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得很完整,对外的部分非常清晰。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一部最典型的反独裁/极权电影(尽管不可否认这是主题之一,只是这并不是最为重要的)。比起对标独裁者,阿尔法60更像是以chatgpt为代表的未来ai,与其说是反独裁/极权,不如说是“反正确”,反规则、逻辑和理性。独裁和极权拥有“定义正确”的绝对权力,但我们仍能知道他是非理性的。但基于“理性”、逻辑和规则诞生,在“正确标准下绝对正确”的机器,这样的正确才是最无可辩驳的。然而人类最需要的东西并不是正确,或者至少不是百分之百的正确。“正确”并不等于“好”。人类当然需要一定的正确作为生活的基准线,不然就会迷失方向;但如果全部都要正确,那么人类同样会变得不正常。事实上,人类正是由错误和正确两个部分组成,绝对的正确就是绝对的错误。正是容许所谓“错误”、“非逻辑/非理性”、“浪费”等等的空间,构成了基准线以外的柔软和每个人的独特。 但是,这部电影最容易被人接受的部分可能还是“对外”的反独裁。对于国内观众来说,一部分因为提到了中国,而观众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必然会将此作为重点之一(尽管只是提到了一句,对于其他国家也有类似提及,但既然是别的国家,作为中国观众反而不会敏感在意)。一部分是因为这样对外的话题才是观众更感兴趣、更容易看懂的。另一部分是因为,虽然戈达尔有一种强烈的向内窥视自己的欲望,可是对内表达的探索程度和表达水平都远不如对外,他的诗歌是意味不明(并不是难以读懂,而是因为表达者尚未明确自己究竟要表达什么,因而难以找到准确的词语和其他表达方式)的,一到这部分就显得水平不足。老实说,诗歌停留在摘抄水平。但即便如此,这部电影的戈达尔依旧是令人佩服的。因为这世上多的是连对外的部分都还需要靠“烟雾缭绕”来蒙混过关的导演和其他表达者。能把对外的故事表达得如此清晰本身就足够厉害了。
八年前的某一天,我午睡起来,想起刚刚做过的梦,梦中一个女人站在一个穿风衣的男人身后,伸出手掌,五指张开,挡在男人的脸庞前方,光影从女人的指尖投射在男人的脸上,他们静默着不说话。醒来后我把这一幕画了下来,跑到隔壁房间激动地对妈妈说我梦见了一个可以拍成电影的画面。八年前的我没有想到这一幕在戈达尔的电影中重现,说是巧合罢,十三岁时候的我梦见二十岁的我最喜欢的导演的电影画面,在一小时第十六分钟。
从精疲力竭开始接触戈达尔,起先只觉朦胧的喜爱,然后看了法外之徒,狂人皮埃罗,随心所欲,就彻底沦陷在他的先锋世界。阿尔法城比他别的电影更带有实验意味,讲了一个科幻悬疑的故事,但是内核却仍然是戈达尔式的哲学与诗意,很赞同这样的说法,阿尔法城就是戈达尔和观众开的一个玩笑。他不需要被理解,他的电影只是他个人哲学和光影玩的一个游戏。或许只有和戈达尔站在同一审美高度的人,才能真正理解阿尔法城,我们仅做个看客罢了。
戈达尔说诗歌让黑暗变成光明,他相信良心是自然而然产生在人类身上的, 在他的世界里,“秋光”,“温柔”这样的词代表的是人性,而阿尔法城居民却被所谓的虚假的理性和逻辑而控制,没有诗意,进而也没有了人性。戈达尔的哲学和欧陆哲学所代表的诗意十分接近,之于我是一个迷人又空洞的存在,还没有接触过任何关于海德格尔诗意的栖居,萨特的存在与时间,福柯意识形态的癫狂,而依浅薄之见,欧陆哲学和戈达尔式电影的共同点,是让世人对它们产生一种近乎崇敬的着迷,当谁接近他们哪怕一点点时,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一部分人被这恐惧吓退,然后散布言论说它们是疯子,是沽名钓誉的假大师,一部分人从中发现美学的共情,进而成为它们的研究者,追随者。
事实上,我想说,戈达尔的电影是最接近电影的柏拉图式“完美理型”。没有哪个导演像他一样把拍电影当成光影的游戏,阿尔法城电影里光线的忽明忽暗,画面的负片效果,先锋的跳接和蒙太奇,演员直视镜头的强烈情绪表达,让戈达尔不像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真正能称为艺术的电影,是戈达尔这样拥有着超越时空的原创性,拥有哲学诗化的语言,和拥有非他所不能拥有的独特技巧的电影。
然而对于戈达尔这样超前于世人的导演,他的终结还是爱。如果不是的话,全片最后一个镜头不会是他最爱的安娜卡里娜一字一顿说出“Je vous aime”,我爱你。
《精疲力尽》是细碎的是轻盈的,青年男女的呢喃絮语,柔软肢体在夏风中跳跃,连小吵小闹的口角之舆都像是在卖弄学识与风情,于是有点接近《戏梦巴黎》。可两个巴黎又不同,贝托鲁奇用意大利导演的眼光拍六八前的巴黎,情感过于浓烈,色调过于秾艳,少男少女被局限在一方窄室,激情壅塞在胸膛,仿佛等待璘石擦燃的火柴,一点即着,像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戈达尔就不同,黑白色调驱散缤纷色彩,调情和暧昧只能借言辞火花交锋,只能在明度不一的光影里堪堪栖身。不过减去了色彩,情感在游刃的光影里显出一种永恒的裕如:《精疲力尽》里珍茜宝穿条纹水手服,给观众一个精灵般的侧脸,有种调皮的善意。《阿尔法城》里正对着镜头的女人掐一支香烟,男人在画外说“跨越九千公里,就是来为点一支烟”。同样的台词王家卫也拍过,不知是致敬还是对同一种“一见就痴情”的偏爱。
从巴黎扯回《阿尔法城》。《阿尔法城》当然不是典型意义上的科幻,感觉像是新浪潮手法对“fictional future world”的技术尝试与异托邦的美学塑造,背后藏着新浪潮艺术家的肺腑忧虑。戈达尔自己称Alphaville为“a fable on a realistic ground”,他用些典型的时代意象,比如夸张的霓虹灯、自动点唱机和电脑主机,来证明这好像还驻留在那个颠簸的六十年代。他也用些反人道的设定影射他对现实政治的挂怀,比如说“催你自杀”,是“三十年前某城就用过的了”——执掌秩序的人规劝“异端”,用一种故作和善的方式将人逼至虎口,好像和今天的情形也无异嘛。又比如阿尔法城里那些无法适应又不想自杀的人,就得被强行处死。用城外人的价值观看,当然很奇怪:“适应期”都不给,直接跃进到生杀予夺的一步;本质还毫无道理——你不听我的就得去死!
跟戈达尔同期的特吕弗提出“电影作者论”,从此可借创作序列阐释影片复沓主题。戈达尔是瑞士-法国双国籍,出身富裕,十八岁时与一堆朋友浸淫在巴黎的电影圈,后来他们纷纷成为新浪潮(Nouvelle Vague)的先锋。戈达尔无疑是这一批先锋里最高产的(之一?)。2018年戛纳电影节上映《影像之书》,主办方请来戈达尔,他颤巍巍说“做电影,取决于我的腿、手和眼睛”。2020年疫情期间,戈达尔在ins上直播,引发全球影迷狂欢。反正语言不懂没事,疙瘩爷爷的绿背心还是在橙色软件上畅销啦!
……对比批量生产、模式化的好莱坞电影工业,“电影作者论”的提出好像是呼应了欧洲的人文传统。但又不尽然,在一个全然异质化的时期,重新复归“人”,已不再带着启蒙时期的光环,反而像是在反抗乏味的程式化世界,在狙击物品横陈的文化想象。《阿尔法城》里的人也如此。一方面是自作缚,自己陷入自己编织的枷锁:男主最终找到制造出阿尔法60的科学家,想带他离开,却得到一个断然否定。一方面又在“超高神”的监视下麻木又冷酷:泳池一场,有觉醒的人喊着“人类的本质是爱与恨、勇气、温情、宽容和牺牲……而其他的一切都是你们盲目无知地发展造成的”,旁观的人不为所动,按下扳机。
至于“阿尔法城”的核心,“超高神”阿尔法60,来自人工创造,但它的意识与评判标准来自某个更高的,“颠扑不破”的准则——“不是阿尔法60本人或者制造它的科学家发动了这场革命。大部分普通人是不配享有他们在世界上所占有的那些位置的”。在把合法性带给“杀死反秩序者”这一行为的同时,又悬置了隐藏在准则后的“元凶”。阿尔法60很有意思,它是逻格斯迷狂后的产物(“在这种毁灭中合乎逻辑的工具”),喃喃着一种虚伪的最高道德(“我做这些是出自终极的善意”),奉承一种绝对乐观的未来主义(在审讯男主时指责他留恋过去,觉得未来才是应然的),拥有对阿尔法城的双重义务和责任(“对入侵者负有敌意,但骄傲主宰一切的能力”)。
阿尔法60持有一种循环往复的时间观,“时间就像一个无穷无尽旋转着的圆圈,下降弧线如同过去,上升弧线就是未来”。这里想到,循环往复,是“非线性”,暗中杜绝了“进步”内涵。欧洲16世纪以来的时间意识伴随着空间扩展而逐步展开,时间“进步”与空间“拓宽”并重(比如大航海重新定义全球视图,殖民统治变动了权力秩序,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变革带来新一轮景观……)。无论是何种“时间”,到发展完熟的20世纪,都能进入市场自由买卖。公/私时间的界限不再分明,进入市场就像是在无限循环,在互相内耗。此处无奈的宣言,收敛了奋进的势头,也是对一个饱受技术扩张弊痛,陷入自我怀疑的时代的最好注脚。
不过,戈达尔还是相信爱。影片中男主用艾吕雅的诗歌教会女主说“conscience”和“love”,结尾女主也颇不容易地拼凑出了“Je vous aime”(不用Je t’aime可能是想表达verbatim逐字的庄严)。就好像他对电影的热爱,也仿佛是戈达尔对人类智识与本性的坚定与期冀。
戈达尔的反乌托邦科幻片,获柏林金熊奖。①阿尔法60的技术理性极权,沉默,死寂之城;②低成本黑色电影既视感,风扇,话筒,E=mc²霓虹灯;③跳跃剪辑+负片手法,奇诡突兀的音画分离,配乐足够先锋,滴滴声;④泳池枪决戏,魅惑无比;⑤粗重混浊的男声旁白;⑥艾吕雅[痛苦之都],以爱和诗对抗逻辑。(9.0/10)
这不是1984,α-60也不是老大哥,他只是个遵从人类逻辑的机器;这不是科幻片,戈达尔也不是奥威尔,相反,他心中的乌托邦幼稚的可笑,他把音画分离,玩转负片只是为了讲一个“烂俗”的爱情故事。人类需要自知,于是有了《飞向太空》;需要未来,于是有了《2001》;需要语言,于是有了本片。
对工具理性的指控是明白易见的:堆砌E=mc²、ε=hf、海森堡、费米等符号,指向原子能这一现代性的终极武器,多少有些简单粗暴(工科出身的观众看来尤其如此),以爱之名的反抗也皆在意料之中; 但影像演证(demonstration)的手段依旧亮眼:人们常聚焦于戈达尔早期作品中的跳切,却易忽视他同时也是一位长镜头大师――本片严肃阴郁的气氛正是由多处一场一镜的手段不露声色地构建起来,其并不以摄影机复杂的运动技巧取胜,而总是简洁、果断而有力的; 声画对立的运用承接自《女人就是女人》,戈达尔无疑极爱卡里娜,以至于不惜用类似巴赫《马太受难曲》中的手法,为她的段落加上特别的背景――它由阿尔法城的第二主题变形而来,是弦乐奏出的"光环",是照亮黑夜的诗歌.
在阿尔法城收到两颗小豆,从零到无。太空歌剧背景下亲王《寂静之城》式圣经即字典每天删减的超级电脑控制下的小城,游泳池中正在行刑,诸如因妻亡而落泪之丈夫犯人们,枪响跳入池中,一群美少女接着跳入,将之淹死……随时有“今晚我们学习了生与死、两者同处于一个循环中”这样耐人寻味台词。
戈达尔说过,声音可以独立于影像之外,尤其是音乐,“音乐有自己的生命与世界,像车子或街道是活的元素”音乐与影像 「以对位并行,音乐甚至可以否定影像。音乐是来自外面的 世界」。阿尔法里的配乐甚至里面的对话和影像几乎是脱离的,这个虚构的城的主脑一台名为Alpha 60的中央处理器,发出指令的声音更是令人感觉置身于噩梦中。声音在该片中起到了极重要的效果,当然我并不是说画面不再重要。大胆的跳切、演员直视镜头的表现力,負片效果,以及其他特效。 还是倾向于认为戈达尔的影片解构了经验世界,解构了Orpheus。以符
主要是在感受戈达尔对镜头处理的自由性和实验。画框外延续空间的表现是印象最深的点。
我还真看了。把1984、2001太空漫游、Matrix、痛苦之都搅拌后撒上诗意,就有了本片
初看还以为是控诉文科生建立的政治极权主义,细看才知道是吐槽理科生建立的工具理性极权主义。。一笑。以及,在美国会被拍成超人或英雄的故事,被戈达尔变成了冷冷的黑色电影。
我怎么看出天朝的影子。。。他犯了什么罪?他们的行为不符合逻辑,他在妻子去世时哭泣;每天都有词汇从书本中消失,敏感词咩【例如“良知”】。。。
。
#SIFF# 环艺/九成。 戈达尔极具前瞻性(1965年就洞悉了互联网时代的核心)的科幻电影:对技术的统治(服从机器逻辑)、时间(过去和未来不存在,只有现在)、技术对精神(自由意志)的控制、艺术的沦陷皆有哲学层面的探讨。只是结尾爱拯救一切太过简单化。
疙瘩儿的迷人仍然在他硬邦邦的浪漫。有一些段落镜头真是太可爱了,但烦人的也多。处决剧院的装置就很好
阿尔法60是一台飞利浦电风扇加灯泡,价值3美元。其声音来自某个刚做完声带手术,正学说话的人。黑色科幻电影,比2001太空漫游早3年,同样早于塔可夫斯基。有1984的影子,反乌托邦嘛。他那时仍爱卡里娜。粗糙不真实的动作戏现在已然风格化。他看穿了苏联,怎么若干年后被文革骗的晕头转向?
呜呼!狗达在拍[阿尔法城]的时候一定是在恋爱,否则怎么会一反常态地把爱情塑造成一切的出路了呢?这样的陈词滥调也体现在他拿别人的东西东拼西凑,结果自己的哲学思考显得亏欠。不过狗达的脑洞依然很大,他也意识到人类自己才是这堕落的始作俑者。只有靠反逻辑的诗歌与爱情,这一恶性循环才能被终结。
疙瘩以为光年是时间单位。 2015-06-14 大银幕重温 ★★★★
看之前完全不知道是这样一部电影,真是非常有意思啊,很多地方现在想想都很值得玩味,像是1984却多了浓烈的幽默感。虽然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完全看明白吧。。。但“我爱你”我看明白了。<3
#重看#SIFF@环艺;音画分离玩得溜,平移镜头随手来,背景色切换,负片影像效果,与画框外的沉默时间同步;一个反乌托邦的理想国故事,一次精神漫游的黑色科幻,不无戏谑,全无正经,疙瘩就要逗你们玩。
#SIFF 重看。大型神棍,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混进这片,这片自己后来又混进别人拍的很多奇怪的东西。谜之爱情故事,neon sign addiction晚期患者。将黑夜照亮的,是诗。
诗歌照亮了黑夜;一把手枪摧毁了阿尔法城!
戈达尔标志性的无缘由画面乱入在本片中竟然产生了更接近传统叙事的效果——较比贴合这座乌托邦都市的神秘幻灭感。但感受到这一点的前提是你不会被其他那些叙事手法以及阿尔法60的模糊混浊单声调画外音早早引入困倦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