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十三郎》这出戏演了20多年,至今所到之处仍场场爆满,个中原因,主演谢君豪和编剧杜国威有着他们各自的理解 。 1993年,香港舞台剧界的金牌编剧杜国威根据电影粤剧传奇编剧江誉镠的生平经历创作了话剧《南海十三 郎》。 当时,谢君豪被选去和另外两位演员竞争“十三郎”这个角色,“我们三个演出来的十三郎感觉都不一样,一个是比较公子哥的,一个比较潦倒的,我是比较狂放的、傲骨的,导演就选中了我。” 《南海十三郎》正式上演后不久,香港新光戏院大剧场主席李居明表示,“十三郎”这个角色只能由谢君豪演出,根本无人能取代。在此后的二十几年中,谢君豪在多次复排中一直在演绎这个角色,如今的《南海十三郎》也成为了众人心中“代表了香港舞台剧最高演出水准”的绝对经典。 1997年,电影《南海十三郎》入围台湾电影金马奖,在电影中继续扮演“十三郎”的谢君豪击败了张国荣,获得了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当时几乎不会讲普通话的谢君豪,只能让普通话也不灵光的吴君如帮忙翻译发言:“我很荣幸作为舞台剧演员能够拿到分量这么重的电影奖项。” 2016年4月15日,话剧《南海十三郎》将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上演,再次谈及这个自己演了二十多年的角色,谢君豪说:“如果当时不是我演,那么现在人们心中的南海十三郎就会是别的样子。” 一 “千万别想成为天才” 从1993年至今,演了二十几年“南海十三郎”的谢君豪被认为是这个角色无法取代的演绎。 这是一个“天妒英才”的悲剧。“南海十三郎”原名江誉镠,广东南海县人。 因在家中排行十三,因而取艺名“南海十三郎”。江誉镠的父亲江孔殷是晚清进士,也是曾经富甲一方的广州美食家,人称“江太史”,“太史蛇羹”就是江家家宴中最有名的菜式。同时,他也是粤剧名家薛觉先的徒弟,电影皇后梅绮的叔叔。 25岁时,十三郎已是红遍粤港的金牌编剧——《心声泪影》《燕归人未归》《梨香院》《李香君》等都是他的作品。薛觉先主演十三郎写的戏,每次打广告,“南海十三郎编剧”都在上面,而薛觉先的名字在下面。戏一开演,就会成为城中热事。 至于十三郎的才情,在戏剧舞台上是这样呈现的——每当兴之所至,他会同时口授三个剧本让人分别记录,每个剧本都一气呵成。 “才情是很多人都有,傲骨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演了23年“南海十三郎”的谢君豪正是凭借这种对于“傲骨”的理解才拿到了这个角色,“他的傲骨是岭南文化中知识分子的一种特别风骨,是广东人独有的意气——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也是因为这种“傲骨”,“南海十三郎”尽管前半生被捧为戏剧天才,后半生却被这种性格所累,成了世人眼中的疯子。 戏中的十三郎因为看不惯劳军演出中的软色情表演,动手打了同行;写电影剧本又因为被导演乱改而翻了脸;即便走投无路也不愿意接受伯乐薛觉先曾经的竞争者的编剧邀约;他是戏痴更是情痴,感情受挫后就始终孑然一身……落魄江湖,形容枯槁,从名编剧变成疯子、乞丐,直至最后冻死在寒夜的街头。 “千万别想成为天才。天才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早死;二是疯了,悲剧收场,因为天才是不会跟世俗妥协的。”这句台词也成了《南海十三郎》这出戏流传最广的一句点题之语。 二 “疯”的真相 在谢君豪看来,“南海十三郎”最执着的事,不是他的财产,不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叛逆, 而是他的傲慢与傲气。 戏外的现实生活中,关于“南海十三郎”是真疯还是装疯的争论一直都未停息。侄女江献珠在回忆十三叔的时候曾经写道:“说他疯吗?他记得每个子侄的名字,不会弄错我们的父母。说他正常吗?他的话里玄机,谁也参他不透。” 1975年,江誉镠本人曾受邀在某报纸上写自传。他用一首七言诗概括了自己的一生:“归来百载厌嚣尘,一路归程赎一身。只手耕耘天欲雪,壮怀如我更何人。”说到戏剧,他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戏剧化的人生!戏剧是了解人生再把人生启示出一条正确的途径,现在戏剧界并不能把中国的前途启示出来,真是一个最大的遗憾!所以,战后我就不编剧了。” 因此,如果真像他自己说得那样,那么所谓的“疯”或许也只是一种逃避。 “其实所有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选择用一种态度去面对这个世界,年轻的时候他非常恃才傲物,到潦倒的时候他选择用疯癫的态度面对,都是他的选择。”谢君豪如此解读十三郎的疯癫。 一出戏演了超过二十年,每一个阶段重演,谢君豪都会将自己的人生体悟置于角色之中。20多年前,谢君豪对南海十三郎的遭遇充满了不平之气。“替他抱不平,也是为自己不平,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的一种人生态度,恃才傲物,对想要追求的东西执着,死都不放手。”而 20年后,再演十三郎,谢君豪用的最多的词不再是“遭遇”,而是“修行”。他将角色的前后反差演成了两世为人的感觉,“他在用疯癫的外在面对这个世界的过程中,尝试慢慢地把以前执着的东西一件一件放下。而他最执着的事,不是他的财产,不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叛逆,是他自己傲慢和傲气。” 三 为什么那么多人爱十三郎? 杜国威 在舞台上,谢君豪就是恃才傲物的南海十三郎,而现实中作为演员的他却是平和而低调的创作者。从1989年香港演艺学院科班毕业进入香港话剧团算起,他出道已经整整27年了,在隐私无所遁形的香港演艺圈,他一直都是安静的“影帝”,零绯闻,从不炒作,被媒体称为“绯闻绝缘体”和“人肉避雷针”。 虽然有金马奖影帝的称号傍身,多年来在影视剧领域也算是高产,但在香港,谢君豪的成绩还是多出自舞台演出。这些年来,谢君豪出演过2000多场话剧、60多部舞台剧,也是香港话剧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演员。 他说,舞台对他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上世纪80年代,北京人艺的《茶馆》在香港演出时,还是半工半读做剧院领位员的谢君豪就被于是之、蓝天野、英若诚等人的演技迷倒。后来自己登上舞台,他多次描述过这种感受:“舞台就像我一人站在悬崖边上,前面是无尽的空间,我用最大的力气喊出去,听见声音回来,我享受这个回音。” 对于这么多年来,《南海十三郎》这出戏为什么还可以打破粤语演出的障碍,受到各地观众的热捧,谢君豪和编剧杜国威给出了不同的答案。2014年,复排这部戏时,谢君豪曾有过疑问,是不是只有中老年观众才爱这出戏。结果那次演出却意外收到了年轻人的追捧,交流中,谢君豪发现年轻人也许就是喜欢有个性一点的人物,他们爱看有才华的人坚持自己独立价值观的故事。 而杜国威则有些悲观,在他看来,今时今日很多人还是很迷恋南海十三郎,大概是由于人们都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心中很多牢骚,而南海十三郎放荡不羁、愤世嫉俗,随时都可以将老板臭骂一通,人们就会投入到南海十三郎这个角色中,认为自己如果是他就好了。 “我努力去想象他该是个怎样的人,但他从不入梦!我十分喜爱南海十三郎,但我知南海十三郎一定不喜欢我,我是个惯性妥协,惯性接受现实的人,我也不能似疯非疯地去活上三十多年,但每念及他,仍是热泪盈眶,因为,一个编剧去写另一个编剧坎坷的一生,实在需要无比抑制去抽离自己!”杜国威说。 看天下344期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第21届法罗岛电影节无人知晓场刊圆桌的第一天,我是本场主持人,今天我们讨论的电影是一部经典港片《南海十三郎》,在深入之前,请各位嘉宾先基于自己的场刊打分聊聊打这个分数的原因,简单说说自己对这个电影的感想吧 !
场刊嘉宾@我们敏熙
我给了3星,命运的不断下坠让人唏嘘感叹,这是角色的性格所致,但我们喜欢的也是他这样的性格。
场刊嘉宾@西北化为乌有
《南海十三郎》我是4星,深远的人文关怀和情感的厚度足以掩盖电影语言的平庸,看流星陨落,天才受难,折射的是时代的苍凉浮沉,又于悲观落寞之境闪烁希望微光。
场刊嘉宾@冷雨醉清秋
我给了4星,富有传奇色彩且令人痛心的故事,谢君豪演技精湛,剧本很好,师徒重逢对唱段落不禁让人泪流满面。
场刊嘉宾@大钊
《南海十三郎》我给了2星,我很喜欢他套了三层在讲同一件事,但是整体风格还是传统的香港喜剧,认真不起来。
那就进入我们今天第一个讨论话题,《南海十三郎》在电影诞生之前,其实有更早的一个舞台剧版本,而且后来在香港几乎形成了二三十年来持久不衰的影响力,比起来反而电影的存在感在后来有些受到冷落,大家觉得这个电影本身是否也具有一些戏剧特征,它在电影的媒介转换上做得如何?
场刊嘉宾@我们敏熙
这点我也想说,我是看完电影之后才发现有舞台剧的,但是我在看电影时并没太发觉这一点。而像好莱坞那些舞台剧改编电影,角色表演和电影手法的特征通常很明显。
场刊嘉宾@西北化为乌有
看电影之前不知道舞台剧原作,得到这个信息以后回想起来确实有很多戏剧的风格,比如特别有张力的单场戏对话,十三郎落魄后在餐馆与徒弟重逢这种戏,利用一个屏风分割空间,最后又打破,就非常有舞台剧的感觉。
不过相对来说我认为电影本身的技法确实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主要还是胜在剧本和表演的出色。
那像谢君豪的表演你们会觉得有比较舞台范吗?
场刊嘉宾@我们敏熙
没有,唯一比较有舞台感的是师徒第一次见面两人斗歌那里,台词量特别大,又是两人针锋相对,这个比较有舞台剧感。
场刊嘉宾@西北化为乌有
谢君豪的表演,我认为在一定程度上,化妆和造型设计给他加分很多,虽然也是很优秀的表演,但在这届无人知晓竞争比较激烈的对手当中,他不会是我的影帝最佳。
场刊嘉宾@大钊
我认为它电影化还是比较成功的,没有感受到太多戏剧痕迹,主要是这个嵌层故事实在很妙,说书人给市井人民讲述南海十三郎,类比导演用电影载体给十三郎做传,电影里的现实生活中梦回十三郎,电影外的现实里仍有行色匆匆一股傲气的十三郎,他们一面潦倒一面坚持,情绪上是一种全局式的呈现,就是不会特别深入到某个情绪、某个瞬间,而是一种很均衡的状态。
那第二个问题还是关于人物的,全片几乎大部分时间展现的都是男主角“戏痴”的一面,但有非常少量的几处“情痴”笔墨浮现其中,你觉得他的爱情戏在这部电影当中的点缀是否有意义?或者你觉得作用比较鸡肋、败笔也可以谈一下。
场刊嘉宾@我们敏熙
“情痴”导致了这个角色最终的毁灭,这样想的话似乎下的笔墨少了些,比如和那个女孩离开的那段经历,比较草草带过。
场刊嘉宾@西北化为乌有
爱情戏还是比较弱的我感觉,更多是为后面十三郎彻底疯掉做一个推手,但是在前半段确实是显得不太完整,而且那种喜剧化的表现手法也有点奇怪,后半段却有些急转直下,确实存在前后割裂的问题。
场刊嘉宾@大钊
你现在专门提到这一点的话,我会感觉到它整个时间跨度很大,爱情戏的部分也是特别有戏剧节点的感觉,整个呈现方式也确实有点戏剧化,大概跟我们前面提到的舞台剧改编可能有点关系。
场刊嘉宾@西北化为乌有
我想要补充一个点就是对于结尾,说书人又看见十三郎,可以理解为超现实,也可以解读成就是长相相似的路人,但是我觉得这一笔就是全片我最喜欢的部分。因为在整体悲观绝望的氛围里突然出现一抹亮色。好像就是编剧在对观众说,你依然要相信,相信再坏的时代都会有这样的人出现,那种风骨和精神永远不会消失。
那就正好进入第三个问题,回到电影本身的主题上,“天才之死”其实是世界电影中一个常见的母题,你认为本片在这个主题的呈现上,或者说人物个性的设计上有哪些亮点?可以对比你以前看过的一些同类题材的电影来谈。
场刊嘉宾@我们敏熙
法罗岛之前入围主竞赛的《莫扎特传》,也是聚焦“天才之死“,对比后能够发现,“天才之死”往往是因为自身性格的弱点,而这些天才又会被塑造成有些天真。
场刊嘉宾@西北化为乌有
十三郎这个形象,我认为他的特殊之处在于,除了常见的“天才”形象的固有特点,比如傲气,不愿沉沦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特质就是他承载了深远的家国情怀,也是因为故事背景设置在一个乱世。
场刊嘉宾@大钊
“天才之死”的话,我没有觉得这个片处理这一点有印象很深的亮点,更多是通过一种纯粹的人道爱国精神把自己命运给推向死亡,这个悲剧更多是来自于性格,从呈现效果看还没看出有时代悲剧的成分。
因为看到大家有提到了时代背景,所以也想带出最后一个问题,这部电影诞生于97年,而97年前后其实有非常多不同类型的港片都在输出当时的港人情绪,你认为本片体现出了怎样的“香港精神”?可以是香港自身的,也可以是对于内地的。
场刊嘉宾@西北化为乌有
我觉得“香港精神”这个方面,其实没有特别亮眼的表达,更多还是对“中国”的情怀,就是和内地的连接,香港在片中除了作为整个叙述的主要发生地和输出“家国精神”的一个载体之外并没有太多特质,在这方面相比无人知晓单元的另一部港片是比较缺乏的。
场刊嘉宾@我们敏熙
感觉这部没什么太大的“香港精神”体现,倒是同单元的《一个字头的诞生》表达得更加赤裸。
#FIFF21#DAY1的场刊评分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我在杨典的书里读到过一些极具启发性的话,比如,“文学是生活的反相”,比如,“我们是顺着在生活,倒着去写作”。假如对这些话真心赞同,那么,《南海十三郎》这样的电影就好像被排除在外了,因为,显而易见的,我们在其中体会到一种血淋淋的真实,我们会觉得,这是生活的真相,而不是什么“反相”。
除此以外,杨典还说过,“不事文学才是真文学”,显然,十三郎并非“不事文学”之人,但他又非常接近我所理解的“真文学”,那么是不是说,文学应该有两种评价体系,一种针对卡夫卡式的,以一个巨大的比喻来描绘个体的主观世界,另一种则是呈现绝对的真实,绝对的真实与巨大的比喻,就好像一个圆的起点和终点,在极端处汇合?
我想不是这样的。极端的真实(纳博科夫盛赞托尔斯泰可以还原一节十九世纪的车厢)与巨大的比喻同样只是表象,它们包裹着文学的核心,即镜中的世界——“生活的反相”,无关乎细节是创作还是还原。
而《十三郎》这部电影,正可以在这方面给我们一些启发。
我没有评价电影的能力,只能将它看作是由影像和表演完成的叙事。
电影的开头,潦倒的说书人在讲述南海十三郎的故事。香港电影特有的市井气息中,有一种活泼泼的生命力,而电影也正是从这种极具当代感的活泼泼的生活场景中迅速地切回到过去,两个场景几乎并行出现:潦倒脏污、咒骂殖民时代和外国人的疯子,与传统的才子佳人场景中的贵公子,他们是同一个人。
观众在这一刻即被吸引,因为他知道,他即将看到一整段失败的人生,并且这下坠的人生正好与时代的巨大变迁同一节奏,不管如何讲述,都将让人唏嘘不已。——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段历史,我们也都知道失败。是的,我们熟悉失败,熟悉得仿佛我们曾在人生的某个阶段系统地学习过它,就像我们学习抗战与建国。
但《十三郎》的好,它的精彩与逸出常轨之处却在于,十三郎人生的失败与他所处的时代之间的共振是以一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发生的。我们不是因为了解那段历史才理解十三郎的悲剧,而是相反,我们借由理解十三郎的悲剧而走出一段历史,我们恍然大悟,所谓世事沧桑或时代变迁不过是大梦一场,我们走过自己的人生,如同走过一个秋日,“内心生长的一切不断剥落”,顷刻之间,便“今夕成往昔”。
十三郎正式的失败,是在劳军演出的时候,但假如就此认为十三郎败于世风日下,则未免肤浅,毕竟他抽鸦片和娶了十三个太太的父亲不见得是高尚的。
仔细回忆我们会发现,十三郎总在喊一些口号,年幼时,他要打倒封建迷信,但一见到家中的粤剧名伶,知道要唱戏,便立刻把打倒封建迷信抛诸脑后,一心想听戏;参加舞会时,嘴里说着国仇家恨当前,鄙夷奢靡的舞会,但一见到莉莉小姐,就立刻忘记国仇,甚至做出买下所有奖券的十足纨绔的举动。国家命运没有让他放弃学业,但莉莉小姐却可以让他立刻跑到上海——这就是十三郎的痴,对国事的浮于表面的关心反倒是他的迂阔。
十三郎的创作只能生发于他的一段痴,不能生发于他的迂。电影此处的叙述独具匠心,十足巧妙:十三郎在上海两年的经历绝口不提,直至薛五哥开始唱《寒江钓雪》,上海的往事才历历在目,也在观众面前上演。人生最初的失败往往是情欲的受挫,电影刻意地把十三郎对莉莉的追求表现得有些猥琐,因为它必须在一段唱词中,在粤剧名伶曲折的唱腔里,才能成为美好的,否则,就只是不堪的往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是我们也就发现,劳军演出以及随后的十三郎的创作中,只有他高尚的迂阔,却绝无他任情而动,任性而为的痴绝,他的戏也因此不再动人。失去了那种动人,他的戏不过是一个逝去时代的旧诗文,新的时代的哪怕最庸俗的创作也能够打败它。不能认为这是粤剧的失败,否则就无法解释后来的唐涤生的成功,不是人们不看戏,是他写不出来人们要看的戏。电影以一种夸张的方式表现新时代的剧作与十三郎的剧作之间的不同,我们会发现,十三郎的确在与最庸俗的东西抗争,但他自己的东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被时代抛弃了,也被自己的才华抛弃了。他并非不知道这一点,因此,所谓的不与时代妥协,只是不再创作的借口,他的愤懑与痛苦其实指向自身,坏脾气只是一种掩护,将自己与那个抛弃他的时代隔绝开。同时也在疯癫中与故友隔绝,像唐吉可德般英勇地与并不存在的敌人抗争,滑稽又高尚。
其实,十三郎的失败并不始于劳军演出,他实际是败于唐涤生。唐涤生是他的学生,他的挚友,他的知己,同时也是他的竞争者。他最初即是败于唐涤生那一段“文章有价”的议论,这段话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怀疑自己所写的东西只是囿于当前的时代,称不上超越,也做不到超越;他怀疑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天才,只是运气好,迎合了大众的品味。正是这种怀疑让他开始执着于宏大叙事,执着于教化观众而不是打动观众。(这也是他身上旧时代文人的烙印)
但再次见到莉莉的情动,让他终于超脱了那种致力于教化的创作,回归到“吟咏心碎”的痴绝的创作心境。所以,电影直至此处才完成了关于失败的叙事,从唐涤生的出现到莉莉的再现,是十三郎人生的转折,无论在怎样的历史背景下,这一转折都将上演,甚至,在任何一个人的一生中,都必将经历如此这般的失败。
不过,天才(十三郎当然是天才)是难以忍受这种失败的。早慧的天才多早夭,晚成的天才则大抵孤苦,因为人生的失败中自有一种令人悲痛欲绝的悖论,它或是消耗尽,或是激发出一个人全部的创作的激情。
对照兰波的谜一般的人生(他穷其青年时代寻找绝对的诗的语言,了悟此事难有进展后,以不到20岁的年纪,远走非洲,死在荒漠),不难发现,十三郎的落魄中隐含着同样的逻辑:无法再写诗,就成为诗。
电影最动人处就此开始,不再“事文学”的十三郎成为了文学本身。
所谓的“文学是生活的反相”,在《南海十三郎》这种呈现血淋淋的真实的电影中也得到最真切的体现。他越是孤独凄凉,观众就越是沉醉其中,真实世界中会惹人不快的脏污与疯癫,在叙事中变得诗意且动人。
并且,作者几近露骨地在提示着观众,不要同情他!这不是要你同情,十三郎不要廉价的同情!他要你面对一个脏污的乞丐,感到顶礼膜拜,感到自愧不如,他要你认同这种痴绝直至疯癫的人生。
他要你知道,在十三郎的内心深处,他的看似空洞的后半生,就如同那幅《雪山白凤凰》,在一无所有的空无中,被诗意的想象激发时,会展现出全部的,具有毁灭性质的美本身。
燕归何处觅残塘
心声泪影女儿香
红绡夜盗寒江雪
痴人正是十三郎
心声泪影女儿香 雁归何处觅残塘 红绡夜渡寒江雪 痴人正是十三郎 我一直问自己,十三郎是否会愿意用自己的天分去换取平淡安稳的一生 我也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所有的天才都不可以融入世俗 那他们内心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繁花似锦亦或冷酷仙境? 我们此等凡人,也只能象那个长大后的小乞丐一样,痴痴地跟在和十三郎酷似的青年背后,企图汲取天才身后的一点光和热。 据资料显示,南海十三郎这个人要么是几个人的合体传奇,要么是编剧杜国威托“角”言志的产物。 可是我却宁愿相信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即便没有,在十三郎身上发生的关于天才的悲剧其实和太多曾经在人生历史星空中闪烁的明星故事一样,闻者伤心。 这样的悲剧归结不了于文化,于社会,更多的只是人本身的弱点扩大了。 正如影片中的十三郎,恃才旷物只是外表的骄傲,骨子里却是对粤剧一生的热爱与真诚,真诚到不可以来半点虚假,于是不会敷衍了事,不会曲意奉承,不会迎合媚俗,于是“脱节”于社会,阳春白雪终不堪世事尘埃。 这是一种不被理解的痛苦,但也许当事人并不自觉。因此,十三郎即使流落街头,蓬头垢面,也不想洗去一身脏,他说只要心是干净就行了。 臭皮囊又何须介意。 只是再怎么无所畏惧,再如何不拘小节,人总还是有自己一生在最在意的人和事。 所以当形如乞丐的他再见心头最爱,当心头最爱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他选择了死。 所以当他见到当年和自己合作的薛老五,听到自己的那些唱段,他选择了逃跑。 所以当他被一生的知己找到,决定重新来过,却亲眼见到知音病发而亡,他选择了隐世。 直到听到家仆口中关于父亲的死讯,他终于又被打回原形,因为世上已再无可恋可想之人。 至情至性,至诚至真,但如此一人,却凄凉地死在冬夜的街头,只有巡视的警察为他穿了上鞋,盖住了脸。 看《南海十三郎》,第一次是被人物的命运勾住了心绪,这一次除了电影,尚有那些凄迷哀婉的粤剧唱段,当真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戏文中的好文章又一次让我见到。 只可惜,斯人已逝,好东西怎么也留不住了。
2003年,我在秦巴山间的一个小县城读高三,繁重的课业将时间挤占得密不透风,不过每个礼拜天下午,我们寄宿的男生都会聚集在校门口一个食堂看VCD影碟,这几乎是我们唯一的娱乐时光。
我们县虽贫穷偏远,但极重视教育,经常出市高考状元,甚至出了一名国际数学竞赛冠军上了语文教材。一代代的学生像《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在艰苦的环境中,争取一份骄人的成绩。
因此在校门口食堂看碟片,虽是难得的生活调剂,但时间一到点,我们立马自觉奔回教室,转换到紧张备考状态,谁都不敢耽搁,生怕稍有放松,名次就落后。
不过有一次,一部港片播完后,我没再紧随大军跑回教室,而是第一次面对未来忧虑重重。
那部电影叫《南海十三郎》,上映于1997年,曾获得台湾金马奖和香港金像奖多个奖项。主人公江誉镠1914年出生于广东一个名门,年少时才华横溢,精通英、法、德几种外语,尤其极具编剧天赋,年纪轻轻就凭借一部《寒江钓雪》粤剧剧本名扬天下,得名“南海十三郎”。
但这位翩翩公子却恃才傲物,放浪不羁笑骂权贵,与世俗格格不入,导致一步步遭人排挤,最后变得疯疯癫癫到处流浪。他的才华也像随身破烂一样,被扔弃在穷街陋巷,74岁时,他冻死在香港街头。
年少的我,一直幻想自己也天赋异禀。那部电影看到前一半,我就认为自己和十三郎是同一类人:我们都身怀绝技,我可以像他那样出口成章惊艳一众俗人,可以稍动手脚,就捧红一位电影明星,可以桀骜不驯敲打有钱人……只不过我还差以时日。他那风流的家世我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羡慕,却更增添了我对主人公的崇拜。
或许角色代入太深,当十三郎后来命运急转直下时,我既有一丝风雨飘摇的悲戚,又体会到一种大师落难民间的浪漫,及至主人公冻死街头,我才忍不住涕泗泫然,仿佛自己像一颗巨星陨落了。
回学校的路上,我擦干泪痕,望着天空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才华也像十三郎那样昭示天下,名扬万里。
2.
经过暗无天日的苦读,我终于考上如意的大学,象牙塔里洋溢着勃发的青春,世界正迅速在我眼前扩展,我觉得自己有太多的梦想,未来有太多的可能。
除过专业学习,我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文化审美,规定自己每周看一部世界经典电影,美国好莱坞大片,欧洲的小众文艺电影,日本风格独特的电影大师……我逐一看下去,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精神层次不断登上新的台阶。
相形之下,香港电影在格调上就排不到我的观影日程,尤其像《南海十三郎》这种中国传统元素过多的电影,主人公成天围着粤剧转,穿长跑马褂,讲忠义气节,这些都不够时尚,不够另类,太老派了。
到大四毕业,我将影史上叫得上名的大部分影片都看过了,自认为即便面对电影专家,我也能探讨一二,但这对我在大都市找工作起不了任何帮助,简历上我甚至特别注明自己的电影赏析水平,但投出去石沉大海,其间女朋友也分手回了老家。
回到出租屋,面对生活挫败的我一边抽烟,一边用电脑里存的旧电影打发日子,我跳过那些很有“格调”的外国电影,因为费脑子,我怠于浪费脑细胞去思考什么深层内涵。这时候,看港片就不仅快意,还很怀旧,像给一个咽干舌燥的人解渴。
《南海十三郎》画面再次展开时,我看到十三郎在十里洋场间潇洒倜傥,看他年纪轻轻就被老一辈戏曲名家折服,看他编排的戏剧演出一场火爆一场,看他被各种达官贵人捧为座上宾。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因为我突然发现,我还一事无成没经历过任何繁华,就身陷窘境。而十三郎无论下场如何凄惨,他至少享受过众星捧月的高光时刻,即便最后流落街头成了乞丐,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照顾他的面子,通知大酒楼给予吃住方便。这样的人生是何等的有价值?我蜗居在小出租屋又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失落的情绪在弥漫,我看十三郎衣衫褴褛在街头被汽车撞倒,认出从车上下来的是昔日追求的女神后,他万念俱灰地说:为什么你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最潦倒的时候,你才出现。
我将头深深埋在电脑前,无声地长久呜咽着。
3.
电影开头,就以街头评书的形式讲述十三郎,这更突显了他传奇的一生。正如那位艺人拍板转场的台词: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转眼十年人事过。我现在也大学毕业十余年了,已经结婚,有自己的公司,但惨淡经营,整天为一家人的生计疲于奔命。
早就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凡人的事实。现在的我没事爱回忆,想起当年总认为自己和十三郎一样有惊世的才华,幻想自己某一天成为大师却流浪街头,只觉得好笑。
老婆每天下班回家也喜欢捧着pad看电影,还拉着我必须跟她一起看,说是夫妻之间必须要有共同的爱好。
她看得大多是喜剧和爱情片,她的泪点都在男男女女的爱恨情仇中,我却觉得那纯粹是编剧在胡扯。有时候我看着看着就一头沉下去睡着了,被老婆训斥敷衍她,我只好打起精神跟上剧情。
等她看到一半睡着后,我却没了睡意,关上灯,脑子里都是愁明天怎么跑订单,越想越睡不着,就不去想了,拿起Pad翻找电影看。
我现在极少去看新出的电影,很多节奏我都跟不上,喜欢找老片子重看,觉得自己越来越落伍于时代。印象里,只有《南海十三郎》是唯一让我落过眼泪的电影,这十来年我已经没有流过泪了,有时候一个人想哭,却哭不出来。于是悄悄戴上耳机,打开这部电影重看。
毕竟是电影,看了一小半,我就觉得在眼下现实生活中,很难碰到如此戏剧化的人生。但又觉得,惟其如此,电影里夸张和落差才是对生活的真正提炼。我不禁赞叹起编剧,他才是一个看尽生活悲凉的人,难怪那位街头艺人最后说:这只是一个潦倒编剧在讲另一个潦倒编剧的故事。
因此电影很多细节,三十多岁的我有了重新的解读,甚至是新的发现。
比如很多影评者认为,十三郎被世俗所不容,是他才华太过出众,又不肯向一切妥协导致。这就有点神化主人公了,其实细看电影,发现即便他身为天才,在时代转变中也有些地方不合时宜。情节上有好几处草蛇灰线的伏笔,像抗战过后戏剧业重振,民众需要娱乐化的戏剧,十三郎仍顽固地坚守写抗战报国题材;再比如他警告徒弟唐涤生不要迎合观众,他自己写的剧本很肤浅,不过是供当年文化水平不高的观众消遣罢了,而时代在进步,徒弟只有写出更具深度的作品才能成功。
但曾经年少的我是不愿承认心中偶像会跟不上时代步伐,直到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后,才知道一切都会变。这个时候我似乎稍微明白,十三郎为什么会变疯:他脑袋里的矛盾太多了。
人生如戏,天才也得面对世俗世界的生死别离。多年后,浑身肮脏发臭的十三郎在饭店和已成名家的徒弟唐涤生重逢,本是人生大喜,转眼之间,唐涤生却突然病故。之后十三郎又在寺庙休养,意外从求字者口中得知父亲离开人世……这些悲剧的底稿在老天爷手上,是我们无法更改的情节,我们能接受的,就是不断的落幕。
夜已很深了,老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摸了摸我是否盖着被子,怕我冻着。我赶紧关掉pad,等她有了轻微的鼾声后,我伸手在脸上摸了摸,奇怪,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道泪痕。
百老汇影城香港影展大银幕观影,画质修复帧帧赏心悦目,原版粤语声声触动心潮,多年来一直不看渣画质是对的,好久没有泪牛满面的感觉了,一直在想,曹雪芹的故事如果拍成电影该是什么样子,应该就是《南海十三郎》这种样子,但基本没人拍得出吧!香港电影、电影人97回归前最后的体面谢幕,悲凉与荣光,焦愁与桀骜,都给了十三郎,此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香港电影了!
在看此片之前我心中的港片最爱是男人四十,但是看过这个片儿之后,我想不会有任何一部香港电影在心中能够有更重的分量了。好编剧,好演员,好题材。真的难以想象谢君豪演的时候不过三十出头,居然能把这个人物的一身才气、傲骨、滑稽痴顽、嬉笑怒骂、沧桑低回演的那么自然。真是爱煞。
后半段我几乎以泪洗面,特别是十三与唐涤生重逢那段清唱,我正在切葱花,在厨房里禁不住持刀大哭:我再见恩师,心中百般痛,仿似宝剑泥絮尘半封,昔日壮志与才气全告终,江中雪,泪影两朦胧。辜负伯牙琴,(你莫个难自控)知音再复寻,(俗世才未众)。天下码字的人都该一哭。
神作,我以前还说美国有《阿甘正传》,韩国有《国际市场》,中国怎么没有呢?原来,中国的阿甘鞋子被偷了。
已下 传记性质,却有了个说书人作引子讨巧。人物强烈的个性极大增加了故事的可看性。时代背景联系不是特紧密,相比《梅》《霸》的宏大,但反而让人感觉舒服。粤戏的文化贯穿始终,非常有趣也开眼。谢君豪是个能人,编剧也很强大。几次盈眶,又再笑出来。全港编剧共勉的口号激动人心。看得给力盛赞佳片
痴人正是十三郎啊,可惜里面的女演员都丑,不过“宝莲灯禽兽版”又笑死我。看到后期又哭,又差点抖,最后的结曲爽过旋律死金
1997年的金像奖,哥哥的《色情男女》输给谢君豪的《南海十三郎》,一直为哥哥难受,今天看完,才心服口服啊,少一颗星,只是因为配音。
话说要不是后来知道那么多人因为这部片子爱上了谢君豪,我还以为自己有病。
码字很多,难以概括,以至于久不能平静…索性删掉浅薄的文字。和霸王别姬相比,抛开对张国荣的喜欢。这部电影完全在其之上。
好一个与全港编剧共勉
“不管怎么样,总之他是个天才。不过,千万别以为自己是天才,因为真正的天才只有两个结局,一是早死,就像唐涤生那样;二是疯了,悲剧收场。因为天才是永远不会跟世俗妥协的。”多好的港片。
我再见恩师,心中百般痛,彷似宝剑泥絮尘半封,昔日壮志与才气全告终,江中雪,泪影两朦胧,辜负伯牙琴,你莫个难自控。知音再复寻,泪盈两朦胧。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杜国威的当年一定也很苦
谢生最好的片~~~所谓曲高和寡,悲哀的不是曲高的孤傲疏狂,而是和寡的短漏浅薄.
心声泪影女儿香,燕归何处觅残塘。红绡夜盗寒江雪,痴人正是十三郎。
秋意浓,落雨飘,最是观影好时光。十三郎,艳香江,争传唱佳句佳章。世难料,天弄人,墨笔难敌刀与枪。本是文人又傲骨,岂肯屈膝世俗眼光。师徒重逢,不免泪两行。主仆再遇,心中徒悲怆。潦倒客死黯神伤,人间难留白凤凰。雨未停,拍打窗,心中感慨涌一腔。观此佳作,影迷共勉,人生遇挫又何妨?
一个潦倒编剧在讲另一个潦倒编剧的故事 哈哈哈哈哈哈
十三与唐涤生那一段也算荡气回肠,此生既已不枉,又有何憾......看阿唐满面正气欲讨个文章有价,预料“黄金蚊纸、世界大事全部都系过眼云烟”,亦大可一笑置之——只管沉浸于曲词的绮丽多致就好了....
看哭了好多次,那个说书人应该是当年一起睡一晚的小乞丐。最后一些乞丐的镜头让人好生生怜。天才的两种下场,早死晚疯。天才不会跟世俗妥协。倒也佩服他父亲,十二个女人一个个用情过来,每个都有情。仆人也有情,难怪到死都拿着一张白凤凰。一个编剧讲另一个编剧,共勉
谢君豪是个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