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现代社会的隐喻 ——《红色沙漠》
现代社会与人的关系
安东尼奥尼的影片开头回荡着一个女人轻灵的歌声,歌声停止之后——嘎然而止,嘈杂、刺耳、巨大的工业噪声开始侵占你的耳膜。画面中此时,在一片灰暗的颜色背景中(也许是工业废气的弥漫),连绵着巨大的工厂,连绵——看不到尽头。你感到焦躁,感到难以忍受,像一只被猫逼到墙角的老鼠,想要自有却又动弹不得:安东尼奥尼通过声音和画面,将观众置身于电影中,让我们切身地感受到,工业社会对人的压迫。其后,又通过两组饶有意味的镜头进一步表现了这种现代社会与人的关系:一个是女主角的儿子走在肮脏的路上,背景中是巨大的烟囱——人与现代社会相比是渺小的微不足道;另一个是两个人考察工厂,巨大的气体不断喷薄而出,把一切包围覆盖——现代社会不断地快速膨胀,最终将吞噬一切,包括人本身。
现代社会人与人的关系
因车祸造成精神失常的女主角,得不到丈夫的足够关怀。在她住院期间,在伦敦工作的丈夫没有回来照顾她,理由是他打电话问医生,医生答复没必要回来。从这件事起码可以反映出两个情况:一、现代社会所崇尚的理性具有局限性,女主角在车后,身体上确实没有很严重的物理伤害,但是精神和感情上却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这是理性难以准确预计和判断的;二、理性取代了情感,人的关系只剩下理性关系。这又回到“理性与情感的关系”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上来了,我们知道一个人只有实现理性与情感的平衡才能说是个健康的人,但是现代社会却只强调工具理性,把人塑造成只有理性没有情感的人,结果是现代社会中人与人存在严重的情感隔阂,他们能够交流,却只有冷漠;被异化成“工具”的人盲目地沉浸在对理性的崇拜中,而对情感还有些许追求的人,却只能生活在孤独里。所以影片中女主角的精神失常,应该是现代社会与冷漠的人际共同作用的结果。这就不难理解,女主角为何逾越道德的界限与男主角偷情,因为男主角是个有感情的人。此外,对于女主角精神失常的设置,还表明安东尼奥尼对于现代社会的强烈质问:正常的人究竟是谁?尽管女主角精神失常,但是她对人充满了关怀,医学上讲她也许不是正常人,但是比起那些情感冷漠的人来说她又是千真万确的人:精神正常的人不像人,精神失常的反而更像人,这种荒谬的对立反映了现代社会的荒谬性,引发观众深深的思考。
风景画、海边、船、红色沙漠和莫名瘟疫
这是一组绝妙的隐喻。
影片中到处都是工业文明的产物,却很少能看动物和植物。只有在一些人住的房间里,才看得见会有花草和动物的图画或是墙纸——被囚禁的自然,更为可悲的是,它有可能成为人类的回忆。
影片中唯一一组明亮鲜艳的镜头出现在,女主角在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碧海蓝天阳光沙滩大海美丽地呈现在观众的面前。故事内容是,一个女孩生活自由自在海边,有一天,几艘帆船开到了海边,小女孩的生活从此改变,她开始理解人们奇怪的行为。很明显,船象征现代文明,而小女孩及象征女主角自身,又象征着全人类。安东尼奥尼通过隐喻告诉观众女主角精神的变化是现代文明的结果,同时全人里的生活状态和生存的自然环境的破坏也是现代文明的结果——“帆船”暗示着大航海时代,现代性向全世界扩张。
当在码头的小屋里往窗外看时,女主角忽然发现停在码头边的大船陷入了一片红色沙漠里。这当然是女主角因精神失常而产生的幻觉,但是无疑,现代社会就像那艘大船一样,陷在工业文明和人的异化对立的困境中。
女主角听到船上传来人的叫声,又听到有人说船上有瘟疫,女主角恐惧的不能自已。影片中并没有告诉我们,船上流行的是什么瘟疫,不过,我想它叫“冷漠”,因为船象征着现代社会,那么船员就象征着人类。
颜色与心理
安东尼奥尼似乎在影片中开了主管使用颜色的先河。当他要表现现代人复杂矛盾且多层次的心理时,他面对一个采用何种表现手段的问题——是讲述还是象征?他选择了象征,用颜色象征。不知道他是否受到康定斯基的颜色理论影响,他对色彩的运用非常精当,比如当女主角心情复杂时,画面呈现模糊不清的杂色;当她赶到孤单时,房间的墙上涂蓝、绿、青等冷色调;但她和男主角偷情时,旅馆的房间又变成暧昧温暖的粉红色。这些都精确地表达了这样一个信息:这些是精神失常人眼中的世界,是被压迫的人眼中的世界。
影片最后,女主角带着儿子,悄然离开……
2 ) 她想得到安慰,他只想要肉体。
谈到红色沙漠,就不能不拿颜色说事儿,这个估计让人说烂了,在没看别人评论的情况下,我自己也说说,因为自己的记性不好,就权当备忘了。
颜色可以大显身手的地方又两个,第一个是环境和背景,第二个就是人物的装数和衣着。
在大范围的着色上,突出灰暗阴冷的色调,比如灰白斑驳的小巷两边的楼房和烟雾迷蒙的工厂,而鲜艳色块则多局限于建筑物的内部,即便在外景中出现,面积也不大,只起到点缀的作用。
内景主要有两类,第一是厂房,第二是民宅。厂房内的管道被涂抹成各种鲜艳的颜色,如红黄蓝,墙上还被随意涂抹上黄黑相间的图案。女主角的家里的钢管扶手被涂成蓝色,男主角的宾馆房间里的床架被涂成鲜红色,横亘在他和女主角之间,好像一道警戒线。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最有代表性的两个室内场景。
第一个是小木屋内的红色小房间,一群人无目的地在里面横躺竖卧,妻子眼看着丈夫和别的女人调情却不置一词,视而不见,每一个人似乎又慵懒又压抑着欲望。最后木屋被众人拆掉投入火中,不能不说也是一种隐喻。
第二个是男主角的宾馆房间,他房间可以说是调色板,可以变换各种颜色,女主角刚开始来找他的时候是白色的,中间女主角哭诉自己的痛苦的时候房间变成了蓝色,当两人做爱后的第二天早上女主角从床上醒来,房间居然变成了粉红色。
在服装上值得一说。
女主角的绿大衣只出现两次,开头和结尾。绿色在片中象征着希望,如厂房前那几片绿草地,在片中是如此弱势和稀有,如果说开头的绿色代表女主人公还心存希望的话,那么结尾的绿色则代表女主人公和生活的和解,重新获得了生活的平静。
中间女主人公的服装多为黑白灰的无彩色,和周围冷漠灰暗的环境融为一体,映照出他的绝望。女主人公的丈夫的着装则是以棕色的夹克衫为主,棕色是老旧和保守的象征,他的生活从未脱离正轨,对于女主人公的精神世界他也从未花费心思去探寻,他活在所谓正常人的世界里。当女主角试图向她寻求安慰的时候,她只需要他爱的拥抱,而他给她的只有性的索取。
片中男主角是看起来唯一有希望改善女主角生活境遇的一个元素,但是从他的服装上我们看出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是那个给他希望的人。他的服装款式中规中距,大衣里面西装革履,好像随时可以进出办公楼,颜色以藏蓝,灰色,黑色为主,透出了他的冷漠和理智。他的无彩色着装可以让他丝毫不起眼地融汇再周围无望的环境之中,他对现实的生活不满,所以他四处游走,但到头来他发现自己和六年前没有区别,生活又回到了原点,他遇到女主角,不能不说是贪恋他的美貌,但可能也认知到女主人公与生活地无法妥协,从他眼中同情和好奇的目光可以看出来,但他根本无力也无心救她,在这一点上,她和他的丈夫没有什么不同。他只想占有她。
最后女主角重新穿着她的绿大衣,牵着曾经伤害过她的儿子,走在浓烟滚滚的机器怪兽中间,她的眼里只有平静,她和生活妥协了。
鸟儿知道烟囱里的黄烟是有毒的,所以就不往那儿飞了。
人如果知道无望的追求是痛苦的,就不会让自己再想了。
3 ) 一些自我想法与阅读经验。
安东尼奥尼作为新现实主义的导演,他所创造的情境是纯视觉(听觉)的,与传统现实主义情境中的动作而延伸出的知觉效应不同,他的情境更多的是带着观众走入影片中,角色某种程度上成为了观众,在影片中女孩无意识地走动,寻觅,她所遇见的环境更多的是超出经验范围的存在,她无法对遇见的环境作出相应的判断和行动,她更像是在记录而不是作出反应,她受制于某个视角,被追踪,记录。
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总是擅长从日常生活沉闷的时间线上作出奇妙的发掘。在本片中,我们看到,空荡的场景,环境似乎在吞噬人物的动作,成为一种抽象的共生体。同时,我们发现,场景的衔接是如此支离破碎,要么是脱节的,要么是超验的,因此,视听情境不再来自于动作的延伸,而是形成一种符号:视觉符号和听觉符号。他们有时是角色经历的日常情境,有时是主观画面,如一些空镜头,梦境,幻觉等。但我们同时感受到,安东尼奥尼影像中的一种不安的疏离与客观。影片中女主对情欲的寻觅,她面对情欲始终是僵硬的,无措的,甚至是抗拒的,就像是某种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德勒兹引入了批判客观主义这个概念。安东尼奥尼的美学视角与客观批判总是息息相关:情爱如此病态,在这样一个荒败腐朽的现代化工业化社会中,情爱竟是如此痛苦,那么爱情是什么?我们如何拥有爱情?
安东尼奥尼永远是“证实了某个事件而不是去解释它”,他的客观画面无个性地跟随一种命运,一种结局的固定展开,可以接受时间线上的断裂与随意空间的快速插入。如影片中的这样两个镜头
一个随意空间的子分类:脱节空间,在这里没有经验性的空间衔接,角色置身画外,化为虚无
随意空间的另一个子分类:空镜空间,通过角色的主观视角,指涉一个角色永久性缺席的空间
从一个脱节空间渐渐过渡到一个空镜空间,角色承受着与其说是他人缺席所带来的痛苦,不如说是自己缺席所带来的极端虚无感,情欲缺席的宿命感。从此,这个空间便指涉一种承受自我缺席与世界缺席的人的茫然目光,“一种视觉戏剧代替了传统戏剧。”
安东尼奥尼认为,如果我们的情欲本身出了问题,那是因为情欲本身就是病态的。它被纳入一个时间的纯形式中,而他同时认为,时间本身就是一种病症,因此,时间符号和阅读符号密不可分,它们迫使我们去阅读一个个症候。也就是说,不仅是视觉和听觉,还有过去与现在,影片中随处可见的色彩,都构成这样一种症候,都是可以被破译的,但只能在类似于阅读的行动中才能被破译。如影片中场景里面随意变化的三原色,一种超验的,关乎符号学的“症候”。我们对色彩互相侵蚀,互相变化的读解,更接近于阅读而不是纯粹的感知。
红色与蓝色的混合,最终导向了情欲对角色的彻底侵蚀,同时也导向了最终情欲永久缺席的宿命。而我们获得这样认知的来源是经验性的,阅读性的,而并不是纯粹的感官反射。
4 ) 安东尼奥尼的绿洲
现代性与导演意志
1.造型艺术(名词解释):占有一定空间、构成有美感的形象、使人通过视觉来欣赏的艺术,包括绘画、雕塑、建筑等。
2.去戏剧性,摒弃传统叙事规则,拒绝共情的主观沉浸体验,在“现代爱情三部曲”开篇《奇遇》中,安东尼奥尼以造型艺术为电影引入了全新的语言,即空间-影像,三部曲的形式外衣是利用建筑、环境互相转化成空间,在其中的加入人物构成情境来完成叙事推进与意图表达。
到了《红色沙漠》,整体依旧是极其有迹可循三部曲方法论,但是在环境与建筑上人工地涂抹了颜色,等于间接刻画了客观状态(如工厂、废墟、轮船和码头等等),不在同于之前的只沉迷于主观世界,可谓是安东尼奥尼的阶段转折,在《红色沙漠》中,极端的生活环境描写与主角不明所以的行为带来了叙事的原始张力,却与行为的真实逻辑形成不小的矛盾,也既与形式成矛盾,执着于刻画所有因素对于莫尼卡·维蒂饰演的女主角的施加,但并没有回馈相对的反应,使形式超越了表达,也超越了互补的微妙平衡,这妨碍了《红色沙漠》成为安东尼奥尼最好的作品。
3.在情节中无时无刻施加的神经质般“为什么”的疑问中,凝聚着叙事的焦点,特别的是,安东尼奥尼添加了不同于三部曲的只答不问,文本设计了由维蒂的丈夫,以离间的口吻角度抛出的一个极小的切口:
一场差点发生的车祸!
由此不难当想象当每天安全舒适的现代代步汽车差点成为毁灭生命的工具而产生的后怕心情,这是一个真实可供理解的逻辑起因,由这个小小支点,其实可以一窥安东尼奥尼作品的现代性。
4.彼时意大利早已完成二战后的重建,新现实主义时期残垣断壁,瓦砾堆叠的破败环境已经不复存在,这是社会的客观条件,也是安东尼奥尼要面对的“美好现状”。新现实主义的现代性无疑是具有启蒙性质的主体性真实追求,例如《偷自行车的人》中毫不承担叙事意义的桥段,《龙头之死》中散点叙事的索引源头,《德意志零年》中街头默不作声的踟蹰。其中的关键不在于引用抽调了多少现实事件,而在于赋予了每一个角色主观能动性,打破了传统三一律的规范化规律,通过不同人物对动机的不同释放,利用不围绕戏剧叙事的更多真实逻辑,让事件、行为和情感的组合突破固定结构而成平行发展,从而贴近我们对现实生活的抽象感知,来更接近真实世界。就像生活中的人们,行为动机各有不同,是不可能形成一个环状的封闭结构的。同时,作为新现实主义在美学上的重要特征,捕捉和创造战争这种全人类级别伤痕的情绪情感细节,落实到人物心理,让观众产生深刻的共情体验,悲怆环境的主体经验投射是其现代性的最重要追求。
紧随而来重建复兴的繁荣,可以隐约感觉到安东尼奥尼的追问一直是在现代物质文明对人、情感和关系的异化,这里引出了另一个问题,为巴赞所称作的心理现实主义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真正现实呢?
5.这个问题回归到电影,场面调度上,安东尼奥尼赋予演员们大量自由活动频繁成型各种压抑性构图、长焦距镜头所造成的空间扁平和周围物象的虚化,加剧了无助孤独的感觉、诡异好似外太空的配乐强化异质未知且未知的画外空间,无不是在使主角与环境的关系构成了深邃的 纯视听情境(时间-影像),来达到心理外化的目的。在这之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长镜头,在德勒兹《运动-影像》中所称:“创造性(剪辑)与整体性(真实)之间的伪矛盾中,剪辑的作用是把知觉带到事物之中,把知觉置于物质之中,以便让空间的任何一点去知觉它所影响或影响它的所有点,让这些活动和反应尽可能去扩散,这是客观性的定义”。安东尼奥尼并本身不痴迷于长镜头,但他的长镜头很不一样,例如安东尼奥尼不寻常地沿着管道挥动摄像机,在长镜中构建镜头内部蒙太奇来完成剪辑作用。长镜头运动过程中因为其镜头取景与摄像机合为一体,在内部被赋予统一的抽象时间,在外部,预留观看者位置的是摄像机潜在的视角,而观众在观看的时候会自动生成为这位观察者,从而完成客观性的呈现。
空间-影像在这里更进一步,因为如果说真正要刻画战后现代工业世界独特是应该像新现实主义一样去寻找破败现实的共通点,而现代物质文明,则应该去找寻工业社会对每个人或者准确地说对每个导演产生独特感觉的特殊点,这是心理现实主义本位视角的真实立场。也不难发现,理论在这回到了新现实主义的现代性的特征,所有心理现实主义的表现合起来可以构成新现实主义特征,复杂又真实的辩证关系中,电影中真实的逻辑是它是否贴近符合我们的感知感受,理性或非理性的。处在可知论范围内的永远都是对自身感悟的表达,和以结论为出发点的隐性叙述,所以最好的新现实主义只表达复杂性而不给出结论,心理现实主义只给与感受,同样不给与解释,从这个层面来说,安东尼奥尼最起码对自己的理性与感知完全认同,也非常诚实。
与内容相得益彰的是结构,叙事到后半段段落时插叙了一段荒岛自叙故事的蒙太奇,其表意相当明显,莫尼卡·维蒂希望可以直接武断地回归自然,避开几乎已经不存在爱意的丈夫和无力照看的孩子所代表的现代工业社会,但故事结束时她也不得不返回真实世界。这段插叙在结构上其实构成了对于先前表意的解构,即后现代性,其后继续的剧情里,安排了主角希望逃离却不得的情节,以一个彻底反讽来升华被导演唤起情状(Affect),却得不到落实的普遍现实。安东尼奥尼亲手创造现代人类渴望逃离却不能逃离的事实,所以几乎在大程度上可以说,心里现实主义是真正现实。
回顾由尚且还在新现实主义范畴内的《某种爱的记录》到《呐喊》等,转到不满足于只再现客观现实样貌,而着重于走出战争和废墟中的人,如何陷入更深沉的迷茫的《奇遇》、《夜》、《蚀》、《红色沙漠》,再到后来《放大》、《扎布里斯基角》、《过客》人自身探索与意识形态升维,最后到《一个和女人身份的证明》和《云上的日子》自我的反省,安东尼奥尼这位左派电影大师,凭借其美学与现代性的洪钟大吕之姿,影响一代又一代的后世导演,且始终以经验主体与超验主体双重特性镜头的存粹电影化思考来探索--现代物质文明究竟是让人类离柏拉图洞穴的出口更近还是更远了一步。
5 ) 小男孩无意识层面的描摹
影片中有一场看似不太重要的戏——小男孩早上醒来后两只腿失去了知觉,这让他的母亲(也是本片女主角)和保姆着实忙乱了一番。女主角开始以为这是儿子的把戏,只不过是不想上学的借口罢了,后来才发现他的腿的确出了问题,连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这让她彻底不知所措,痛心不已。
在我看来,这场戏可以算是影片中最重要的一场,理解了它就可以理解这部难懂的电影,我的分析要用到一点荣格的理论,不难,都是最基本的东西。
荣格认为家里孩子生病的原因不一定是器质性的(即某个器官出了问题),也可能是精神性的,主要由无意识主导。有时候通过观察孩子的家庭环境,就能得知生病的原因。比如父母关系冷漠、父亲或母亲的极权式教育、过于焦虑的父母等等,孩子的无意识可以在日常生活中不断收集这类信息,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通过身体的不适表现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治疗孩子没有用处,治疗有心理问题的父母才是关键。
具体到影片中,孩子的问题是腿失去知觉,不能站立,结合荣格的理论,我们来看看他的父母有什么样的心理问题。父亲这个形象出镜不是很多,从为数不多的几次交待来看,他被塑造为一个工作认真,但是粗心的人。母亲神经紧张,有明显的心理问题。这样结论就有了:小男孩的病因多半源自母亲。那么母亲的心理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这是贯穿全片的关键点。安东尼奥尼重点塑造的人物就是这位女性,她的戏份比男主角要多得多,或者我们可以把她称为这部电影唯一的主角,其他人物只是为之服务的配角。近2个小时的长度,导演说了很多东西,也很难概括,不过按照安式的习惯,片中总会设置一段升华式的戏份,这些看似与影片脱节,实则是理解导演意图的锁钥。
这个锁钥就是母亲给孩子讲得故事。我们先来简要叙述一下故事内容:
一个小女孩不想长大,甚至很讨厌男孩子们模仿大人这种行为。她很享受独处,找到了一个小海湾,在那里沙滩是粉红色的(注意这点),海水清澈见底。她整日在海水中游泳,或趟在沙滩上消磨时光。突然有一天,她发现海平面上出现了一艘船,它慢慢驶近,小女孩发现这是艘帆船,她向其游去,确发现船上没有人。不久,船又调转方向驶向远方。小女孩很失落,游回岸边,这时不知哪里响起了歌声,她到处寻找,但并没发现歌者。但发现海滩的岩石像人体。
这时小男孩的声音进入,问:“谁在唱歌?”
母亲答:“每个人。”
故事结束。
一切看似不可理解的地方,再把故事中的小女孩换成女主角之后,就变得无比明朗了。不想长大的小女孩就是女主角自身的投射,她在故事中表达出了心理上最根本的矛盾。这个矛盾的一方是心理层面上的低龄,不想走出还是孩子时营造的舒适区,另一方是受欲望的驱使,产生的对他人的渴求。也可以表述为心理上是个孩子,以独处为乐,生理上是成人,需要与他人互动,来满足自己。这个矛盾使她有了分裂感,这才有了影片中一幕幕不可理解的行为。
我们从故事中的粉红色沙滩开始分析。这是点题的地方,也是电影视觉优势的体现。红色(在最宽泛的意义上)总与女主角内心中长不大的小女孩相联系,可以说当画面中出现红色时,就是女主角体内小女孩占统治地位时。在“小女孩”的主导下,她的行为就表现为退缩、无措、紧张。
帆船代表成人世界,或者通向成人世界的途径。在故事中,小女孩发现帆船在远处时很清晰,很漂亮,这也是让她游向帆船的动因,可游到近处却发现船上无人,她此时退缩了,不知道船上有什么,就在这一瞬间,船驶离了她。放到现实中,可以表达为女主角曾经努力让自己成长为一个“成人”,但她体内“小女孩”的影响过大,她退缩了,也因此永远没能搭上通往成人世界的船,永远把矛盾留在了心里。
像人体的岩石代表女主角的欲望,这也是让其痛苦的一大原因。如果说当不了大人,那么退回自己的小天地,当个孩子也未尝不可。但问题是生理的需求促使她与人互动,结婚生子。在影片中或明或暗有所提及,如在马克斯家中对丈夫公然索取等等。这就决定了她必须与成人世界发生联系。事实上,她必须与社会中接触到每个人发生联系,这就是故事结尾她回答儿子问题时说:“每个人”的原因,她脱离不了他们,也不能独立存在。
这样的分析几乎可以解释影片所有的戏份。我不敢说绝对意义上的所有,也不敢说这么分析就是唯一正确的答案。我所要做得只是逻辑上的自洽,至少在我想到的场景中,这种方法都是适用的。试举发生在影片结尾的两场戏为例进行分析。
第一场是女主角跑到旅馆找男主角(即丈夫的同事)这场。安式在细节上花足了功夫,比如间歇出现的噪音暗指女主角狂乱不堪的内心,女主角眼前出现的两次鲜红的色彩等等。这两次色彩的出现都是在生理需求占主导时出现的,暗示体内的“小女孩”重新夺回了失地,反反复复之后,就是我们看到的女主角突然性的反抗或顺从。同时台词(“我惧怕这一切”)也表达了其对成人世界的恐惧,这让男主角完全摸不着头脑。
第二场戏紧随其后。女主角穿过堆满机器的码头,向一艘船走去。这时衬托她的背景是大片的红色,暗示她这时是“小女孩”,在向未知领域,也就是成年世界(船)走去。爬上悬梯后遇到了一个船员,两人说了几句话,女主角表达了想要坐船离开的来意,船员问了句什么(我看得版本为翻译,应该是询问:你确定么之类的东西。)女主角犹豫了,说还没最终决定,之后转身下悬梯。到达地面后又对船员说了几句话,比如这我有家室,不能完全由自己做这种决定,又比如我周围的一切都是我的生活等等。
至此,女主角实际上已经克服了心理障碍,在她对着船员说出那些话时,背景已经不是大片的红色了,此时红色与其它颜色共存在画面中,也就是说女主角的内心已经调和了,矛盾也消失了。
证据在全片的最后一场戏。这时女主角又穿上了绿色风衣,这明显是与全片第一场戏呼应。只不过她的神情举止都变得正常了,不再那么战战兢兢。这是第一个证据。她领着孩子又一次走在工厂周围的田野上,小男孩指着远处冒着黄烟的烟囱问为什么会是这种颜色,她说大概有毒。小男孩又问那鸟不是要被毒死么,她答鸟儿已经学会了躲避危险。这其实是在说自己。她已经学会让体内的两种力量相互共存,而不是两个极端轮流统治。(这也是为什么她最终没上船的原因)
回到最开始荣格的理论,再结合小男孩具体的病症,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母亲内心不想长大的“小女孩”被小男孩无意识所捕捉,这种柔弱的、没有支撑力的意识最终让其不能站立。或许母亲的痊愈有小男孩的功劳,在那一刹那,她也许明白了该接受生活的一切,为了孩子。
6 ) 男人女人
我在朋友家一边交替牛饮法国rhine valLey 和美国napa valley的merlot一边看这个片子。
下面是我俩的一些观点:
1.气质女人么,果然要不戴bra为上品。想起很久以前某人指着《一个女人的身份证明》上那个绝世美女对我说,看到了吧,这女的很好,就不戴bra。于是我短暂地摘掉了,但觉得效果和没穿衣服一样。
2.果然神经质的美女人人得而爱之。不过至少要有vitti一半的姿色才能出来混。
3.意大利语很牛逼,适合各种文艺台词表达。那一串串形容词一个一个爆出来,那叫一个有气势。意大利文艺青年一长嘴就是骈文啊。朋友试着把某句非常艺术的台词拿中文说出来了,然后摇头“不行不行,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果然国人含蓄
色彩我倒觉得印象不深,没有juliet and the spirit那么惊心动魄。不过很喜欢老安电影里的雾,他不愧是ferara长大的,对这个的美感拿捏的非常准确阿。
工业化使人对自身状况产生不安定感。颜色扭曲、焦点转移、无序剪辑、电子音效。“如果我离开,我会把东西全都随身带走,包括烟灰缸。”讲故事一段海景是片中唯一未经由滤镜或油彩加工过的场景,但相对于整体灰暗压抑的基调却显得虚幻,那里有粉色沙子,缓慢引诱的行船,有血有肉的岩石,塞壬的歌声。
天是紫色的,街是蓝色的,海是黑色的,烟是黄色的,在一片白雾中,走出一个红衣女人,心是灰色的
8.0 安东逝世十周年。第一部彩色片,并不喜欢主角精神真存在问题的设定。或许有隐喻,但意图其实很明显。现代文明其实并没有压迫人的精神世界,只不过是将其自身的荒芜暴露出来。无法进入安宁的孤岛,我们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绕过浓烟飞行。
或许这就是忧郁症的定义。对颜色和声音的运用真是不得不服(除了大家都在分析的颜色,给我印象更深的其实是声音啊!),难怪说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彩色电影——用颜色来描述心理啊。莫妮卡·维蒂是真女神,理查德哈里斯一改英国流氓本色帅得面如雕像。。。
如果说音乐作为艺术形式最大的优势,在于可以掩盖自己指涉的对象而对其直接进行长篇描摹,又凭着因此获取的空间而被默许了不守逻辑的权利的话,安东则在影像上复制了同样不羁的自由度。围绕一种未被挑明的触发作两个小时的展示,而一刻不曾抽离心理上的合理性,红色沙漠一帧帧割开来看,是迷幻的视觉碎片,一段段割开来看,是迷惑的电影散文,一场场戏连起来看,就是一场迷人又痛苦的现代艺术大展,它无视电影作为叙事工具引导人共情和获取在场感所必须堆积的细节和元素,反而不厌其烦地干扰和打断他们的形成,而把全部被阻碍形成的段落都聚敛在一个拥有强大普适性的背景上,以至于在这个背景上可以随时进行任意形而上的阐述。细想起来大师手笔又无迹可寻,宛如神之创造。
“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们所背负的文化无法与科学的发展保持同步。科学人都已登上了月球,然而我们还生活在荷马时代的道德概念中。这种混乱与失衡使弱者变得焦虑惶恐,难以适应现代生活的机制。”(安东尼奥尼)……英意格截然相反的民族性格常常被文艺作品用来借彼之石攻己之弱。看风景房间里的朱迪丹奇主张,一个人要对自己的身体感受持开放态度,(十九世纪的)年轻英国女孩可被意大利所改造;安东尼奥尼则认为意大利人太过享受生活安逸自满,缺乏科学理性和冒险精神,所以他找来了一个叫理查德哈里斯的英国人,伸腿就踹破了那堵象征着自我禁闭不思进取的红色朽墙……https://www.douban.com/people/hitchitsch/status/1840276449/
超越杰作。#1964#宛若奇迹,有无数个谜,为安东尼奥尼的巅峰。可感不可解,如安的拍摄技法之无从所知。重新思考安东尼奥尼的高度。一位真正的艺术家,真正地在创作电影艺术。其它太多片都太没分量,浪费时间。PS:此为第二遍,第一遍完全无感,只记得“红色沙漠”的故事。CC版牛逼画质,直逼胶片!
#资料馆留影#Antonioni的意图不言自明,工业污染,爱人间疏离,环境对人的异化,还有如影随形的病症。一个时常幻听的女病人置身一个病态多变的社会,大地似乎时刻在震动,她永远不安想要逃离,甚至已经走到了港口的船头,却语言不通。这种迷乱感觉于当下的我们来说是不陌生的,在每个剧变的时代,人永远只能像在沙漠里独行一般,却不知道哪里是出口,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平静。
安东尼奥尼装修流美学开山之作。
其实觉得,整部电影就是,女主角需要来一发。受不了文艺电影。
经历了一个多小时的漫长寡淡,孤岛美女一幕被映衬得活力四射。人类的感性遭遇工业社会而产生的负面状态,被导演刻画得析理入微。将疗救的良药武断为回归蛮荒的自然,这种因噎废食的逻辑也是感性动物所常有的。【8】
先锋派喜欢拍神经质的人,因为任何异常的反应和行为都是合理的。对于画面构建而言,也更容易摆设出效果。我不喜欢,不是看不懂,而是觉得没意思。我还是喜欢看逻辑合理、思维不断裂,所有动机和行为均在常理可解释范围内的电影。
用嘈杂的流水线声盖住人声,电影从一开始就营造出诡异的不舒适感,间或出现的电音和刺耳的摩擦声更是将这种不舒适感推向高潮,后又以自然声做背景,而画面却满是工业污染痕迹,实现某种意义上的声画“分离”;用外在形式(如小屋)将人物分割,用不同站位体现“他者化”过程,“所有爱我的人都在这里,围绕着我,像一堵墙”,雾气氤氲的背景暗示着难逃被“破坏”的宿命(身体与心理的一体两面),就像不合时宜的渡轮,就像各行其是的对话;而直到电影最后朱莉安娜说出她害怕色彩时,影片则完成某种近乎恐怖的呼应,偷窥也好,预言也好,其实质都是在破坏,对象是无所适从的现代人群。
导演说工业化不是神经症起因只是导火索,人工风景有时比单调自然更美(哪怕它有毒)。煞风景的风景,景象即心象。厂区浓烟像巨大生物,吃水浅的海轮如路上行舟。男女主首次共同外出时固执入画的一株花和事后房间是同一种粉红。与如此运动生涯只差一年,理查哈里斯像是成熟了十岁。
是的,乏味至极。
或许是对于加缪的荒谬哲学的一种影像化表达,因工厂烟雾和灰尘而各种掺杂不同灰度的颜色恰好勾兑出了一系列冷淡而脱欲的莫兰迪色,更突出了人与环境之间、人与人之间永远的疏离感,人类像是被放置于环境中的物件,既无目的也无勾连,电子噪音则更加重了这层无目的的西西弗式荒谬,犹如海妖塞壬的美妙歌声则象征着越过荒谬尽头后或可抵达的虚幻希望,朱莉安娜是唯一一个体察到生存之荒谬的人,却又寻找不存在的希望而不得,因此才会在人群中显得像谵妄癫狂的疯子。
#重看#@电博;弥漫着不安的噪音,空旷无人的街道,废弃的工业用地,宛如幽灵的船只,一切外象世界都如同是女主内心的镜像反射;惊惶如她在荒漠中挣扎,在迷雾中逃亡,在海洋里迷失,颜色运用与情绪变化的搭配堪比教科书;最爱「海妖」唱歌段落,母子/家庭关系可窥其一斑。
#北京国际电影节#哪怕影史上有再牛逼的地位,还是当下的观感更为重要。即便知道有很多值得“深挖”的闲笔,知道那些电子声、有毒废气、浓雾甚至那个恐惧得神经质的女人都有许多象征的可能,但还是切切实实被耳鸣的错觉笼罩,以致于在缺乏演技的沉闷中如坐针毡。弄懂之前,先保留及格分吧。
本片大量运用表现性色彩,被誉为第一部真正的彩色电影,获威尼斯金狮奖。1.灰暗阴冷,关涉工业化图景,生态破坏,精神危机,冷漠孤独;2.噪音与失焦晕眩色团;3.首尾绿衣少妇携棕衣儿子游荡于灰蒙工厂之景,醒目至极;4.浓雾中的静止群像,妙不可言;5.五彩管道,橘红里间与天蓝外墙;6.海景乌托邦。(9.5/10)
每个黑白电影大导刚开始转型彩色,都毫不吝惜地用大色块和高对比。电影里众人在大雾中逃离一场瘟疫,男人说自己打过疫苗;电影外观众戴着口罩扫了三个码进入资料馆,看到中途我忽然接到社区的电话,通知明天统一去做核酸——那时候我短暂意识到大家同处于一片沙漠之中。看安东尼奥尼的电影,心底的恐慌乃至排斥都来自于那种永恒的不确定性:生活的支离破碎,情感的扭曲挣扎。莫妮卡·维蒂极度敏感而痛苦的神经,似乎在不断提醒着观众某种现代性的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