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山田洋次的是1954年就加入松竹大船摄影社的渡边浩。那个时代是松竹的黄金年代,小津安二郎,木下惠介,渋谷实,大庭秀雄,中村登,川岛雄三,小林正树,野村芳太郎等等一系列的电影大师汇聚一堂。
小津导演在1953年拍摄了《东京物语》,木下惠介在当年(1954年)拍摄了《女之园》和杰作《二十四只眼睛》,大庭秀雄则推出了票房大作《请问芳名》三部曲。
成长在那个年代的渡边和山田洋次将针对小津安二郎,《东京物语》以及这次的山田洋次的新作《东京家族》
当时的我们完全不理解小津安二郎
渡边:先恭喜您获得文化勋章了
山田:谢谢
渡边:那我们就开始说说《东京家族》吧,现在大船摄影所虽然没了,但是山田洋次的“大船调”依旧健在。之前我也说过,大庭秀雄先生曾提到“大船调”在山田洋次这个才华横溢的人手中又一次复活了!
山田:大庭先生说过这种话吗?真的谢谢了。这次的作品完全是因为小津安二郎那部杰出的剧本(笑)
渡边:剧本出色,但是如何把出色的剧本表现出来还是要看导演的水准的,您真的很出色。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小津映画真的很出色”的?
山田:有点记不清了。可能是寅次郎拍到中段,也就是80年代的时候吧。当时在海外的电影节上,很多人都说我的电影是受到小津安二郎的影响。西方人都认为日本电影=小津安二郎。小津先生的作品的确很出色,但是把我的作品说成最不像我作品的小津作品,总觉得有点别扭。我年轻时候真的觉得小津映画非常无聊。
渡边:我也是如此。我开始觉得小津电影非常好的时候已经50多岁了。
山田:但是,现在《东京物语》已经成为了世界第一的电影了,真厉害!
渡边:小津先生的作品第一次被英国影评人认可的时候,他对摄影师厚田雄春说道:毛唐人(毛唐泛指西洋人和中国人,这里应该特指西洋人)也终于开始懂我的电影了。说话用到“毛唐”这个词,总给人一种“战前人士”的感觉。战争时去过中国,败战后又有被关在新加坡的经历,小津先生肯定有很多不同于他人的想法。
山田:日本人特有的“把羞涩藏在心里”的感受吧。不过,我原先一直以为小津先生的电影只有日本人会理解,不像黑泽明那样能够得到海外的高度评价。但是,我错了。是金子总会发光。
渡边:小津先生的电影主题,关于人生的探讨应该是世界共通的吧?
山田:小时候我完全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是小津先生对于“小市民”题材的眷恋,基本都是和生活困苦完全无关的作品。那个时候的日本还未达到小康水平,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我当时虽然是学生,但是中饭大多都是面包夹黄油,再喝点水就结束了。如果能够吃到猪排盖浇饭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人们饿肚子的时候常常说道“想在银座吃天妇罗”之类的话,其实那只是自我安慰,大多数人的主观意识上来看,那种场景只会在电影里出现。
渡边:昭和28年,当时还是外食券食堂的时代啊!
山田:是的。我对于小津先生的不满也正是因为他的电影里完全没有任何生活苦难的痕迹。我一直认为当时的社会描写现实生活中的苦难才是正确的电影主题啊。小津先生的作品中完全没有这类东西,更不用提当时的那些主流社会问题了。黑泽明先生好像当年拍摄过一部关于原水爆的作品。
渡边:《活着的记录》对吧。那个时代,松竹的木下惠介也拍摄了《女之园》,《日本队悲剧》等社会电影。话说回来,您见过小津先生吗?
山田:只在摄影所里擦肩而过过一次。
渡边:我也差不多。他真的是威风堂堂啊!
山田:对的
渡边:很精神的样子
山田:山内久先生以前说过,当时在晴海通走的时候,小津先生和内田土梦先生迎面而来,像一堵墙一样的威慑力(笑)。小津先生的确人高马大。不仅如此,更多的是那种压迫感。
渡边:二枚目啊(美男子)。小津先生一直带着那顶白色帽子,只有在进摄影所的时候,微微的脱下帽子。我偶然间看到过一次这个场景,也知道了小津先生的毛发比较少。
山田:当时小津先生的年龄和现在我的孩子差不多,但那时小津先生已经是公认的巨匠了。
渡边:去世时才60岁,真的有点不敢相信。
山田:当时我们最期待的导演还是木下惠介先生。
渡边:木下先生个子虽小,但眼光锐利,而且走的很快。
山田:木下先生每部电影都不是一个题材。所以当时我一直很期待木下先生的新作“这次又会是怎样的故事呢”。而小津先生每次都是女儿出嫁的故事,我当时完全没有兴趣,你也是吧(笑)。
渡边:但是,我们年轻时不屑一顾的人,他最经典的作品《东京物语》,成了你新作的原本了(笑)
山田:恩。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个电影的伟大,总感觉这个过程有点不可思议啊。
翻拍名作前,有什么需要特别斟酌的吗?
渡边:最近我们见面时你和我说的那句话我一直觉得很有意思。就是大庭(秀雄)导演的那句:“最近好像小津先生的人气在逐渐提升啊,我个人认为他并不是很伟大的导演,不过《东京物语》是例外。神有时候会给一名艺术家一股创造奇迹的才能,而小津先生的才能发挥就是《东京物语》
山田:大庭先生和小津先生是同时代的导演,看到小津先生一直深受各方喜爱,或许难免会产生嫉妒的心理吧。不过那句“《东京物语》是例外”真的很有趣。
渡边:非常特别的一部作品。我个人也没有对小津先生特别钦佩,不过小津作品之中的确是《东京物语》最有映画感觉。这除了厚田雄春先生赏心悦目的画面之外,整个电影的故事也算是小津先生和野田高悟先生这对黄金组合的“家庭剧大集成”吧
山田:或许是吧。小津先生无论哪部电影都给人一种不紧不慢的感觉,《东京物语》或许就是这些作品中的“擎天柱”吧。父母去东京的孩子家探望,结果带着失望的心情回了家。这是很普遍的故事吧。
渡边:这个故事放到现在也是通用的。你以前的《儿子》其实也是和《东京物语》一个框架。
山田:恩,对的
渡边:我记得你当时好像也说过要拍《东京物语》
山田:恩,现在想想当时拍或许也不错吧。
渡边:但是《儿子》是《儿子》,那是部绝对的佳作。高羽哲夫先生当时也非常努力啊。不过,我还是没想到,20年后你还是开拍了一部按照《东京物语》框架的电影。
山田:我真的很想翻拍《东京物语》,不过现在这个时点翻拍总觉得需要些什么特别的东西。
渡边:这对于艺术家而言是一条谦虚的道路。
山田:达芬奇先生好像也模仿过其他画家的优秀作品。我拍这部作品也完全没有考虑过打着批判的口吻去针对《东京物语》,我一开始也没想过更改原作中的任何内容,虽然最终把“二儿子”复活了(笑)。不过说是说“翻拍”,但其实我拍完就觉得这绝对是属于我的作品。
渡边:的确变成了山田洋次的《东京物语》了。说是“翻拍”,但完全成了另一部作品,这或许就是电影的魅力所在吧。或许会有人说现在和小津先生的那个时代不同了,有变化很自然。但我觉得“不同点”不仅仅局限于时代问题。
山田:我也不会“抄袭”原作。不过电影的画面结构,台词我真的模仿了许多。一开始爷爷奶奶去东京住在长子家里,并觉得他们的到来或许给长子家庭带去麻烦。这段故事我基本照搬,只是原本想把长子的妻子和孩子的对话修改一下,用自己创作的台词试试看,但是我重新看了《东京物语》的那个部分后,彻底被折服了。小津先生居然写下了如此饱满的台词,而且这之间的场景切换真的非常棒,我和自己的东西一比较后退却了。所以电影前半段我基本都在“模仿”。开拍前我还和川又先生(昂)见面吃饭了。
渡边:川又先生是当时厚田雄春先生的助手吧。
山田:小津先生的作品中画面放大或者缩小的事情是没有的,他一定是到一个新的拍摄位置重新拍摄。当时小津先生借口似的一直对川又先生说“这里收拾一下,我们换个地方拍,我对客人都非常亲切的哦”。
渡边:原来如此
山田:改编画面大小有一点的危险性,动态场景很难掌控。如果换个地方再拍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而且可以静下心来仔细琢磨。所以就会有原节子的笑容或者只是原节子点头的场景。那时小津先生一直厚着脸皮说自己很重视每个“演员”的言语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其实那是他个人的“喜好”,也就是之后人们总结出来的小津调。另外,小津先生对拍摄空镜(无人)特别执着。原节子小姐扮演的纪子所住的公寓,他拍了很长一段特写,我特意计时算了一下,大概有30多秒。一般情况下最多十几秒,但是他花了近2-3倍的时间。
渡边:的确如此
山田:让B班去随便拍几个场景的事情,小津先生绝对不做,全部亲历亲为,注视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渡边:小津先生的镜头不只是“这只是一座山”那么简单,他有着自己独特的表现力。木下(惠介)先生也是如此,不过好像没有小津先生那么明显?《麦秋》里麦穗摇晃的场景据说小津先生自己拿着相机拍了1000次。
山田:在摄影所里,这种实景拍摄一般都是B班去处理的。导演很忙,基本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事情,交给副导演基本就ok了。但是小津先生却完全不同。这么说,小津先生连拍摄演员的镜头都像拍实景那样。
渡边:恩,每个镜头都非常认真的拍摄。
山田:想拍摄实景那样从正面拍摄演员,完全能反映出“人”的本质特点,所以说演员们都不需要演戏。
渡边:“在拍你哦”这种感觉
山田:对的,就是这种感觉。“无所谓你拙劣的演技,你是一位有魅力的女性,我就在拍摄这些东西。”这种拍摄方法我也非常理解,我也一直进行着这样的演技指导,这或许是我以前在小津先生的摄影所里学到的东西,学到的拍摄方法,现在变成了我的拍摄方法。
渡边:小津映画里的笠智众先生,只要出现在镜头里就给人一种非常好的感觉。
山田:恩,看到笠智众先生出现在小津映画里,就好象是小津先生创造的“笠智众”这个角色,然后赋予其自己的人生那样。所以就算电影拍完回家了,还是按照小津先生创造的“笠智众”生活着。所以完全不用去演戏,只要坐在镜头面前,就已经是“小津先生的笠智众”了。真的是不可思议的演员。
渡边:你拍摄电影的时候也想过“不表演也行”的表演方式吗?
山田:有啊,我尽量希望演员扔掉多余的东西,把“装饰(表演)”的心情去除,最大程度的本色表演。无关演技好坏,只要把自己的魅力表现出来即可。这次《东京家族》的海报里有八个人,也的确除了这八个人之外也没有其他角色的单独戏份,所以说这八个人是主演也行,这种形式也是电影的特征吧。
渡边:这次的演员我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不过桥爪功先生和吉田和子女士都表现的很好啊
山田:是的,特别是吉田女士我把她拍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角色。
渡边:桥爪功也很出色。果然是有实力的演员
山田:这个电影,我一直觉得这么拍摄绝对是正确的
拍摄期间逐渐感觉到电影变成了“小津流派”
渡边:老夫妇去横滨的场景,你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啊
山田:《东京物语》的时候是去了热海的度假村,老夫妇由于隔壁房间里的吵闹所以无法入睡。但是这个现象放到如今的日本,实在有点太“不可能”了。这个部分我想了好久好久,到底怎么办才好。
渡边:所以,你设定了外国人在酒店走廊里大声喧哗的场景。现在的酒店走廊的确有点吵。
山田:最初我还是想按照《东京物语》的设定那样拍摄,但是无论怎么样都拍不出那种嘈杂感。小津先生在那段用了很多笔墨,而且基本没有表演成分,只有场面。
渡边:酒店窗外看到的摩天轮,这是你的重点吧。
山田:在酒店面前出现了那么大的一个摩天轮,这绝对是不可思议的场景。好似在这个非正常的世界里,两位从乡下上京的老人是不是会感到伤感?
渡边:之后,“结婚前,两人一起去看了《第三个男人》”的台词,这是您自己看到摩天轮后想到的吗?
山田:恩,是不是要说那句台词我犹豫了很久。这句话只是想证明他们两人以前一直去看电影,所以不知道《第三个男人》的观众也无所谓。
渡边:所以,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出现了和《东京物语》里一样的场景
山田:恩
渡边:好多《东京物语》的内容啊。然后又有了清洁阿姨们遍扫地边议论的场景,这个如果是一直呆在酒店里休闲的客人很容易看到的场景吧。这也是小津先生的东西吧
山田:恩,那段一直在模仿小津先生,一般人很难考虑到这点。
渡边:那之后的场景---吉行和子眩晕的场景,真的拍的很不错!小狗也在镜头里,好像比小津先生的镜头更有凝视感。
山田:是吗?(笑)
渡边:从楼梯下段的低视角拍摄,眩晕的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山田:是吗?小津先生那段拍摄海景的镜头,两个人背对着镜头,面对大海。而小津先生好像恰好是逆光拍摄,好象是大海在发光那样,感觉非常好。
渡边:那个大海的感觉只有黑白片里才能感受到
山田:是吗?那就是黑白电影的优点吧
渡边:你镜头里有一半是大楼,这里也处理的非常好啊
山田:大楼会给人一种震慑力
渡边:之后就是回到东京的场景了,稍微拍摄了一下美容院的场景,就给人一种库造要从屋内出来的感觉了。
山田:那种小店里不经意间的拍两个短镜头,这就是小津流吧
渡边:大船的认真拍摄方法
山田:从横滨的海边场景一下子跳跃到“库造大喊他们回来了”我总觉得有点不妥,所以就加了这几个镜头,拍着拍着就变成小津流了(笑)。之后,两位老人只能离开,离开后对着二楼空房的特写,这也是小津流吧。
渡边:向小津前辈致敬(笑)
山田:最致敬的地方是电影的最后一段。画面大小,明暗度等我非常认真的研究了好几遍《东京物语》。因为是著名场景,所以拍的时候有点紧张。
渡边:呵呵
山田:这段是最想说“这部电影献给小津安二郎”的地方。
渡边:桥爪功在画面的左边,右边空着
山田:恩,右边打文字(笑)不过这也太面向“电影狂”们了
映照着你自己的“人间性”
渡边: 名场景的话,《东京物语》里笠智众在屋顶上对着原节子说“今天也好热啊”。这个场景在《东京家族》里也有,桥爪功在医院屋顶上对妻夫木聪说“妈妈,去世了”。我觉得这个场景非常好!
山田:父亲和儿子之间的对话,所以会有那种感觉吧。那句话只是为了能够缓和当时两人内心深处那种无法释放情感的言语,一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于是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渡边:那句话很有分量啊!话说回来,那3组镜头的安排应该很难吧,包括画面的大小。
山田:恩,这段非常重要,就只有30分钟的时间。所以我拍的时候很慌张
渡边:哦,日出的时候吧,的确很困难。
山田:那种天气情况真的很难得。有很多次把所有预备工作都准备好了,但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只能放弃了。“等云到”了之后,还要进行几次彩排。
渡边:天亮的场景真的很困难啊。台词方面,母亲对孩子说的那句“你饭好好吃了吗?”,这句话也是经典啊。
山田:那句话已经被很多人表扬了。
渡边:其他台词也有很多亮点,按照你的习惯,你肯定考虑了很长时间吧。那段在“鳗鱼饭”屋的场景。父亲当着母亲面前问儿子那句“工作前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之后那一连串对话在现在社会中应该很少见吧,那段场景里妻夫木聪表现的很好啊。
山田:恩,他非常努力,把我所有的电影都看了
渡边:他在这部电影里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山田:恩,他自己也有自己的表演习惯,如何改变这种习惯,不单单只是“你不用这么演”“什么事都不用做即可”之类的指导,“把自己的人间性表现出来”才是关键,这又回到了刚刚讨论的话题上了。
渡边:库造是个只会感体力活的善人,如果只是角色需要,我觉得可以接受,但…
山田:恩,这个角色我也下了很多功夫。这种成不了大事的老好人怎么捕捉他的亮点,真的很困难。
渡边:不过的确把他的“特点”拍出来了
山田:我觉得点到即可的角色却花了很多时间
渡边:是吗
山田:NG了好多次啊
渡边:大家都很努力把,为了一部佳作的诞生
山田:西村君,夏川都有属于自己的表演方式,我让他们不要那么做,他们就迷惑了,不知道怎么做了。我教会他们怎么表演了,台词上的问题又出来了,面向观众把台词说清楚应该是很简单的道理,但是现在的拍摄现场貌似都不说这些,连演技指导都没有。
渡边:无法想象啊
山田:或许怎么表演是演员的事情
渡边:那还要导演干什么?
山田:剪辑
渡边:剪辑?(苦笑)。说道剪辑以前木下惠介导演说过,剪辑这东西到时候谁都能自己学会,表演只有导演指导才能提高。
山田:所以,演员们对演技指导都非常乐意
渡边:不过,拍摄现场导演如果不对演员进行演技指导,演员们就无法成长了吧?
山田:现在拍摄现场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了
渡边:但是,话说回来您这部按照《东京物语》拍摄的电影,您曾试想按照小津先生的故事拍出一部新作。不过,真的有很多“变化”吗?
山田: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好好学习一下小津先生,把“东京物语”拍一遍,至于成果如何我真的不知道
渡边:你其实和小津先生还是有很多不同点的。我也很希望那些没看过《东京物语》的观众也能看看这部《东京家族》
出道作品开始,山田洋次就已经登场了
渡边:说说其他事情。最近我又看了《庶民的太阳》,真的很感兴趣,关于“山田洋次”的形成过程。
山田:您又看那么年代久远的东西了啊(笑)
渡边:你好像说这部作品很糟,但我觉得很出色啊
山田:是吗?故事很模式化啊
渡边:那是没办法的事情。那是当时公司为了热捧倍赏女士的人气歌曲,让新人导演练练的作品,虽然没有今村昌平先生的那部《西银座站前》那么大胆,但是藤原釜足,倍赏千惠子以及那个“小混混弟弟”,“山田洋次”已经成形了。
山田:是吗?我再去看看(笑)
渡边:摄影是堂胁博先生吧
山田:恩,很好的前辈
渡边:堂胁先生,高羽先生以及做你的摄影助手做到退休的篠村庄三郎。这3个人年轻时一起在横须贺租房子住的。篠村先生和高羽先生从吉村功三郎组,黑泽明组开始就是老搭档。他们也是中村登和五所平之助的摄影师。在这两个人身边学习,高羽先生应该收获颇丰吧。《庶民的太阳》真的很棒,你的出道作《二楼的陌生人》我也看了。
山田:那部电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拍的就这么拍完了。
渡边:那毕竟是第一部作品
山田:我一边询问着摄影师,一边按照他说的东西拍的
渡边:森田俊保先生吧。那是经历过清水宏导演“体罚”的名摄影师啊,新人导演也只有听从指导的份了(笑)。不过作品已经看得到“山田洋次”。
山田:是啊,当时完全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按照摄影师的指示行事,但是很多年后在录像厅里再看这部作品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山田洋次”
渡边:有啊,开始那段下雨的场景
山田:那是我的少年时代,下雨天我要到车站去接上班回家的父亲
渡边:郊区的车站这种场景很多吧
山田:当时我父亲每天都按时回家,大家一起吃饭。那种生活或许只存在于当时那个年代。周日和父亲出去散散步,“难得去看场电影吧”,父亲每次说道这句话,我都很兴奋。
渡边:《白痴全开》我也看了。这是你第一次和高羽先生合作吧,肯定是一起商量拍摄的,有股羞涩期的感觉。画面完全是木下先生的模板,而不是高羽先生的师傅生方敏夫,这点我真的很意外。
关于你的少年时代,我也看了NHK制作的那部关于你少年时代的纪录片,那个拍摄列车的山田少年是多么淳朴啊
山田:我现在看到火车头依然非常兴奋,和以前一点都没变。
渡边:憧憬火车头的人真的很多,火车头的蒸汽一出,一旁的人都会很兴奋的露出幸福感
山田:那是永远不变的东西,不像人自己会成长,所以小时候的那股憧憬一直留着。以前在冈山县有一个故事,附近的车站只有慢车,快车是不靠站的。那个年代还是一天只有一辆快车的年代。那个时候,只要快车要通过那个车站了,车站附近的人都会集中在一起,车子通过的一瞬间,这个车站都处于一种完全兴奋的状态。在自己眼前一瞬间的闪过,那股感动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还有没有
渡边:你电影除了《庶民的太阳》里的那个火车头之外,《寅次郎》里那个松山省二先生登场的那部也非常出色
山田:望乡篇吧
渡边:恩。真的很出色,高羽先生拍摄的火车头,好像是D51,很有生命力啊!
山田:稍微拍的长了些
渡边:没关系的。对了,你下一部作品我听说了,是描写你儿时记忆的作品吗?
山田:原作是中岛京子女士的《小小的家》,昭和10年到昭和20年之间的故事,通过回忆的形式,对比现代和当时的不同
渡边:昭和10年到昭和20年,那时很混乱吧,很难用电影表现出来吧。现在虽然富士胶卷已经不生产电影胶片了,但是那个年代我还是觉得和胶片更相符。
山田:的确如此。虽然现在只有东京现像所还在用胶片了,不过我还是会一直继续这胶片电影的。
电影旬报 2013年1月
从樊胜美切入谈论原生家庭的文章曾经在网络上引发了热议,通过挑起大众的片面回忆制造焦虑,然后完全甩锅上一辈,为当下开脱,这样的单向度逻辑依靠天量复制性套路文章刷屏而得到了部分人认可。
时隔多年,由姚晨、倪大红、 郭京飞、杨祐宁等主演的,一部叫做《都挺好》的家庭剧上映,继续依靠传统的“重男轻女”刻板成见,加上两儿一女的家庭构建,打出了“比樊胜美还惨”的情绪性大牌。
《都挺好》设计了一个女性控制狂,家中的母亲操控家中的一切,委屈女儿,成全了大哥的事业,庇护了二哥的懦弱,唯独让小女儿独自承担一切。
母亲突然死亡,一家人的地位发生巨变。被压制多年的父亲也开始“不省心”,于是故事开始,一家人重新进入战场,形成各种拉锯。大抵的功能性设计是,大哥需要牺牲失业;二哥需要摆脱依赖;妹妹需要放弃怨恨;而父亲需要通过自己的能力重组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家。一部46集的电视剧,有足够的时间把一个家庭作为横切面,放置在社会中,由小即大的呈现人与人之间,家与社会,相互影响后的变迁过程。
无论是大团圆,亦或触底的煽情,《都挺好》从一开始就没有摆脱社会的刻板印象,选择了迎合现状,而且可能是群体想象的,非现实的拟态真实。这是为收视率而刻意选择的冲突设计,是一次“樊胜美式”迫害妄想症的放大。从这一点来说,《都挺好》一开始的立意就显得格局不够。好的影片如果过于拘泥于现实,或者老是抱着过去,要么是“心机重”,要么就是能力差了。
家庭观,亲情观与中国非常相近的日本,在拍摄家庭类题材影片时,总会关照现实,批判社会,然后憧憬未来。比如日本大师级导演山田洋次的影片《东京家族》就是一部家庭片的经典范本。
目前该片在豆瓣上得分保持在8.7分,好于94%的家庭片。《东京家族》为何没有进入TOP250行列,很大原因在于它致敬了日本最伟大的导演之一,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物语》。
作为“松竹系”的接棒人,山田洋次在电影语言上保持了小津安二郎的温软,比如招牌式的低角度机位仰拍,平缓的剪辑,还有群戏角色关系。但山田洋次在影片主题的态度上却与小津安二郎正好相反。两部影片都讲述了同一个故事。在乡下居住的老一辈父母,打算去繁华的东京看望自己的儿女,顺便拜访下死去的或者健在的好友。
两位老人非常期待这次旅行,贪恋着天伦之乐。可事情发展的并非如所想。儿女们各有烦恼,忙于工作,陷于生活,对于老人的到来并没有十分重视,处处冷落,而且期待他们早日归家。他们一边碍于孝顺的社会评价体系,一面却实在有些手忙脚乱。就当父母看透一切,准备回家时,老母亲却意外去世,一家人被迫回到他们离开的家乡。
在经历了老伴离世、儿女猜疑后,年迈的老人发出感叹:我再也不会去东京了!
对于他来说,一方面是那里是伤心地;另外,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在东京自己无家可归”。《东京家族》和《东京物语》在主线故事和人物设计上有高度的雷同,但因为时代背景的不同,其关注的社会问题差异巨大。小津安二郎生活在二战期间,《东京物语》关照的是日本二战之后,家庭因社会变化而发生的微妙改变。影片更多落脚人与人之间的亲疏,以及战后大众对于人情的冷落。片尾的一幕令影迷唏嘘不已,一股发自骨子里的悲凉让人感叹良久。不仅是时代变了,连人也变了,让人有“老无所依”之苍凉。
虽然山田的《东京家族》也围绕这个主题展开了故事,老人们总是在嘴巴上埋怨下一代的不孝顺或者忘本,以及自我的悲凉处境,但总更多的细节处理,特别是片尾来看,山田洋次绝对是个“老暖男”。他在故事中,将原版的丧夫儿媳改成了尚未嫁进门的普通善良女孩。
三子最被老人看不起,可老夫人最懂小儿子的善良。两个“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打动了观众了的心,没有那些试探和冷漠,只有年轻人的渴望认可,和老人的对于下一代幸福的寄托。
那晚,儿子和妈妈各自怀恋“一见钟情”的谈笑风生就是山田洋次特有的幽默和温情。
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未过门的儿媳妇的善良是有限的,她不是小津安二郎镜头下的完人,日本传统妇女的典范,而是一个有私心的现代日本女孩。她渴望认可,可老人的冷漠让她受挫。葬礼过后,她希望早点从乡下回到东京,只是碍于情面一直没有说。片尾,是老人与她的坦诚相待,原来刻板的老人并非无情,他温柔且公正,有对于儿子幸福的祝福,也有对于如果未来两人“不成功”的坦荡。
一句话,看出了他的口硬心软。难怪老妇人在谈及“一见钟情”时会说,“他是好男人”。真正的情感其实就是这样,它是如此伤筋动骨,以至于不忍说,不敢说。它是暗河潜流,是看似沉睡的火山,但当它无法自控宣露出来时,你会被它的炙热灼伤。那些戏剧性过强的叙事,本质上都看低生活,于是去编造一个浓度更高的世界。山田洋次的电影则能让我们重新被自己的生活触动,为看似麻木不仁背后的丰盈感动,甚至是惊慌失措。
《东京家族》从上一辈的视角反观下一辈。我们依然看到了疏离和冷落,看到了传统与现代的割裂,故乡与城市的撕扯,从老人,到老家,故乡,一时间统统老去,被抛弃和遗忘。
小津安二郎观察出了一切,无可奈何的叹气离开。而山田洋次同样看到了一切,却选择驻足停留,传递希望。所以,小津给出的是悲悯,而山田始终是诠释着温柔。他就像片尾看起来孤独的老人一样:意识到他者,然后重新接纳这个世界,毕竟,生活总会如常,一直下去。
希望,如《都挺好》这类的电视剧,能更多的关照现实的改变,表现社会内在驱动力对人与人之间关系,亲情冷暖的影响,然后依然能在恶中发现善,而不是戏剧化恶意,让其仅仅成为饭后谈资。
全新翻拍《东京家族》!!向小津导演完美致敬,透过一对父母探访在东京生活的儿女故事,细腻呈现现代家庭夫妻间、父母与儿女间的关系,以及人口老化普遍社会议题,平易近人却直指人心。故事设定与《东京物语》几乎一样,很朴素,有许多让人会心一笑的细节,更多地通过细腻和真实的情感唤起与我们的共鸣。 片中父亲和苍井优聊天那段印象特别深刻,平淡的话语里包含了所有对儿子的爱;还有两位老人无言地坐在岸边以及在宾馆里的眼神令人动容,老人希望只要儿女们好就安心了。影片后半段勾出很多观众的眼泪,结束后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特别提下苍井优的表现,比预想的要好。温柔,善良,真诚,演得还行。 看完全片感叹活在这个艰难的世界上,终究需要一些真实细微的,实实在在的东西,来温暖我们,给我们希望。一部适合全家观看的温情佳作,推荐。
看电影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的是月底爸妈来看我的事。现在还在求学期间,空闲时间多能陪他们,可是等到再过十年有了小孩工作上了正轨,正是事业上坡压力最大的时候,而父母也越来越老迈,在感情和生活上会不会都对我有更多的依赖和要求,到时候我能不能应付得过来,会不会也有片中儿女两难的尴尬呢?看到老人对儿女的迁就体贴,可是难掩孤独,对有人陪伴的强烈渴求还是在许多看上去笨拙的细节行为中流露出来,难免会想起家里的老人,却想到自己从19岁开始就没能好好守在他们身边陪着他们,眼泪还是忍不住下来了。 电影借鉴小津原作的载体,但关注和表达的内容都很不一样,把两者作比较是不公平的,小津的《东京物语》没有看过,只是根据豆瓣一些影评对这部《东京家族》的批评,感觉小津的电影更多的是关注日本人和东京这座城市,向度是本土的,所以也能挖掘得深刻入木,自然能达到更高的层面;而《东京家族》要讨论的是更普世性的问题,其中日本和东京只是一个场景和道具,帮助导演带出他要表达的关怀,我想无论是哪个国家还是文化中的人,只要是离家在外漂泊的游子,或多或少都能在这部影片中看到熟悉的影子,找到共鸣,这种普适性很有可能会使得影片深度降低,因为要顾及的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社会问题,难免会让讨论流于泛泛而谈。 那些平淡的生活纪事,自然的人物对话,还有颇为突出的几个笑点,都是想要把观众带入到的是一个很琐碎普通的日常生活场景中去,让人进而观照自己的生活。虽然导演总有点故作平淡的感觉,比如苍井优的角色实在是个有点刻意煽情的角色,但总体感受是这部影片在平淡之中,润物细无声地,就把情煽了起来。导演要的不是观众在那些故事情节层面找到共鸣,而是在更深的感情上,比如与家庭的羁绊,父母无言的体贴,对父母的愧疚,与长辈之间的僵持与尴尬,人与人之间的体谅,还有希望得到理解与难以言说的爱……虽然我们生活背景各不相同,这些美好的情感其实都在我们心底是呼之欲出的,而这部影片帮我们从日常点滴中发掘了出来,让我们意识到它们的存在,而我们可能平时不够敏感并没有意识到,又或者长久以来我们的生活中已经缺失了这些而忘记了它们给生活带来的美好与必要。 其实影片中不少的点还是看得出它除了普遍感情之外,对现实社会是有明确的关照的。比如在父子对话,和居酒屋那一场中,都表达了对世道不满,对现实的失落情绪,认为这个世界在变得越来越坏,老一辈信仰努力的工作态度和积极向上的精神,可却发现他们换来的美好生活渐渐变了质,而小一辈已经连理想都已经不谈了,似乎这个社会根本没得救了,这种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日子越来越难捱的情绪,在如今不少大城市中都存在,在香港要是聊起生活,几乎人人都在抱怨一片哀鸿遍野,“狮子山下”精神早成了不切实际的都市传奇,说明这种心情有其普遍性,也同样具有现实性。另一方面,在日本语境之下,311大地震被不断高亮也在意料之中,虽然难免会让人觉得俗气多余,跟风一般,但有意思的是,同是这一场地震,爸爸朋友的太太因为地震失去了母亲,而小儿子却因为地震做志愿者认识了未婚妻,一个给他的生活和家庭都带来了希望的新鲜空气。年老者与年轻人之间的差别不知是否导演刻意为之,但影片可以很明确地感受到典型的对现代城市人群的划分标签,被忽略的老年人,冷漠灰暗的中年人,和失去理想的年轻人,不过加了个注脚,这些年轻人充满着朝气终究是未来的希望。 当然,讨论社会问题拍的深刻的影片肯定也大有人在,但《东京家族》要关注的并不是这一点,影片中存在的种种张力跟问题,比如大儿子对长辈无暇顾及,二女儿自私的心理,小儿子未来的生计似乎都没有改变,而老一辈拼搏奋斗的生活理想与小一辈放任自流的精神世界的冲突,导演也没有说哪一个说服了哪一个,最后孩子们还是要回到忙碌的都市为生计奔波,留下爸爸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家乡守着妻子的骨灰。诚然,虽然学者与艺术家在社会议题上可作许多有意义的分析,但是生活总要继续,而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这些问题总是存在在那里,而你永远无法解决,大多的人只能习惯接受,甚至忍受,就好像社会大背景一样,无论是自然灾害还是经济下滑,都是凭一己之力无法改变的。而导演认为,面对如今大都市普遍存在的这些生活压力,理想的破灭,生命的毫无目的,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冷漠,都是有办法去解决的,要解决的不是这些问题,而是人的情感,回到家庭,回到至亲的人身边,用人与人之间最朴素真实的感情与依赖,互相照顾体贴,来扶持彼此在艰难的世道捱下去,生活的希望与力量正在于此。 所以影片最后还是充满希望的,爸爸虽然一人在乡下,可是有邻居一家,特别是那个小女儿来照顾他,亲友邻舍之间守望相助的精神还是有人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守望延续着;而至于他的三个儿女怎样,都包含在爸爸最后对苍井优说的那句话里面,这个社会会越来越艰难,请你好好地照顾他吧。(大约是这个意思,当时已经感动得哭瞎了) 所以这部影片对我们还是有一些重要的意义的,活在这个艰难的世界中,每天媒体和网络上都充斥着各样叫人充满戾气的消息,一些很炫很牛逼的观念只能打一时鸡血,我们终究需要一些真实的,细微的,日常的,实实在在的东西,来温暖我们,给我们希望。 谨以此片,温暖你心。便是这部影片于当下存在的意义。 ========================================= 题外话:一边看的时候,忽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其实这个题材在中国也一样有足够丰富的现实土壤拍出一部好片子。前两年在上海的时候,住的小区大多都是在上海工作的外地年轻人,刚刚成家,有些小孩才两三岁,有些自然把一方母亲接过来,挤在小小的一房一厅里帮忙带小孩,但是另外一方的老人呢?等到孩子大了呢?我想《东京家族》所讲的人物背景完全也有可能在任何这样一户小家庭身上发生,但是在中国的文化与社会背景下,整个故事的走向,人物之间的矛盾和关系,肯定就会完全不一样了,似乎很有意思,而这也是中国社会发展和城市文化变迁中一个正在不断涌现的重要现象。不过中国的另一个社会现实就是,这样一个具有市场基础的题材是不会有人拍,也许拍出来也不会有太多人欣赏,而我更期待的是,在中国有没有人能把这个题材拍出像《东京家族》一样细腻真实,而不是流于俗气的婆媳大战的电影呢?
看完《东京家族》三个星期了,一直想写些什么,却不知不觉任时间流过,仍未动笔。日子依然继续,生活中的好与坏一如往常交错来到,一切彷佛不曾改变。而我,却在夜深人静之际,不时想起远从濑户到东京探视子女的平山老夫妇在偌大东京的寂寞身影:他们有时轻描淡写的交谈,有时只是沉默相依,他们像多数老一辈懂礼数的人不愿麻烦子女,却难掩在陌生城市的不知所措。那些不言而喻的无奈看得我颇感心酸。但在深切感受时间的残酷之余,我仍为这对感情甚笃的老夫妇庆幸:在意外来临前,至少他们还拥有彼此。 【在以为是「家」的地方无家可归,最是心酸】 电影的开始,老夫妇开心地到东京探望子女。起初,老夫妇也确实受到子女们热烈欢迎。然而,几日过后,工作忙碌的子女们再无闲暇陪伴老夫妇,他们甚至想到让父母去住温泉旅馆的点子。表面看来是子女的一片孝心,但实际上此举是为了省去照顾父母的麻烦。印象最深的是老夫妇被送至旅馆后,两人呆望着玻璃窗外缤纷璀璨的摩天轮。 老太太:『你不换睡衣吗?』 老先生:『旅馆不能穿着睡衣下去吃饭啊。』 一句话,就道尽了两人想待在家,却无法待在家的无奈。 次日早晨,一夜无法安睡的老夫妇坐在海边,像平日一样闲聊,老先生笑老太太夜里打呼,老太太说她腰酸背痛根本没睡好。尽管两人内心五味杂陈,也因为一份如常的陪伴,逐渐释怀。两人相视而笑道:『我们回家吧!』我本以为他们要回濑户老家,后来才知他们回的是女儿的家。但,女儿的家,是他们的家吗?看到老夫妇在被女儿拒绝后,拖着蹒跚的脚步,各自想办法在外过夜的场景,除了心酸,我想不到其他更贴切的形容。 从小到大,只要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子女的「家」,但为什么长大以后,子女所在的城市却给了父母无家可归之感?这就好比许多老人虽有多位子女照顾,却被迫两三个月就得迁移到另一位子女家,老人无可奈何,子女也各有难处。但谁都知道,无法安定的感觉不是回家,而是不断流浪与持续飘泊。难怪,老先生后来说:『我再也不去东京了。』这也说明了:东京虽有牵挂的三位子女,但永远不是他的家。 《东京家族》与其说讲述的是家族,更确切地说,这是一个让人清楚认知到伴侣有多重要的故事。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片名不是《东京家庭》而是《东京家族》?后来明白了,只有在濑户老家子女尚未离家时,老夫妇与三位子女组成的家才是“家庭”。待子女离家后,各自在东京成家立业,濑户家真正的成员仅剩平山夫妇。「家庭」与「家族」仅一字之差,但这当中的距离却足以让平山夫妇在子女居住的城市深切感到无家可归的凄凉。 【父母与子女,都需要从不同角度看待与对待】 整部电影以老夫妇的视角为主,让子女能清楚看到以往因自我中心所看不到的父母心情。同时又不忘提醒父母,要换个角度看待既定印象中的子女。电影中的父母与我父母极为相似:严肃传统、不易亲近的父亲,笑容可鞠、体贴细腻的母亲。最让老夫妇放心不下的小儿子昌次,每一遇父亲质问工作状态,总是迫不及待想逃,这时就需要乐观的母亲在一旁打圆场。父亲认为儿子偷懒不肯吃苦,才不找收入稳定的工作;但儿子在大城市努力生存,自有他的理想与难言之苦。以为表面看到的就是全部,因此,父子俩总是说不到几句气氛就闹僵。父亲想表达的明明是关心,儿子感受到的却只有责备与压迫;儿子明明是纯真良善之人,父亲却因过于担忧儿子的未来,而忽略了其最宝贵的本性。 这样的情节,看来一点都不陌生,彷佛镜面一下就照出了许多亲子关系的无奈与叹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大部分父母长久以来对子女的深切期待,因此,当长大成人的子女不能如其所愿时,父母内心深处那份无处排遣的失落,不知不觉就会变成对子女的严厉苛责。但,苛责与数落并不会让子女成龙成凤,只会将子女推得更远。也许,父母要开始学习接受子女未必如自己的想象,并试着转化失望的心情,才有机会看见子女在自己想象之外的美好之处;也许,子女也要试着体会父母叨念背后的用心良苦。那些因过于执着而看不到的盲点,除了父母,也不会有人愿再对你提醒。 父母与子女,都需要不同角度的看待与对待,才有更亲近的可能。电影最后,当白发苍苍严肃寡言的父亲对小儿子的未婚妻九十度鞠躬致谢时,我也跟着泪如雨下。父母为我们做的,永远比我们所看到的更多。所以,我也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试着体会父母的心,即使生活仍难免磨擦,不愉快也不会完全消失,但在遗憾来临之前,我们其实可以为父母做得更多。 【沉默的寂寞,最刺痛人心】 一直很难忘记母亲骤然过世之后,父亲独自站在医院外的阳台看着缓缓升起的朝阳那场戏,小儿子昌次走近,父亲淡淡地说:『昌次,你妈,走了呢。』昌次点头后,突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父亲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转身离去。 电影中的父亲几乎不曾在子女面前表露任何情绪:与子女谈及年迈好友逐一离世,说的明明是生死大事,语气却平淡地像是在说日常小事;得知相伴了一生的老伴可能不会再醒,他喃喃自语道:『已经走到尽头了呀。』老伴死后,子女们商量该怎么安排他的去处,他倔强地说:『我不需要子女的照顾。』这样好强的父亲形象,也是我所熟悉的父亲形象。 从小到大,父亲在我眼中一直是强大且无所不能的,我的自卑也许来自因为不像父亲那般,所以像昌次一样,总不自觉与父亲疏离,而自然与母亲靠近。记忆中几次与父亲的严重冲突,我几乎都是转身就逃,用逃离表达对父亲咄咄逼人的愤怒,而父亲总在一段时间过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以和颜悦色的态度试图越过彼此的鸿沟。而我曾经以为爱面子胜过一切的父亲其实没那么爱我,否则怎会一不顺他的意,就完全无法沟通。直到有一次无意中经过父母房门前,听到父亲在电话中对朋友感叹到三个女儿都和自己不亲,他不想啰嗦,只是担心我们以后会过不好……我惊讶地发现父亲的语气竟有一种我从来不明了的类似寂寞的情绪。 又有一次,母亲负气离家,一向霸道的父亲遍寻不着母亲,明明十分焦急,在我们面前依然故作淡定,我看着他走向楼上的孤单身影,内心突然一阵心酸,这感觉就像在电影中看到的父亲,从不在子女面前表露真实情绪,却总被他淡定话语中的深深寂寞所刺痛。我以为自己不在意,直到意识到所有的泪点几乎都在父亲的片段中,才明白内心深处始终在意着与父亲的疏离。疏离,让我对父亲的寂寞更无能为力。其实很渴望走近他,就像他想走近我们一样,只是习惯性的距离,拉远了我们。 父亲,是我心中淡淡的哀愁,电影中的父亲,彷佛就是我的父亲。我不断想着父母与子女的关系,脑中浮现的却是曾在刘若英演的爱情电影《生日快乐》中下的标题:『淡,也许才是最深。』一辈子爱着一个人,那是比男女之爱更长久的情感,表面上淡淡牵系,实际却是深深相连,看似平淡却日益深刻的爱,不也是父母与子女的最佳写照?这是以前只看得到自己的我所想不到的。 【时光无常,爱与孤独同在】 《东京家族》翻拍自小津安二郎导演六十年前的经典名作《东京物语》。在原有的剧情上略作改编,加入之前重创日本的“3.11”大海啸情节,紧贴着时代的脉动,看来特别真切。但《东京家族》的过程与结局更残酷一些,似乎在提醒我们不断流逝的时光中只有无常不会消失,当它毫无预警地出现在眼前,即便再难接受,人生还要继续。我想象自己成为电影中失去伴侣的老先生,心头突然一紧,意识到那种失去伴侣的痛没有任何弥补的可能。人这一辈子孤独的来,也将孤独的去,唯一不同的是,后来的孤独有爱的回忆相伴。 当爱与孤独同在,一个人,将不再是一个人。面对无常,这也许仍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自我安慰,但在写下这些文字的同时,我想起的是属于自己的爱,一如电影中老夫妻平淡的对话,相视而笑的瞬间,相依离去的背影,甚至是大吵大闹后仍不愿放手的深深拥抱,那么平常却那么深刻的烙印在心底,让我知道有爱的孤独其实不孤单,这也是《东京家族》最后留给我的温暖注解。 现在的我,似乎更喜欢这样平淡叙述却饱含深意的电影,像是看似平静无波的生活,湖面下却不断涌动着新鲜的念头。没有一成不变的生活,只有一成不变的自己。于是,我不再害怕老去,只愿在慢慢老去的时光中,依然能紧握住爱,将所有的爱恋集结成一辈子的陪伴。
作为第十六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日本电影周”的开幕影片,《东京家族》自然是众多影迷万分期待的重量级作品,它与《东京物语》的连映,一时引发争议。在我看来,从电影史的传承上讲,这是八十二岁的山田洋次,在从影五十年时,向六十年前诞生的影史佳作《东京物语》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山田洋次作为松竹电影制片厂的一分子,与前辈小津安二郎只有过唯一一次在片场的擦肩而过。像是冥冥中注定,又是历史上美好姻缘的巧合。晚辈的从影五十年对应前辈的诞辰一百一十周年,两个数字奇迹般地重合并轨,难免引人遐想。从山田洋次的导演生涯上讲,这又是一次“托物言志”的绝好机会,他的艺术生命力延续长达半个世纪,作品数量高产多达七十余部。与高调张扬的多数导演不同,谦逊低调的山田更爱在一个阶段的特定作品中表达自己的电影观念和艺术风格。从更广阔的社会意义上讲,《东京家族》是一封献给日本当代社会的速写情书。它拥有图文并茂的剖白,形象生动的比喻,鞭辟入里的解析和饱含深情的笔触。尤其是在历经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后的重生再塑,本作意义更为深重。大时代下的小家庭,小人物中的大诉求。借由他手,现代/传统,都市/乡村,家庭解体/重组等重要关系得以清晰呈现,关于日本社会的时局喟叹,既扎根于电影与个人情感之上,又意喻于国族感情中。他早已胸有点墨,只待妙笔生花。
这早已不是首次预演,但却是最直接、最隆重的致意。早在1986年,山田洋次为松竹大船摄影所成立五十周年而拍摄的《电影天地》里,小津安二郎就被化名为“绪方安二郎”,在这段松竹电影史上的叙事再现中隐形出现。十年后的1996年,《抓著彩虹的男人》里那间四国乡村电影院里,最后压轴出场的影片即《东京物语》,足以看出本片在导演心中的份量。若论及作品脉络,1991年名列《电影旬报》年度十佳榜首的《儿子》,无论从人物关系的建构和情境主题的设定,都已与《东京物语》有着惊人的相似。同样是描写远在乡下的孤独父亲、家在东京打拼的孩子;同样是一个在城市化进程中、都市/乡村矛盾二元对立背景下面对传统家庭的解体。两者都是通过家庭制度在时代潮流中逐渐崩溃的情状,淡淡地联结一个家族的日常生活。《东京家族》不过是二十年后的原材料再加工,只需回锅炒热,即可拼盘上桌。在筹备《东京家族》期间,他还作为舞台艺术监督,将小津安二郎的名作《麦秋》、《东京物语》搬上戏剧舞台。
在视听语言上,《东京家族》基本遵循经典的小津符号。麻布背景加素淡字体的片头片尾
低角度的摄影机位置、不移动的长镜头、缓慢匀称的台词速度。对白的选取、结构的把握同样也遵循基本引用的方针,但绝不是刻板照搬。从严格意义上讲,山田洋次不过是借前辈的壳下自己的蛋,他依旧不间断地建构属于自己的精神领地,与小津的作品有着本质的区别。从这部作品中,已可窥到太多之前作品里的影子。小儿子与女友共同踏上回乡之旅,临水而居的老家分明是《故乡》的写照,青山绿水,似曾相识。30多年前,作为渔民的民子夫妇曾感慨过“随着时代改变,无法以‘小’搏‘大’,在城乡一体化的发展中,他们悲哀地意识到“自己赢不了”。同样是家人离世,一盒骨灰几经辗转,终归平静。《家族》里的笠智众和《东京家族》的桥爪功几乎如出一辙。码头上告别与迎送的乡亲与“民子三部曲”和“寅次郎系列”何等相似?山田洋次钟爱大家庭,无论是北九州送别的人群,还是柴又街的街坊邻居,小人物以群体出现,他们某种意义上代替了小个体家庭的功用。《东京家族》也是如此,桥爪功饰演的老父在影片最后虽独居家中,却得到了邻居母女的照顾。但《东京物语》的结尾却只有笠智众独身一人,孤独而感伤。
相较于原作的最大一个改动,是将因二战战死的次子“死而复生”(妻夫木聪 饰),这是符合时代所需之举。新作里的父亲(桥爪功 饰)比原作(笠智众 饰)更加执拗严厉,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以年龄推断,原作的父亲是经历过二战洗礼的幸存者,来到东京与战友相聚,把酒言欢。而新作的父亲则大致出生于二战末期,身上存有昭和时代的传统遗风,却生长于经济腾飞的时代,在泡沫经济时代退休。如果说1991年《儿子》里的儿子听到的是经济走下坡路的危机讯号,那么3.11后的《东京家族》里的儿子已经对社会不抱任何乐观的想象,他以及身后的这一代人,很显然已经承认了现实的残酷性。值得注意的是两个重要时间符号的嵌入:8.15与3.11。新作里新增了一段父亲登门拜访老友的章节,老友之父因二战而葬身太平洋,而在北海道生活的母亲则因大地震而失踪。这是一个象征性的指涉,东日本大地震给日本国民留下难以愈合的心灵创伤。在2011年8月15日的《电影旬报》中,评论员特意撰文写道:“灾后的今天,具有回顾上世纪1945年8月15日的现实意义。那一天成为了日本的分界线。随后,已经化为焦土的日本开始发生新的变化。从那一天起,开始迈出新的一步。一想到8.15,就强烈地联想到3.11地震与海啸,3.11将成为日本的巨大转折点。”新作中的父子关系尤其值得玩味。儿子的职业设定为生活不安稳的舞台美术设计师,以此凸显时代的不安定性。父亲嫌弃儿子的生活方式太“闲”,但儿子则直斥这个时代没有人可以轻松生活,两代人之间的代代沟愈加明显,矛盾日益尖锐。新的价值观表述的提出同时。也并没有完全否定传统价值观。儿子的身上明显继承了母亲古典温柔的特性,他选择去地震灾区做义工。他一直开着一辆意大利老跑车,生活朴素。这些段落的铺陈有着新时代的气味,为时代做注脚。心灵的重塑与建构,立在日本当代两个关键节点:小津对接战后,山田呼应震后。
现代/传统、都市/乡村的矛盾在《东京家族》中得以展现,零星点缀偶成幽默,部分片段与山田洋次前作交相辉映。两部作品皆已默认家庭的崩坏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1963年的《东京物语》即反映了乡村年轻人“上京”随之所引发的家庭解体。不妨做个对比:《东京物语》中,儿女将父母送到热海泡温泉。新作中,则改为代表着现代都市横滨的摩天轮和高级宾馆,观光车沿路的风景也多为年轻人爱逛的秋叶原地区和新建的东京天空树。两位老人的出场就暗示了他们的结局。老母亲掏出纸笔记录路名,而灵敏的GPS技术早已抢先一步。老人们在高级宾馆不敢动弹,就如同被关进了没有生身自由的监牢。现代性将他们重重裹挟,预示着传统老一代即将谢幕。比较耐人寻味的是,山田洋次多年青睐的“中国元素”这次则摇身一变,成为一种讽刺的幽默。老人们在高级宾馆被来自上海的客人吵醒,连观光车上也坐着导演犬童一心客串的上海观光客。“中国”成为一种潜在威胁,它无时无刻存在并侵扰着日本人的不安。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竟也符合当下中日两国政治博弈的微妙心态。
《东京家族》里同样会出现一个或多个“寅次郎”式的人物,展现地道的庶民幽默。纵然生死题材再沉重,也需要有相对轻松的力量消解苦痛。没有文化的女婿出场就笑料百出,淘气的孙儿,骑自行车跌倒的乡村教师,都是山田洋次安插的娱乐符码。他的电影世界相对更加豁达,情感更加饱满通透。同样是“子寻父”的桥段,山田洋次直接让妻夫木聪哭喊,而小津则让原节子去寻找笠智众,笠智众仅说一句天气真好。小津镜头下的人物像生活在无菌的隔离病房,谁也无法捅破玻璃纸,节制沉郁,点到为止。儿媳(原节子 饰)与公公(笠智众 饰)谈话客气,语调悲观灰暗。而佐藤忠男在《小津安二郎的艺术》中早已指出,《东京物语》中子女对父母不太亲切关心,只能说是一种轻微的失望;然而正因为轻微并且非出于心术不正,才正好可能是一般老人家均非得经历不可的失望,于是更令人感到恐怖的真实震撼。相对来说,纪子的善意仁心也不是永恒的,善恶交杂无定法则才是无常法典的真义。而在山田的安排下,准儿媳与公公则以诚相待,演变成一句干脆利落的“你很直白坦率!”山田洋次并不介意人物之间发生直接冲突,次子骂长女贪财自私,老父痛骂不再回来拜访,老父骂儿子舍难取易的生活方式。他绝不回避,相反却对现实的批判力度,比前作还重一些。纵然在《东京家族》前半段,父亲多次悲观地指出,日本将没有未来。但在结尾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坦诚相交,突破代际鸿沟,以正面姿态应对。原节子的形象内敛,苍井优则更加开朗。一个是发出“通奏低音”的冷色调,像清冷的行者道出的人生无常的俳句。流于虚无。一个是曲调上扬的暖色调小曲,再压抑的灰冷生活也有一丝微亮的火苗。虽然世间已罕,但希望永存。对比来看,两位电影作者的风格便清晰可见。
就这一部,这一趟HKIFF值了,“致敬电影人三部曲”最喜欢的一部!云大说,情感基调和小津其实是不同的,比如看哭了这种事……居酒屋一段开始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就这样完蛋了吗?!”不想去和步履不停作对比,但架构上确实有相似之处。看完后尖沙咀夜宵完,好想喝札幌啤酒,在HK可否尽兴一次?
《东京家族》是山田洋次的“阶段总结”,也是借前辈的壳生自己的蛋。山田与小津有本质区别,小津的家庭像无菌隔离病房,人物之间欲言又止,压抑阴郁,是中产阶级的遮羞布。山田还是达观幽默,“寅次郎”们依旧生龙活虎,生死虽沉重,但大家更乐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低角度摄影挡不住他的坦率与实在。
SIFF5 时隔六十年的新瓶装老酒,无非是让新一代年轻人重新认识到“我们最终都要无家可归”这一现实,从年少看待老去,从成长看待家族瓦解,从翻拍重新认识经典。而影片本身,前半段照葫芦画瓢毫无特色,后半段略有突破也顾此失彼。对地震和中国人的与时俱进也很不合时宜。
前半段和一些场景致敬小津,后面转向是枝裕和,没那么隐忍苦涩,却是波折豁达而不过分煽情。加入一些现代社会细节,更能让我想起亲身经历,半夜看得很虐心。妻夫木聪和苍井优作为新生代吸引了不少眼球,尤其是优酱,越到结尾戏越吃重。父亲在天台上说,你妈妈没了,儿子漫不经心哦了一声,随即开始哭泣
明明比《东京物语》拍得好。
熟悉的生活气息。生老病死,便是人的一生。任何从每当逢年过节一张桌子就坐不下的大家庭出来的人都会感同身受吧。想到一些再也见不到的亲人,不期然就潸然泪下了。淡极始知亲情。
小津的故事,骨子里换上了山田一贯的人生态度,小津那种克制的情感表达被打破了,味道变了,但日本传统价值观的那份优雅和隐忍还在,只是多了一份山田眼中的豁达幽默和乐观。硬是和小津导演比也显得没有必要,如果山田不留一丁点自己的特色,完全致敬变成了小津,那才叫让人失望呢。★★★★
昌次跟母亲分享表白经过、老爷爷感谢纪子的地方很感动。
表演太过了 听惯了吐槽体的猛一听类似中文的语速有点受不鸟 无数个实例证明,故事可以学,镜头可以学,剪接可以学,可气质这回事,还是回乡下慢慢养着吧。。。两老静静坐着的场景也能让香港观众捡乐儿,可见学得有多笨。
我就是骑车摔沟里回头看苍井优的那个英语老师
非常美好的电影。妻夫木聪和苍井优站在一起养眼极了。
SIFF@大光明;改编几无新意也无必要,落于通俗治愈,前作珠玉在前,只有另辟蹊径才会出彩,仍是山田洋次擅长的家庭轻喜剧套路,完全无法传达原作内核精髓,两片连看的效果更差,当全场笑点连连,我一点都笑不出来,甚至感觉轻浮;ps.苍井优扮演书店文艺森女也该歇歇了!和原节子怎么好比呢?!
太多感同身受 山田導演就是一點也不煽情卻讓人泣不成聲 居酒屋外和屋裡都挂了東京家族的海報是否能算彩蛋 最後橋爪功一個人剪腳趾甲的鏡頭太戳淚點 久石讓這次相當低調 直到片尾音樂才顯示出他的味道 蒼井戲份不多 但感覺沒有之前弟弟演的出彩 感謝@ShanghaiG 感謝2013年初能夠看到這樣一部好電影
我离开的这六个月,父母的衰老和退化程度让我吃惊。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现在必须解释十几遍;他们甚至一个学期都没搞清我哪天有课;原本从不轻易受骗的父亲会被弱智的街头骗术骗去几百块。诸此种种,让我有时不得不闭上眼睛不去看画面才能忍住眼泪。第一次见那么多德国人哭,我原以为德国人从来不哭的……
简直像是看到了家族的重影,相似度惊人的可怕。失去至爱亲人的滋味像是再次经历了一遍,实在是太痛苦了。
孩子会去错误的车站接父母,父母没法在正确的时间死去。子女凑钱住上的宾馆没有老家的榻榻米舒服,观光车上看到的东京塔不如乡下的路标踏实。母亲好像有提前预知的魔法,也留足了与子女告别的时间,她没法亲口告诉老伴快乐的原因,也没法帮小儿媳助力。迎着朝霞嘱托儿子,你妈没了,此刻家族才能团聚。
三星半。想到山田洋次会对社会老龄化,老人孤老故乡的哀叹做更多功课,但没想到会着墨如此之多,电影中心几乎就着陆在此。整个影片没有了小津的“关系网”,家庭成员不是环状感,而是三角形,各方都支楞着,略有生涩。
儒家文明下的农民依自然资源而结成稳定社会关系。随着城市化进程,儿女们都离开小岛,传统家庭关系遭遇重构。亲情的疏离、城市的压力、举目无友的老俩口在东京只能当观光客,多数的时间是在默默的凝视中打发。不如归去,但小岛也总要变的。在现代化与儒家体系之间,或许只能取其一。【百老汇电影中心】
即使《东京家族》时隔《东京物语》六十年,但《东京物语》里的核心依旧能够被共通、被理解,小津安二郎的伟大在于无论时代如何改变,他所表达的人心人情人世依旧不变。不对,也有变的——六十年来咱中国人有钱了,腰板硬了,嗓门大了。
东京物语是大师经典中意想不到的好,东京家族是意料之中的情感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