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了一篇文章,《驴得水不是什么好电影,张一曼也不是女权主义》,是从文本层面分析影片,基本观点认同。尤其是对于“恶”的展现毫无“克制”和“净化”的观点,可以说很准确的找到了描述的语言。
从电影的基本属性而言,也存在很多问题。
可以说是不及格的。
首先是声音的处理,在影院的体验可称灾难。单薄的环境音完全无法体现故事所发生的真实环境,几乎每一场戏都只有清晰的台词独自承担影片所有信息量——这也是被诟病“舞台感”的一个重要原因。(“舞台感”本是个中性词,在这里真的是贬义。)另外,在烘托情绪方面,本来大有可为的声音也几乎缺位。举一个例子,张一曼第一次送别铜匠,交换“信物”转身离开,铜匠在她身后唱起蒙语歌谣一段,镜头的运用显然是想由客观过渡到主观,借歌声表达情绪兼具转场——这是最基本的视听语言技巧,但是歌声的处理几乎平白,没有任何进入主观音乐的升华处理,可以说完全失败。当然,也许有人会反驳就想要朴实的歌声,可拜托在我亲耳听过的蒙族朋友的现场歌声中,任何一个都比这个声音富有感染力。
朴实不是无聊,干净也不是单薄!想想电影《地心引力》发生在外太空总够“空空如也”了吧?也不能把所有的环境音抹去这么粗暴。
声音的问题绝不是声音部门的问题,当导演在混录棚里听到影片最终的结果的时候,你的决定就等于你的能力。
再回到表演上来,这个肯定是主创尤其是导演和演员最自信的部分了吧?确实,以舞台喜剧而言,自己没什么发言权,但是这部电影却深深令我体会到“舞台逻辑”与“电影逻辑”之间的巨大差别。可以说,本片可作为一部非常丰富的反面典型,值得编入专业影视院校的教材。
也仅举一例,发生在张一曼被剪头发一场。校长给一曼剪发,裴魁山低头坐在前面,背对着他俩。当一段张一曼双眼叠化的回忆场景结束(这一段也很莫名,咱不提),裴魁山站起转身,喊着“校长!一曼!”然后看到一曼已经面目全非,露出一脸惊愕。
粗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观感是节奏错误。从剪辑的角度,只要砍掉裴魁山的两句台词,就对了。这就是”舞台逻辑“!在舞台上,前景的演员回头,看向后景的演员,“校长、一曼”向观众传达的意思是“看到”,而在电影中不需要,一个简单的正面近景——甚至只需要一个关系镜头就能解决,就能表达“看到”。在这里,剪辑犯了最基本的错误,但锅不该他来背。
延续“逻辑”这个概念,分析剧情上的某些安排。 场景,是电影在创作层面的重要单位,在戏剧中同样重要但处理的方式有很大的区别。奇怪的是,场景本来就从戏剧中来,但在电影中得到更自由的发挥。而在一个场景中所包含的元素也是影片提供信息的重要手段,空间的面积、色调、陈设,光线进入的角度、甚至视点的位置及观察的方向都必须经过考虑。场景,绝不仅仅是一个演员用来说话的地方——而本片则恰恰违背。
舞台电影化极端的例子,如拉斯冯特里尔的美国三部曲之《狗镇》,整个城镇都被严格布局,出入的通道及钟楼的位置都非常清晰,形式上更抽离,但感受上却更真实。
反观《驴》片,看到最后也没有对这所小学的环境布局有明确的认知——也许是因为我才看了一遍,很想看看本片的美术设计图是真的。然后,我有一个问题,影片后半部校长被捆住扔在一个山洞里——这个山洞真的太敷衍了,与张一曼的屋子是什么位置关系?和整个学校是什么位置关系?为什么他的挣扎声只有一曼能听到?
在舞台上,或许是没人追究的,但电影不行,我不行。
再举一例,说明电影场景的概念不仅仅是指空间。《驴》片中间一场戏,第一次忽悠特派员成功,学校如愿获得“捐助”,周铁男点亮了校园操场上所有灯光,一时间亮如舞厅,校长、一曼、铁男、佳佳四人怀着愉快的心情跳起舞来。从这一刻起,我并不可怜他们,或者说坚定的反感。请问这些灯是干嘛用的?这些口口声声为了农村教育事业不得已而撒谎的知识分子,在得到一笔用良心换来的钱后,怎么做了这么一件既不“实用”又不“审美”的事儿了?非止于此,整部影片从头到尾,我没有看到一个上学的孩子,哪怕是跟他们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从最初的六个学生到最后的一百五十四个学生,忽悠我呢?张一曼疯了之前和疯了以后妩媚的那片草地和花田,怎么就缺水了这地方?还得找头驴去远远地拉水。驴也不只一头啊,拦住美国人的车队的时候,明明是两横两竖的四头啊!
如果四位乡村教师,为了民国的教育苦心孤诣撒谎欺骗腐败的官僚是恶,
那么,两位戏剧导演,为了表达深刻思想殚精竭虑蒙混忽悠单纯的观众,也不能叫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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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有些朋友懒得翻看回复,现编辑在此,作为补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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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喜欢这片的都是五毛!是水军!
——如果我这么想,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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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诸位反对者没有问候我的父母,没有人肉我的出身,极其克制的表达对我的批评的不满。
昨天翻到了舞台剧剧本,很不错,台词和节奏一目了然,让我非常想去体验一下话剧。
但这并不能改变我对电影的看法。
任何评价都是主观的,我只是将自己第一次的观影体验比较如实的呈现出来,没有带着任何先入为主的判断。我与主创人员非亲非故,也无冤无仇,与诸位喜欢这部电影的观众一样。
而且,我深知创作者的辛苦,风餐露宿废寝忘食是一定的,更难的是当影片呈现,就只能默默接受来自方方面面的反馈,既没法对赞扬表达感谢,更难以对批评进行解释。此刻的无力感是巨大的,也是必须承受的。
还好,我只是楼主,我还有解释的机会。
统一回复一下。
1,我的分析是基于电影创作手法的,算是专业领域。我承认艺术是在不断创新的,但它也有基本的门槛,也有一定的规律可循,不能说只要是艺术就不能探讨。
“你以为你只是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一件蓝色的毛衣穿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件毛衣是蓝色,不是绿色。It is not just blue, it's not turquoise... it's actually cerulean.(为什么是天蓝色,不是深蓝色,不是海蓝色)……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你在地摊货里面淘到这件蓝色的衣服。所以,蓝色,代表的是百万美元的价值,代表的是难以计数的工作机会……但是这些,你都没有意识到。你以为蓝色只是你一个人的选择,你以为你置身于时尚界之外。事实上,你穿的这件毛衣,是在这个房间里的我们帮你从一大堆衣服中选出来的。”
我深爱这段台词,经常可以帮我向我妈解释我在做什么。
2,有朋友对文章后半部分关乎剧情的质疑表达强烈的不满,这个可以探讨,比如“又买了驴”,我立即就可以接受,理解上的出入,不影响我对于本片质量的判断。但说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或者“看不懂”就不对了。
这片子很难懂么?(预感这句话一定会被直接用来反驳)
为什么总是觉得自己看懂了,别人看不懂?
这判断颇有家长作风,让我回忆起儿时对父母最深刻反感的瞬间,现在却潜藏在心中。
子非鱼也,鱼非子也——既然互相不懂,就只能建立食客与美味的关系,不能聊。
3,诸位“你行你上”的,“鸡蛋里挑骨头”的,“我就是喜欢了你能怎么地?”的,我看就没有讨论的必要了吧?如果这就是你们对待周遭的态度,那么当某一刻你们遇到相同的回复,请泰然处之,就好。
还有把我“打二星”也用来攻击的,实在是抱歉。我压根儿就觉得打星这玩意特别扯淡,但只有这个选项我没办法……
还有因为我这“二星”跟你给《爵迹》的打星一致而表达不满的,我实在是……
就跟小时候隔壁王阿姨问我最爱奶奶还是最爱姥姥一样,想“扑该”啊!
我特别不理解,喜欢这部电影的你们怎么这么脆弱?
“电影批评”本身并无褒贬之意,就算是真正的“批评”,也是为了她好啊!
“你这不满意那不满意,为什么不滚出中国?”
异曲同工!
楼主我用《狗镇》、《地心引力》和影片对比说不足,诸位用《爵迹》比说她好得一B……你们真不是高级黑么?
还是在笑我傻白甜?
4,一位网友回复问“有一部拍摄技巧稀烂,但是剧情精彩的电影和拍摄手法纯熟,剧情不通的电影。你觉得哪部更好?”
要我说都不好。
而且我必须纠正一下,故事精彩和剧情精彩不是同一个概念。
同一个故事被拍成多个版本的例子很多:小说有《洛丽塔》《天才雷普利》;戏剧有《十二怒汉》、莎翁所有作品;真实事件有《人山人海》和《追凶者也》……《西游记》就不必提了。
我承认《驴得水》这个故事本身很好——说得好像我否定过一样?奇怪。
但是作为电影剧本的处理,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尤其是从话剧改编电影,需要做哪些处理,是值得单开一帖深入讨论的。
电影作为一个独立的艺术手段,并不需要你必须先去看小说或是话剧,就应该能在影院里得到完整的情感体验。在如今发达的营销手段和传播力的笼罩下,在进影院之前多少都会受到点影响。因此任何电影我都是先看,一定要看。
所以我从来没有评价《爵迹》。
我也不能说他坏。
5,林嘉欣是最美,《太阳照常升起》最棒。
你看,我也有当粉丝而丧失理性的时候。
可大多数时候,我希望自己清醒。
电影是多么感性而迷人的艺术,和她一样迷人的就只有理性。
PS:
刚巧一位热爱音乐的蒙族朋友告诉我,片中的蒙语歌曲是“当代作品”。
“蒙古元素就不能好好用吗?”
他不无遗憾地说。
# 2 #
写这部电影的评论,确实是因为它集中的反映了国产电影在制作方面的诸多问题。在我看来,这问题在于对艺术规律启蒙的某种广泛的不足。
别的电影就没有问题么?一样有。但这一部,就因为这个故事本身的价值而显得尤为遗憾。
再者,这部影片的导演是专业的戏剧导演,他们的舞台剧作品非常成熟,可以说是在他们专业领域的佼佼者。如果让他们去欣赏或评价其他的舞台剧作品,也一定会提出很高的要求。
可是电影呢?为什么就要被普罗大众撕掉艺术的外衣,带着曲高和寡的高帽,俯首弯腰接受毫无理性的批判?这令我难过,但不会失掉希望。
戏剧是艺术,电影同样是艺术。他们之间既有共通之处,也有一些显而易见的区别。他们都在发展,也相互融合,但一定是在艺术的高度,而非荒野的媾和。
把一种艺术的特征和表达,毫无节制的强加到另一种艺术之上,是对两者共同的不尊重。
# 3 #
1.打几星这事儿完全是见仁见智的,太简单粗暴,就好像打五星的某位网友,心里一定不会觉得这部影片和《公民凯恩》或者《小城之春》等量齐观吧?我不用这个反驳你,你也不需要用这个反驳我。
2.讨论是有范畴的,我们不是开辩论会,辩题无所谓对错,双方要拼的是技巧。我希望讨论界定在“电影”的范畴内,前提恐怕是,拿电影当一门艺术。
3.艺术不能丧失她的审美功能。有搞建筑的不会觉得不会塌的就是值得称道的好房子,说相声的也不会觉得只要内容深刻的就是好相声。扪心自问,标准要统一。
4.我从没否认《驴得水》有个好故事,也从没否认这个故事本身(注意用词)的批判性和他的现实价值。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好故事不是伴电影而生的,而是已经有了排演超过百场的话剧。作为这个故事的表现和价值的传播已经产生了社会效果,拍成电影是一种商业行为,要对观众购买电影票时所达成的契约负责。承认一个好故事,和承认一个烂电影之间,我不矛盾,你也不该矛盾。
强调这部电影因为故事有内涵就可以枉顾电影创作规律而拒绝讨论,跟广电总局们宣传主旋律电影有任何区别吗?
说到底要么是“正合朕意”,要么就是“胡扯狗屁”。
5.从表意上说,有的人说因为我没看懂,有的人则强调电影的优点恰恰是使观众一目了然……
确实,“基督徒之间的分歧,远远大于他们与其他宗教之间的分歧”——但都没说到点儿上。
看懂与否,完全不是衡量一部影片的最低标准,当然从商业类型片的角度,能被广泛接受是票房保障的前提。
但看懂这事儿是因人而异的,看出什么也是仁仁智智的。
表意这领域我本不想涉及,有几篇不错的评论说得比我透彻。但我想举几个例子,希望大家能有机会看一看。
《黄金时代的故事 Amintiri din epoca de aur》
巧了,豆瓣上就有,也是8.4分
//movie.douban.com/subject/3692290/
这个要打几星呢?
6.为反对而生气毫无意义,难过的是我们讨论中充斥着“实用主义”的艺术观。当我们的物质生活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诸位号称热爱艺术热爱生活的青年,也一样热爱工匠精神,热爱“无用”之美,却在这里放弃了敏锐和敏感,只因为听到了声嘶力竭的“教堂塌了”而无比高潮。
我特意请教了一位对话剧颇有研究的朋友,他提到的一些见解又给我很大的启发:
他提出,“舞台剧是高假定性,而电影天生有拟真属性……舞台的假定性高,游戏感强,比如铁男一枪没打中磕头如捣蒜在舞台上可能成立,那是一个人生抽象成一种比喻的境地。但电影就不能这样……不能把人当肉身,只能处理成一种符号或命运的象征。”
好像一出“活报剧”——用他的话说。
有幸昨天在传媒大学看了驴得水的首映,更有幸拿到了一曼(任素汐饰)昨晚穿的睡服,我觉得我可能要变直男了吧。多久才能遇到一个这么喜欢的角色,有血有肉有残缺,但是那么美好。一个爱穿旗袍的女人,身材曼妙,笑声爽朗,唱起歌来悠悠款款。像渡边一样,有着不羁的灵魂和要命的欲望,看完后我满脑子都是她“嗒嗒”的高跟鞋的声音,满脑子都是她那长长的脸蛋和细细的腰,“今夜的风儿吹,吹的心痒痒,我的情郎... ...”
小制作往往赢在淳朴,赢在以情感人。驴得水故事套路很简单,用下一个谎话去圆上一个谎话;取景很简单,一间教室、一片小山,反复用,从早晨到傍晚,反复用;跳舞用镜头不复杂,交代环境用全景、谈话过肩拍、突出用特写,没有大运动,没有特效,感觉一个fs7就能胜任般的简单;人物也简单,5个老师+一个铜匠/媳妇+一个特派员/助手+一个歪果仁。看多了大特效和各种炫技的镜头,驴得水就是一股清流,像一首简单的民谣,听着听着就跟着哼起来,有时候,能走进一个故事,对一部电影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纯素人的演员真的是这部电影的大亮点,沈腾和马丽也许真的演不好这个电影。我们永远都是对陌生人最真诚,没有防备地就交出了自己光光的样子。这5位演员就这样拉着你的手,唱着跳着就走远了。话剧演员牛逼就在节奏把控的太好,每一处笑点都在刚好的时候结束,你还来不及回味就到了下一幕。导演说他给戏中人起名字时就直接拿身边朋友的名字,而电影中每一个角色都像身边的一个朋友,那么真实,那么真实。自由放浪的一曼,小男人气的情种裴魁山,忍辱负重的孙校长,直性子暴脾气周铁男、又单纯又倔的孙佳。人的一生都在跟黑色和白色打交道,越成熟,灰色地带越多;越年轻,黑和白的过度就越硬。撒谎是大人的事,单纯的我也许不懂,只知道驴棚着火了,拎着水就要往上浇,哪知道,有时候大火烧完,其实最简单。
我们都是善良的人,有时候只想让自己活的快活一些,也许梦想让我快活、也许睡男人让我快活、也许每天陪一头驴让我快活,我只是想让自己快活一些,没曾想,最后这变成了一把手枪,我装作不知道地抵在自己脑门上,随便开了一枪。
如果你想简单的感受一个故事,看几个非常棒的年轻演员,听一首简单但是很好听的歌。如果秋天的时候,你是一个人,请去电影院找一个角色谈场恋爱,因为每个角色,都值得你爱。
电影最终定档1028,我们一起再去看这个笑话,你可别哭。
很少写影评,但这次有点忍不住了,《驴得水》这种电影中国少有,能上映也是不易,当一部电影,你越看越不想让它演完,就说明这是一部好电影,看得很爽,对于市场上的大片,我不批判,就像是中国足球,已经被资本玩坏了,打根上就已经是软的,不是什么明星、技术或是六味地黄丸所能挽救的了的。到头来,故事本身与如何讲故事才是一部好电影的关键。
《驴得水》让我想了一部叫《狗镇》的电影,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故事的开始,铺开来说的是四个主要人物的性格、关系,几个人抱着纯粹之心,做着纯粹之事。性和工作都那么坦诚,紧接着抛出一个主线——吃空饷、而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吕得水老师,这也是黑色幽默电影里常用的一种手法“无中生有”的骗局,这是所有事的祸根,但是把祸根真正酝酿成大祸的还是校长四个人自己,每个人都推了一把。
最初驴棚着火那场戏就是一个预示,四个人的救法都不一样,最后在校长的统一指挥下,一点小火变成大火,把驴棚烧没了。四个人就看着它烧,校长的女儿回来了,明知不能救,还是拼命地救,这体现着她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你不救怎么知道救不了”,这体现了四个人骨子里的东西——妥协,他们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淡定、那么刚强。而片中真正叫吕得水的其实是一头拉水的驴,驴棚没了,驴也就没地住了,就暗喻着吕得水老师的事也快要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了。
校长是个典型的实用性知识分子,可以为了一件善事,而去做更多的坏事,为了“一事功成,可以万骨枯”。从头一路看来校长都是和风细雨的,但其实他的底线在一点点地后撤。他总想让人听他的指挥,但到最后失控了。
裴山是个贪财的人,但开始还能在纯洁的友谊面前捐出自己的工资,使他改变得是一曼的移情别恋。他的悲剧之处就在于没有读懂一曼这个人,就仓促地爱上了她。当看到一曼跟铜匠睡了那么一幕,裴山心中美好的东西死去了,当希望死去时,钱就成了最好的替代品。
一曼是全篇最精彩的人物,她代表着典型的一类人,她是那种只会几句英语,但思想却很西方的知识份子。曾经在民国那个时期,很多所谓的知识份子,他们没有学到西方很扎实的学问,但思想却学得很快,因为思想是不用学的,一听就会,而且一曼骨子里就是这样一种人,你说她放荡也好,前卫也行,当这样的人碰上了这样的思想,于是这个人物活了。她为人真诚,但又性解放,她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她给了裴山错的性暗示,勾起裴山的感情。她不想跟任何人过日子,也不想破坏别人的日子,也是她后来伤害铜匠的必然结果。一曼在剪头的时候,是静静地坐在那剪的,没有反抗,动手剪的是校长,他也没有反抗。当一曼的头发被剪光之后,一曼心里美好的东西也随着头发(外表的美)一同而去了,不禁让人想起那句,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再来看铁男,这个名子取得好,铁一样的男人,一路看来人如其名,惟一一个敢于说真话的男人,一个典型的宁折不弯的知识份子,现在叫愤青,关键时候,能站出耍横,但那一枪改变他的一切的价值观,他才发现死是那么可怕,枪口是那么可怕,子弹是那么可怕,尽管那颗子弹没有打中他,但比打中你的效果要好上一万倍,这一枪打死了一个人的灵魂和尊严,枪被发明出来并不是为了杀人,没有谁真喜欢杀人,枪是用来让人屈服的。当铁男跪在地上求饶的时候,影院里看到这幕的观众都在叹息。剧中一曼看到这一刻,也被惊到了,这也可能是她疯了的一个很重要原因,这一刻她才看到铁男骨子的另一面,以及枪的历害。
一个“宁折的人”就这样弯了,再也直不起来了,文革中有很多这样的人,这不是知识分子的惟一命运,但会是大多数。铁男的悲剧不光在于枪,也在于他的性格里没有韧性,在于他的反抗和气愤都是匹夫之勇。电影中有细节提到他小时候爱打架,但爱打架并不代表可以赴死,不屈的才叫勇士,铁男只是匹夫。从最初的可爱、欣赏到后来的充满鄙夷,这个人物的变化是最震撼我的。
铜匠也是一个非常精彩的人物,开始他是一个纯朴的铜匠,一曼的身体打开了他的欲望之门,一发不可收拾,把他上送了天堂。当后来一曼羞辱他的时候,又把他推向了地狱,于是铜匠心中的恶被勾了出来,那时有多纯朴,此时就有多丑恶。但是一个木讷的人突然变成一个能说会道,还懂得利用条件制约别人的人,这是我觉故事有点着急的地方,有点跳戏。铜匠被侮辱了,他想拿回自己尊严的办法就是拿走一曼的尊严,就也是黑色幽默的亮点——被别人骂了,就再骂回来。
葬礼用得很妙,牌位边上的纸妒才是真正的死者。死而复生又是一层喜剧色彩。最后结局用了一场婚礼上的闹剧结束,设计感有点重,我总觉得可以更好。此外,全篇确实偏话剧,特别是最后的一场戏,三个人像开始那样,很话剧的设计,但也不能算是缺点。镜头语言弱了一点,感觉镜头与演员配合也没那么好。但真看的时候,会完全被带入剧情,其它也就忽略了。
特派员的秘书,这个人戏份不多,主要矛盾就铁男之间的冲突,但特派员在中间调和,还劝说:都是知识份子,都有知识分子的脾气,不要吵了。这个秘书是走仕途的顺从文人。自古以为,文人都主张有骨气、敢言直谏,所以铁男对这种跟屁虫式的知识分子很鄙视,有一个细节,就是开始的时候,周铁男冲着秘书唾了一口,这个很重要,等到一曼被强奸的时候,铁男像个窝囊废一样躲在墙角时,秘书出现了,他不是为了留存善的一面,他是为了羞辱周铁男,这个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现在像狗一样头都不敢抬,自己开始面对铁男的时候,心理也低人一等的感觉,但这一刻,秘书心里想得是,这些所谓不妥协的人,其实跟自己一样,甚至还不如自己,最后还向铁男唾了一口,示意瞧不起对方。
特派员是没文化的,但却是官场上的老手,他没原则,但有手段,同时也劝学校里的其它人把原则放下,他不只一次说:他喜欢知识分子的脾气。但喜欢归喜欢,不能容忍。他这个人物没那么丰满,但他的作用是核心的。全篇的内在动力是人内心的欲望,外在动力就是这个特派员,他的存在摔推动着剧情每一步的变化。
当一切过去,所有事物好像又都回到从前,校长庆幸学校保留了下来,其实并没有。校长女儿的那句:“过去的就这么让它过去,最后只会更糟”。最后那声枪响,也证明根本不能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再也不能回到过去。
很多人问这个故事想要说什么,其实要说的很多,故事就这样,我很反感像中学课文那样把段落标出来,总结段意,最后给出全篇的中心思想,这是愚蠢的。一部片子,看得人不同,理解的东西也不一样。就像盲人摸象,有人摸到了大腿,有人摸到了屁股,但它都是大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总之,这是一部好片子,这两年里,这也是我看到的很不错的中国电影,能排近前三,很爽,片子还没上映,发出了,我又怕剧透。但一想,写么长,估计也没几个能看完。
续
看了一篇差评,虽然有点求全责备,但有些说得还有挺有道理的,我承认情节和冲突有很重的人为设计感,为的是达到揭露人性的的目的,朝着一个方向使劲,我也承认中国的观众有饥饿感,烂片看多了,突然来到了一部《驴得水》难免过渡兴奋,我个人就很兴奋,就像一个人生出来的孩子都是畸形、弱智,突然老来得子,而且生得健全,即便有人工受精的嫌疑,但不能否认他是希望。
至于差评中提到的段子为得是单纯的搞笑,于全篇意义不大。虽说道理是这样的,但看起来还是很舒服的,我看得时候也笑了,没觉得太多不妥。这也是开心麻花的风格,不是沙士比亚,也不完全是周星驰。毕竟是一部市场上的有着商业性质的文艺喜剧电影,按理说故事要得太多,问题肯定是会有的,我无法搂常规的电影标准来判断《驴得水》是好的还是坏的。我只知道我个人看完就是很喜欢。
有剧透……
根据话剧改编的开心麻花的第二部电影《驴得水》,剧情给人感觉很是熟悉,身边常有耳闻。四位不甘清苦、想给山区孩子提供良好教育条件的老师,为了争取教育局多拨款,活生生捏造出一位“驴得水”的老师。又逢一位国际友人想资助教育学家,教育局便派人围着老外的腰包制定计划,物色人选。联系后面的剧情,不禁联想到《
儿子的大玩偶》中有一段万仁导的《苹果的滋味》,几个穷苦孩子的父亲不幸被美国将军的汽车撞伤,老美打算弥补过错,补贴给他们不菲的金额,还带一个孩子去了美国留学,哀事变喜事。只是不同于这个故事,在这里老美的资助,被教育局各部门扣下了三分之二,这个差异想想很有意思。
跟不少摇着喜剧幌子的电影一样,《驴得水》把取乐精神的观众“骗”进影院,随后又自觉地延伸分解出许多喜剧的悲剧因子。大喜大悲两相照,笑过之后又需偿还以悲。但最后观众看到的其实只剩一团阴云弥漫,先前的喜乐也被无情碾碎。《驴得水》就是这样一类电影,前段在笑,后又哀的掉泪。
电影很明显前后也在剧情发展中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以女教师一曼令人讶异的“睡服”为界,围绕两次特派员造访学校。第一次特派员盘算的利益秘密隐藏,只有荒诞的、反讽的喜剧元素。围绕着老师们的是一段段荤腥的调侃,能搔到观众胳肢窝,效果是自然的。后半段虽语言和情节上仍有不少讨观众发笑之处,但一些人的善良被利用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人物丑陋的嘴脸毕现,他们在被迫促成一个更大的骗局,还能笑出来的是浮在故事之外的观众。《驴得水》惊人的地方就在这里,后半部分观众若是试图读出影片的隐喻,就再也笑不出来,而是一点点沉下去。
电影设置年份还故意定在1942年,国民党执政时期,这自然是为了避免审查的刁难,把有着污点的教师形象和贪腐的官员规划到旧世界,为结尾绝望的孙佳奔赴延安“新世界”做准备。意识到这一点,这个故事所指的就不仅仅是对人性丑恶的揭露,利益的贪食,更无关教育,而是中国历史微观的演义。
前阵子因为在读李劼的评论《
历史文化的全息图像:论红楼梦》,发现《红楼梦》所强调和呼唤的也正是《驴得水》的内在立意。假作真时真亦假,最后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女教师一曼结尾的自杀,孙佳未卜又尽人皆知的风雨前程。和大观园的衰落,丫鬟小姐的死伤一样,象征着历史文化不会再有创造性的止步。豹的精神不再,连凶猛的豹子也遭绵羊猎杀。
李劼从《红楼梦》中看到男女关系其实蕴藏着人类文化历史的全部信息。像是中国的二十四史涂满了权力争夺,蜂鸣盗起,文化气脉却日渐衰微,或许能归结到历史中不见爱情和出类拔萃的女性。中国历史是由泥质的男人写就的,从秦始皇修筑长城以期江山无疆,孔孟之道成为道德的规约,文化历史就再无灵巧和进步可言了。即便是李白辛弃疾那样的豪放文人也不过是未能超脱、囿于几千年文化监狱的俗人。女性在历史中审美意义上的阙如,致使中国几千年一成不变。于是从《驴得水》两个女性角色,尤其是女老师一曼,以及她所影响的副本形象,能够试着找出《驴得水》对历史的暗指和期待。
我们在电影中看到女老师一曼总是笑意盈盈的,不管面对什么,一概说着趣话,一脸天真的神情。前半段围绕着一曼的镜头,都是明媚阳光的。比如她剥着蒜头清唱着歌曲,在她自杀后回响起这段歌声,我们才回觉其蕴藏的美好向往,从“昆明不下雪”的调皮到“我在上海,哪还有周璇的份儿”那段与校长在荧光灯之下自由舞步的骄傲,旗袍与高跟鞋的特写,一曼的美丽和可爱,真实投射在人心里。
而一曼超前的性观念,更是一种对男性强加于女性道德的无视,她的内心没有负担。李劼也在《红楼梦》中分析对比,贾宝玉暧昧的同性关系与淫欲的滥交之间,读者能够分出何者是健康的。那么观众会从一曼的主动与大胆说出来的生理要求,与教师裴魁山不明朗的关系,闻到什么不适粗野的内容吗?在方正面孔的裴魁山语重心长对一曼做出道德规劝后,一曼很是尴尬地回答他:“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受不了各种条条框框的制约。于是她跟铜匠的结合,一方面有着为了成全骗局和利益献身的意味,更多是她自愿去追求生理愉悦,没有强迫和隐忍的意思。只不过她开放的观念,到现在恐怕也不见的有多少男同胞会接受,更何况她是一位为人师表的教师。
接着有意思的局面就出现了,一个灰头土脸、没有受过教育的铜匠,用他被官方语言陌生化的蒙古语歌谣抒发内心之爱,经过身份差异悬殊一曼的点拨,相送的一绺发丝,让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人生的诗意所在,这是女人之于男人的创造意味。如同在《红楼梦》中,对照大观园外肮脏的男人世界,宝玉在黛玉的一次次垂泪和各丫鬟的影响下,由顽石最后炼成了一块璞玉。临行的铜匠感受到校长“有教无类”的道理,又得到校长女儿孙佳极其重要的教诲帮助,很快改头换面,肚子里有了营养内涵。可是谁也没想到,后来铜匠的嘴脸,变成了《动物庄园》里猪的形象,高高在上地残暴无耻起来,真正变为一头享乐的牲口。
因为特派员的突击造访,一曼与铜匠的事情败露,铜匠的泼妇老婆前来闹事。一曼与泼妇起了争执,这时铜匠竟突然挺直了腰板,敢对泼妇怒吼,像个英雄一般含情脉脉解救一曼。一曼怕他坏了校长的大事,不得已违心骂铜匠是牲口。如果说一曼把铜匠变成了一个人,那么在此刻她又掐死了铜匠。缺少了女性创造性的指引,铜匠精神上便不再向人努力,只剩下外表端正的人皮,内心很快蛆蛀成了怪物。那一绺头发落地,铜匠的朴质无存。
接下来我们就看到了得势铜匠的狠心,他对一曼残忍的报复,一剪刀一剪刀毁灭了一曼“花”的精神(一曼总在采花)。铜匠永远无法再意识到他正在毁灭的女人,同时也是塑造他的人,给了他能力毁灭一曼的人。这样说一曼是自己毁了自己,但她在骂走铜匠后,就羞愧地蹲伏在地向铜匠道歉。毁灭他们的是整个骗局,是人性没有底的贪恶,和人被腐蚀的软弱。
而利益分明裴魁山的转变,也很好理解。在山坡上,愧疚的校长谈到一曼时,裴魁山竟只惦记着钱该怎么分。他固然贪财,但说白了在前的是内心女神精神的失落,他的道德观念无法接受一曼的放荡,校长和周铁男的纵容更点燃了他内心潜藏的恶念。当他愤怒哀伤地前去拯救失足的一曼,却只敢站着窗台没有向前,他被吓呆了。两个月后,披着貂绒的裴魁山,对曾经爱慕的一曼只有鄙夷轻视。在咒骂一曼时,只有他是发自心底认定一曼是婊子妓女,开始处处与恶人沆瀣一气。女性在这里被彻底压制,须眉浊物唱起了大戏。
反观另一个男性角色周铁男,从头至近结尾,他都一种脾气火爆、讲话口无遮拦的性格。差点几次在特派员面前把校长的骗局戳穿,对小人得势咬牙跺足。当铜匠要剪一曼的头发,威胁孙佳做新娘时,他都表现出了令人敬佩的骨气。这是一个本真的人,他与一曼的相近敬重,恋慕是非分明、执拗说一不二的孙佳,应该说是这两个女性让他的本真得以保持。但当射出的一颗子弹从头颅擦过,死亡的威慑即使仍有孙佳的不妥协,他的善恶观也被瞬间抽空了。他求助孙佳扮演铜匠的妻子,说孙佳幼稚,“就是一个小孩”。在孩子天真面前,映衬的是丑陋的成人世界,但这个故事混入的又不只是成人世界那么简单。
像李劼所说:创造不经过审美的过渡而直接进入历史,使历史显得暴虐和残酷。在这样的历史进程中,女人牺牲的悲剧便成了势在必然。
一曼被剪了“阴阳头”,半疯半癫地在田野采她心爱的油菜花。裴魁山整个变为利益组织的走狗,被悄然转念的周铁男,说话语气也有了红卫兵的模样。在一曼要被大兵侵犯时,他也只是呲牙咧嘴呆立一旁。只有校长能洞观这一切,但还是不得不毁灭掉一曼,劝她做一个不问世事的聋哑人,免遭他人再伤害。他的一再妥协,也令人不齿。被剪发的一曼如同看破红尘,她的自杀,并不是人生境界,却是历史的终结。周铁男的沦落,让怒目圆睁的孙佳绝望。校长又亲手把面无表情的女儿,屈送给一个只剩邪恶面孔的铜匠做新娘。
电影中的几声枪响,一声比一声吓人。铜匠的泼妇老婆的闯进婚殿不明所以的按枪,将整个骗局戳破,更让人觉得荒诞。故事走向失控,也只有枪能解决了。孙佳对着镜头念叨“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就只会更糟。”乍听起来说教腔刺耳,片刻又脊背发凉。没多久,还是窝里斗,还是须眉的老一套游戏。水性越来越少,泥性越来越多。这种政治文化,处世哲学,已不忍细看。
故事中学校地点设置在一个要走二十里山路才能打到水的地方,人和驴得水才能活,水显得那么重要。如果“驴”可以指片中的几个男性教师角色和铜匠,女性角色指“水”,这几头驴都幸运得到过水,然而水在最后却被废弃。
PS:感谢大家点赞,文章仅是结合一本书的片面理解,有偏颇不全之处。这种延伸或许并不是电影文本中的关键,但不失为一个好的切入点去分析人物。
《驴得水》是今年迄今为止最让人震惊的一部国产电影。与当下多数打着喜剧番号招摇撞骗的国产片相比,这部电影的水准已然超越了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影片的前半部分让人笑到前仰后合,后半部分令人坐立不安。一丝不挂的搞笑与一丝不苟的催泪,就这样大胆自信地横陈在同一部电影当中——造就了《驴得水》绝俗而又硬气的独特性,也让影片足以被骄傲地称为一部“作品”。
在一个被架空的封闭世界中,一群挣扎在贫困线上的“知识分子”,因一个“借驴吃空饷”的无奈谎言掀动了一场啼笑皆非的喜剧,却又为了圆谎而跌落到万劫不复的悲剧深渊。在悲剧的深坑被逐渐挖大的过程中,有的人试图坚守原则奋力反抗,可信念在利益、强权和武力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他们束手就擒的速度,简直比杀驴吃肉还要快。然而,在这群处在崩溃边缘的小人物面前,我们似乎都能从自己的生活经历中,找到那么些似曾相识的片段,因此,他们的一切选择便显得不再那么荒谬绝伦。更重要的是,远在“学校”之外那个更庞大、更隐秘、更丑陋的世界,我们一点也不陌生。
得益于逻辑缜密的强文本,《驴得水》成了那种每个角色都有前后史、每次性格变化都有细节支撑的上乘之作。看起来,全片主要叙事动线只是“教育部特派员”的两次探访,但围绕两次探访所触发的一连串事件,却牵动了“知识分子”们对欲望、权力、爱情等人生关键问题的拷问。在有限的电影容量中,我们竟和他们一起经历了婚丧嫁娶,也因此窥望到了人性中难以避免的矛盾问题。什么是底线,如何守住底线;什么是知识,如何看待愚昧;什么是爱情,如何去解释百口莫辨的“睡服”;什么是原则,又如何为“跪舔”找到更体面的理由?
影片中的美国佬惊叹“不可思议!”而在我们看来,无论是气喘吁吁的孙教授、虚荣膨胀的裴魁山,还是认怂认命的周铁男、飞扬跋扈的特派员,都无时无刻不浮现着我们再不熟悉不过的行为模式。他们声嘶力竭却无从阻止世道对他们的碾压,被打碎了牙只能往肚里咽,迁就与苟活是他们唯一的选择,而最单纯却又最悲惨的人,莫过于羊脂球、茶花女般的张一曼,以及被当作“牲口”对待的铜匠。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穷吊丝。
《驴得水》脱胎于高认知度的同名舞台剧。按照我们的一般认识,舞台剧的思想表达空间要比商业电影更广阔。事实证明,影片的改编不仅实现了有限场景的无限延伸,同时也让每个角色的个性变化有了更充分的刻画机会。影片的摄影林良忠曾为李安的《推手》《喜宴》《饮食男女》掌镜,从《驴得水》的银幕效果上看,这是一位对空间调度和群戏都有着丰富经验的摄影师。教室的明暗变化、外景中人物的虚实处理、特写与长镜头的运用,都让影片跳脱了场景限制,强化了影像质感。我们会为张一曼被剪掉长发的那段入侵式特写和交叠的回忆画面感到无比揪心,而在剧场里,你真的很难直接感受到人物的这种内心挣扎。
有种观点认为,原版话剧的导演周申和刘露继续出任电影导演,让该片很难摆脱话剧腔,甚至,演员们对话的声效都充满了剧场感。但如果你看过表演空间更加狭窄,却一点也不失精彩的《十二公民》就会发现,《驴得水》完全建立起了戏剧化的电影语言,那几场逐步升级的高潮戏,都因导演娴熟的场面调度和演员们绝对连贯的情绪而显得一气呵成。
影片在自然环境声的音效剪辑上未见奇巧,这确实让影片除了密集的对白和配乐之外,显得过于“安静”,形成了所谓的剧场感。但也正是这种与世隔绝的氛围,让你很容易对山村之外的那个世界产生更多的想像,小社会的万丈波澜,即是大世界的真实缩影。“特派员”就像一个庞大母体系统伸出的触手,用“三万”和“十万”那个让人哑口无言的潜规则,连接着小社会和大世界。茨威格说,命运之神喜欢热闹,有时喜欢嘲弄人,还能给伤心惨目的悲剧掺进滑稽的成分。《驴得水》的高级正在于此,喜剧背面的那些只可意会莫可言传的道理,电影已经讲得不能再清楚,这也是《驴得水》值得留下来被讨论的原因。
在传媒1500人厅看了片,音响烂成渣,多处声音特别小,有几秒钟甚至完全没有声音,是校长求张一曼顾全学校,背叛铜匠,向铜匠媳妇承认是自己“搞了破鞋”,莫名增添了几分荒诞。
传媒学生对于电影的热情名不虚传,笑声嘘声掌声都毫不吝惜,结束之后的主创交流环节,还有爱起哄的男孩对张一曼的扮演者任素汐大喊“睡服我”。虽然大学四年一直都在传媒旁边,却从来没有去蹭过见面会或者交流会什么的,想来真有点浪费。
影片全程都在山路和窑洞间展开,一看就是小成本,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明星,但剧本和部分主演都已经经过了上百场小剧场演出的考验,正式开拍前的试排实排足足花费了四个月,相对于大部分国产片来说,完全称得上“没毛病”。
影片营造出了一种明显折射真实世界的荒诞,有时有些夸张,充满戏剧感。有的评论里提到了教育部特派员带枪的特权,在我看来也只是这整个荒诞剧情的一部分,并不违和。虽然电影感不强,却着实能够引出各种不同角度的解读,也是我认为影片最珍贵的部分。
除了显而易见的色情笑点,影片喜剧效果的主要来源是委曲求全,有点像是某些春晚小品的路子,以剧中人的窘态来搔观众的痒痒,其中的讽刺与控诉意味却常常戳得人生疼,处处透出无可奈何。
三民小学几个主要角色的塑造我觉得是整部电影中最耐看的地方,每个人的性格都很完整,几乎都能从生活中找到与其相似的人物,并且在前后的变化中也体现了同一性格特征的两面性。
在1500人厅里最招观众待见的张一曼,可能是中国影视作品中女权形象的巅峰了,绝对拥有自己的身体,以欢愉潇洒为信条,置世俗道德于不顾,你可以说她随性,也可以说她放荡,她活着只图自由快活,却为了自由快活搭上了命。她伤害铜匠不是发自真心,却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其实casual sex在欧美影视剧中是很常见的,但在中国,即便经历了几次几乎毁灭了文明的文化浩劫,儒家那套妇道却并没有消亡,以往这样的角色要么是将身体当作礼物或是交易筹码,要么是有未解的心病或难愈的创伤,再要么就是生活所迫,纯粹为了爽而随便睡的还真不多见,放映厅里的中传学生们为她倾倒,但我不知道他们其中有多少会和那些整天在微博上叫嚣“小三死全家"的暴民重叠。
裴魁山的主要特点是爱钱,可以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也可以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从前面帮着领导吃回扣的黑历史、计划为张一曼找工作,到后面买貂、讨好特派员,这一特点都贯穿始终。他对张一曼的好,既是一厢情愿的善意揣测,又是得不到就毁掉你的独占欲。有时像个好人让人心疼,有时又让人恨得牙痒痒。
周铁男最大的特点可能是真·嘴炮吧,本身就带着两面性:通常嘴上厉害的人,行动上都比较怂。而前后的对比更是明显,不敢和心上人告白,却敢于顶撞权威,被权威的力量威慑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胆怯懦弱,畏首畏尾。由此完全可以将先前的嘴炮理解为年轻的附属物,还没有被生活操过,不仅不知道嘴炮无用,更不知道嘴炮有可能导致的后果。
校长闺女孙佳相比铁男又更年轻,也可以说是更幼稚,这种幼稚不仅表现在能真心将一头驴当作朋友,还在于相信一切都应该分对错,讲道理。今天一把年纪的我,看到孙佳这样的孩子,觉得她蠢,轴,不听劝,光坏事,也是想起了当初的我,也和她一样执拗于明是非讨公道:错的就是错的,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是错的,因为看不到背后的无奈。只有小时候,父母老师才会跟孩子讲对错,创造一种世界黑白分明的假象,由着孩子慢慢长大,才自己渐渐悟出了那些灰色地带,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就是特么不讲道理,才知道当初他们不说,只是怕吓死自己。
(关于佳佳我特别补充一点,为什么说她幼稚?她不理解为什么不能用人喝的水去灭驴棚的火,她也无法坚持说出真相,理念上坚持和确保执行是两码事。)
可能从电影本身来看,最悲催的是张一曼,但对我来说,铜匠和校长才是最具悲剧色彩的角色。
铜匠原本是类似“牲口”的人物,单纯善良没文化,有话直说,高兴了就唱歌,稀里糊涂就接受了文化的洗礼:被洗干净、被培训、被“睡服”,得了校长的几本书和一席话,又得了校长闺女的一个月辅导,能读书识字了,听起来也像是个知识分子了。他控诉教育的那一段甚至有些燃:他不再是单纯的动物,明白了受教育前,人们看不起他;让他接受教育,多半也是为了利用他,因此他也对教育报以最大的恶意。因缘际会成了文化人,却仍然没有摆脱牲口的本性:伤我了我就要让你死,谁有好处就跟着谁,不仅敢说还敢做,是个莽汉版的裴魁山。也许这就是对教育的最大讽刺,老师能教你知识,却教不会你做人,错误的教育方式,往往适得其反,没有文化积淀,懂再多也是个人渣。像极了在信息爆炸的今天,人们能瞬间百度到一切,却将信息用作谩骂与欺诈的工具。
而校长则是令人心疼的乐天派,见过风浪,身段柔软,最知道委曲求全,却永远相信理想仅有一步之遥,只要保住了学校,就保住了希望,他的信条是办大事要不拘小节,为了理想,尊严可以不要。这样的人放在今天可能就是成功的创业者,相信相信的力量,能拉到投资,当然,也有可能混成传销头目,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也是挺模糊的。
以上这些,可都算不上坏人,但在利益、恐惧的驱使下,好人却能做出最让人寒心的事。
胸无点墨却又装腔作势的特派员是推动剧情的最重要因素,将以上所有人的性格特点都归于“知识分子的脾气”,言外之意即是由权与利驱动之外的人情事,不愿听“组织”的话,剪发、杀驴、说谎、装死,可以理解,但办不到是绝对不行的,你的脾气、你的良心、你的理想都不重要,权利部门捞到好处才是最重要的。他的存在代表着古往今来权力的面孔,惺惺作态,威逼利诱,无所不用,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可惜我是个悲观主义者,在我看来,最大的讽刺就是影片最后透出的希望:孙佳去了延安投奔大哥,暗示三民主义即将被新的力量取代。
然而我不知道相比影片所营造的那个时代,如今我们的世界又好到哪里去了。特派员也不过是换了名字,依旧充斥各行各业,占领每一个角落,决定着社会运作的一切规则,权力的交迭,又究竟改变了什么?
这个笑话还真把我看哭了,惊喜之作,比夏洛特烦恼的故事高明,但电影感较弱
普通观众全嗨了,说这才是国产佳作;电影专业人员全崩溃了,说这是舞台剧不算是电影。讲真,我觉得当一个作品只剩下它的形式能被人吐槽的时候,已经足以证明其成功。不管它是啥,哪怕我是去电影院看话剧了,我还是觉得,甚好,没错过这个乌龙甚好。
说不像电影的,谁规定了电影应该怎样怎样吗。
“过去的如果就让它过去了,未来只会越来越糟!”一句话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些话,因为太过真实,让人胆战心惊。
过去的如果就让它过去了,未来只会越来越糟!
一部好电影就是荧幕完成上半部分,现实完成下半部分。有人看到人性在贪婪面前退却,有人却只看到荡妇。专组好多男的在认真讨论,你愿不愿意娶张一曼这样的女人?中国男人最搞笑的地方就是,他们认知中对一个女性最高的评价就是—娶她,而真相是别人根本不认识他们是哪根葱。不信你们去评论区翻翻,笑趴了
这样的剧本,这样的电影,任凭你们怎么说风凉话,都休想模仿出来,国产片的普通货色离它差距太大。
那一枪虽然打空了,但周铁男还是死了
映后主创见面特别惊讶,被拍成这样还需要导演?!完全照搬舞台剧台词,连人物站位都是舞台式,没有任何电影语言,镜头蠢到还有淡入淡出和虚化背景这样的衔接,很明显的分幕,且大大弱化了表演。全片没有同期声,配音简直灾难。(据说上映版本是同期声)。是好的剧本和演员,但还是去看话剧吧。
用喜剧的方式谈悲剧,用讽刺的手法讲人性,为这个故事就值得5星
悲叹的是被压迫的是女性,欣慰的是觉醒的也是女性
非常正点的黑色幽默和荒诞的乡村魔幻现实主义,整部电影的调子很撒,段子很荤,路子很野,故事上有莫泊桑的味道,讽刺加隐喻,上次让人感受到这些的观影体验还是当年的《杀生》。总体上是一部很值得一看的喜剧,新导演技法的生疏和信息处理的失衡可以被原谅。PS:主题曲真的是太有味道了。
看电影的过程,如果你觉得佳佳和铁男幼稚得讨厌,那你已经被这个社会像驴一样驯服
好,现在我们回到片头的部分驴棚走水,周铁男一马当先,但烟火如故张一曼想要帮忙,却引火烧身裴魁山往张一曼身上泼土,叫她出来,可没有伸手拉她校长大喊,听我指挥,最终驴棚燃起熊熊烈火孙佳想要阻止,被众人阻拦。你看,其实这个电影的一切,都缩在这个小片段里。
没去影院贡献一张实打实的票房,我真是遗憾又羞愧。
如果懂得中国人的不讲原则聪慧利己,看透历史的反复吊诡悲喜交加。电影经过女性自由的转折,以后则全在解构悲悼历史。它厉害的是道出了曹雪芹所指女性审美在文化中的缺乏,“驴”得“水”,(男性的贪恶屈服对照女性的自由烂漫),“水”最后却又被压榨废弃,暴戮的未来便可预见。不喜剧,倒实悲。
不能把开心麻花出的所有电影都粗暴地归到「喜剧」里……这种营销思路就会导致我今天观影时遇到的蜜汁尴尬……有一帮观众从开头驴棚着火就开始笑,然后一直笑到结尾枪声……我……真特么……跪了……
作为一部荒诞喜剧片,本片的笑料绝对是够的。虽然有一些看起来比较“污”的段子,但是贱而不淫,丝毫不让人觉得低级。相反,整部影片倒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清爽感,几段感情戏都拍的让人心动。因为话剧改编的缘故,故事的幕间分隔有些明显,但演员的表演削弱了话剧感,也算自然。【任素汐的歌声真心棒!
1.库斯图里卡的癫狂、荒诞+法哈蒂的困境、冲突,而这...其实在中国这片土地上随处可见;2.追求自由的人,死了;3.愤怒的人,成了听话的牲口;4.宽容的人,成了小人;5.淳朴的人,成了恶棍;6.正面向上的人,总在行骗;7.就让我们忘掉过去吧,才能继续作为“人”活下去。
即便评分再高也完全喜欢不来。我们还是太热衷主题与意义了,以至于忽视了传递主题的方式与合理性。影片为了所谓的人性深度,而刻意设计剧情和人物转折,忽视基本的人物行为轨迹,都非常让人不舒服。喜欢有深度的电影,但希望能以更巧妙的方式讲出来,而不该是现在这样。以及形式上,这不就是舞台搬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