近的通道就会看到他们前一天晚上遗留下来的垃圾,他们就像一群“鼠族”一样生存在这个城市的最底线,不得不说广州火车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这也许就是广州的包容所在
他们就和我们这一群来大城市寻梦的年轻人一样,远方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周浩这些年一直与阿龙和阿俊有着联系。阿龙和阿俊都留有他的号码,时不时会给他打电话。而周浩,也为了和他们保持联系,多年来一直未敢换号。并把阿俊和阿龙与他联系的情况时不时在其个人微博上披露。周浩也在早年间接受过南方人物周刊的访问,告知了一些龙哥的相关信息。
阿龙大约是1969年生人,周浩2004年与阿龙在广州火车站旁的烂尾楼相识,那栋楼里基本上都是吸毒贩毒者。与阿龙见面时,阿龙不仅身上有大约几十万的钱财,还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阿俊。在那栋楼里,阿龙俨然是老大一般,指挥众人,救济濒死者。
阿龙2006年10月被捕,被边防搜出身上有三包680克的毒品。被捕后被关押在云南省第二监狱。一审被判死刑,二审改判死缓。2011年刑期减到了19.5年。头发已经差不多都白了。时不时会问周浩讨要零用钱。2018年阿龙给周浩打来电话,告知他已经被调到广西监狱了。他的刑期也被减到了17年,预计2026年出狱。2022年1月1日阿龙打电话给周浩,说他出狱以后打算回家孝敬爹妈。
阿龙还有个妹妹,他离开家时,妹妹还只有17岁。再也没有见过。阿龙妹妹仍然会在节日给周浩发来问候的短信。阿龙妹妹的女儿都已经25岁了,阿龙妹妹也当了外婆了。但2020年周浩从阿龙口中得知,阿龙妹妹因为肾病去世了。
阿俊是甘肃人,早年间来到广州打工。最初在大排档里干活,一个月500。后来由于身患哮喘,承受不住繁重的体力活,于是改去夜总会上班。阿龙是阿俊的楼上邻居。有时候阿俊回来下班晚了,会吵到阿龙,阿龙便会下楼理论,一来二去,二人就此相识。尽管阿龙是个毒贩,阿俊却认为他本质不坏,只要对她好就好了。
二人分分合合,但终究没能分开。阿龙曾入狱三年,阿俊也等了他三年。阿俊还曾为阿龙打掉过一个孩子。
阿俊终究还是失望了。大年三十阿俊和阿龙吵了一下午的架。但晚上阿俊还是买来半只鸡和面条,二人勉强过了除夕。但转天大年初一时候,阿俊发现阿龙走了,而且把她的钱包也掏空了。
阿俊一无所有了。她选择嫁给了一个长途司机,在甘肃和广州之间跑长途。在跟随片中的那个人回到北方之后,后来又单身了。平静的生活在北方的小县城里面。现在又一个人在青岛生活。
阿俊在17年的一天夜里三点钟给周浩打来电话,说她半夜做了一个噩梦。她说:“一夜夜被噩梦清醒,除了扎针就是被无情抛弃的场景”。她好像并没有阿龙的联系方式了,但知道周浩依然与阿龙有联系,让周浩把那英的歌《默》转给阿龙。
巧的是,在阿俊打电话之后不久,阿龙也给周浩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他第一次看了《龙哥》,周浩于是把阿俊的话转告给了他。
《默》
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年少时候虔诚发过的誓
沉默地沉没在深海里
重温几次
结局还是 失去你
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不还手 不放手
笔下画不完的圆
心间填不满的缘
是你
为何爱判处众生孤寂
挣不脱 逃不过
眉头解不开的结
命中解不开的劫
是你
啊 失去你
啊 我失去你
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
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
年少时候虔诚发过的誓
沉默地沉没在深海里
周而复始
结局还是 失去你
我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不还手 不放手
笔下画不完的圆
心间填不满的缘
是你
为何爱判处众生孤寂
挣不脱 逃不过
眉头解不开的结
命中解不开的劫
是你
啊 失去你
啊 我失去你
周浩一直是我最喜欢的纪录片导演之一 而《龙哥》又是我最喜欢的周浩作品之一
《大同》《书记》都有固定的目标 《差馆》《急诊》拍的是固定空间里的众生像 唯有这部《龙哥》是时断时续的游离记录 导演亲自入镜参与 中间好几次与拍摄对象失去联系 耗时多年 完成得艰难珍贵 更难能可贵的是 本来是个猎奇的选题 却拍出了命运的苍凉感和底层人群命如蝼蚁的无力感 兼具高度与厚度
好的片子不应该是非黑即白的 而是需要拍出人与世界的复杂性 这个片子是很好的范本
片中的主人公龙哥 阿俊 小迷糊 这些人吸毒 偷盗 骗人 这些事和人本来都是最被人唾弃的 但看着片中这些人 你竟然会对他们产生深深的同情
他们确实做着很多不被法律和道德接受的事 但他们就是十足的恶人吗 如果不看片子光听故事 答案也许是肯定的 但看完片子以后 你可能就很难下一个果决的判断了
而我们对他们的同情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穷困潦倒 生存艰难 还有一种更深的对底层人命运无力感的同情 这是这个片子的厉害之处
片中有很多细节很打动人
小迷糊 一边注射着毒品 一边说着自己的故事 偷了几十双鞋 却卖不上价格 还被别人顺走了六双 被抓了以后吞了打火机和货 后来打火机拉了出来 货却没了 他很心疼
小迷糊自己都朝不保夕 却很认真的照顾着旅社里的那条金鱼 他说 这毕竟也是一条生命 也许他是和这条无人照顾的鱼同病相怜吧 他们的生命都是同样的卑微和脆弱
阿俊是阿龙的女朋友 片中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很沉默寡言 也比较害羞有自尊 一直都是阿龙想着法的说谎朝周浩借钱 阿俊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矜持和自尊 还能看出来她对阿龙行为的不满
片子的最后 阿俊开始三番五次的朝周浩借钱的时候 我一下悲从中来 第二个阿龙诞生了 底层命运 滚滚红尘的轮回
这又是这个片子很厉害的地方 拍出了人性的变化和更高的视角
最后想说一下纪录片制作者的悖论 一方面他们肯定希望拍出更多更猛的料 但另一方面往往这些更猛的料播出后又会给拍摄对象造成不好的影响 甚至伤害
他们是基于对你的信任才把自己赤裸裸的展现在镜头前的 而你如何对得起这份信任 职业追求和人性道德之间到底该如何取舍和平衡
看片子的过程中 我一直在疑惑 这些事情播出后对阿龙 阿俊 和小迷糊这些人该带来多大的影响 警察会不会找他们 这些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家乡的人看到了 家人和朋友会不会因为这个事抬不起头
虽然阿龙最后被判了无期徒刑 但阿龙的家里人呢 阿俊今后的生活呢
如果阿龙最后没有被判无期 跟拍了这么多年的素材也许永远不见天日
我想周浩在整个拍摄的过程中内心同样在挣扎吧
还是要深深的谢谢这些纪录片工作者 正是他们让我们看到了这些平时接触不到的人 让我们理解了这些人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让我们对这个世界多了一份理解和包容
说到底 谁不是命如蝼蚁 谁又是非黑即白的呢
看过影评才知道这部纪录片的英文名是“using”,仿佛在背后一针见血地指出拍摄者与被拍摄者的关系,即“利用”。龙哥利用导演来换取买毒品的钱,导演利用他们的对话、龙哥生活状态的呈现换取纪录片的真实震撼。其实在另一个层面上,"using"更多地指向在吸毒者的世界中,利用无处不在。为了得到毒品,他们可以编撰谎言,可以演戏,身边的任何亲人、朋友和爱人都可以利用,可以抛弃。这就是最赤裸裸的吸毒者的生活。
从他们平静麻木的讲述里,我就已经感觉到从心灵内部产生的震撼——犯罪于他们而言,已经司空见惯。正常人类的道德底线早已荡然无存,他们依赖毒品而活,没有生存的生机,没有正常的欲望。连某些时刻流露出的一丝温情与人性,都暧昧不清。也许是看透一切的坦诚,也许又是下一个圈套……真与假,是与非,善良与罪恶,他们模糊着这些概念的界限,却唯独忠诚信奉“毒品”这一至高无上的教条。而这部纪录片的独一无二之处就在于此吧。
美国作家海明威评价荷兰纪录片导演伊文思:“这个人是在用命拍电影。”周浩亦如此。他在聊天中说到,当爬过那堵墙时,我手上都是血。”我问他:“不怕感染艾滋病吗?”他回答:“怕,运气好而已。”
虽然没有太强的故事性,但本片展现的吸毒者落魄、逼仄、毫无尊严的生存状态,还是让人触目惊心。导演在片中坚拒龙哥偷来的赃物、拒绝帮阿俊介绍三陪小姐工作的行为,也让我看到一位记者对职业伦理底线的坚守。
吸毒的人嘴里沒一句实话,什么唯一的朋友 借钱的借口罢了。导演借他钱也只是为了能让龙哥继续配合拍摄。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友谊,互相利用的成分更大。
看了之后觉得龙哥其实一直在演,和导演之间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我给你一个完美的镜头”
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绝不回头的生活方式。
来片子故事的发生地点已经有11年,被抢过包和手机,听到一些熟悉的地名还是觉得恐怖,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城乡结合部的外貌还是那个样子,不知道底下藏着多少龙哥。中国人以家为单位,一旦离开家这个体系,个人就会容易走向崩溃。周浩很聪明,和龙哥互相配合尽力表演,最后出来的效果也很好。
看完觉得 阿龙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词语放映周浩作品展】粗糙生猛而真实。导演将镜头对准广州边缘吸毒者。把他们从社会新闻中的种种标签符号还原为活生生的人。龙哥吸毒、贩毒、盗窃。伤了女人的心,说话也真假难辨。男人能看到龙哥的江湖仗义,女人能看到阿俊的委曲求全,电影工作者能看到导演与拍摄对象的高度介入、互相利用的关系。纪录片外,已入狱十年失去自由的龙哥能单线联系导演,导演却不能联系龙哥
我觉得周浩一开始还是想真心帮助他们的,比如曾经建议送他们回大连,但后来发现无果,遂作罢。像龙哥这种真假不分的人我是真的hold不住,周浩可以。
能拍到素材就是4星。
周浩和徐童是华语纪录片里最适合做大侠的, 他们在社会的阴暗面里横冲直撞,粗粝的质感背后是细腻的豪情,他们的才华没办法用技术去考量,只能用性情去窥探。
如果这个片子仅仅到呈现吸毒者的复杂性,那我觉得也就比较一般,但这部片子最大的机关在于,我们甚至不知道龙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复杂的:他蹲厕所的时候到底打针没有?他的吐血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一切都隐藏在拍摄者与被观察者之间的暧昧性里,有些答案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了——哪怕龙哥还活着,时不常还要给你打个电话。这是永远无法全知的所谓真实的世界。
看得我心惊肉跳,贾樟柯让我看到了城乡结合部,周浩让我看到了底层边缘小人物真实的游离生活,这比什么第六代关注边缘人物的影片强硬多了,周浩真的是有想和这个中国这个社会体制谈谈的姿态。
看到阿龙假模假样用相机问周浩换钱,真是又气又恨,人要堕落了真的是连自己都害怕
编剧:老天爷
12.25@瑞象馆(雾霾重,略) “不管好人坏人,都要有个接班人。” “不当演员真的可惜了。”“爱过。”“给你一个完美的镜头。” 演技剥落、终结。人与人之间利用、使用。心酸,或者并不。驾驭勉强,仍列周浩TOP3。尾字看到沈灏,有点唏嘘。
纪录片导演和被拍摄者成为互相利用的两个人真的非常重要,更喜欢英文片名USING!!
性高潮可以使人感到极大的快感,但之后就会令人感到无尽的空虚,并尝试不断重复着曾经获得的极大快感,进而性上瘾。而毒品获得的快感是性高潮的几倍甚至10倍以上,可见毒品上瘾必然导致不归路。欲望才是人性的弱点啊。
有很多元素非常熟悉,“不喜欢的拍摄(采访)对象”,被记录者伸手要钱,真话假话夹杂,深度介入对方生活……跟我至今没做出来的一个题很像。周浩本人对这种情感介入不太在乎,散场后追问了他几句,他建议说如果不舒服,就直接跟采访对象说。折磨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要么忍耐,要么放弃。……可谁又真想放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