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第72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正式公布入围名单。中国导演李睿珺的新作《隐入尘烟》成功地跻身于主竞赛单元。此外,还有弗朗索瓦·欧容、克莱尔·德尼、保罗·塔维亚尼、潘礼得、尤里西·赛德尔等名导们的作品也都纷纷入围。
而在这一众入围导演当中,还有一位连续第三年进驻柏林主竞赛的嫡系,那就是出片率奇高的韩国名导洪常秀。继前作《逃走的女人》和《引见》分获柏林最佳导演、最佳剧本后,他今年再次凭借新作《小说家的电影》成功入围。
这部新作的故事很有意思,讲述的是一位小说家俊熙(李慧英 饰)长途跋涉去参观很久不联系的同事经营的书店。她独自攀塔时,遇到一位电影导演和他的妻子。后来,他们三人在公园散步,又遇到一位女演员(金敏喜 饰),随后俊熙想说服女演员和她一起为自己的小说拍电影。
虽然有些影迷可能早已看腻了随心所欲的洪常秀电影,毕竟他的拍片速度太快,而且几乎每一部都是同样的基调。但我们还是想认真地聊一聊他去年的另一部作品《在你面前》。这也是近年来,唯一一部没有金敏喜参演的洪常秀电影。
作者| 黄摸鱼
洪常秀的电影越来越像一个谜。回想曾经,我们还能清晰概括出他的创作风格:“一种纯粹作者式的、对固有的电影艺术形式的否定,具体表现为刻意规避复杂场面调度,通过编织生活中的碎片素材构成电影文本,从而达成对现实的再创作。”
可以说,在《这时对,那时错》诞生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洪常秀都非常重视在作品中明确这种连贯统一的风格。
然而,在同金敏喜的感情趋于平静后,他的创作便愈发天马行空起来。近年来,洪常秀不断推陈出新,打破此前种种源于作者标签的束缚。无论影像风格、场面调度,还是主题探讨、叙事结构,他都做出了全新尝试。在这个特殊的转型期,他越来越变成一位难以被准确定义的导演。
回望洪常秀去年的两部新作《引见》和《在你面前》,都各自展现出他对于用“电影实验”来重构现实世界的痴迷。在《引见》中,他通过对影像与文本的“扭曲”来玩弄结构与虚实;而影片《在你面前》则反其道而行,俨然以一种返璞归真的姿态回归到文本与人物本身。
这部影片以简约的结构和调度,对厚实而日常的文本和演员们的即兴表演进行区分,在现实世界面前再造出了一个“世界的分身”,探索着关于命运和情感的多样可能性。
看洪常秀的电影,观众们往往都是跟随着镜头慢慢发掘出导演的生活切片,同时经由无数琐碎的动作和不断的重复进行调和,从而形成结构。而在不同阶段的洪常秀电影中,这种结构的复杂程度则有着明显的出入。
在创作早期(以《剧场前》为界),洪常秀电影的结构相对较复杂,掺杂大量对照、重复、戏中戏、外部概念引入、甚至是轮回。直到在《这时对,那时错》中玩过“两端平行世界”的结构实验后,洪常秀对于结构的追求便开始不再那么刻板。
在他近几年的创作中,结构往往都退而求其次,成为塑造人物的一种工具,以《独自在夜晚的海边》最为典型;而新作《在你面前》同样如此。饰演本片女主角的李慧英,可能是洪常秀自创作以来,除金敏喜以外第二次如此信任一位演员。
而这部电影的结构,也在某种意义上,全然成为了李慧英饰演的女主角“内心外化”的基础框架。换而言之,便是为李慧英这位演员专门搭建的舞台。
李惠英饰演的女主角是一位常年生活在美国的退休演员,在身患癌症并被告知无法治愈后,她回到韩国,准备在这里悄然度过人生中的最后几个月。
可以说,这样一个角色通常会带有很强烈的主观诉求,有着极高的叙事能动性。然而,在洪常秀的创作策略下,这种高效率叙事的能动性却被化解、被潜藏,进而转移到了人物日常生活的琐碎当中,以一个个特定的情境建立起洪常秀的电影结构。
影片《在你面前》从一开场便有意地掩盖了女主角身患绝症的事实,通过对女主角在妹妹家中日常行为的“美化”,将整个叙事的重心悄然放到了人物散漫的日常生活当中。同时,这种独特的“美化”也给电影的结构展开蒙上了梦幻的色彩。
在短短的开篇十几分钟内,洪常秀便安插了写作、睡着、苏醒、预示性独白多达四种具有虚幻意味的行为。而在不同的镜头之间,观众们能看到多个不确定的梦的出入口,但却无法断言究竟哪个部分是隶属于另一个部分所展开的幻想。唯独令我们印象至深的,是女主角那句具有隐喻意义的独白:“我所能看见的一切都是恩赐,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明天了。”
在虚实混淆的开场后,影片中便不断出现“奇遇”式情节。女主角和妹妹在路边拍照,居然会遇到对她印象深刻的影迷,并且还反复赞叹女主角演员生涯的光鲜亮丽。这跟女主角内心深处对于自身演员生涯的遗憾与不甘,彼此形成了直接的互补。
在桥底和桥边两场戏中,女主角不断地重申自己恐高,却在主观镜头中平视着高耸的铁桥。这样的反差,俨然可以被视为女主角借由写作所呈现的“看见的恩赐”。由此可见,洪常秀对角色内心诉求的展露,便是通过电影结构的暧昧,以及一些具有象征意味的日常行为来达成的。
如此一来,即便是简单轻盈的对话,只要通过前后文的呼应或者影像上的反差塑造,便能在日常生活的段落衔接之中,掺杂些许人物主观臆想下的平行世界的碎片。而情节上的平行世界也便由此随着叙事的推进而缓缓展开。
而这些奇遇式情节,在另一层面上也丰富了观众们对人物的既有认知。这些情节的诞生,绝大多数都是通过第三方的认知通道来认识女主角的(电视、电影、网络,他者的目光),似乎在有意传达女主角在其他视角中的多面性。这便是影片《在你面前》中关于人物的“平行世界”。
在互相映照的人际关系网里,作为叙事核心的女主角在跟其他难辨虚实的人物展开交互的过程当中,也逐渐地展现出有别于现实、趋于理想化的另一面。
当女主角在侄子女友疑惑的眼神中离开后,却忽然又在街头遇见异常热情的侄子;而在下一场出租车内的戏中,我们会发现女主角手机壳的颜色跟影片开头时不同,便进一步明确了幻想的存在。随后,黎泰院旧宅中忽然出现的小女孩,被“小说”酒吧的店标中断的对话,以及转场前后导演这个角色的言辞的差异,无不明确地指出女主角主观上的一些美化与想象。
在前一场戏中,女主角听到旧宅阁楼上传来小女孩的声音;而在后一场戏中,小女孩又忽然出现在女主角面前,并且跟女主角儿时的经历有所重合。那么观众所看到的小女孩形象,是否真的存在女主角的臆想成分?
而导演这个角色的言辞,在中断前后也迥然不同。从对前辈的客气礼貌飞速转变为老友般的真情流露,这是否又是女主角所期望看到的来自他人的“恩赐”呢?
洪常秀导演给观众们提供了多种可能性。正如一蓝一绿同款手机壳那样,导演将现实与理想两个不同层次中的女主角放置到同一维度上,在对故事的阐述中不断反复地争夺着主导权,在你、我、他、她面前呈现出不同的形象,通过对其他人物的异化造就了“两个女主”,并不断捕捉着在一个个不确定的情境当中女主角虚实难辨、飘忽不定的态度。
与此同时,演员李惠英本身的即兴表演,也对女主角这个人物双重属性的塑造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正如同侯麦的电影那样,极度日常对话式的文本,首先在叙事层面便给予了演员相当大的即兴发挥空间。
而饰演女主角的李惠英,在把握这一人物的自我拉扯时,显然是用“出戏”的手段来凸显自我矛盾的存在。在涉及女主角有幻想可能性的段落时(如桥边、旧宅、咖啡馆等),李惠英会在连贯的表演情绪中不间断地穿插短暂的出神。这种出神就像是反面情绪的灵光一闪,是从对话中短暂抽离的状态。
自我粉饰中的恍惚、喜悦中的哀伤、平静日常中的惆怅,都被李惠英得心应手地运用在她的表演当中,这无疑直观地强化着女主角的多面性。甚至在某些段落中,李惠英还会通过自己的演绎透露一些文本上被隐藏的信息。
我们不难发现,整部影片在摄影上在有意地模仿人类肉眼的视觉观感。我们会看到通篇不加修饰的生活画面,甚至是大量肉眼观看时的虚焦与模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比“真实电影”的摄影更为真实的拟态。
而在场景内部,洪常秀甚至用大量的过度曝光和锐化来进一步模拟人眼观感,在视觉上表现为对外部环境的间接排斥。
在调度方面,除了洪常秀一贯风格化的固定机位+变焦的调度组合,空镜的广泛使用和多人镜头角度的丰富化,俨然也在此提供了视点的多样性。而招牌的洪式推拉,在这部电影中也被赋予了全新的“入梦”与“出梦”的意义。
影片围绕女主角所形成的叙事上的虚实“两个世界”,实质上正是“在你面前”这一抽象概念的释义所在。“在你面前”是一种交流,是某种不能被明确定义的存在真正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在这种真正的零距离状态之下,我们与这种存在之间才能够达成真正的交流。
而出现在女主角面前的,正是她基于自己人生中的遗憾所幻想出来的,另一个拥有“完好生活”的自己,一个抽象的、无实体的理想中的“自己”。
这也正是洪常秀想通过这部电影传达给我们的:“活在当下的生死价值观,不同认知通道下女主角在各人面前展露的不同形象、宛如双生子般存在的妹妹的生活,甚至是女主角在空镜时通过独白袒露来对影像的介入。”正是不断抽丝剥茧式地面对这样的另一个“你”,才让女主角本身的情感都在镜头前逐渐蜕变为真空的状态,看似大体走向了排列组合式的人生和解。
然而,在即兴表演下,女主角的状态又时而从“和解”对话中抽离出来,其中所传递的无法掩盖的疲态,也预示了其生命终将走向凋零的归途。
这正是“在你面前”这场盛大仪式背后无法隐藏的黑暗裂缝。而从缝隙中,开篇对缺失生活的幻想和结尾处的情欲纵流,都被现实中倒计时的时间所点醒,成为短暂体验式的悲剧。
正如女主角认为,拍电影是对生命的延续,渴望像电影一样将短暂的时间塑造为永恒,似乎在电影中自己就能重回风华正茂的年代。那个男人所说的记录时光的承诺,俨然像是救赎。
然而,洪常秀借宋导演的形象又一次让自己介入到电影中,却在向观众呈现了一场关于死亡和信仰的对话后便脱身而出,独留女主角一人默默死去。“本以为会像之前的洪常秀电影那样借大雨将情感划在暧昧含混的语境中;没想到最后却转至一场无情的梦醒时分。而电影什么也不是,电影退缩了,电影也拒绝延续人类三倍的生命。”
钟表的时间不断流逝,生命也从来不曾因为跟过去和解而暂停倒计时。“在你面前”的另一个世界与自己,究竟何为现实何为梦境,早已不再那么重要。在沉默与无言中,在梦与现实的边界上,美好(女主妹妹)总是沉睡,而痛苦(女主)时刻保持清醒,终将沦为一场人生兴叹的独唱。
影片《在你面前》最终便是在双生子式的反复中逃避于人的面前,洪常秀显然巧用这种重复与反差,有意地为观众提供多种可能性。正如他所痴迷的创作方式那样:“将人物丢到一个情景中去捕捉、观察他们的态度。”
同《引见》一样,如今的洪常秀已然把这种喜好投射向了观众。他乐此不疲地创作多义性甚至虚实混淆的人物,从而让观众在观影过程中以千奇百怪的角度带入到角色中去,在情景中形成无数种独一无二的“观影态度”。
2021年初,《北村方向》中饰演“小说”酒吧老板娘的演员金甫京离开了人世。如今,洪常秀带着电影再回“小说”,回到记忆中的旧情景,以日渐苍老的身躯重诉他们的老故事,在电影的永恒中铭记,对逝去的好友献上崇高的悼念。
我相信,洪常秀导演绝对不会停歇步伐,他将继续为自己的创作生涯时刻倒数着,将继续把人类千奇百怪的情感集合体放置在“自己面前”,并以凌厉却又善意的目光去审视,从而在光影中继续创造独属于生活的恩典。
作者| 黄摸鱼;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韩国导演洪常秀经历了“低产”的一年后,2021年再次回复活跃的状态,两部新片问世,前有《引见》拿下柏林最佳剧本奖,后有《在你面前》入围戛纳首映单元。这部《在你面前》出人意料地没有让缪斯金敏喜出演角色,洪导找来一位退隐多年的90年代知名女星李慧英担任女主角。坦白说,这次的选角相当精准,金敏喜无论如何也演绎不了这个角色的沧桑感,不单是年龄的关系,浸淫娱乐圈多年的经历全在这位前辈云淡风轻的表演里娓娓道出,充满吸引力之余还相当耐人寻味。
很有可能洪常秀在写这个角色时参考过李慧英本人的真实经历,片中有不少情节反应出这种创作思路(比如在公园拍照被路人认出的一幕)。当然,我和很多观众一样从没看过这位资深女演员昔日的作品,却丝毫不妨碍我们轻易就对这个角色产生共情。一名过气女星放下演艺事业移民海外多年,突然回到韩国,探访妹妹和家人,还与素未谋面的导演商谈拍摄计划。大部分人首先想到的显然是女星因婚姻失败失去收入来源,不得不借助昔日名气重出江湖。
然而,影片并没有沿着这种庸俗的套路展开叙事。洪常秀此次探讨一个人如何面对死亡的来临、看透生活的本质,从而自信轻松地把握当下。导演以往作品一向乐于探讨男欢女爱、忠诚与背叛,对死亡话题甚少触及,上一次出现是在《江边旅馆》。虽说此次探讨的话题如此沉重,但在导演的剧本里却演绎出轻松欢快的气氛。
洪常秀依然以双人谈话的场景来构建叙事,和过去的故事结构相差无几:吃早餐、喝咖啡、逛公园、自拍、重访旧居、饮酒谈心,在稀松平常的情节里透露出两姐妹对彼此并不了解,并埋下悬念:女主角回国的真正用意为何?想不到在后半段,女主角与导演在餐桌上酒后吐真言,将秘密倾诉给这个陌生人。秘密揭开之时让人颇为感触,也呼应解开前半段她种种行为的动机(故意转移话题、专门造访旧居)。当然,也不浪费机会大胆自嘲,戳穿某些导演道貌岸然的假面具,并讽刺地指出男性对死亡无法共情的笨拙情感智商。
然而,这回洪常秀不再如以往般玩弄实验的结构,而采用极简主义的手法,不动声色地在日常生活流里捕捉诗意的韵味,如女主角在桥底下抽烟,在旧居里与小女孩对话,这些徘徊于真实与梦幻的画面情节值得玩味;同时也放弃了以往餐桌上聒噪争辩的戏剧性场面,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当下的实录,甚至邀请观众一同参与倾听,感同身受地进入到人物的内心。
再者,运用舒缓的音乐和沉默的对视取代以往喋喋不休的台词,洪常秀越来越懂得少即是多的黄金法则。最明显的莫过于女主角在餐桌上弹吉他的一幕,巧妙道出其面对死亡时乐观豁达的心态,也有效掩盖了男主角得知秘密后的尴尬不适。两人餐厅外抽烟,及其后雨中两人打伞走入小巷的一幕更是经典,没有一句台词,完全依靠背影来营造出暧昧的氛围感,颇有王家卫的暧昧感。
开头和结尾的梦境嵌套,到底女主角是在做梦还是身处现实?梦境太过美好,而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女主角在年轻之时幸运地获得感召或禅悟,从而放弃了轻生的念头,由此她学会把握当下,因为每一天都是“恩典”,渐渐懂得放下种种包袱与淡泊名利。这种生活哲学理念不仅能够解释她当年放弃事业,选择和爱人远赴大洋彼岸双宿双栖,即使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也在所不惜,还能解释她在餐厅弄脏衣服不再折回去更换的心思,而最后对着导演的语音留言舒心大笑更是顺理成章。在她看来,生活没有什么过去和将来,生活就在你面前,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她得知自己死期将至时,能轻易地看破生死,不再惧怕。
这种“把握当下”的顿悟同样出现在法国导演杜蒙今年的新片《法兰西》里,那是一位患上抑郁症的新闻女主播,她长期曝光于媒体镜头前,在虚假的生活里难以控制情感和把握未来。近年电影里这种生存理念的涌现相信与席卷全球的疫情有关,2020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令无数人陷入困境,家破人亡、经济危机……人们不再看到未来的希望,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活在当下,因为每一天都是上天给你的恩典,这相信也是“后疫情时代电影”另一个重要的特征。
恩赐庇佑宽慰释怀
“你在做梦吗?”
“我会在这段时间里保持快乐,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不会去医院的,我要在家里继续我的生活。如果有工作,我回去做,我会出门。如果以后感觉痛,我会吃止痛药。我会忍着。。。然后死去。这也是我来见你的原因。” “要再喝一点吗?” “让我们喝到死吧!” “我有一种很奇怪的信仰,我相信天堂是隐藏在我们面前的。”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决定要去死,那个时候有其他的理由,我出门去寻死,然后路过了首尔站,我突然发现,商场里的人们的脸一下子都变得很好看,我已经下定决心去死了,但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我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有多么美,有一个路人走过去,脸上很脏,而且全是油,但我发现那张脸是那么的好看,秀色可餐到我甚至想去舔一下,真的!” “但这不是我在死亡面前变得感性,我是真的从心底感受到了什么是真实,我能够用最理想的方式看到事物的本质了。但在那之后,我就忘了那种感受了。”
”忘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近,这种感觉终于又出现了,多么幸运。如果我能用那种理想的方式看到我面前的事物,我就会变得什么都不怕了,真的!在我面前的每一件事物,都是完整的,没有被强加的或是夺走的,是种完完全全的完整,这是一种恩赐。”
“总之,我释怀了,从出现这种感觉的一瞬间。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感到更加自由。”
“你是被保佑的人,你的心这么纯净,是被庇佑了。”
“你想跟我上床,对吧?”“是的,如果你可以的话。”
“谢谢你。”“也要谢谢你。”
“我是宋载沅,我不知道我们昨天的约定是不是真实的,或者只是酒后乱言。请原谅我,我昨天承诺你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谢谢你昨天对我敞开心扉。我衷心地,祝你快乐!”
“贞玉,你在做梦吗?”
我在反复通关doom系列作品的同时观摩了洪尚秀的大部分电影后发现: 洪尚秀电影与毁灭战士是一种类似的视听娱乐形式。宏观结构上看: 1.受众明确。洪尚秀的电影有人分析的头头是道,有人觉得拍的无比沉闷纯属凑时间。毁灭战士有人觉得疯狂射爆太爽啦,有人认为主角飞来跳去晃得头晕。 2.风格强烈。洪尚秀的电影在影坛独具一格,他的风格甚至被称作洪氏,毁灭战士在有自己的风格别具一格,以至于有 类doom游戏 这个说法。 3.剧情内涵丰富但晦涩。洪尚秀的作品不用多说,大部分时间你都不知道他们在干啥,但接着看就完事了,玩毁灭战士大部分时间也不知道为啥打起来了,但打烂每个会动的就行了。 掉换角度,从二者的具体内容上看: 4.固定的元素。洪尚秀的电影离不开烤肉喝酒和男女之情,毁灭战士离不开霰弹链锯和bfg。 下面 5.对白简洁洗练。洪尚秀的电影对白较少,摄影机对准主角的生活,doom slayer直到dlc2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6.演出阵容固定。洪尚秀一拍片大家一看,嚯,金敏喜权海骁申锡镐这都老熟人了,毁灭战士大伙一玩,嘿,巨脑魔亡魂肥球,又来送人头啦。 从某些角度看,我们甚至发现,毁灭战士是洪氏片的威力加强版。 1.洪尚秀的电影往往没有配乐,虽然较好的营造了自然日常的氛围,但在烘托情感方面略显不足,毁灭战士得益于Mick gordon的配乐,将每一场战斗的氛围都带向高潮。 2.洪尚秀的选角难有突破,自从金敏喜加入后便更加固定,虽然保证了观众审美体验的一致,但难免有些呆板了,但doom的主人公在保证连贯性的同时变化极大,从doom guy到doom slayer还是原汁原味的体验,大伙玩了都说好。 3.虽然有点难为情,但大家可以参考一下洪尚秀指导电影和毁灭战士历代的豆瓣评分,可以发现毁灭战士还是跟为人民群众喜爱的。 综上所述,毁灭战士和洪氏电影本质上是同一艺术形式,结合某些内容和评分数据我们可以认为,毁灭战士是洪尚秀的完全形态。
抱着高期待,以至于我开始看的时候都有一种看红长袖以来前所未有的肃穆。因此,我前所未有的失望。
当看到女人在出租车打电话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红长袖电影了。至少在我看来,他是头一次这么贴近一个人,不用关系不用剧情,纯粹是用镜头,如此贴近一个演员——是的,洪氏推拉在这部电影里被前所未有的淡化了。至少在我看来。这样那种远近变化的放大就变得木讷和僵硬了,演员生活的领土也被更清晰的分出了前后景的地理差异。
在导演和女人对话的那里,红长袖设置的也格外不同。红长袖可能是第好几次破处了男女对话尴尬背后的潜台词,但是在尴尬长镜头的语境之下,这次竟然多了一种抒情的意味。洪有意撇开他以往擅长的对话拉锯而采用音乐来替代,他把旁观者的角度剔除了三分之一然后留给观众进入。这样观众的情感就会参与进来成为酒局的第三人,然后在结局,洪把自己遗忘擅长的梦境式叙事解构了,同时又给观众当头一棒,以至于观众也会在清醒后像女人那样狂笑不止。
生活啊确实没有过去和未来,生活就在你面前就像天堂一样。
最后,介于老洪哥总喜欢拍自己拍自己的破事儿,所以,祝他安康。
这难道不奇怪吗?知道命不久矣的前女演,在每个独处的时刻,都要停下来感念眼前的一切。就像基督徒在餐前祷告一样,她也过上了一种有信仰的生活。不同的是,她信奉的不是什么实实在在的宗教(有确定的信仰对象),而是一种经过现代性改造、具有普世价值的灵性学。这种学说以感恩为基础,以活在当下为指引,俘获了无数生活在物欲横流中的当代人,让他们获得短暂的心灵平静。
看破红尘,只有在红尘中翻滚过才有意义。年轻的时候,她一定足够放浪形骸,过着及时享乐的生活。如此才有现今的落魄:孤身一人、存款微薄,归国之后也只能寄居在妹妹的家里。这也能解释为何她在醉酒时可以毫不忌讳地向男导演抛出“你是想睡我吧”的问题,她的直白源自年轻时的浪荡习性。死亡突然降临,她亟需为生命找寻意义,走向简单朴实的灵性学实属必然。这能让她好受点。
对她而言,这就算了悟生命了。在无法告知家人将死事实,遑论到医院救治的情况下,仅仅依靠几句自我宽慰的感恩词,确实能够取得祷告般的神奇效果。因为她从超脱于尘世的世界里找到了生命的依托,一切过往便都成为浮云,只有尚还活着的此时此刻具有意义。这就像万恶做尽却突然遭逢死神的人,终于想到生有涯,将念想存于来世,抓住上帝这根救命稻草,借用几句教理来救赎自己。
这仅是一种自欺——通过人为构筑假相,将活着的痛苦拔升为受难,由此搭建通往幸福天堂的阶梯——虽然帮助她短暂逃离时间的囚笼,但对生与死的无解难题并没有深刻的探讨。无非是溺水之人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也只够供她多几秒钟的呼吸罢了。所谓“向死而生”并不是这样,如果逃避也算得上美德,那么责任心就不会被人称颂。如果仅靠死前的善念就能获得救赎,何必努力地活着呢?
用玄学来看,好电影一定有个平衡,比如视听要极致那故事要质朴,又或者类似话痨电影,视听若没花样,那就一定要讲出独到的认识,或者隐含富于变化的阅历。这部电影面子太普通,里子一般人都能理解。
要到很后面才会平地起惊雷,然后一路走高,直到最后一秒,再想前面就有了另外的意味。当你以为已经看透这世界,不过一场梦的时间又发现这巨大的荒诞就在你面前,直面的是梦境还是真实,是死亡还是当下,再往前看,观众所参与的空间原来如此变换,最后一刻忍不住一起发问。抛开生死大事,后面那个男导演联系这年头在豆瓣上发生的那些个八卦,可笑死我了。
真的是平淡了,大概只有洪式招牌猥琐男遭遇突降死神的时刻算有点火花。发现洪常秀以女性为绝对主体的电影,水平大多一般。另外洪大师应该还没有到真正适合表达死亡命题的阶段。
6.5/10。我更喜欢同年的《引见》。在女主最后的放声大笑中,观众得以窥见面具下那颗失落破碎的心,如大衣沾上的污渍。她真的不愿意重回银幕吗,在“你”面前,是在观众面前;“你”也可以是“我”,是直面自我的历程。离世前重游故地,平静的交谈与抚摸下是雷霆万钧之力。他不忍心让金敏喜拍这部电影。
故事藏在只言片语之中,语言不可信,表情和声音里的情绪也可能是酒后胡言。女演员的身份跟现实生活有了某种互文,男导演和女演员的故事更是洪尚秀故事的标配,最后的男女关系也是一如既往的洪氏色彩。这个小故事突然丰富起来,他这回拍的竟然是孤独衰老疾病和死亡,还有非梦非醒中就过完的人生。
依然是关于生与死的探讨,烧酒、小菜、香烟与下雨天亦是标配,但感觉确实与之前的不同;这一部散发着洒脱、轻盈的味道,梦境与现实嵌套着,前半段略乏味,后面在咖啡馆喝酒的桥段很好,它补完了一个清澈、敏感、压抑、疲惫、勇敢、独立的女性角色的塑造;感性,但绝不煽情。“昨日的约定,是无法履行的承诺。感谢您昨天向我敞开心扉,我衷心祝您未来的日子能够幸福。”生活中,不常常都是这样子吗......洪常秀的视角,还是一如既往的真实而刻薄。不过,人可以被打败,但不能被打倒。结尾,姐姐依然不知道妹妹的梦境,而她剩余不多的生命又少了一天;12个钟头,真是奢侈的时间啊。然而,窗外似乎风停雨止。此刻,时光尚好。文艺片配烧酒,不用想必了、真真是极好的珠联璧合。
洪尚秀又在思考什么 或许人到中年不由得会思考往后的生活和生命的终点//雨中偶遇竟然好动人 会写会拍会演 掉下的那根烟能连看五遍
终于明白为什么不是金敏喜主演,他当然不忍心让她演这个角色
梦,“小说”,一部计划要拍却最终未拍的影片。这三者交织在一起,构成这部电影。其实已经很难也无需区分它们之间的界限。因为它们全都“在你面前”。让我觉得特别悲凉的一点反倒是导演的怯懦,如果仅仅是洪尚秀又一次对于猥琐中年男的讽刺,那倒还好,可他是个导演啊,怎么能在心心念念且时日无多的女主角面前放弃拍摄呢。这分明是电影的失败,也在说,死就是死了,哪有什么永恒的光帮人类延长三倍的寿命。这分明是痴心妄想。好狠心的一部“戳穿电影谎言”的电影。
在《北村方向》上映十年后的今年年初,女主角金甫京在和病魔进行了长期的对抗后去世了,在《北村方向》里她饰演一个叫做“小说”的酒吧的老板,她总是不在店里,但总是会回来。而在《在你面前》里,“小说”的老板不再回来了,因为她真的走了。围绕全片的关于回忆的幻梦,关于对当下的珍惜,关于可预见的死亡,几乎都是洪尚秀对金甫京的吊唁。而梦中梦的结构,在一贯的对知识分子的讽刺之外,还有一层通过梦境的连续翻转来探讨爱与死亡的真实与虚假的意思。
3.5;较前几部有明显回升,除了擅长的首尾嵌套梦境以实现时空的流转,在调度上更趋无痕,几个长镜看得相当舒服,结尾雨巷中的烟、远景中的背影,几乎可梦回中期巅峰,也几可呼应《北村方向》。与亲人并不熟悉的认知,在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面前却能坦露心迹,重新认识世界、拥抱他人、说出不敢说的那句话,一种全新的、“衰颓”的目光,即使只是在梦境里,一切都是可行的。
……
可否有人注意到离开小巷时她指缝间滑落的香烟?
#74th Marché du Film Online# 戛纳首映。成色其实比[引见]好多了。这部洪常秀初看挺无聊,但是后半段真是平地起高楼,咖啡馆里那场戏更是洪常秀近年来少有的精彩。难得见他拍得这么沉重/沉痛,处理了面对衰老和死亡的命题——这个角色当然不能是金珉禧演,二十年后的金珉禧差不多吧。李慧英太合适了,甚至想因此去看看她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的电影了。结尾翻的也真是精彩。
在日常中拍出神性,巧妙地触及衰老、疾病和死亡,几乎让人相信了灵魂的力量,然后又在一瞬间消解一切。但是电影之外,似乎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切都不是梦,选用了李慧英而不是金敏喜,明显与电影内的承诺呼应。洪常秀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2021聖路易斯電影節(St. Louis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 SLIFF)看的第一部電影。模仿肉眼視覺觀感的“真實電影”攝影,室外甚至用過度曝光和銳化來模擬這種感覺。但這部電影本質卻是反電影的。你以為拍電影是對生命的延續,對死亡的反抗,一份你曾經的美麗年華不再後還能記錄你最後的音容笑貌的承諾,但結尾告訴你電影什麼都不是,你就這麼死去。電影不記錄真實,電影不延續時光,甚至電影膽怯和拒絕記錄生命。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好的梦,中午之后才能告诉你。
延续《江边旅馆》的改变 这两部大概会是洪常秀下一阶段创作的开篇 金敏喜继续退隐转至幕后 Salle Debussy 世界首映 导演未至 T. Frémaux开场 #Cannes2021
权海骁喝的白酒是“烟台古酿”,55元一瓶,34°,专门厂家直销韩国的。
比《引见》好,偶有闪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