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榅桲树阳光》,又名《光之梦》,西班牙导演维克多▪埃利斯1992年的作品,在当年的戛纳电影节获评委会奖。我看到这部影片的时候,已经是2021年。我的老师大鸟先生2019年夏天去西班牙学习安东尼奥▪洛佩兹▪加西亚的“测量法”,得到洛佩兹先生亲自指点。今年春上给我们办了一个研习班,分享所得,《榅桲树阳光》是作为参考资料推荐给参加学习者观看的。
这部影片记录了洛佩兹先生在1990年秋天为院子里的一颗榅桲树作画的过程。我看完一遍之后,忍不住又看了一遍,最大的感受就是“时间”。我想,导演的表达本来就有这个意图,而创作与观看相隔之久,使得片中的时间感被片外的时光流逝延伸放大,变得格外清晰而深刻。
133分钟,浓缩了几个月时光。从洛佩兹先生来到工作室钉内框绷画布开始,在院子里布置测量法的装置,准备画笔、颜色和调色油,在墙壁和树上做标记,然后开始画那棵挂满果实的榅桲树.....画油画的流程是我熟悉的,测量法刚做过两幅练习也不陌生了,进入三十年前的画面,恍如身临其境!西班牙的秋天并不是室外写生的好季节,连日阴雨使洛佩兹先生只好搭起塑料棚子工作,脚下踩着积水泥泞,那些镜头让我甚至能感觉到寒冷潮湿。
人物都是本人,洛佩兹先生作画期间,他的夫人玛利亚也在创作,几位工人正在画室里做装修,不时有朋友来访。那时候用测量法画画,不仅在装修工人们眼里,连在同行们眼里也是新奇的,有时成群来观看,还有来自遥远中国的访客。
不敢说影片是否有人工的用光,声音除了片尾一小段抒情,大约都是同期声:洛佩兹先生和家人、客人的对话,其他人之间的交谈议论,墙外儿童的嬉闹,院内小犬的吠叫,风声雨声,火车汽车驶过的噪声......偶尔的一小段音乐,特写就很迅速地从浮云蔽日转到一台老式收录机(我经历过它从稀有到流行再到淘汰的全过程)。我不禁乐了:我喜欢一边画画一边用手机听听网易公开课或者QQ音乐,有人笑我不专注,原来大师也一心二用啊!而影片中这台收音机播报的时事新闻,听来却让人肃然:多少影响世界历史进程的大事,那时候刚刚发生,或者还没有发生......
两个多月,晴雨无定,令人心仪的阳光总是难以捕捉,画了一幅油画之后改为画素描。从9月29日起,洛佩兹先生一直画着,有时与来访的老友一起哼着歌,听他回忆学生时代的往事,听他感叹时不我待,榲桲树的果实越来越重,下垂的枝叶不得不让朋友帮忙挑起......当榅桲果熟得就要坠落的时候,洛佩兹先生收笔了。
有些果实被人们采收,有些果实掉在地上,渐渐干枯解体,化作春泥,次年的榲桲树,又结出了小小的新果,那是1991年春天的果实。洛佩兹先生出生于1936年1月,那年55岁。
三十年过去,洛佩兹先生已经成为西班牙美术界当代三杰之一,国宝级的大师,公认的世界艺坛具象界的一位杰出代表。测量法在世界范围内被众多的画家传习研究,他所画的榲桲树已成为载入美术史的名作。
当我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当年的小树已经长得很大了吧?我们呢?这个世界呢?
多少人故去,出生,成长......多少事发生过了,多少事正在发生,多少事将要发生......宏大或细微,遥远或近切,亲身感受或浑然不知......
这几天上海太冷了,我窝在我漏风的小书房里看了Victor Erice《榅桲树阳光》(又名《光之梦》),实在是太棒了。
有时候觉得看这种表面上温吞,但实际上导演一直在暗搓搓拿小刀扎你的电影,是一种SM——享受快感的受刑。在电影还未结束时,你就会开始面对自己的真实,一边忍受电影画面的“boring”,一边被画面带来的内心的翻江倒海所震撼。电影提出了诸多严肃的问题,在这种慢节奏类似于正念和冥想的镜头语言中,这些问题不断地借由催眠般的影像向你抛出。比如,什么是艺术?什么是意义?衰老和死亡,以及如何面对虚无?每一个都无比沉重,且没有一个答案。正如电影中的画家Garcia始终未完成的画作更像是一种隐喻:绘画的过程就是意义本身,而非最终的成品,他将意义浇铸在类似于西西弗斯式的每一个笔触之中,等待整体意义的浮现。如果把艺术家的一生比作一件艺术作品,作者死了之后,这件作品才算完成,意义才会出现,但通常令人感到绝望的是,这种意义的答案,作者本人是看不到的。
艺术的的过程,就是一笔一笔的时间的凌迟,这就是未被彰显的答案。
这部电影最有趣、最丰富的是电影的最后,借由导演Erice,画家以一种戏剧式的搬演,在镜头里(也在她妻子的画中)完成了一次死亡的仪式。而意义本身则从胶片/画布上浮现,这或许是画家和导演,导演和观众的双向救赎。在画家妻子的画中,老年的不专业的模特丈夫扮演着年轻时的自己,而在电影中,画家和那副未完成的画一样,停留在了一九九零年。艺术让人永生,这是一种幻想还是一种信仰?
画家苦苦寻找完美的光线未果,电影行将结束时,旁白说“这不是夜晚的光,不是黎明的光,也不是拂晓的光”,但他没有告诉光来自于哪里,这里的留白或许给出了某种暗示。在死亡的预演之后,画面进入了某种宗教性的启示,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光来自于内在,来自于梦中。
与其说这是一部伟大的电影,不如说是一位心灵导师(其实是两位),在带领我们进行一场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关于存在的冥想。
看完电影,查了榅桲树,原来就是木梨树,我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吃过木梨,这种水果在以前物资还未那么丰富的时候存在过,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那是大概我六七岁左右,父亲带着我去乌鲁木齐看望住院的爷爷,那时候爷爷已经快死了,我当时还很小,但已经似乎明白了什么,医院中的冰冷和气味让我难受,或者那就是一种死亡的恐惧扼住了我,但我没有意识到,只是想快点离开。出了医院,父亲在附近找了一家抓饭馆,抓饭里就放了这种木犁,不好吃,有点涩,不甜。我依稀记得父亲对此还颇有微词,认为商家在用不好的胡萝卜,后来老板解释说是木梨,不是胡萝卜。但我之所以过去这么多年还能记住,恐怕是那种水果的独特气味和口感在潜意识中扎了根。当时的我肯定不理解木犁这种水果的独特,也不理解死亡,就像这部电影,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人生的某个阶段都能看得懂。
这部电影是半记录半虚构的,但其实怎么归类并不重要。自然主义的笔触,也能让画面非常美,有时候足够真实就会自然产生出美,而不需要刻意。我下载的版本质量不高,但还是掩盖不住画面的美,截了好多图放在下面。其实我对电影的技术也不是很在意,或许重要,但没那么重要,是不是高清,是不是4K,是不是杜比,甚至画幅对不对,什么媒介,是电影院还是手机屏幕,其实都无所谓。这样想,如果我是和阿巴斯对谈,什么形式重要对我而言真的重要吗?
二.技进乎道
既然是作为研习洛佩兹“测量法”的资料来看《榲桲树阳光》这部影片的,当然绕不过作为技法的“测量法”本身。老师介绍说,因为人的大脑会把眼睛看到的东西进行加工,比如把弧线归纳成直线。洛佩兹先生不满足于传统的透视法,致力于通过测量更为准确地表达对象的本质。这里有对于所画事物的最大尊重,也是自己精神上的一种修炼。也就是说,这里面有着技与道的关系。只是语言描述不易理解,老师为我们提供了装置和工具,经过实际练习之后,就有了一些粗浅的体会了!
虽然我不是画超写实的,但画了十五年,形准有一定基础,练习的过程中还是感到用和不用测量法确实是有差异的。同时,也会很自然地产生思辨:一方面客观数据修正着主观观察的失真,另一方面测量也是人的行为,也会因种种原因造成误差。例如我们是坐姿,对比电影中洛佩兹先生的站姿,我们身体位置活动范围更大,易于造成误差。所以,我们在用测量修正主观的自以为是,同时对画面上由于误差造成的不合理的点,也不能没有主观的判断,也要加以核验纠偏。这些体会让我想起孔子所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当然这句话有多种解释,历来不少争议,但是此刻我真是感觉到恍然的明亮:主观与客观两端,要随时兼顾,观照反思,修正补充,才能避免偏颇!
洛佩兹先生为什么要用测量法去画明知在不断生长变化的榲桲树呢?我问过老师,他回答:“使命感吧!洛佩兹先生知道自己会在美术史上留下什么的。” 影片中洛佩兹先生对夫人和朋友们赞叹榲桲树有多美的时候,他眼睛里的光,像孩童一样单纯明净。这位西班牙人,成长于西方哲学发源的欧洲,在他漫长的艺术生涯中,一定有着大海一样深沉的思想!从网上资料里,看过有人和洛佩兹先生讨论测量法的谈话记录,关于具象与抽象,关于绘画作品的神秘感等等。洛佩兹先生作画很慢,相信在技法的精益求精之外,有很多超越艺术的更高境界的精神追求,维克多▪埃利斯导演的电影创作亦然!“技可进乎道”,可以从《榲桲树阳光》中窥见一二,更多的,还要从洛佩兹先生的作品中去细细研读,从今后的学习、实践和思考中去体悟!
感谢维克多▪埃利斯导演创作了这部影片!感谢大鸟老师传授测量法并让我有缘看了这部影片!感谢结满果实的榲桲树和照亮它的阳光!
对绘画的感情,小时候是热爱,大了却变成了羞愧。
一部关于时间的真义和时间之感觉的电影,非常考验观者的耐心。我认为一个艺术家大约只能在作品中表达出内心波澜的10%左右,并非不想,而是受限于语言、时间或光线因而不能。此片以平淡的镜头和不加修饰的纪录风格表现一位画家的创作过程,仔细看的话,能够体会到艺术作品背后难以言传的那90%,关于创作的过程。这是巨大的感动的时刻。
时间与我无关
万物生长
导演居然明年还有新片...这才是真的“大师经典之作”,30年后仍在输出重要的影像思维。
http://v.ku6.com/show/KhRLySrsfaiuozFj.html
维克多艾利斯只拍五星电影。
只有目睹时间在静物上碾过的痕迹,你才知道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含义。
1000
说了一个画家的故事,也说了每一个画家的故事。
畫家說,他要把果樹放到畫的中心/因為傳說畫的中心就是世界的中心/畫家做了一個光之夢,無法言傳/作畫就是無止盡的相隨,然後放棄/詩是完美的,如果由你來寫/但我只是個文字的無產階級/只能為光之夢寫一張清單/把它張貼在我夢境的中心/傳說夢的中心就是心的中心/要走到心的中心,要花一生。
用任何“现世安好”“万物生长”的词汇都不足以概括艾里斯的电影,因为当我们将主题锁定在任意一件形象上的那一刻,无论是画家,无论是树,还是画中之树,就失去了影片唯一有意观察,但无意描摹的维度——时间。不同于长镜头匠人们的“真实时间”,即情绪或者意象需要多长的间隙才足以生发,艾里斯追踪时间之神从万物中经过的痕迹,即同一事物从此处到彼处(叠化),在时令和人情的流转中(装修工人和城市景观),所剩遗留的残骸,和新生的尘埃。比起把时间当成量尺的,人世的测量员们,艾利斯尊敬时间如同神祗,他深知其无法捕捉,正如画家无法捕捉早晨的光,所以只是站定脚步,追随它的流动,并将其放入外部世界的纵横阡陌之中。
美得让人词穷。
一种很独特的电影。就好像你陪这个执着的画家度过了下午的时光,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在聚精会神的工作中,在温情的回忆中,在家人的辅助中。世间的烦扰仿佛不存在,只有我和这棵树。20年前第1次看,一点都看不明白。
初時以為艾里斯找來奧洛佩斯是對於畫作與紀錄同樣對「臨摹」真實的疑問,畫家在畫布上對再現真像,完美有著近乎痴迷的信念,但畫布以外的世界更是導演所關注,當畫家一心捉緊完美的光線,景象的一刻,外面的世界早已萬變,不論世界大事,屋內的裝修,以至樹上的飽滿的果實,在面對不確定的世界,那創作又有何意義?
2011.9.25
9.0/10。一位画家创作一幅新作品的全过程。通过缓慢的叙事节奏、固定或缓慢的运镜(其中绝大多数是固定)、朴素却美而诗意的摄影(色彩/光影/构图)、大量叠化转场、自然音(风声、脚步声等)的强化等技法营造了一种充满生活感的静谧诗意美。但影片的不少地方的生活感和诗意感并没有彻底融合,导致影像的力量被大大限制。
Lopez 的画很真实 自然如此美丽 ps。。樊晓明老师当年真是瘦啊 还抽烟 如今这么重保养
艺术家不是一天到晚在浪漫激情地创作,更多的时候是拉垂直线、定位、躲雨、粘画板、停电、寒风中抽烟、重画,一切都会阻挠你心目中最理想的创作,但你要耐心地、一如既往地解决所有这些问题。
太柔腻了,我要哭了。不过这种纪录片和故事片相结合的形式达到的效果好坏参半吧,这个设定总是会让我下意识的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