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离魂

在我看来自然主义影像有两种最好的表现方法：一是阿彼察邦式的，幽灵学式的，以母语区的鬼魂叙事喧宾夺主，通过灌进一个个身体将神秘主义以躯干的扭捏不详表征出，进而使主体意识平和地弥散至自然空间，一切风吹草动由此具备了幽冥性质的流放与共振。二是河濑直美式的，以主观镜头与自然音碎散地景交融合谋出超越影像表层编排的感官真实，这是链接影像与现实的身体性的上位；再以颗粒质感的空间机理，游荡的幽冥视点等潜入记忆之廊使其具备起普世性质的诗意接触。//而德沃斯则的创作却更靠近安哲：以角色的行走游荡链接空间与时间，但身体却始终具备一种异质性的阻抗，由此沟通起属于过去-现在-未来三者交替互文的超验诗意。但前者的人物更多却只是机械的徒劳穿行，被“做过了地铁步行回到家”的这一锚点束缚住了心骨，嵌进了类型的桎梏，使其更像一副优美的连环画而非诗歌。空镜的运用也仅仅扩张了空间淡化了情绪，而不是隐匿一种难解的幻觉折现出物是人非的真实。//但即便仍可以看到沃德思一些巧思在内，通过预设情境消隐了动机而将主体置入一种偶然性的跳进，设立一个看望流浪汉的段落产出在既定主轴之上属于人物性格本真的迂回折返，这都使其不再是既定情节的执行者而是被灵光收获的旅行家。//最后的收束也颇佳，以一个热带的场景表现构成与之前故事的对读。幽静地穿行于冬夜城市之中是体感的现实，而热烈酷热的沙滩承载的却似乎是终于抵达家宅之后一种被升温的唯心，在安宁中她重获了年轻与持续运作的梦想。

@BJIFF13 可以算是公路电影，因为是跟《下一站，地狱》连着看的，体验非常好，这两部电影像是硬币的两面，如果说《下一站，地狱》展现的是创伤后孤独、压抑、沉寂的布鲁塞尔，《热带离魂》则展现的是布鲁塞尔较为温情、包容的一面。依然是反剧情的意识流，沉浸式的视听，留白很多带来的好处是解读的角度也很多。

1. 背井离乡的外来群体，丈夫过世十年依然一丝不苟地包头巾的母亲，散发、喝酒、约会、渴望融入当地的女儿，像是同伴相继死去只剩下自己的美丽鹦鹉，在城市之中归属、游离。

2. 在孤独的城市，寒冷的夜晚，陌生人之间关系却仿佛远比亲人更加亲近。伸出援手的保安和便利店女孩，被送医的流浪汉；未收到的回电，只敢远远看着、默默保护的女儿。

3. 非常认同其他影评说的，流浪汉是丈夫的对照，房子里偷偷居住的年轻人是独居儿子的对照，而流浪狗是主角本人的对照。当她确认流浪汉已死，在精神世界之中回到拴狗的地方解开了绳索。“你自由了”，她想。

4.很喜欢片头片尾长镜头的呼应，房子里曾被我们的生活填满，如今只剩下回忆仍未消散，天光缓慢昏暗直至陷入彻底的黑，又逐渐亮起显现出房间的轮廓，如此循环往复，时间就在这光影变幻之间流逝，在这背景音的嘈杂和沉寂之间流逝。未曾自由，她想。

很多镜头都很梦核，摄影机温柔地观察、温柔地捕捉、温柔地记录，好像爱人那双反复摩挲着刚刚淋浴完从卫生间只裹着一条浴巾跳到被单下、跳到他怀里的我冰凉的胳膊的大拇指。 勾起了我的欧洲nostalgia，我也曾深夜骑一辆座椅坏掉的车从市中心回到阿姆斯特丹西边，破开浓雾。我也曾在凌晨时骑车前往火车站，路边是每天都要凌晨起身上班的在九月就戴着帽子的荷兰人...在布鲁塞尔，我更感受到欧洲的繁华和空旷的对比，移民和土著之间的对比，还有富有和贫穷的对比... “我没有离婚...我的丈夫叫穆尼赫，他十年前去世了...我很想他...”温柔的奶奶，为快要冻死或病死的流浪汉叫救护车，频频回头看大狗狗；看到偷偷住在废弃房子里的人，她也没有声张... 有人说这个电影太空了，可是，人生不就正是如此吗？独自在布鲁塞尔的夜，人的心绪里不必有太多深而沉的东西，我的肌肤感受到冷，我的双眼抚慰过一切，我的身体破开浓雾，我的嘴呼出白气，我的心担忧着孩子们。小小的我，大大的城市，高高的楼房，明天我继续工作。

一夜既短暂又漫长，也是她的一生。

无主人的空房子的年轻男子就是独自生活的儿子的映像，酒醉后未成年的女孩就是17岁的女儿，街头流浪汉是自己死去十年的丈夫的映射，（店员是她自己咯？）店员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就是她的另一种人生，因为她们聊的话题是离婚，她的人生的另一种表象吧，女清洁工或者女店员。（可能狗才是他的一生）当她去完医院结尾狗的绳结散开，狗不见的时候给了一个光，老妇结尾也给了一个相同差不多的光。狗的一生忠诚的陪伴 可能也是映射老妇作为妻子/母亲对丈夫/孩子一生的陪伴。直到丈夫/孩子离去，她才得以解脱。那个路边男人和她的谈话，问她还是清洁工作吗 而她的回答是 我现在只做公司的清洁 ，从私人清洁工到一个大公司的清洁工，也是一种身份的转变。而作为母亲，她没有告诉别人屋里有那个年轻人，并跟随远处观看孩子们，然后去向警察举报超市向未成年人贩卖酒 ，都是对自己孩子的教育与保护。最后结尾给了房间和开头一样的镜头的一个延迟拍摄，又回到开头，一个人生闭环。热带的特点就是只有热季和凉季比较相对的的气候，人生也只能做相对的选择。

这个电影会让我想到《让娜迪尔曼》，这个开头也让我想到香特尔阿克曼。

对比利时导演巴斯·德沃斯来说，2019 年应是收获颇丰的一年，先有《下一站，地狱》入围柏林展映，另一部新片也入选了同年 5 月戛纳电影节的“导演双周”单元。事实上，这部仅用15 天便完成拍摄的《热带离魂》与《下一站，地狱》有密切联系。故事依然围绕布鲁塞尔这座导演生活过的城市，其女主角像是《下一站，地狱》中延伸出来的又一个人物。只不过有别于上一部作品疏离压抑的氛围，这部新片忽然换上了温情亲近的调子，人物塑造和叙事风格都有点出乎意料。

美国前总统特朗普曾在 2016 年布鲁塞尔恐怖袭击后称这座城市为“地狱”，这种说法肯定不为导演德沃斯所接受。在上一部直接用“地狱”命名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经历恐袭后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而在这部《热带离魂》中，导演却让观众看到布鲁塞尔的另一面，充满人性和希望的曙光。故事讲述一位穆斯林清洁女工，下晚班后乘坐末班车归家却在车上睡过头。因身上钱不够，她只能徒步走路回家，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她遇到形形色色有趣的人物。

▲午夜漫游的女主角

这是一趟意外引发的午夜漫游。镜头借助女主角好奇的目光来观察布鲁塞尔，在她与陌生人偶然相遇的情节里，不动声色地刻画出这座城市善良的人性：保安让女主角进入商店取钱，便利店女店员主动开车送女主角回家，而女主角则热心地将一位露宿者送往医院。她虽是一名穆斯林，但她与同事们相处融洽，开头一幕，她与非穆斯林同事之间开怀畅谈，其爽朗的笑声足以暗示是这是一个包容的社会环境。透过类似司空见惯的的情节，导演引出对社会问题的思考，这种手法延续了《下一站，地狱》，不过这部作品的姿态对观众更为亲密友好，人与人之间不再是沉默无语、冷若冰霜、交流无效，而是有了更多释出善意与温暖的举动。

女主角在广告灯箱上看到一则热带海岛游的广告宣传，这个不起眼的情节指向了片名。虽然这是一个极其寒冷的午夜，女主角身处黯淡无光的城市角落，但仍然无阻她心里面最炽热的渴望。换个角度来看，别人看来也许是黑暗冷漠的城市，但在她眼中可能和热带度假小岛一样，同样是人间天堂，因为这里有着人性和希望，这也许能解释这个古怪片名的含义。

▲与同事和谐相处的穆斯林女主角

在美学风格上，我们仍然可以看到德沃斯对长镜头的青睐，却不再营造《下一站，地狱》里的亡魂视角。这回他在声音上做文章，除了加入吉他伴奏的配乐来增添暖意之外，还暗中在车厢内与大街上的画面里嵌入热带雨林的鸟鸣声。这种时空错位的声音设计突破了叙事的现实层面，悄然进入到人物想象中的热带海景，形成一种趣味盎然的幻想氛围。

开头和结尾对准女主角家中的空镜头再次浮现出德沃斯向比利时女导演香特尔·阿克曼致敬的意味，不论其表现形式还是人物主题，均指向了女性的地位与身份。生活在大城市备受忽略的穆斯林女性依然有着独立、坚韧、乐观的品质，而她与这座城市一样，同样对未来抱着希望，透过女主角眼中的布鲁塞尔午夜漫游，给观众展示出这是一座人性和幽默并存的城市。透过这部作品，德沃斯让观众感受到布鲁塞尔这座城市在经历恐怖袭击后，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此而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