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欧盟电影展公众号)
我们生活的世界,无处不是巴勒斯坦。
我们对巴勒斯坦了解多少?新闻中的巴勒斯坦永远和巴以冲突相联,冲突、流血和漂泊可能便是我们对巴勒斯坦的印象。而伊利亚·苏雷曼导演却用新作《必是天堂》告诉我们,我们生活的世界,无处不是巴勒斯坦。
作为阿拉伯人的苏雷曼出生于拿撒勒,《圣经》中耶稣基督的故乡。今天,拿撒勒是以色列最大的阿拉伯人聚居地。此外,他在纽约和巴黎生活多年,从事电影制作。这些背景为他的电影提供了关于巴勒斯坦和西方世界的新视角。在“巴勒斯坦”的标签之外,苏雷曼的个人风格相当浓郁。他的电影往往没有明确的叙事,而只有一个个场景的铺陈;人物行动缺乏动机,没有台词,甚至没有表情,只有漫画般的机械运动。因此,人们往往将他和雅克·塔蒂、巴斯特·基顿相提并论。
此前,苏雷曼曾以《神的介入》和《时光依旧》两度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今年的《必是天堂》获得费比西奖。在上海电影节首次与中国观众见面后,本片亦获得较好反响,目前豆瓣评分7.5。
三城记:拿撒勒-巴黎-纽约
这是一部漫游在路上的电影,以至于不少评论称其为一部大型vlog。电影遵循简单的三部曲结构:拿撒勒-巴黎-纽约。苏雷曼导演本人也是唯一主演,将近60岁的他在影片里无声地观察着一切。他带着一头花白头发,一副眼镜,一双时而流露出好奇时而疑惑的眼睛上路。想象中的碰撞并未发生,他始终是观察者,从不参与其中。而当他一次又一次直面镜头时,观众也会感到那双眼睛溢出屏幕的凝视。
这也是一部喜剧,夸张使真实和想象间的界限消失。巴黎街头衣香鬓影,佳丽穿梭其中,五光十色。纽约街头全民持枪,人人戒备。而在拿撒勒,这些瞬间属于幽幽的树林,金色的田野,奇妙的、古老的故事、寓言和神话。他们或多或少视觉化了我们对这些城市的印象,或想象。但在另一些时刻,这些城市被陌生化了。巴黎成了空荡荡的死城,坦克缓缓开上大街,标志性景点宛如僵死的尸体。纽约成了黑魆魆的鬼城,你几乎不能在黑暗中认出布鲁克林大桥和本该金碧辉煌的建筑。
最核心的是冲突、紧张和暴力。在拿撒勒,酒馆里,路上,白天,夜里,冲突无处不在。由于巴以争端的背景,我们不会感到奇怪。然而在我们常识中和平、繁荣的巴黎和纽约,也遍布冲突。他们是严密的安检,探测器上下飞舞,将人围得密不透风;是冲进地铁闸门的陌生男子和他带着敌意的眼神;甚至是民用飞机——苏雷曼的风格化表达下,连它们也仿佛是二战空战录像,让人心中一紧。
正如苏雷曼自己说的,在当今世界,一切都在巴勒斯坦化,“例外状态,警察国家和暴力已经成为常态。事实上,紧张和焦虑已不局限于局部冲突,而是无处不在”。
荒诞哑剧:笑,然后思考
但正像苏雷曼无辜的眼神般,《必是天堂》并不在紧张和冲突上大做文章。冲突不安的场景总是迅速缓和,而形式的荒诞更是引发阵阵笑声。影片最引人注目的,正是那极风格化的艺术效果。苏雷曼是善良的,在一个个妙趣横生的场景中,他不仅消解了宏大叙事,也消解了电影作为视听媒介对观众无形的操控。于是,笑声过后,思考成为可能。
苏雷曼全程靠眉毛演戏,不少评论称他是当代的雅克·塔蒂。而那僵化的、机械的、刻板的效果,又俨然是罗伊安德森。苏雷曼表示,影片中的情节都来自他亲身经历或观察。他抓住日常生活中那些微不足道的瞬间,将他们放大。于是我们看看到,拖着婴儿车散步的女人们步伐整齐一致,警察们呆板的跑动也整齐一致。乍一看之可笑,而后又觉真实。我们的日常生活充满荒唐的重复、单调、无意义,这并不因地点(拿撒勒或巴黎或纽约)而转移。
这些人物已不具有叙事或传情的效果,甚至不是戏剧中活动范围有限而大幅依靠肢体的人物,而只是作为荒诞效果的元素之一。唯有影像能直观地表现人的物化。苏雷曼在采访中表示,他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而非动画或现实主义的表达,是为了突出问题意识,引导人们对现状发问。
作者电影:何处是天堂?必是天堂
苏雷曼的电影毫无疑问是作者电影。他捕捉到现代社会和各种建制的符号,把他们慢悠悠地排列出来然后嘲弄;把摄像机对准各种荒诞的时刻,然后对准自己。如此,《必是天堂》提供了观看的多种可能性。你可以把它当成大型行为艺术展,段子集锦,伪纪录片,也可以把它当成政治寓言,社会批判和行动倡议。总之,舒舒服服摊在椅子里,跟着他去看世界,你不会失望。
尽管人们说他是当代的雅克·塔蒂和巴斯特·基顿,表现手法和影像风格的相似只是表象。更为重要的是,苏雷曼选择了一种适合其作品思想的语言——一种反对语言的影像语言和一种取消了其他所有感觉的视觉结合起来,因此制造出一个广阔的,不经语言中介的阐释空间。《必是天堂》的观影必然是陌生和疏离的,唯有如此,才能不受拘束地进入和思索。人物缺失能动性,观影代入成为不可能,反而提供了高度自由的视角。
跟随这位马上60岁的老人西游这一圈,你甚至也会爱上他,感受到那旺盛的好奇心和充溢的想象力,而他对素材的处理又流露出通透和希望。在影片的很多时刻,你一定会犯尴尬癌,又一定会感同身受——那个置身事外、默默吃瓜又关心着诗和远方的社恐苏雷曼,其实藏在每个人的心里。
影片最后,从拿撒勒到巴黎再到纽约,兜兜转转,苏雷曼还是回到了家乡拿撒勒,仿佛在暗示家乡才是天堂。天堂在哪里?这是个开放性问题。这绝不是一部沉重的影片,苏雷曼甚至坐在迪厅感受那震耳欲聋的音乐,观察年轻人群魔乱舞。全球都是巴勒斯坦,但对每个人也必有一处天堂。
你可曾看過一部主角只有兩句台詞的電影?如果沒有,那你就不該錯過這部由巴勒斯坦導演帶來的《導演先生的完美假期》,透過奇想與幽默,戲謔的嘲諷了巴勒斯坦還有電影製作以及法美兩大國的問題卻又不會過於銳利,在觀影過程中你或許也會激起許多的既視感,就讓我們跟著導演蘇萊曼,在與他對視與視他所見之間來一趟天堂之旅。
故事從蘇萊曼在家鄉的日常開始,日復一日,給自己的小樹澆水,與自己的日常相遇,比如鄉下兇狠的流氓,或者是住自己旁邊,喜歡對自己檸檬樹指指點點,動手動腳的鄰居,被發現時說著:「我這樣是為了你好。」又或者是來到他面前說奇怪故事的另一個鄰居,關於一條蛇接二連三的報恩。
他不時還會開車到邊界去,看一看邊界上,看那些仙人掌,看那個頭頂容器,前進幾步,後退幾步的女人,他們既是生活的日常,也是待解的隱喻,一種借代。一個鄰居可以等同一個鄰國的縮影,一個老人可以等同一段歷史的縮影,一個女人也可等同一種文化的縮影。
作為一個住在以色列拉撒勒巴勒斯坦人,他不像伊斯蘭教徒一樣的禁酒,而像猶太教徒一樣的喝酒,什麼時候心情好就來一杯,到了法美同樣心情好就來一杯,鄉土對他而言並非宗教意義上的,猶如邊界對他而言並非宗教意義上的。
他們以一種流動的形態存在,猶如他白濁的杯中物。
他需要一場旅行,他對旅行並沒有強大的渴望,也沒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就只是他需要去一下。他就只是順道去看看,順道去辦公,順道去度假,一切隨性而毫無戲劇張力,如同整部片的基調,更多的是他的生活情趣還有他對本地人與外地人的生活之觀看,在本片裡他對土地的情感表達來自於人的生活的捕捉、編排、再現,或可曰之場面調度。
臨行前,他將家中的小樹種到了土裡。
你可以看到,蘇萊曼在處理自己的角色時,彷彿給自己跟周遭的人們彷彿築了一道牆,你看不到他與其他人的肢體互動,彷彿他不存在一般,他不是凝視這一切,而是觀看這一切,兩者有什麼區別?前者是具有攻擊性的或至少具有某種防禦性質,它對著他人試圖鑽探什麼,又或者防止他人鑽探什麼,然而觀看是更加流動的,所以你會看到蘇萊曼的視野如攝影機的運動一般是流動的,一旦有人發現他的觀看,他便會十分不安,而如果其他人要與他互動,他或者是用簡便的肢體語言回應,或者是倉皇逃開,又或者是用剪接剪掉(例如至少就有兩場座談會上,他在還沒被問問題前,或者是被問問題後,就剪掉了)又比如片中在法國遇見的一對前來尋找「碧姬巴杜」的日本夫妻,他馬上就倉皇跑開,但又一邊看著他們。
而另一次被一個青年從背後硬擠入車站,兩人在地鐵上的對眼,以及青年離開車廂去丟垃圾罐又返回車廂間,蘇萊曼的情緒起伏,都讓我們看到他的壓抑。
他在逃避什麼?
在夢裡,所有人都武裝了起來,正如以阿問題並非只是本地問題,同時也是國際問題,同樣的也存在一種可能國際以阿化,人們稀鬆平常的在現代化的超市與街道,帶著現代化的各種武器,並稀鬆平常的過著生活。
他驚醒了。
在巴黎的遊歷是靜態的,他或者在樓上或者咖啡廳坐著觀看,又或者是噴水廣場前,他觀看充滿著緊張關係的生活,暴力被美學化了,無論是溜直排輪的警察或者是突然出現的坦克,或者是天上翱翔而去的飛機,都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他觀看,他們以聖數三列隊而來,各種國家暴力形式的稀鬆平常的經過,而蘇萊曼同時還捕捉到,在騎兵對路過的之後隨後跟上的蒐集便便機,這是大多數貧窮國家都沒有的,所以他們的暴力所到之處毫無粉飾收尾的可能,只能以極其醜陋貧瘠的狀態放送到世界。
在對異國的意亂情迷之下(比如說那毫不避諱的對街頭女性的的觀看)與在本地看到的女人的觀看給被整合到一起,他為何觀看,觀看有深遠意涵都形成了一個介於值得解與不值得解的曖昧地帶,觀看是他在片中大部分的行動,他不是跑著觀看也不是躺臥著觀看而就只是站著觀看,同時偶爾讓自己被整合到攝影機之內,以致於成為我們觀看的風景之一,如果說電影是導演思考的具象化,那蘇萊曼這種讓自己生活成為創作,讓創作成為生活的作法可以說是一種對思考的逃避,他要延遲下結論的時刻,他要讓這一切開枝散葉,以最具象的風景,最生活的情節,來表達他對暴力與生活共存的焦慮,那暴力甚至在幽微階段就被捕捉,比如噴水池公園裡對座椅的爭奪,這是一種生活實景,卻也如前頭所說,可以是一種政治隱喻,比如國際組織的席次的爭奪。
我們後來知道,原來《導演先生的完美假期》正是他片中正在製作的電影,這種後設的趣味同時也混淆了創作與紀實的界線,如同片中發生的介於創作與紀實的景觀,我們很難真的去將哪些是蘇萊曼對該地的再現哪些是設計的情節給分的一清二楚,出現在城市的坦克與騎兵隊以及空中的飛機都是為了閱兵而作準備,而閱兵是再真實不過的事件,播映在電視上作為一種特殊的日常。
而他們出現時總讓蘇萊曼目不轉睛的盯著,街頭的無人往來或許讓他想起了某種肅殺的氛圍,猶如那呼嘯而過的飛機讓他想起以色列不定期的轟炸家鄉。
他將自己的情緒藏的很深,一個老頑童嘗試把自己的情緒藏在對世界的好奇的表象中,以致於他刻意的排除了自己的語言,還有自己與他人的互動,而將最多的互動保留在其他地方,比如在對一只鳥的逗弄之上,他在展示「我要完成我的電影你別阻擾我」的同時也一邊完成自己的電影。這是狡詐的詭計,將自己的所思所想提高了觀看的門檻,讓你非得耐著性子,去專心看他在看什麼還有他細微的臉部表情,比如那一個皺眉,一個歪頭,一個微笑。
然而蘇萊曼終究還是漏了餡,在一台計程車上,他終於開口回了話,就因為司機的一個問題。
「你從哪裡來阿先生?」
「拿撒勒。」、
「你從哪個國家來?」
「我是巴勒斯坦人」
在這場戲裡,巴勒斯坦一如往常的被搞混在以色列裡,當然這或許是因為蘇萊曼所說的拿撒勒 (Nazareth)本身就是個在以色列內卻又高度阿拉伯化的城市,如同前述所言,他生活的家鄉本身就是一個流動的成果,而不只是一種純化的家鄉,這意味著種族單一化以及宗教單一化或文化單一化的家鄉絕不可能是他所冀求的。
他無法成為世界公民,而只能是在世界的異鄉人,因為無論到哪裡,他心理總有著家鄉,旅行的悖論在於,當我們白日離家鄉越遠,夜晚就離家鄉越近,導演先生回家了,在他回家的隔天早上,他慢慢從牆頭升出,發現鄰居對自己栽種的小樹並不特別照料。
他又到了邊界,又到了仙人掌前,又到了疏林裡尋找女孩的蹤跡,而這次他們對上了眼,在疏林之間。
最後在舞廳內,他看著年輕人們隨著音樂激烈的跳著舞,笑了,世界是日新月異的,新生著枝芽終會突破圍牆,外國文化的享樂形式早已滲透進來,而這些天真快樂的巴勒斯坦年輕人才是未來的希望,這就是蘇黎曼這一趟旅程的結論,巴勒斯坦的未來不在外面,而就在這裡,在地下,年輕的幼苗正逐漸茁壯,讓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見鬼去吧。
《導演先生的完美假期》對台灣人的意義是特別的,大概蘇萊曼做夢也沒想到,
這部片到地球另外一端的另一個不被聯合國認可的小島上,會讓另一些年輕人對他呈現的情境產生共鳴。
畢竟,就聯合國的觀點而言,我們不存在,然而就我們的觀點而言,我們無比真實。
所以聯合國見鬼去吧,我們有我們自己無比真實的生活,而生活處處充滿隱喻,蘇萊曼的對抗方式不是直接的回擊,而是曲折的將他們收入生活的光影內。
「全世界的人喝酒都是為了遺忘,只有你們喝酒是為了記得。」
我想我會記得女孩逃離美國警察的那一幕,在那裡,蘇萊曼藉由調來一台又台嬰兒車,捍衛女孩乳房上的國旗,曲折表達了自己對家鄉的呵護之溫柔。
蹲了一天也没有蹲到太多讨论,所以打算自己动手试一试!没有全解析,只写了几个我有想法或是疑惑的地方,欢迎大家一起讨论呀!
巴勒斯坦部分 奇怪的邻居偷柠檬,一开始感觉只是为了渲染巴勒斯坦奇怪的,让人想逃离的氛围。 抬水盆的女人抬一个放一个再折回来拿另一个,感觉是说巴勒斯坦的不知变通(?就是繁复无用功之类的意思) 但是男主回来之后,发现没有那么多毛骨悚然,邻居是在很认真给树浇水,柠檬也结出来了很多。 女人抬水盆也正常很多,一次抬两个,一个用手一个顶头上,累了就换手。 所以感觉就是当你已经有偏见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都觉得奇怪,但当你以包容心态来看,发现其实没有那么多奇怪,看似反常其实都有些自己的理由。包括最后的蹦迪应该也是为了显示多元开放的文化。
法国部分好像都比较明了,先保留。
美国部分,人人拿枪我一开始以为是参加什么变装集会(dbq)后来看了大家分析才觉得讽刺的真妙啊! 公园里那个天使,身上画了一面旗帜,按我的记忆回来搜了下,应该是巴勒斯坦的国旗(有可能记错了)如果真是的话,那NYPD一路围堵,最后她还能遁地不见。这就不用多说了吧!真是鬼才了
最后就是贯穿三个部分的警力问题,无论是巴勒斯坦拿着望远镜看却忽视眼前的不合规,还是美法再武装多少先进装备也抓不到人都…真有意思呢!
先想起来这么多了,有其他的再补充。
这个导演的方法令我印象深刻,他很擅长用道具完成隐秘的叙事,用突兀、鲁莽、不合常理的行动轨迹去划破平衡和谐、宁静美好的画面,甚至于让某些司空见惯的现象在注视下变得怪诞与诡异,而最不屑于用语言加以诠释,以此来建立他所需要的符号。
是的,他摒弃了不同语境之间的交易,没有隐喻而充满象征,那只是带有强烈指向的某种间接的意象——对某些概念符号略显生涩的再定义。为此,他可以把香榭丽舍直接装扮成时装周T台的模样,或者干脆把巴黎想象成一件祛魅的肤浅的当季时装。他当然也可以把纽约窄化为布鲁克林区,夸张的镜头扫过满大街背着自动步枪的普通市民,在这种场景下,没有枪战、秩序井然反倒不同寻常……
这些仅具有风格的意蕴——哦,原来也可以这样夸张,而不怎么显得尴尬。
严格来说,这称不上是一部电影,而是冷眼旁观以及借助于影像碎片的文学化的思考,一位一言不发肩膀上扛着一颗脑袋的旁观者(导演),过路,路过,思考也仅是围绕着人之归属:世上难民有的是,可哪有什么世界公民,即使不以土地来圈定,人的归属也该是唯一的,只是你对其有无觉悟以及是否确认而已。种族?信仰?文化?总有一种认同是你的归属之根。接近结尾处终于闪出一个金句:他是巴勒斯坦人,不,他不是以色列的巴勒斯坦人,而是巴勒斯坦的巴勒斯坦人。
这种形式还比较吸引我,他在尝试新的玩法。若打散了重构,你也许比他更能讲出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至少故事逻辑更强些,但你承认吗,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故事泛滥的时代,这个时代真正稀缺的怎么会是故事呢?那是潜入深海的思考——潜入深海而不被溺毙。
但归根结底,故事还是最重要的。
我喜欢猎人、老鹰与蟒蛇的故事,喜欢误入室内的麻雀,喜欢巴勒斯坦生活场景,喜欢追捕天使的纽约警察,也喜欢为巴勒斯坦人免单的纽约出租车司机……
但我很不喜欢巴黎场景中强迫症式地追求对称。复古的趣味不在于借助古板的行为来营造喜剧氛围,它原本也许是想与巴洛克风格的对称相映成趣,却令我极度生厌。
当然这也是我的个人观感。该片导演压根没指望得到任何“客观”评价。
序
信众在门外叩门,教堂的大门紧闭。也许有天堂,但却是巴勒斯坦人不得而入的天堂
1,拿勒撒的寓言
老邻居讲述了一个蛇的荒诞故事:他用猎枪救了蛇,蛇来帮他补车胎报恩。善有善报是古老的传说也是迄今不灭的信念。
陌生人偷了他的柠檬,又回来主动帮他修剪柠檬树,浇水,照料小树苗。知耻知错,采取补救行动,现实也并非毫无希望。
本来要闹事的两个哥哥,喝着免费的威士忌,中止了暴力。巴勒斯坦人也懂得妥协和实用主义。
在林中搬运篮子前行的妇女,进几步再退几步,来回腾挪,用最没有效率的方式解决自己的负担,前路漫漫。
不断互相交换墨镜的司机,并不能看清楚前路,被蒙着眼睛的乘客,仿佛盲人带着盲人,一起行驶在危险的路上。
拿勒撒,上帝出生的地方,永恒的应许之地
2,巴黎的传奇
主人公仿佛一个刚进城的乡巴佬,被巴黎街头的行人不断刺激惊异,
打扮的仿佛要去参加时装秀的各式美女。
踩着平衡车和旱冰鞋追逐目标的警察。
“茶还是咖啡?”横卧街头的流浪汉享受着福利社会的顶级待遇。
国庆日巡游,被清空的大街,大炮和骑兵令人错愕的穿梭过21世纪的巴黎大街。
街头不知方向的日本旅客,地铁里吓人的刺青男。
又是警察,不知道是驱逐还是护卫着一位拎着大包编织袋行李的妇女,巴黎,显然平静而安全。
用清洁用具打高尔夫的环卫工人,也是巴黎的一种浪漫,他们停下来看电视里转播的国庆阅兵典礼。虽然是黑人,他们并非像这位巴勒斯坦人一样在巴黎是全然的陌生人。
绚烂烟花,法国的荣耀。跟巴勒斯坦人何关?
法国制片公司令人尴尬而坦诚的拒绝。你的故事,可以发生在全世界任何地方。也许吧,巴勒斯坦人的故事就是如此普通,平淡无奇。
恢复了活力与人气的卢森堡公园,测量露天咖啡桌占地面积的警察,外乡人眼中的巴黎人滑稽可笑,莫名其妙。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一位街头艺人为他吹奏萨克斯作为送别。
对那只热情而缠人的麻雀,他不得不回报以驱逐。毕竟是一只巴黎的麻雀。
3,纽约的讽刺
仅知道阿拉法特的出租车司机表明了美国人对巴勒斯坦全部的认知。
人手一枪的纽约。天使降临的中央公园。天使与恶魔在夜的街头和人间烟火中交错而过。
应邀参加自己影片的放映。台下的观众,也许是猛兽,也许是卡通人偶,也许不过是万圣节的装扮。只是来看一眼这个完美异乡人,没有人关心他的根-巴勒斯坦。
也许有关心的人,看看那台上沉默的阿拉伯支援者,台下无法停止鼓掌的听众。巴勒斯坦人需要阿拉伯兄弟的支持,起立鼓掌,双方的固定礼仪,那是当然。
美国制片公司冷漠的飘走,和平的巴勒斯坦是个令人毫无兴趣的喜剧。
喝酒吧,不是为了忘记,而是不断想起。
离开美国的最后一站,杂耍似的安检。美国,你也许很安全。也许,你本无需如此防范。
4,回家,
小柠檬树已经长大结出果实,曾经偷了他的柠檬的邻居依然在帮他浇灌打理。在林中搬运篮子的妇女不再进几步退几步来回搬运,而是同时负重,走几步歇几步。在实践中总结出了经验,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人们在跳舞,封闭的空间,闪烁的灯光,已不知有天堂,已经在天堂。
后记
巴勒斯坦人的故事似乎很难用轻松的方式来讲述,这部影片做到了举重若轻,但也许太轻柔了,不了解巴勒斯坦人情况的观众也许并不能体会其中隐含的各种愁绪。巴黎部分,相对于纽约部分,大有讨好法国之嫌,巴黎俏皮美好的仿佛欧洲的明月光,当然也可以理解,哪个电影人不爱法国呢。整片无疑是在向Tati致敬。
在整整观看了半个小时一位头发花白、着装文艺、眼睛汪汪、表情呆萌的老人安静的生活记录后,我查了这部影片的背景资料,然后才又重头看起。 这位老人是60岁的巴勒斯坦导演苏雷曼,他自己当主演,全片几乎没有台词,全程用眉眼代替言语。影片讲述苏雷曼离开自己的祖国巴勒斯坦,去寻找一个新家园——无需遭遇日常暴力、路障、身份检查的地方。于是他前往了巴黎、纽约,然而事情并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逐渐发现这些城市与自己的家乡上演着相似的情节。导演用影像这个语言分享着自己作为巴勒斯坦人的视角,直观又留有余地表达出自己的思考,让观众跟随着他,心平气和地去聆听这个世界的浮躁与不安。 以时间轴展开是电影中比较普通的手法,但是以喜剧的表达方式来反应一个政治题材,以类似于行为艺术的表演方式来叙述一部电影,这是导演独到的地方,也是让导演强大的内在力量与智慧的体现吧。
真的要大呼可爱啊!导演兼主演像一只狐獴、地鼠或橘猫,清醒与警觉的眼神下糊着一层怯怯的萌态,看得小心肝都在消融。可明明电影充满残酷的冷冰的政治隐喻、国别思考,只是一旦运用那种童真的、瑰奇的、魔幻的形式呈现,那种漫画式的趣味就飙升了。尤其是全民武装、变装出行那几段,想象力格外有趣。而对称的画面、动作,以及重复的蠢蠢的运动轨迹,又是另一种强迫症式的美学,妙趣横生,赏心悦目。四星半。@上影节。在SFC上海影城观影,而16号正是在此偶遇配角盖尔·加西亚·贝纳尔。
栽种下的不是恶果而是柠檬树,扔车底的不是炸弹而是玫瑰花。如果你来自巴勒斯坦,地铁里会有凶煞的男人注视,的士上会有话唠的司机免单,头顶是直升飞机的嚣叫,身边是防爆警察在测量。通不过安检闸口,街道上婴儿都在持枪。迟钝的老太抢不到椅子,会飞的天使浪费了翅膀,所有人装扮成兔子,排斥龙虾。
想必苏雷曼将自己的许多亲身经历用喜剧化的手段融入了这部电影中,在巴勒斯坦、巴黎和纽约,他想为自己的电影找到投资,但却不经意间感受到这个世界隔绝与冷漠、偏见与疏离,邻居是如何定义的角色?他们介入我们的生活是否一种入侵?还是久居墙内早已失去了对他者的信任?我们下意识地躲闪,对于陌生的文化排挤,在巴勒斯坦,宗教的固执与最后年轻人的跳舞,寄托了苏雷曼对巴勒斯坦人身份解放的希望,而巴黎呢?在外籍劳工眼中它是权威,在游客眼中是美丽,在巴黎人眼中是矜持与审慎,抢椅子那幕真是讽刺了这种虚伪的高傲,纽约呢?是美国的所谓多元价值下的厚此薄彼,美国的两种面孔,在这里,巴勒斯坦远不是政治正确的代名词,而是被压制打压的对象,就如盖尔的客串,美国人的自由只不过是以他们的价值包裹下的理解,这个世界似乎仍然被大海所隔离
3.5;罗伊·安德森式荒诞冷幽默,碎片式塔蒂,规整型面瘫基顿,若干个抽离现实的片段很迷人。远离家乡的旁观记录,数度以为被卷入非常事件,最终流向于泛日常。突破疆域寻求故音,那个消失的名字一定会再度出现。
#72nd Cannes# 主竞赛Special Mention+费比西。今年戛纳最后一场也是第20场主竞赛。不是最好的苏雷曼,但是是最寓言的那一部(无人的巴黎+群魔乱舞的纽约),“会有巴勒斯坦吗?”“绝对有,但不是在你我有生之年”。还是一个一个小段子,重复变奏三翻四抖,有些地方简直要把人笑死。费比西发给这部真是有勇气有品位!
一出「巴勒斯坦人西行记」,苏雷曼往西去寻找理想中的天堂,却一次又一次见到同样的状况。导演同一种近乎木讷且夸张的手法(像低配版阿基)表现这种状况,比如纽约遍地都是人背着枪,警察却始终追着裸露的女子不放,制造出滑稽戏一般的喜剧效果。别处才是天堂吗?走过一圈的苏雷曼发现世界不过如此,于是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乡也变得可爱起来。
7分,轻松有趣的小品,半自传与伪记录,冷幽默的导演,对各地符号化的描述,还是有些小心思的
本届(迄今)新片最佳。从拿撒勒、巴黎到纽约,再回到拿撒勒,苏雷曼面对着镜头,成为了镜头。他观看世界——但这样的说法不尽准确,他已经偷偷修改了他正在观看的世界,将之变得空空荡荡,空空荡荡得如同舞台,适合上演一幕幕冷静、荒诞、意味深长、更接近现实的核心而非表层的寓言。
4.5 今年目前为止在电影观念上最喜欢的新片,而且来自于一个60岁的巴勒斯坦导演,意想不到。旅游vlog+默片喜剧变体+导演颜艺大舞台——用“视线的看与被看”来拍摄政治电影。集齐各种有趣的高概念,将这个荒诞的世界拆解,在他国的另一维度上寻觅乡音,大量无可奈何的弦外之意充斥其间,把世界当作巴勒斯坦的缩影。且单论喜剧效果,本片的处理也很出色,放着梗不谈,观看苏雷曼的这张脸吧: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嘴唇、呆萌的表情,简直就是导演界的布朗熊,可爱炸。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战乱国家的电影啊!一个社恐电影人对世界的观察,对这永保好奇心、充满想象力和通透豁达的世界观产生剧烈的共鸣。明明那么幽默有趣,却像一个武器,在我因为身陷电影行业、多少被消磨了对电影的一些热情后,它把你向“对电影的热爱”的火焰中心又逼近了一大步,迅速找回最初的赤诚。为此,我哭红了眼。观影过程中我看了几次表,不是因为漫长,而是害怕它即将结束。感性上已打满分@siff
在冷酷的凝视中,苏雷曼致敬John Berger,影像在时间轴展开,其连续性建构了无可逆转的观点陈述。片中出现的天使应该与Walter Benjamin的历史观和Paul Clee的「新天使」有着不少联系。作为集体的记忆,文明的言说,历史于当下诞生,在名为“进步”的风暴中来不及收拾过往的遍地尸骸而面向未来。巴勒斯坦作为一个“不存在”的“国家”,其民族性和集体意识正在悄然流逝,而极少数的个体,努力通过文化以记忆抵抗遗忘,留住最后一丝自我身份认同。大量的元素符号充斥全片,如开头偷柠檬的邻居等暗指以色列。巴勒斯坦拥有他们自己的未来,但这个未来是难以探寻的,怪诞的笑点层出不穷,但他们残酷地真实地存在着,哪里都是遗忘,哪里都不是家,归属感到底在何方。愿Oblivion永远只停留在影像世界里。
作为对观众们终场时尴尬鼓掌的有效治理,苏勒曼选择自己蹦迪。
玩弄各种符号,开头其实还有点罗伊·安德森的意思,后面就彻底空壳化和刻板化了。只能说有些场景还是可以的,但有一些确实让人不忍直视。鱼目混珠,鱼目多一点。不知道美国黑人看这片子会作何感想?
在完全没概念巴勒斯坦的情况下看了电影,画面干净,导演主演可爱,随处幽默感,直到主角忍不住去占卜,机场安检发功,再到最后一刻借由迪厅来打破之前所有的安静克制。最后字幕打出了 to Palestine 让人心颤。 出了影院就开始查巴勒斯坦,巴以冲突等等等等……然后认出了天使穿的是巴勒斯坦国旗,明白了为什么占卜师说会是巴勒斯坦。。但不是在他们有生之年。。明白了到处那些装腔作势奇怪的警察和可笑的医疗救援车。。。还有主演不停喝酒和那句经典台词“全世界喝酒是为了忘记,只有巴勒斯坦人是为了记住”。太多的隐喻无奈被包装在了精美安静的画面里,嗯这是一部看起来很不巴勒斯坦的巴勒斯坦的片子,导演想要拍中东与和平。。
在《时光依旧》里饰演男主中晚年阶段,苏雷曼同样没给自己台词,这些来自现实生活中的冷幽默,让人很容易想到雅克·塔蒂,但二者并不相同。苏雷曼的特色是文化味,镜头看似极简实则做了精巧的舞台设计,空间感和对称性强化人物在环境中的位置,他把极有限的成本用在刀刃上,靠智慧补足。另个特色是当代性,行为表演意味重。他靠滑稽场面强调男主角——一位观察者——对环境的思考和疏离,靠频繁的意象镜头交待祖国的状况(飞机仿佛炮火,烟花犹似硝烟),看似松散的场景被背后的家国隐忧所贯穿,流露出“吾乡归何处,处处似吾乡”的世界性。当下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别处,我微信地点是斯特灵。在电影正中间,苏雷曼只开口说自己是哪里人,仿佛要告诉我们,别处和此处都一样,祖国被其永远铭记。To begin where I am.
导演献给祖国巴勒斯坦的一场恢诡谲怪、荒诞无稽的“天堂”之旅,十分妙、非常逗。
让人想到他早期的片子,他的这种喜剧风格确实可以媲美一些喜剧大师了,不动声色的用视听制造喜剧效果,借用自己巴勒斯坦人的身份完全政治表达。一个巴勒斯坦人眼中的世界,在巴黎人民眼中他是空气,于是整个巴黎也是空无一人。到了纽约瞬间成了另外一番人人持枪的景象,最后直接用机场安检点拨一下,整部电影瞬间就清晰了起来。不愧是苏雷曼,拍出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导演非常可爱,沿用对称美学以及三段式结构,把该死的政治问题具象化,最喜欢卢森堡公园的椅子和纽约超市的枪支两段。果然世界各地都有冷漠的人、没用的警察以及只关心噱头的政治白莲花。巴勒斯坦国将不国的控诉也融于戏谑之中。剧本精巧但也有不足:因场景割裂显得有些堆段子,有些矛盾的落脚点也有些过于轻盈,以至于失去了喜剧本该有的嘲讽力量。
戛纳最后一部。有点哑剧和塔蒂的意思,男主一句话不说,全程用面瘫脸打量着光怪陆离的世界,所有人的动作都呆板可笑。献给巴勒斯坦。有时会觉得动作太刻意了。
可折叠的(凝练、节制、轻盈),可装裱的(对称、纵深、环绕),可涂鸦的(浮夸、冲撞、散漫),可演奏的(赋格、交响、律动)。如舍弃了越肩取景仅留特写的正反打镜头,面对面交谈,却如世界的两端。苏雷曼以反学院反潮流反技巧的“快门”本能,在电影史上留下了不可复制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