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一生的养蜂人是在追寻什么
在一个寂寞的雨夜似乎适合看一部寂寞的片子。拿出的是安哲罗普洛斯——很久以来我一直把他念成安哲罗洛普斯。
养蜂人。我想这是个危险的职业。花丛中飞舞着的透明蝉翼,它们甜蜜的身体里藏着一根针。
春天的讯息是由花朵散布的。北方的雪尚未消融,老斯皮罗开着大卡车开始了春天的迁徙。那是在女儿的婚礼之后。他是一个离场的新娘父亲。在他的家庭生活中他也经常离场,因为他是一个追赶花期的养蜂人。春天正是离开的时候。
这个在女儿的婚礼上孤身走到小河边的父亲,这个抱起白色婚纱的女儿轻唱“攀上胡椒树,想去摘胡椒,树枝忽折断,两手空空了”的父亲,我想,他选择养蜂人作为终身职业是出于故意——如果漂泊是对于内心孤独感的一种释放。
如果说我在安哲罗的电影里寻找到某种声气相求的东西,那就是永无休止的旅途。公路、火车、码头、海岸线,孤孤单单的人。永远是灰色的冷画面,手风琴的声音仿佛从旧照片里流泻而出。前方远得没有尽头,往事时时缠绕心头。谁不是在这样一条时间和空间失去经纬度的路上走?仿佛是在追寻,又在追寻什么?一生的养蜂人是在追寻什么?
老斯皮罗真的是老了,灰色外套上结满岁月的蛛网。安哲罗又安排了一个新鲜的姑娘来衬托他的老。姑娘有一双结实的长腿,和年轻的身体。老斯皮罗的灰色外套越发的灰。让一个老头爱上一个姑娘,这样的命运是怎样受尽捉弄的悲凉。你已行将就木,她像花朵一般。你的日晷投射出西去的日影,她在晨曦中微微颤动着花蕾。
而这并不仅仅是一个老头爱上一个姑娘。安哲罗只是借了老斯皮罗和年轻姑娘的躯壳。我们每一个人,也许都会在暮年之时伸出衰老的手臂,企图从时光轮盘里抓回一把年轻岁月。我们也许急切地想翻找从前。而一切都是徒劳。再也没有从前了,人生永远是一条单行道。再也没有年轻姑娘了,她是无法抓住的幻觉,是早已流走的迅疾时光。最终,老斯皮罗倒在轰鸣的蜂群之中。
我还没有老成斯皮罗。可是,多年前的我,早已经荡然无存了,永远永远也回不来了。有时候我很怀念她。
2 ) 不朽的青春
电影开始后的第一秒种,第一条字幕就出现了,不是电影的片名,不是导演的名字,而是简单的两个单词:Marcello Mastroianni,是的,马塞洛•马斯楚安尼。曾经是费里尼的马斯楚安尼,德西卡的马斯楚安尼,安东尼奥尼的马斯楚安尼,现在,是安哲罗普洛斯的马斯楚安尼。
1959年,马斯楚安尼35岁。
那一年,以《大路》和《卡比利亚之夜》连拿两个奥斯卡小金人的费里尼,决定拍点与新现实主义不同的东西,这就是后来的《甜蜜的生活》。费里尼找到了当时已是意大利天王巨星的马斯楚安尼,费大师对马天王说:“跟你打电话,是因为我需要一张没有一点个性的脸,比如你这样的。”马天王哭笑不得,但依然答应出演。
从此,马天王不再是意大利的天王。
1986年,马斯楚安尼已经62岁,比起《甜蜜的生活》时,他有些发福,也有些驼背,甚至还留了一个斯大林式的胡须。他不再是《甜蜜的生活》里的报社记者马塞洛,也不再是《八部半》里的导演吉多,但他依然是那个拥有着“一张没有任何个性的脸”的马斯楚安尼,他的忧郁、凄楚、放荡、孤独、迷茫、矛盾、困惑、沉默、绝望、黯然、神秘、颓废、空虚、堕落、敏感,和一切,混织在一起,铺满在这张复印纸般的脸上。
所以斯皮罗也就继承了马塞洛和吉多的一切,尽管他有家庭有女儿,甚至他的女儿刚刚举办了一场难忘的婚礼。但他依然是一个精神和肉体上的孤独者。
所以斯皮罗去旅行。
为什么选择旅行?安哲的另一部电影《尤利西斯的生命之旅》已经给出了答案:“上帝首先创造了旅行,而后是怀疑和思乡。”旅行、怀疑和思乡是贯穿了安哲一生的电影命题,身体和生命的旅行,对存在和生活的怀疑,对精神故乡的向往与追寻。
旅行是让生命充满未知的方式,因为旅程中总是能看到新鲜的风景,遇到或新或旧的人,所以斯皮罗就遇到了那个女孩。女孩说:“随便去哪里,只要离开这”。与“去日无多”的斯皮罗相比,女孩“譬如朝露”,她年轻、放纵、我行我素,随遇而安,她在音乐机前独自疯狂劲舞,她从斯皮罗的口袋里掏钱买烟,她咬斯皮罗的手直到鲜血淋漓,她在斯皮罗的房间同另一个男人做爱,她把青春注入到斯皮罗老朽的肌体,她用年轻,救赎着这个衰老男人早已麻木的生命。于是斯皮罗驾着蜂车冲破了酒吧,她在一片狼藉中跳上车,他们扬长而去。天哪!这是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浪漫镜头。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剧场,在空寂的舞台上华丽的做爱,像《巴黎最后的探戈》中的马龙•白兰度和玛利亚•施奈德那样。火车在他们身边隆隆的驶过。侯孝贤电影里的火车总是寓意着无限伸向远方的希望,而火车之于安哲,则只有彻底的绝望。当斯皮罗进入女孩的身体时,女孩忘情的嘶喊着“让我飞翔!让我飞翔!”,于是她就真的飞走了,斯皮罗从来就不是她生命的终点,甚至连站台都不是,她只是“碰巧路过”。
世界其实是一个大蜂箱,拥挤而沉闷,斯皮罗是蜂箱里一只痛苦的蜜蜂,他无法拒绝命运,他抗争,但万事不由己。从没有人真正在意他,甚至是同他一起旅行的女孩。他孤独、绝望、无可奈何。
他终于掀翻了蜂箱,把自己一路上的关怀与珍惜掀了个底朝天,也与一生中最后的珍惜宣告了再见,就像马斯楚安尼向凯瑟琳•德诺芙说再见。蜂儿弥漫,他倒下,双手狂舞。此时,我早已分不清屏幕上的人到底是斯皮罗,还是马斯楚安尼,他们似乎已经合身一体,捕捉着自己逝去的青春。
马斯楚安尼的晚年,他总是神情恍惚,他日复一日的向身边的人讲述着费里尼和他的初遇,和费里尼对他脸的评价,他总是悄悄的说:“嘘,我来自费里尼的电影,我不是真的。”
是的,他一生拍了140多部电影,但他只来自费里尼的电影,因为那是他不朽的青春。
愿我们都能有一个不朽的青春。
3 ) Oldie but a goodie
流逝的生命,迷雾般苍茫的初春,一段开始的婚姻,一段僵持转而离去的婚姻,旅程开始后,一个迷失的少女,又是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情,最后来到家乡,在生命的起点放走了赖以生存的蜜蜂并结束。从北方群山一路到南方海边,追赶着花期,追赶着生命和希望的步伐。
旅途的开始很尴尬,一个婚礼,在中午戛然而止,妻子和丈夫分开,丈夫为了追赶花期,不得不在婚礼当天离去。当然作为一个教师,养蜂的的意图其实非常模糊,为了钱活着为了生存好像都说不过去。但当把终点设在了自己的出生地,当婚礼后所谓的家已变成了空壳后,离去仿佛是唯一的选择,养蜂便也成为了唯一的依靠,追赶花期也不再是必为之事,而更多的是一种放逐。追赶花期在这里是外在逻辑的运作方式,自然的运作方式,当所有人之间的联系化为乌有,养蜂更像是一种自暴自弃。
从电影开始,阴郁的气氛便一直萦绕不散,带上那个给他带来那么多麻烦的女孩在初期可能也只是帮个忙,即便女孩古灵精怪的个性一直挑逗着养蜂人,但至少在前期他一直是克制的。直到那首非常美式的歌,这也是片子里离开家后第一个有生机的地方。仿佛从这时,养蜂人便开始留意了这个女孩。但随后女孩的行为,和陌生男子搭讪还有旅馆里昏黄的灯光和清冷的早上仿佛都昭示着养蜂人再次冰冷的心,但好歹有了阳光。养蜂人其实可以看成是两个叙事方式,一个是以由女孩陪伴沿着花期向南的旅程,另一个便是这旅程上的私密感情联系,比如造访前妻,造访老友,造访自己另一个女儿,还有最后的故乡。和很多安哲后期的电影不同,像养蜂人和塞瑟岛之旅,即便是亚历山大大帝,这些早期的电影土体所承载的还是个人的私人情感,不管是爱情或者是情亲。后期的电影,像永恒和一日,哭泣的草原,雾中风景,则更多地融入了安哲对于社会和国家思考。所以其实安哲前期的电影更加的私人,纯粹,当然副作用就是虚实线非常的乱,情节之间连接太过于薄弱,但感情却是喷薄而出仅仅只需要去感受的,看得不像雾中风景或者鹳鸟踟蹰这么费力。
这部电影一直在养蜂人的独立造访各种人和自己和女孩子的旅程中交叉上映,这种交叉上映便像是个人意愿和命运无常之间的来回挣扎,也像是希望不断的重生。和妻子的再相遇是开心的,但妻子害怕儿子回来了便又赶了他出去。和女儿的相遇被加油站的忙碌和夜色下的暧昧衬托的模糊不清,仿佛有什么要说,但却总是说不出口。最后在故乡和老友的见面却非常窘迫,在破败摇摇欲坠的房屋中的艺术电影院,没有任何观众,且无处可去,故乡的房屋已被冷落多年,晚上只能睡在电影院里。当养蜂人和女孩缠绕在一起时,当追光灯打在他们身上时,安哲仿佛在说,作为艺术电影大师,最后却被当了戏且无人观看。但这只是我个人的解读。所以整部影片很难去哭,因为这种挣扎这趟旅途仿佛是养蜂人对自己一生的否定,可能都是安哲对自己的否定,这种暮年的失败感产生的不是悲伤而更多的是无力,对于外界的无能为力。为了扩大化这种无力感,电影情节的割裂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要防止“同情”,防止通过解释背后的原因所带来的同情。所以整个情节是很破碎的。
虽说女孩是本片的女主,但推动整部电影前进的动力却不是她,而更多的是出现过在养蜂人人生里的那些人,很少出现在镜头的那些人,过去的人。虽说影片非常无力,但是是有高潮的。在造访养老院的老友后,剧情达到第二个高潮。这是本片我最喜欢的一个场景,三个老友逃出沉闷的房屋,驱车到大海,干完一瓶酒,在清晨脱下所有衣服,奔向大海。这是本片的最具有生命力的地方。特别是脱下衣服后,所有的垮赘的皮肤和发胖的身材被直接的置于屏幕之中,被直接与观众所面对时,这种巨大的反差感也滋生了勇气和不甘心不服输。所以养蜂人开着卡车撞碎了餐厅的玻璃,犹如白马王子般把女孩子接走了。但此时影片又陷入了一种停滞。女孩的犹豫不决和拒绝。依然,安哲没有解释女孩的踌躇。电影院最后的缠绵阶段是非常折磨人的,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瞻前顾后,但依然不能避免已预订好的结局,那就是女孩的离去。
在此时便迎来了电影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高潮和生机或者说是一个另类的希望,在旅途的终点,同样也是自己的故乡和生命的起点,养蜂人踢翻了所有的蜂笼,释放了所有的蜜蜂,并在嘈杂的蜂鸣声中,被陪伴了自己整个旅程的蜜蜂所蜇死。算是一种解脱,一种归于平静,一种无声的爆发,一种讽刺。但最后养蜂人轻轻叩击在地上的节奏却和老友在养老院叩击在床头柜上的节奏一致,一种美好记忆的安好,所以也算是一种重生了。带着希望死去仿佛是另一种重生,挣破了牢笼,挣破了规则,最后在梦中死去。
安哲不愧是最后的大师。没有渲染情绪,只是影片太过于真实,太让人窒息,在这人与世界对立的状态下。但这部电影最精华的地方在于三场高潮却不断在促进这自始至终人与世界对立的状态并在最后达到升华,从惊奇,到实践,到疲惫,到再次“惊奇”并鼓起勇气,到最后的归于平静。真的大师,无话可说。
4 ) 《养蜂人》 老者的孤独爆发
旧
《养蜂人》不同于安哲罗普洛斯其他的电影,与导演最富盛名的《永恒的一日》相比,《养蜂人》更关注个体的被压抑,在立意上缺乏《永恒一日》的豁达,怀旧。但《养蜂人》里凄美,甚至是绝望的萨克斯有时也令人感到光阴的无情,然而故事里养蜂人这份“怀旧”是建立在长久孤独的生活压抑之下已经变的病态的“怀旧”。
当养蜂人在影片最后20分钟的剧院里与流浪女做爱时,他长时间埋藏的孤独心灵终于得到了释放,卡夫卡陆认为养蜂人一直都在寻找的路途上,而流浪女孩的闯入让他有了重新被关注,生活的意义。而我认为剧场上做爱的一幕也体现了导演有意将主人翁和希腊神话,或者舞台剧里的神秘,悲愤气氛融合一起,那座舞台显然是精心设置过,在他们后面有白色的荧幕,这是一家废弃的电影剧院,而老迈的养蜂人也是渐渐被潮流遗弃的人,但在舞台上,在荧幕前,养蜂人却依稀能感到旧日的辉煌,当他仰望观众席,似乎能看到和自己一样年轻过的剧院。
怀
那双白色的高跟鞋,那件白如雪的连衣裙。在养蜂人与流浪女见面不久就出现在电影中,养蜂人从女孩旅行包里意外发现了这件勾起自己回忆的衣裳。然而镜头在这里也只点到为止,但从后来养蜂人与老友的谈话中,这件衣裳有了珍贵的意义。老友对他说:想以前,你妻子是多么美丽,可惜被你这家伙抢到了。原来,神秘的白衣就是妻子在他记忆里的化身。
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总是充满着“回忆即美“的思想,《永恒一日》开篇就是男主角回忆儿时与伙伴畅游海滩的景象。《养蜂人》的开头也不例外,《养蜂人》的开头是养蜂人给小女孩讲述关于“蜂王之舞”的寓言,笔者看不出寓言隐藏的深意,但从全局上看,大可不必将寓言看的多么深邃,甚至将其误解为影片主旨。其实寓言只是一个很短的长镜头,它只作为养蜂人个性的展示。从纯真的寓言里可以看到养蜂人纯净的内心。
养蜂人的家人随着时间渐渐远离他,即使再平静,纯净的心灵也难忍孤独折磨。影片开场即是女儿出嫁的场面,养蜂人和妻子的矛盾,隔阂在女儿的婚宴上显露无遗。但影片没有明显交代他们是否离异,总之在两位老者身上。看不到夫妻的情分。
在遇到流浪女之后,影片以养蜂人的独白交代了大女儿很小便离家出走的经过,大女儿渐已陌生的形象和突然闯进的流浪女形成了对比,流浪女与他的两个女儿是那么相似,看到身边的她便感受到美丽的小女儿和倔强的大女儿。卡夫卡陆在评论本片时只指出养蜂人从流浪女身上找到了依伴,希望岭。而我觉得流浪女不仅代表他现在的拥有,也折射着过去拥有过的记忆,正是她们的相似令养蜂人感到怅惘的怀旧。
回
卡夫卡陆说:养蜂人的出游是为了归返时候回眸的灿烂,我认为养蜂人的每一次旅途都是一次追访,回忆。不仅归来时是回忆,去的时候也是。因为对于老者来说:一切美好只有回忆,越是新鲜的东西,尽管那东西再迷人,再美好,都不能让他接受。
影片里的细节刚好表现了养蜂人对“现实”的抵制,第一个细节是在旅馆里,女孩下身只穿着内裤,这裸露的景象让养蜂人赧颜,为此他愤愤的将身子崴在一侧,背对着女孩。第二个细节在加油站的唱机前,当养蜂人看到女孩在点唱机前大跳流行舞时,脸上立刻不耐烦起来,从这两个细节里看出他不仅抵制现实,更是畏惧现实。
养蜂人是活在他熟悉年代的老者,当与老朋友们在海边抒怀时,海水在沙滩上凝结成淡蓝的雾,垂危的老友也被这开阔的美景给感染,他们倾吐着当年热情,也是在这里,在此刻,一个老友笑着说道:
当年你妻子多么美丽,可惜被你这小子抢到
当年他妻子的确美丽,乌黑的长发就像流浪女孩,当他第一次在女孩背包里发现那套熟悉的衣裳时,便有让她穿上的冲动,而这愿望最后在剧院做爱后得以实现。但那又是分别的时刻,卡夫卡陆的撰文里这样写道:
年轻的心总要去往远方
拥抱只是为了路上寂寥时的念相
黎明时分的道别令人忧伤。
离别的场景被凄美的萨克斯渲染的很美,那种美是寂寥,伤感的混合体,对于女孩,她离开后将要走过怎样一段人生,这将是一个迷人的疑问,而养蜂人的将来则已经十分的短暂,当他重新走进剧院想再睹女孩留下的芳香,镜头却转到了白天。这迅速的跳接也反映了流浪女和记忆里的妻子不能等同。和相伴,相爱过的妻子对比,女孩只是空中掠过的一个温馨,勾起记忆的剪影。
离开家人后,反光镜中的一个眼神,对所有人不自觉的警觉已经是他性格的一部分,他不愿意任何人打开自己孤独的匣子,直到遇见和妻子当年一样美丽的女孩,那时他从她身上感受到妻子温存的双手正离自己很近。那份熟悉令他的心灵得到暂时的释放。但从生理学上讲,长久的压抑下,他在女孩身上发出的只是一种孤独的爆发。
5 ) 每一个老男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少女
我老了,结束的铃声响起,人生的考卷即将被上帝收回,可悲的是,试卷上的谬误爆发出疯狂的嘲笑,大块大块没有填写的空白像刀锋一样割着我。
我无能为力。
是的,我老了,血管里有血栓——不知何时会脱落的定时炸弹,肺叶布满紫黑色斑点,肝脏涂满了愚蠢又你的脂肪,我皮肤枯槁,眼睛浑浊黯淡,阴茎软塌塌地像条死蛇。
我老了,时间流逝的速度对我不再有意义,只是随着惯性滑向死亡的深渊。大脑皮质萎缩,情感世界色彩剥落,那种叫做爱情的多巴胺是否还在?
我老了,连同整个世界一起老去了。
而你就是春天里跳到世界上来的小鹿,每句话都是首歌,每个动作都是支舞,白色T恤和牛仔裤绷出你骄傲的曲线,肉体的浓烈色彩让我无法逼视。你年轻的肉体,富有弹性的皮肤,坚挺的乳房,肥硕的臀部,丰满的大腿,浓盛阴毛下散发着芳香的玫瑰,让我窒息。
可你不该闯进我的生命,你的到来,给我太多的幻觉和悲哀。你的光亮,让我更清楚地看到投射在身后的死亡阴影。这个死水般的灵魂激起了情欲的涟漪,让我逃离你和年轻男人做爱的喘息声,开车撞进你和年轻男人谈情的酒吧。
你逃离我的强吻,又慢慢走回拉住我的胳膊,这是一种怜悯吗?可我不需要怜悯。抱住你赤裸的胴体时,我的动作是那么的激烈,带着施虐和惩罚的快感,带着嫉妒,愤怒,以及深深的绝望。我知道你的肉体只是一场幻觉,是追不回的青春的隐喻,我知道这不会是维纳斯的返老还童的琼浆,可我还是贪婪地,妄图啜饮到最后一滴爱情的甘露。
我对你而言只是时间的灰烬,我留不住你,我用一生时光凝聚成的智慧之光也那么黯淡,照不亮你年轻未知的生命。
老人与少女,并不是一对养眼的组合,这个话题也谈不上什么诗意,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龌龊。关于此类的电影,《弓》 《野草莓》 《末路爱神》,包括这里提到的《养蜂人》,影片主旨大体相同,结局又稍有偏差,在《末路爱神》里,年轻的女孩最终明白了老人把自己叫做维纳斯的意义,不再吝惜展示自己美丽的身体,《弓》的最后,那只天外飞箭与女孩神秘的交合与处女之血,也象征了老人在女孩生命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记,《野草莓》中,年轻女孩也曾经在窗外向老人表露了自己的崇拜和喜爱。唯独《养蜂人》的结局,真实得残酷。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希望一生的时光已经使我满足,无惧。
6 ) 孤独的放逐——《养蜂人》
“攀上胡椒树,采摘胡椒,胡椒树突然断了,手里什么也没拿到。”轻快的儿歌这样唱着。
“哦,听得到呢,好像是歌吧“
”什么?“
”蜂王出生了,处女蜂从蜂蜡的房子里,飞出来了,看守的蜜蜂要堵住它。“
”为什么要堵住它呢?“
”因为能够飞出来的,只有能成为蜂王的处女蜂,所以要控制其他的处女蜂。雄蜂们在水边上飞动,看得到吗?“
”在做什么?“
”迎接女蜂王啊。“
”全都飞得很高,在空中跳舞女蜂王要选择雄蜂“
“女王之舞”
”对了,就是女王之舞“
温柔的雨滴打在潮湿的花瓣上,养蜂人的女儿结婚了。这本该快乐的时刻,却透着凝滞的沉重。碎杯子,照片,斯皮罗提着箱子,送走远去的女儿,音乐缓缓流动,沉默的孤独感蔓延在这个老男人的身上。
”3月21日,春天的原野,莲花,三叶草,桔子……时间,木刀薄荷……父亲命名的”花之路“之旅,和往年的春天一样,出发了。“
拖着沉重的,载满往事与生活回忆的肉体,从一个城市穿行到另一个城市,我们总是期待着,能在这一个又一个的城市当中寻找到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归途。”去哪里?“女孩说:”去哪里都行,只要离开这里“于是一个老人在一个少女身上,看见了他梦寐的欲望,看见了他已然逝去的青春,也看见了他曾经蓬勃的激情。女孩在深夜的床上呻吟着,他开始寻找迷失的麻木的自我。
那一天,是个特别晴朗的日子,我们沐浴在无限的阳光中,我们并没有隐藏我们的希望什么的,连邪恶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了影子,回到那个时代吗?回不去了吧。
”3月30日,蜂箱的情况,从1号到30号都不错,从31号到40号密蜜蜂开始减少,41号到45号蜜蜂都没了,小件商品,药品,砂糖,框板,在拉米亚碰到了以前的朋友,不过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了,4月3日起到6日,罗库里伊斯提厄亚,阿塔朗蒂,蜜蜂的动作也很热闹啊,蜂箱里面总是闹嗡嗡的,赶不上桔子了,每天蜜蜂的数量都在减少。4月17日,这是大女儿在玛利亚的洗礼仪式时照的照片,安奈总是说起这个,那个孩子没问题的,因为是山羊座,可以自己开辟道路,所以就离家出走了?玛利亚,家人走散了吗?“
“攀上胡椒树,采摘胡椒,
胡椒树突然断了,手里什么也没拿到。”
小男孩这样唱着。斯皮罗推开摇晃的木门,站在窗口遥望远方,海风吹动松涛。他们在幽暗的舞台上,激情释放着彼此的欲望,他不知道他的欲望是如此短暂。当一切都退去的时候,当青春,激情,欲望被时间燃尽的时候,我们的生活里还剩下什么呢?在孤独的旷野上,斯皮罗打开所有的蜂箱,嗡嗡嗡,嗡嗡嗡,孤独是此生的岸,是你永恒的故乡,只有死亡才是最终的归途。
安哲影片中最不喜欢的一部,可是分明是我最喜欢的男人马斯楚安尼演的,随时想大吼“放开他……”真的看不得他这幅落魄,被年龄玩弄,心里焦虑得不行,完全赌气不愿意体量他。非常奇怪的观感。看来“最喜欢”们的合作也不一定最顺心意。以热闹但是让人悲伤的婚礼开始,以冷清的两人婚礼结束,不被祝福的命运。现在想来居然觉得最美的段落是在加油站偷看女孩跳舞。其实将激情时刻定在电影院也有很多情怀成分了,只是由于冷落了老友让我觉得完全不美好。手抖多下,终于没舍得打3星……SiffU2019
影片一开始,就闻到《雾中风景》的气味。果然,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惯用风格:光晕与雾、缓慢运镜、没有结尾的段落、散乱的布景。记忆并没通过画面闪回,而是用歌谣、节奏、气味、建筑做出隐忍的表达。一组镜头没有原因结果,安哲不对他的人物和故事做任何解释。
安哲拍《洛丽塔》*《公路之王》,叙事简洁而又烧脑,用公路之行串联起主角一生。爷爷与摇滚萝莉的床戏目瞪口呆.jpg(第一次大银幕看安哲就生理不适)
沉默三部曲最压抑虚无的一部。安哲似乎在搭车女孩的情欲道德问题上反复徘徊了好几部,但内核还是在追寻某个逝去、无法再现的幻影。这部就虚无在老人始终没有解脱,没有把安娜贝尔融进新的形象中成为一体,这个形象同三十箱蜜蜂一起彻底飞走,他亲手损毁了它,无法作下任何挽留。
12th BJIFF No.14@小西天。“启程,像每个春天一样”,逃离瓦解的旧家,走上放蜂之路,但四月已残忍如深秋。路遇的年轻姑娘不是女儿,更无法是妻子的替代,放纵的生命力只衬出他的衰老和颓唐。重逢的朋友饮尽最好的红酒,在海边回忆零落久矣的往事,陷入作别的沉默。日暮途穷的悲哀和虚无,什么都无法化解。同主题相似的剧情结构,更好的是永恒和一日。只是这部更悲观。
初看[2007-01-20] | [2022-08-17]北影节重看,果然时隔这么多年《养蜂人》还是我最不喜欢的一部安哲。安哲结束政治电影时期之后几部都有点矫情,这部就算格外矫情……希腊漫游这个概念很有意思,但是吧,作为安哲粉丝总希望能找到点政治历史的梗,但是又稀薄得等于没有。感觉这就是安哲为了马斯特洛亚尼订制的片子(配音搁大银幕上看更不太行了……)。不过难得把这种忘年恋情拍得既不猥琐又很符合喻体的生物学概念,加上还算美吧……
#重看#3.5;“像每年春天一样,出发了。”一场回溯生命的旅程,妄图寻求宽宥,妄图再次激起重生的勇气,去见想见的人,当重温布满生命印记的旧地方如何破落,当青春的肉体拒绝承载苍老的记忆,他才明白一切错误都无可挽回了。放飞蜂群意味着最后一次启程的落幕。
惊恐发现两年之前自己猛吹的安哲不耐看了。
缓慢流动的诗意长镜头里容纳的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忘年情,内容很多时候在安的电影中几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诗意绵延的风格,至于这段让生命终结的忘年恋更多的是自身对过往的追忆与理想的投射,人的激情可以在枯竭之际再次被开发,而对于自我与希望的追寻则是文本的最大意义,诗意的安哲,诗意的希腊。
1.你瞧,那雨、那海、那远方,都是我数不尽道不清的悲伤;2.或许相对于悲伤,其实更多的是对生活空洞和未来空虚的恐惧。
结合一众老人过往参与“运动”的早年经历,本部电影的寓言性大概附着于左翼阵营的失败主义叙事。一个可能的推测是,《养蜂人》的潜文本正与那篇“列宁与养蜂人”(小学课文《蜜蜂指路》)的寓言相关联——后者指示着二十世纪左翼运动的某个开端,亦如前者隐喻着二十世纪左翼运动的某个终结。另外,就主人公自身的境遇来看,以他为化身的左翼人士的失败是双重意义的:既丧失了抵御资本主义文化(以少女的嬉皮做派和斥耳的摇滚音乐为表征)的有机能力,又因为沦为力比多层面的欲望主体从而抛却了原先作为运动主体的“纯洁性”和“崇高性”。换言之,这既是既是面向他者的失败,又是面向自身的失败。最终的自我了结颇具有俄狄浦斯之意味,后者戳瞎了自己赖以跃升的双眼,亦如前者通过毁灭自己赖以存在的方式,从而毁灭了自己。
看《养蜂人》只能看到忘年恋跟老年的哀伤就有点暴殄天物了吧。其实跟《塞瑟岛之旅》放在一起看就能明白,斯皮罗的抛家舍业,他的回不去跟停不下都是时代性跟地域性的,是彼时彼地把人吹破了。只不过安哲在此把政治、历史埋得更深,埋得“外人”几乎挖不出来。所以我说,真是嫉妒希腊人拥有安哲。那些深沉宏大而独有聚焦的电影,你知道在情节之上它指向了哪里,却不知道那里具体发生过什么、经历过什么。
深沉,内向,跟男主角一般闷骚。
绝大多数阳痿的中年男导演,都有一个抱着赤裸萝莉再三摩擦的春梦。观众因为男主角是马楚留安尼这样的世纪大帅哥,而忽略了这背后的猥琐性。 @BJIFF2022-百老汇MOMA
虽然感觉略有无病呻吟,但仍是呻吟得让我欲罢不能。
视听方面少了一些精致的调度,长镜头以固定机位为主,配乐也偏于简单。某种程度上配合了养蜂人压抑的状态。养蜂就是一个不断的放逐过程,雄峰最终会被工蜂杀死。这种对放逐和死亡的渴望与恐惧,是解读养蜂人挣扎的母题。
感谢这个电影,让我的人生延长了十倍看阳痿老男人中年危机之前看得版本太糊了,还以为开头的桌子是棺材,兴致盎然的进入影院,又看到男导演意淫出来的投怀送抱少女,男主还是有两个亲女儿的人,呕吐而归
1.漂泊老者与流浪少女间的情感故事,既是短暂的父女,又是片刻的恋人。2.安哲政治背景最弱的作品之一(仅在探望病重故人的对话中隐现),配乐亦恬淡稀零,唯有长镜或固定凝视或慢摇低语。3.与[雾中风景]构成对位:老人或儿童公路片,寻父之旅中父亲的存在或缺席,片头婚礼上众人仰头凝望消失的鸟恍若驻足赏雪。4.老人沿地图标记寻觅过去,少女则追逐着未来,不变的是浪游,一如少女所言:“我喜欢不断地启程”。5.难忘的片断:少女与养蜂人共住一夜时与另一个青年做爱;为斯皮罗剃胡子;他驾车撞入酒馆后,她跑着上车;舔舐老人手心伤口的吸血少女。6.废弃电影院舞台上的缠绵前戏,白色大银幕前的激情释放,确为安哲罕有的直露镜头。7.独属于养蜂人的死亡方式,在叩击地面时,斯皮罗老人是否又想起了那首童谣(攀上胡椒树,采摘胡椒...)?(9.0/10)
不太喜欢安哲的这部片子。父亲与女儿,老人与少女的羁绊。相比以前探讨政治历史的作品,“沉默三部曲”探讨的是暮年的哀伤。片头片尾是亮点。女儿结婚时惊喜追逐的小鸟化成老人和少女做爱时少女的呻吟“让我飞翔”。开头拍结婚照,父亲深情地看着女儿,女儿花痴地看着丈夫,丈夫认真地看着镜头。三星半
即使很慎重地打分,也无法掩饰我对安哲的不喜欢。细节的设计感、人为感如此之强,所谓诗性的段落,诗意的惆怅,都显现出一种刻意布置的造作。想起逸事一则:某电影节上,安哲落坐侯孝贤旁,套近乎说:人家都说我们两人的风格很像。候不知其人是谁,唯唯诺诺。返台后找来安哲的片子观摩,看毕呸了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