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摄像机的超现实运动与间离
/电影的本性·物质世界的复原_克拉考尔/_P69-70
操行零分
电影使我们千百次地体验到这种类似的感觉。它让我们对习为见的事物感到陌生,从而彻底暴露他们。
例如有这样—个随处可见的电影场面:
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在谈话。在他们谈话的中间,仿佛对谈话完全不感兴趣的摄影机便慢慢地摇过整个房间,让我不们以局外人的心情看着听话者的脸和多种家具什物。无论这种场面在特定的场合下可能会有什么含义,它必然将起如下一种作用:
把一个大家都非常熟悉的情境加以分解,使观众注意到他们原先以为是这一情景的当然元素而未加留意或者故意忽视的各种孤立现象。
当摄影机摇拍时,帘幕也变得富有表情,眼前仿佛别有一番景象。习见的东西中出现了陌生的东西。我们常常看到银幕上出现我们自小就熟悉的街道、建筑和风景;我们当然认得它们。然而它们又份佛是身边左右的元底洞里冒出的新鲜印 象。
《零分的操行»的开端场面表现两个男孩正旅行归来,坐着火车回学校。这只是一次平常的夜间旅行么?维果设法把一个习见的火车车厢变换成一间不可思议的奇怪屋子,让那两个沉醉于吹牛玩乐的孩子飘浮了起来。
这种变换之所以可能,部分要借助于一种兼有照相和电影性质的手法。这种值得注意的手法是:使用不平常的摄影角度。
维果有时从斜角和仰角来拍摄车厢,于是整个车厢仿佛在两个兴高采烈的男孩喷出的雪茄烟里漂浮起来,小气球也在他们灰白的脸孔面前晃动不已。
普罗斯特也谙熟这种手法的* 间离效果:
在说到某些风景市井照片被认为是“美妙的”时,又说,“如果我们要迫究贽美这些照片的人所说的“美妙’是指什么,我们将会发现,那一般是指表现其一习见的东西的不寻常的照片——它跟我们习见的所有不同,虽不寻常但又忠实于自然,所以加倍地引人注意!
这是导演的自传体作品。作品表现的是孩子们在寄宿学校里的一段生活,它甚至不是现实的,但体现了诗意的思想。
表面上看那是一群不好管教的孩子们的胡闹,但其深刻的背景则是寄宿学校对人性的压抑。
这部影片中,以侏儒教务长的象征着那个应该被否定的不合理的不正常的教育制度。
影片以经济萧条的生活现实作为动作、情节的基础,使孩子们漠视和嘲笑成年人的耻辱。
抑郁寡欢的孩子们在阴暗的宿舍里怨恨自己的童年,最后他们造反了。他们要去战胜大人——穿着白衬衫的小学生(天使),把枕头抛向空中,羽毛飞舞。
这段淋漓尽致地宣泄,把孩子们内心的积怨释放出来。
这一枕头大战,以高速摄影的绝妙处理,突出了孩子们的心理和强烈的动作,造成了一种罕见的形式美和一种诗意的美,将影片的情绪推向了高潮。
由于这一段落创造出的极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因而使之成为世界电影史上的经典段落。
其他非常喜欢的片段。
文/金恒立
公众号:抛开书本
小黛说:9月10日教师节,推荐这部关于学校的电影,或许它会让人想起反叛的青葱时代。
这是法国导演让维果第一部剧情短片,也是他倒数第二部电影。父亲被指控入狱并死在牢房中,他拍出这部电影,首映后就被法国封禁,所以也就成为了法国审查史上第一部被封禁的电影。
特吕弗盛赞它是比《亚特兰大号》更为珍贵的作品。因为它“将我们带回了短裤、学校、黑板、假期与我们生命的初始”。此刻,用法国影史第一部禁片打开今天这个教师节。
声明:特意选在今天发这篇文章,无意对教师这个职业群体进行责难,只是希望用我们对教师身份的认真反思,并向认真负责的老师们表达敬意。
法国的一座寄宿学校的学生们在假期之后陆续返回校园。然而,他们所面对的学校却如同监狱一般欢迎他们。这里的生活单调重复,学生们经常遭到老师的斥责和体罚,稍有反抗就会受到操行零分的严厉处分。教师们如同冷血动物一般,让学生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和学习。他们开始蓄谋一场重大的事件。愤怒的学生们最终占领了这所严酷的寄宿学校。©豆瓣
一战后的法国,在欧洲这栋将倾的大厦中,依然保留着某种歌舞升平的体面。在战后工业化的发展催生出的消费热情的支撑下,巨幕拉开,现代主义运动与装饰艺术呼应着大洋彼岸在爵士乐中迷醉摇曳的新世界,东方革命生机勃勃的理想主义思潮让一代欧洲人相信直接的叛逆可以带来一蹴而就的自由。
二十年代的巴黎是海明威和毕加索的巴黎,同时布努埃尔与达利的合作铸就了先锋派的神话,而阿尔贝·冈斯(Abel Gance)的华丽与勒内·克莱尔(René Clair)的灵巧也使受战争重创的电影工业在创作上迅速恢复着活力。
在当时和很多后世人的眼中,午夜巴黎依然是战前那颗梦幻般的明珠。
但另一方面,近百年之后的回望也让我们清晰地看到了“疯狂时代”(Années folles)背后的阴影与不祥。巴黎这颗明珠在欧洲烟云的中心闪烁着光芒,只是在这光芒明灭的某一刹那,我们还是能发现捧着这颗明珠的双手早已失去了血色。
在一次大战中损失超过任何国家的法兰西在衰弱中加剧了分裂,文化界向左倾,第三共和国则向保守主义乞援。于是在二十年代的法国公立机构中,上层中产阶级的道德教条与民族主义、军国主义一起团结在了国家安全的大旗下,成为官方依赖的意识形态话术。
因为法国公立机构的特点,这一套话术的影响甚至比现代主义运动更为深远,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媒体、学校与监狱。
1917年的战时,一名34岁的报刊主编、无政府主义者米盖尔·阿尔梅里达(Miguel Almereyda)被发现死于弗雷讷监狱(Fresnes Prison)的单人牢房中。阿尔梅里达因为莫须有的“德国间谍”指控被捕入狱后,健康状况迅速恶化,人们无法知道他的确切死因。
此后的八年,阿尔梅里达的儿子让·维果(Jean Vigo)不得不以Jean Seals的名字在寄宿学校中度过。
父亲留下的无政府主义遗产与寄宿中学严厉而等级森严的训诫生活在一个少年身上引起的矛盾与不安既是可想而知的,也是难以想象的。
通过中学毕业会考的第二年,维果感染了肺结核。持续的病痛使维果陷入了长时间的忧郁和内省,同时也将他推向了表达。
患病三年后,维果在尼斯结识了苏联电影学者、导演吉加·维尔托夫(Dziga Vertov)的胞弟,摄影师鲍里斯·考夫曼(Boris Kaufman),两人合作拍出了维果的第一部电影短片《尼斯景象》(À propos de Nice)。
这部记录短片用出色的隐喻与象征系统完成了激烈的社会批评,加上其中对阶级关系的讽刺,使维果赢得了电影先锋派艺术家与社会主义者们的赞赏,这为他带来了可以交流的朋友和继续拍电影的信心。
1927年底,27岁的维果在完成了一部游泳运动员的记录短片后,开始与考夫曼合作拍摄一部真正个人化的影片,这就是在三十年后被特吕弗引为新浪潮精神先驱的《操行零分》(Zéro de conduite;Zero for Conduct)。
基于自己的真实经历,维果用44分钟的片长讲述了一群寄宿学校的学生反抗校方的高压权威的故事。“这部影片是我少年生活的写照。我急于把它了结,因为我还要做别的事情。”
从如此的自陈中我们不难看出《操行零分》对维果的意义,以及少年时代的矛盾不安给他的创作生涯留下的影响。
影片开篇,返校列车外遮蔽了一切的浓烟既增加了列车的动感,又完成了全片第一观感上的动荡气氛,入校场景中大面积的背影又使刚刚在列车上参与了男孩间嬉闹的我们一下子陷入了冰冷的隔绝中。
在俯拍角度下,宿舍内景中学监的影子投映在床帐上,被帐内的灯光放大,罚站的男孩们被压低至屏幕的下方,看到这一幕的我们更无可犹疑地确定,之前的情绪反差以及对话戏中摄影机对轴线关系的突破都是出自导演的精心设计,让·维果是有声片童年期的影像天才。
影片的第一个四分之一结束于一个梦游中的男孩脸上诡异的强光,也许对维果来说,少年时代就是一场梦游,而他急于醒来。
穿着整齐深色套装的总监走进宿舍时,刚刚还在床上咒骂粗暴地掀开被子的学监的男孩们立即慌张地爬起来,依次在床上立正。寄宿学校内森严的等级感从镜头深处随总监的步伐与一对对孩子的低头肃立被一步步传递给观众。
喧闹与寂静、慌乱与从容、狼狈与优雅,影片尖锐的社会问题意识在戏剧性的对比中高效地呈现了出来,这种戏剧性足以让人感觉到不安,感觉到某种压抑。
与此同时,男孩们的反抗也开始了。影片第二部分的第一个镜头就是三名男孩在光线明亮的树下策划着一次“叛乱”。但在高效地呈现了学校内的氛围之后,维果并没有事所当然地描述孩子们的具体谋划,而是展开了两个学校内有丰富意涵的成年角色,这一部分在评论中常常被忽视。
当男孩们兴高采烈地画着“叛乱”的黑旗时,与他们同一班列车到达的新学监于盖尔一面恍惚出神,一面似乎无意地踢了踢孩子们,提醒他们注意到总监可能的目光。
通过“引用”“夏尔洛先生”的经典场景,维果赋予了这个角色与早期卓别林相近的特征:耽于幻想、感性,以温和的嘲讽来面对看起来严整而宏大的东西。
他喜欢与男孩们奔跑玩闹,喜欢在自修课倒立在讲桌上画总监的漫画给学生看,甚至在带孩子们散步时忘乎所以地去追逐年轻的女士,全然不顾身后跟着他跑起来的孩子们把人行道弄得混乱不堪。
或许我们可以合理地猜测,这个在教室中显得无比怪异的青年是维果在试图“了结”自己少年生活的记忆时,深情地创造的某种寄托:一个理想的中学教师,一个如父如兄的伙伴;同时我们也可以去想象或许27岁的让·维果也本该是这样一个青年,愉快、明亮,而又躁动、玩世不恭,厌恶说教与责任感。
影片中另一个有趣的成年角色是以侏儒形象出现的校长。不同的是,在这个角色身上,导演的讽刺意图与尖锐的攻击性是显而易见的。在于盖尔带着孩子们散步,与校长和总监大谈“道德责任”这两场戏之间的平行剪辑清晰地完成了导演关于师生间的隔绝及校长虚伪陈腐、荫位自彰气质的表意。
但这个角色身上最精彩的一幕发生在他与性格优柔、家境优越的学生塔巴尔的谈话中。校长暗示塔巴尔与另一名年长于他的学生有过于亲密的关系。
当“精神病”、“变态”这样的字眼从这名身材矮小、留有长髯的校长口中说出,敏感而惊惶的塔巴尔仿佛看到校长变成了一个张开双臂的,苍白的恶魔。
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的镜头之所以在今天依然能让这个本来充满喜剧感的形象突然间毛骨悚然,是因为在这个镜头中被极端地表现出来的教师对学生的权力关系依然隐藏在迄今一代又一代学生记忆的暗处。
如果我们承认教师个人的爱憎无法避免,无论这种爱憎是基于学生家庭的社会地位如影片中,还是基于对特定学生性格和价值观上的投契,或是仅仅由于相处中偶然的亲疏,那么这种爱憎对十几岁往往是性格敏感的学生来说,将是巨大的压力,即使这种爱憎不像影片中那样发展为偏见。
这种权力关系中,进一步地,心智、人际经验与社会地位上必然的不对等又会因为一些流俗的话术而变成了能使任何沟通的尝试无效化的壁垒。这种话术在一百年前表现为影片中校长一再强调的“教师的道德责任”,而在当下表现为一套通俗化的,成年人自说自话的青春期心理学。
面对着粗暴权威的恐吓,乖巧而不知如何自处的塔巴尔成为了班里最后一个加入“叛乱计划”的孩子。于是影片在校庆日这天进入了高潮。
“叛乱”的开始来自塔巴尔对教师喊出的一句“Je vous dis merde”(I say you s**t)。维果化用了阿尔梅里达曾经的文章题目,在这部个人化的作品中完成了对父亲的致意。
塔巴尔宣读“叛乱”宣言并把孩子们自制的黑旗插上学校的烟囱之后,维果拍出了他著名的,影史上一再被有意识与无意识地引用的经典场景之一:男孩们撕开宿舍里的枕头与棉被,将里面填充的棉絮扬起。密如白云的棉絮纷扬像一场鹅毛大雪,男孩们在“大雪”中的升格镜头下打滚、翻跟头,用自制的十字架戏谑教皇的御座,并组成了一支激昂的游行队伍。
天将亮时,熟睡中的学监被孩子们绑在床上,四名“反抗”的主导者在校庆日的清晨爬上学校的屋顶,把各种杂物扔向院子中的校长、总监以及观礼者。院子里的人狼狈地躲避,只有年轻的新学监于盖尔站在原地,向男孩们脱帽致意。
影片在四个孩子走向屋顶更高处天空的景深镜头中结束。八十七年前那场首映到这一幕时,影院内已是嘘声四起。一家法国天主教杂志称这部影片是疯子的作品,甚至有评论指出影片是“反法国的”(antifrancais)。
在首映之后,法国马上封禁了这部电影,据称是因为内政部认为本片会“制造骚乱,妨碍秩序的维护”。但与此同时,在文化界的一定范围内,影片也受到了即时的认可,其中包括来自于之后法国诗意现实主义电影的创作者之一、马塞尔·卡尔内(Marcel Carné)名作《天堂的孩子》(Les Enfants duParadis)的编剧、诗人雅克·普列维(Jacques Prévert)。
成为法国电影审查史上第一部被封禁的影片,与首映后极度两极分化的口碑,这两者都让后来影迷对《操行零分》的观感变得坚硬,它也就自然地被更多评论解读为一部叛逆的电影。
诚然,影片的反叛特征是明显的,维果在表达这种反叛情绪时使用了二十世纪法国先锋派艺术家常用的丰富象征系统,不同的意象以不同的方式交错展现在影片中。
比如校庆日庆典上来宾身后的一排面目僵硬的假人,直斥这些名流背后僵死的保守主义价值;而时间相近的另一场戏,孩子们在宿舍把学监绑在床上,将床竖起来,把游行时用的十字架两端挂上灯笼立在学监胸前,通过戏仿司法女神的天平,讽刺当时昏沉暗昧、浑噩无知的第三帝国公权力。
但冷峻深沉的质疑和解构其实并非本片的本色,也不是维果的所长。这一点在一年后他诗意盎然的遗作《亚特兰大号》(L’Atalante)中更显著与完整地展现了出来。
后者是维果生涯唯一一部长片,浪漫、温柔、缠绵而又清丽,被包括英国《视与听》杂志在内的多方评论为法国诗意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及影史最佳作品之一。
《操行零分》中的复杂性与诗意,相对地,在1945年解禁重新发行之后,虽然零星地被陈述但始终没有被充分关注。特吕弗认为《操行零分》是比《亚特兰大号》更珍贵的作品,因为它“将我们带回了短裤、学校、黑板、假期与我们生命的初始”,联结起了一种“自传式的、个人化甚至私密的审美情绪”。
我们不难发现这样的描述与特吕弗自己的名作《四百击》的关系。《操行零分》的这种魅力被维果的传记作者保罗·戈麦斯(P.E.S.Gomes)归因于他对“关于成人世界中孩童易受伤害地位的一切事实的极度敏感”,以及“他对儿童及他们的感受的尊重”。
我想这一点是这部摄制于有声片初期,各技术环节都难免粗糙的中长片对当代观影的影迷来说最值得体会与深思的地方。正如之前提及的,“青春期叛逆”的一套未见得有足够坚实度的心理学话术实际上并没有让我们更了解十岁至二十岁之间的青少年,反而建立起了一道将双方相互隔绝的高墙。
因为孩子们的任何不安、惶惑、激愤甚至思索都会被视为无需倾听与交流的“青春期”的“正常”现象。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太需要维果的视角来正视这个年龄的少年们,通过体会少年们在一场乌托邦式的“叛乱”中表现出来的状态,去理解某些被我们忘却的生存状态。
权力关系与种种功利主义的思维方式如果代替了对青少年真实感受的尊重和敏感,师长就会变成影片或张牙舞爪或庸俗不堪的成年人,而我们也会完全失去对近百年国内外各种规模的青少年事件进行反思的可能。
当然,正视同样也意味着摆脱简单的“好孩子与坏孩子”的二元评判。《操行零分》中的青少年形象狡猾、粗野、自我甚至显得残忍。写出《孩子王》的阿城说,青春不是恶(当然也不是纯然的善),而是盲目。也许只有完整呈现出这种盲目生发的各种情绪状态,才有可能与这种盲目相处。
另一方面,呈现青少年乖戾一面也使《操行零分》的可能表意进一步被拓宽了。
戈麦斯对这一点同样有精到的概括:“校园内成年人与学生之间的分野可以类比于校园外社会的阶级分野:一个强大的少数人阶级将他们的意愿强加到弱小的大多数人身上。”
如果我们再次提及“疯狂年代”与其背后的阴影与不祥,再次考察保守与激进,考察经济上巨大的起伏,真实的道德与社会价值的崩坏与同样真实的人们对新的生活的渴望、失落与疑惧,也许我们可以更清晰地认识到29岁离世的天才导演让·维果与《操守零分》的特异之处,这该是另文讨论的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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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导演的自传体作品。作品表现的是孩子们在寄宿学校里的一段生活,它甚至不是现实的,但体现了诗意的思想。
表面上看那是一群不好管教的孩子们的胡闹,但其深刻的背景则是寄宿学校对人性的压抑。
这部影片中,以侏儒教务长的象征着那个应该被否定的不合理的不正常的教育制度。
影片以经济萧条的生活现实作为动作、情节的基础,使孩子们漠视和嘲笑成年人的耻辱。
抑郁寡欢的孩子们在阴暗的宿舍里怨恨自己的童年,最后他们造反了。他们要去战胜大人——穿着白衬衫的小学生(天使),把枕头抛向空中,羽毛飞舞。
这段淋漓尽致地宣泄,把孩子们内心的积怨释放出来。
这一枕头大战,以高速摄影的绝妙处理,突出了孩子们的心理和强烈的动作,造成了一种罕见的形式美和一种诗意的美,将影片的情绪推向了高潮。
由于这一段落创造出的极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因而使之成为世界电影史上的经典段落。
其他非常喜欢的片段。
《操行零分》电影剧本
编剧/〔法〕让·维果
导演/让·维果
译/石泉
片头字幕在银幕上出现,伴随着小学生的合唱,继而是火车奔驰声。在影片第一幅画面出现之前,插入如下字幕:
假期结束,新学期开始。
三等车厢·内景·夜
一节没有走廊的三等车厢车门的近景。夜。一盏漏油的油灯发出暗淡的光。列车喷吐出来的白烟混入夜雾之中,烟雾中不时闪出一线光亮,几道光线从车门上半垂的玻璃窗外一闪而过。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穿戴着学生制式的大衣和帽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条长凳当中,陷入沉思。他似乎有些不安,甚至可以说有些忧都。他叫乔治·科萨,一个不合群的孩子。(奔驰的列车发出单调的声音)科萨微微低着头,望望右边(车门的瞬间镜头),又看看左边……
一位先生挤在另一条长凳的一角已进入梦乡。他的帽子压在眼睛上,以遮挡灯光。
车厢全景:两人的侧影。后景中,白烟在车外掠过。
直到现在都似乎十分安静的科萨,在列车驶近一座城市(或一次可能的停车)时突然变得有些坐立不安。(汽笛声蓦然而起,迅即被抛在远处。这一声汽笛表明列车刚刚越过一个交叉点)
科萨站起来,把脸贴在玻璃上(窗外景色的瞬间镜头,微微仰拍)。
列车驶进车站,停了下来。(镜头又回到车厢里)兴奋而激动的科萨打开车门,喊了一声。机车放出一股蒸汽,好似一声沉重的叹息。这响声几乎压住了科萨的喊声。
科萨:布吕埃尔!
布吕埃尔:科萨!
另一个与科萨装束相同的男孩被科萨拉进了车厢(微微俯拍)。他携带着传统式样的水手包和同样是传统式样的食品盒。他叫米尔·布吕埃尔。
孩子们没有关上车门(车外的瞬间镜头),这既是因为时间紧迫,也是出于淘气,列车启动了。站台上的一位车站职工飞快跑来把门关好。
镜头转向车厢内。两个孩子忙碌着,他们整理好行李,相互致意。中景处,那位先生依旧在对面长凳的角落里睡着。俯拍,两个孩子此刻已肩并肩地坐下。
这两个孩子除了互相高兴地打了声招呼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们一言不发地从衣袋中迅速掏出一件件是富孩子气、最离奇可笑的东西,就象为使对方大吃一惊而在争奇斗胜。
布吕埃尔首先采取行动:他把两只手合在一起,摆弄着拇指的关节,好象拇指的第一节和其余的部分分了家。他这样来回搞了几次(瞬间特写镜头)。
然后,布吕埃尔从一个衣袋中拿出一只响铃,使铃中的小球跳起来,又一连几次把它抓住。科萨钦佩地拍拍他的肩膀,止住了他,自己也从衣袋中掏出一件“不寻常”的东西——一支小小的喇叭,并立刻把喇叭放在嘴上。布吕埃尔高兴地看着。但科萨还想把花样搞得更妙些。他拔下喇叭嘴,把喇叭塞进鼻孔,试图用鼻子吹响喇叭(瞬间特写镜头)。
紧接着,布吕埃尔从衣袋中拿出几只气球。他吹起了一只,又吹起了一只。科萨抚摸着这只气球,就象抚摸着女人的胸部,他们放开吹鼓了的气球,让气球飘上车厢的顶部。这时科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带刺的小草揉成的小球,上面插着好几根鸟毛,紧靠在座席上,把自己挡住一些,在帽子上插了一根羽毛,大衣上再插上一根,最后又在屁股上插了一根,接着转过身去。
在这段时间里(固定镜头),每当一件新玩意儿出现时,两个孩子既为自己的新鲜主意而沾沾自喜,也为对方独出心裁的高招儿而惊叹不已,从想压倒对方的心理出发又不免有些懊丧。科萨的羽毛使这场竞赛暂告一段落。
他们的想象力是否已经枯竭?他们的存货是否已经告罄?确实,他们之中谁也没有预料到这场蔚为壮观的战斗。然而不,他们两人都在厉兵秣马,他们都要再拿出一样东西。这件东西,在他们这样的年龄,根据他们作为一个孩子所能拥有的财富来考虑,是对手绝对不可能想到的。他们对视一眼,心中似乎都在想:“好吧!这次,你准输!”两人同时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硕大的雪茄,两支雪茄一模一样。他们笑了。这是他们的第一支雪茄!(他们滑稽地模仿着大人的动作)
车门的瞬间镜头:机车喷出的白烟在车门外飘过,镜头又转向两个孩子(一直是微微俯拍)。他们抽着雪茄,吐出有生以来第一口烟(车门及机车吐出的白烟的瞬间镜头)。
仰拍,两个孩子心满意足地匆匆抽着雪茄,就如同吃奶一般。
那位先生依然在角落里睡着。车廂里烟雾弥漫,以至带上了一种梦幻般的色彩。一只气球在烟雾中飘忽不定……
最后,两个孩子感到有些不自在了,向四周环顾着。
镜头再次转向烟雾笼罩着的车门,接着是靠在长椅上睡觉的先生的特写镜头(两个孩子的背影位于画面左侧,他们看着他)。
科萨:……他死了!……
布吕埃尔忐忑不安地向车门望去,列车正好驶进车站。
布吕埃尔:……快跑!……
列车猛然停住,那位先生跌在座席上,又摔到地上。(列车鸣笛声、小车站里形形色色的声音)
站台·夜
仰拍,科萨和布吕埃尔带着行李从车上下来。这是外省的一个小车站,站台上灯光昏暗。
旅客寥寥无几(出站口全景)。一些身穿制服,肩挎书包,手提食品盒的学生已经朝出站口聚拢。他们之中站着一位相貌严厉、面目可憎的男人(他的脸的仰拍特写镜头):这是一位职业学监。他曾因机缘凑巧而成为业士(注1),可同时由于他的才学徒具虚名,以后只得无可奈何地当了一名学监。就连这个位置也是过了很长时间,由于他的资历较深才获得的。他名叫巴罕,绰号“生硬的家伙”。
布吕埃尔:(画外音)瞧,“生硬的家伙”,今年又不会有快活日子了……
科萨:啊,是吗?
科萨的特写,他挤了挤眼睛。布吕埃尔的特写,他也向科萨挤了挤眼。这时又有一个和他们同一类型的孩子站到他们面前,他也如法炮制,挤了挤眼。他的名字叫让·高兰,绰号“菜豆儿子”。科萨和布吕埃尔向他身上扑去。
科萨:菜豆儿子!”……菜豆儿子!我们和死人一道旅行了!……
高兰:死人?
科萨:死人……是个死人!……
俯拍这些人。
学监:喂,科萨,假期已经结束了!
正当孩子们全都围在三个朋友身旁,想听听事情的始末根由时,又走来一个孩子,他的仪表比其他孩子更为高雅。表情温柔,举止略微有些过于娇弱,流露出明显的羞怯与不安,很能引起别人的好感。他叫勒内·塔巴尔。他身上穿的制服虽然与其他孩子的十分相似,但人们马上可以看出他的衣服要比他们的合体得多。他穿一件外套,未穿大衣,戴着一副白手套,手中既没有书包也没有食品盒,而是提着一只漂亮的小手提箱。他犹豫不决地走到学监身旁(俯拍这个孩子,前景中露出学监的背影)。全景:一位美丽而高雅的夫人走近学监,搂住孩子的肩膀。
夫人:对不起,先生,勒内·塔巴尔明天早晨才能回学校。
俯拍这三个人(夫人在画面上占据较多位置,学监一直背对现众)。
夫人:今天晚上他心里不好受。
学监刚刚脱下他的圆顶礼帽,夫人带着她的儿子已经走了。全景。
高兰:一个死人,真的……死人,证据?
科萨:证据?……在那儿!……
确实,那位先生在车门处出现了,带着一副刚刚睡醒的呆呆的神情,以一种十分怪诞的方式拿着他的行装。他显得既高兴又有些局促不安。他微笑着,似乎在找什么人(他从右边走到左边)。突然,他局促不安地向学监走去。(两人在对话过程中的正、反打镜头)
先生:我是新来的学监(他摘下帽子)……于盖学监。
巴罕学监也脱下帽子,十分冷淡地匆匆还了一礼。
巴罕:啊!(停顿片刻,然后转身面向学至)安静!排成双行……出发!
寄宿学校的学生们静静地消失在夜色之中,后面跟着巴罕先生和被行李搞得狼狈不堪的于盖学监。
渐隐。
学校寝室
寝室全景。
巴罕学监僵立在寝室中央。
守夜人以立正姿势站在灯下,等待着关暗灯光的信号(全景,微微俯拍)。
所有孩子都躺下了。房间的四角摆着科萨、布吕埃尔、高兰的床,还有一张空床。没有一个人在动,没有一丝声响。在全然不为別人觉察的情况下,一个又高又瘦的人,身着黑色礼服,头戴礼帽,脚穿绉胶底鞋走了进来,这是总监。他无声无息地穿过整个房间,好象什么也不看,然而一切都在他眼中。
他走到那张空床旁边,猛然站住,一动不动。巴罕学监对他说。
巴罕:(画外音)勒内·塔巴尔缺席,今夜和父母住在旅馆,明天早晨和走读生一起回校。
总监毫无声响地走掉了(笛子吹出一支小曲)。
正当总监先生关门之时,巴罕学监说道。
巴罕:晚安,总监先生。
在影片之中,总监始终是在学监。教师、仆役等人最不希望见到他的时候一声不响地突然出现。
这是一个缄口不言的角色。他从不亲自处罚下属,然而却以一种期待的态度强使别人代他去执行这些惩处。他到来和离去时都不声不响。(他每次离去时,都出现笛子以带有一些挑衅意味的音调吹奏出的几小节乐曲)
巴罕学监向守夜人打了个手势,后者捻暗灯光后走出房间。寝室半明半暗。巴罕学监向学生们的床环顾一眼,他们似乎都睡着了。
巴罕学监一面搓着手,一面回到他的小“房间”里。他的床摆在寝室中部的一个小台上,靠着墙。这个小小平台用一道白色的布帘围起来,当小“房间”内点起蜡烛时,布帘变得透明了。(出现开始宽衣的巴罕先生的身影)
巴罕学监刚一走进他的房间,寝室内就传来窃窃私语声和压抑的笑声,可人们无法看清发生了什么事情。(装出来的犬吠声、一记耳光、一阵更响的笑声)
巴罕:(画外音)杜邦,到我床前来!
科萨、布呂埃尔、高兰站起来(一直用俯拍)。他们之中的每个人都自行其是,认为学监在叫自己。他们确实没有听清在叫谁,但他们的知觉从未安静过一刻,此外,他们也已习惯了这样的呼唤。
学监穿着衬衣。布帘的三面各有一个孩子站在床前。他们穿着便鞋,谁都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站在这里。科萨咳嗽一声。
布吕埃尔咳嗽。
高兰也在咳嗽。
他们发现还有旁人在这里站着,就又都咳嗽起来。
布吕埃尔伸拉胳膊,想抓住站在布帘另一侧的同伴。科萨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布吕埃尔疼得叫出声来。
巴罕学监惊骇地坐起身。(俯拍,可以透过布帘看到他的身影)
巴罕:是谁?谁在那儿?
科萨:科萨,先生。
布吕埃尔:布吕埃尔,先生。
高兰:高兰,先生。
近景,两个站在学监“笼子”帘外的孩子。
巴罕:杜邦呢?……你们三个人我谁也没叫。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在这里站到十一点吧。
正在这时,钟声响起,九点了。大角度俯拍寝室全景。守夜人走进来,他前面有一道强光。他走过去,没有注意三个站着的孩子。他们之中的一个,布吕埃尔(近景),突然弯下了腰,双手捂着肚子,穿着睡衣的身子不停地扭动。
布吕埃尔:先生,(沉默片刻)先生,我肚子疼……先生……
科萨:(画外音)先生,他可以走吗?
布吕埃尔:先生……我肚子疼。
科萨:(画外音)先生,他可以走吗?
高兰:(画外音)先生,他肚子疼。
科萨:他可以走……就是可以!……他肚子疼。
为同伴感到不安的科萨和高兰推着布吕埃尔。
科萨:去吧,……别管那个无赖。
布吕埃尔立刻走了,重重地关上寝室的门。大概是关门声惊醒了巴罕学监。
巴罕:(睡意矇眬,画外音)科萨、布吕埃尔、高兰,你们还在吗?
科萨和高兰:(齐声回答)在,先生。
巴罕:去睡觉吧!……
两个孩子走去睡觉,这时布吕埃尔也回来了。镜头向孩子们睡觉的床摇去。近景,一个孩子坐在床上,头几乎是向后仰着。(他被很亮的光线照着)他站起来,在宿舍里走着,他正梦游。(俯拍全景)
一个孩子:回去睡觉!……
另一个孩子:别说话!你们会使他送命,别说了!……
梦游的孩子回到他的床前,躺下了。
化出、化入。同一间寝室,黎明(全景)。
守夜人穿过房间,表情冷漠地熄灭灯火。从院子里传来一阵鼓声。已经穿戴整齐的巴罕学监立即从他那鸟笼般的单间中走出来,拍着手,走向一张张小床。
巴罕学监:起来!起来……起来!快点,快起来!
巴罕掀开一个孩子的被子,孩子马上又把被子盖上。巴罕推推这个,又掀去那个的被子……但所有孩子都躺在床上不动。
巴罕:怎么,你们都聋了?
一个孩子:(画外音)哎,你真讨厌,你!……叫我安静会儿。
总监突然出现。他和通常一样,一言不发地向前走。每当他从一张床前走过时,睡在这张床上的孩子就匆忙爬起来,立正站在床上。总监穿过寝室,从另一扇门走出去。所有的孩子都站起来了。
总监刚刚关上门,布吕埃尔、高兰、科萨又马上躺下(他们每个人的特写镜头)。
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急如火燎地跑到两张床之间的地方,在便盆前跪下(镜头朝着他的背部)。
瞬间镜头:房门悄悄地开了,总监又出现在门口……他在仔细地观察。
巴罕:(画外音)布吕埃尔、科萨、高兰操行零分,星期日禁止外出。
瞬闻镜头:科萨气冲冲地站起来。
科萨:噢!……还是这一套!
巴罕学监:(画外音)喂,布吕埃尔,又迟到了?……
总监走了,随手把门关上。
孩子们穿好衣服,在各自的床前站好。巴罕拍拍手……孩子们睡意未消,乖乖地排着队出发了。
巴罕:(画外音)再走快点,那边……怎么,你们的操行想得零分吗?
渐隐,插入字幕:
孩子们的阴谋。
校园
三个蹲着的孩子(身穿黑色罩衫)的俯拍近景。他们很严肃,好象在密谋着什么。
科萨:朋友们,这是图,行动已经准备就绪。每个星期日我们都被留在学校里……应该逃走。
布吕埃尔:从顶楼走吗?
高兰:弹药呢?
布吕埃尔:科萨发现了贮存室。
镜头摇过校园(大角度俯拍),然后是塔巴尔的特写。他靠着一棵树,站在稍微离开大家的地方。
科萨:塔巴尔为什么在那瞧着?
高兰:(画外音)这是一个告密者,应该揍他一顿。
新学监于盖头戴礼帽,拿着手杖在院子里大步走着。他明显地感到有些无聊,似乎要参加孩子们的游戏。他朝着这三个正在策划阴谋的孩子走来,而没有注意他们。特写镜头:于盖先生离三个孩子很近的双腿。
科萨:……小心,学监!
高兰:噢!……于盖是个正直的人……
三个孩子站起来,一起朝着一座房子鱼贯而去。他们始终带着一副诡秘的神情,在打开教室门之前,他们先疑心重重地向左右张望了一下。
镜头对着于盖学监,然后又随着他横摇。他在院子里倒退着向后走,以此作为消遣,直到撞在厕所的墙上。两个孩于坐在厕所相邻的两个小间里,偷偷传着一支烟,轮流抽上一口。于盖没有注意他们,蹲在地上,沉思默想,神态迷惘。这时一只球突然从天而降,打在他身上。他立刻抓住球,拔腿就跑,十来个孩子紧追不舍。这场追逐因总监的出现而中止。于盖把球拋开,孩子们向球追去。于盖微微脱帽向总监致礼,沿着院子的另一边扬长而去了。镜头跟着于盖学监向前推。当他大步穿过院子时,他的举止和走路的样子与夏尔洛(注2)越来越相似。孩子们注视着他,尾随在他的身后,当他一旦转过身来时又一齐躲藏起来。渐渐地,于盖模仿夏尔洛的动作和孩子们这种捉迷藏式的游戏互为补充,配合得十分默契,在整个院子里重现了影片《夏尔洛当警察》中有名的经典片断“好孩子街”的场面。这种模仿式的再现与原作十分相近。(这就象在一部文学作品中引用一位著名作家的名言一样,尝试着在电影方面进行引用。)新学监于盖这个角色在影片中始终以一个好沉溺于幻想的人的形象出现。然而他为人公正,与他跻身其中的学校教职人员相比,他和科萨、布吕埃尔和高兰更为接近(他始终不动声色地帮助他们)。
总监的侧面特写镜头。镜头自上而下摇向他的双脚。总监就象跳舞一样,朝着课堂走去。
自修室
俯拍课堂中的瞬间近景:科萨正在一块颜色深暗的布上画着一个死人骷髅。这块当作旗子的布被很快地藏了起来。
科萨:那么,我们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把旗子插上……
布吕埃尔:(画外音)弹药呢?
高兰:(画外音)煤气灯!
课间休息的院子
总监正准备走进教室,这时三个孩子从窗子里跳出,向他们的同学跑去。
自修室
总监依旧象在跳舞一样,蹑手蹑脚地把门关好,审视着这间屋子。他首先搜査了几个书架(全景,镜头随着他橫摇),继而在一张课桌上发现了一个小包,他一把抓在手中,一看是巧克力,就立刻吃掉了。他接着又在别的书架上拿了一两样东西,走到教室中间,然后搜査了一个书包,掏出一封信,匆匆装入衣袋。
校园
许多孩子聚集在厕所旁边,敲着唯一的一扇整门。新学监从里面走出来,跳舞似地跑到院子中央,孩子们尾随他而去。
瞬间镜头:一个孩子出其不意地打开厕所的一扇门,以为能当场捉住一个偷偷抽烟的同学。
孩子们看到这一幕,十分开心,跟在他后面很快地朝自修室跑去。
课间休息结束了。孩子们刚刚跑到自修室门口,鼓声响了。
自修室
于盖学监坐在讲台上,和每次要由他来督导时一样,神色倦怠。孩子们失望地走进自修室。子盖学监耸耸肩。
于盖:回到你们的座位上去,快点,喂!……回座位……怎么搞的?
自修室全景。司空见惯的摆设:教师的讲台、课桌、教室四周的书架——这些书架已被总监搜査过了,此外还有一扇可以从外面看到整个自修室的窗户。
科萨从地上拿起一只气球,用小背夹住,准备朝一个同学扔去。
总监在窗口出现。
科萨朝气球吹了一口气,气球消失了。
总监离开窗口。
科萨模仿鹰术师的样子,使气球又在他的指尖出现,引得同学们开心不已。他正要把气球放在书架上,突然又大喊起来。
科萨:高兰,我的巧克力被人偷了!
总监在窗口出现,高兰用头向窗口方向示意。
高兰:他搜査过了。
科萨:噢!他捜过了?等一下,把你的浆糊瓶给我。
总监从窗口走开。
科萨在教室中走来走去,向每个人要浆糊瓶(镜头推向布架,然后横摇)。
科萨:你的浆糊……你的浆糊瓶……
每个人都交出自己的浆糊瓶,科萨认真地把瓶中的浆糊都倒在书架上的书后面。
于盖学监突然显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走下了讲台。(特写:科萨正在倾倒浆糊的双手)一个孩子双手着地,倒立行走。于盖瞧着他,扶住他的脚,让他把腰挺起来。最后于盖先生亲自示范。他脱去外衣,双手倒立,登上讲台,爬上椅子,攀上讲桌,使得孩子们大为赞叹。
于盖:把抽屉里的纸递给我……还有墨水……把笔放在我手里……那儿!
他以这种杂技般的姿势画了一幅带有讽刺意味的总监先生的速写。
于盖:喏,瞧瞧……
总监先生出现在门口。(在此之前,有一个总监先生从院子里进来的外景瞬间镜头)
对总监先生来说,自修室内的景象实在有些触目惊心:学生们有的抽烟,有的公然在看报,有的学生弹球、打牌,还有的在打架。教室中间,耸立着一座人体的金字塔。一个孩子呼呼大睡。科萨、高兰、布吕埃尔在研究他们的图。须臾之间,于盖恢复了原状,站在讲台前面。总监和于盖学监一起注视着这幅景象。总监似乎在说:“是啊,我都看见了;当然,以后再说。”(他的瞬间镜头,然后是全景)他走上讲台,看着(俯拍)于盖讲桌上的画,画着他本人的漫画。这时,画上的人动起来,化了妆,不再象总监了,先是象一位女士,后来又象拿破仑一世(动画结束)。
总监朝门望去,来接替于盖的巴罕学监在门口出现。
于盖:回到座位上去。
对自修课上发生的一切,于盖先生似乎都未加留意,然而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在离开之前,他径直向科萨、布吕埃尔、高兰围拢的课桌走去。三个孩子极力想把图藏起来。
于盖:把这个给我。
他抓过这张图,撕成两半,然后放入衣袋,走出课堂。(观众不久之后就会知道,于盖先生这样做是为了拯救布呂埃尔、科萨和高兰,因为总监已经打算要把这张图没收。)
总监走出自修室。
巴罕登上讲台,所有孩子都迅速回到座位上。(坐在讲台上的巴罕先生的俯拍镜头)
巴罕:科萨、高兰,把你们的算术书拿给我算了吧。操行零分,星期日禁止外出。
巴罕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笔,把他刚给的处分记在一个本子上。
校园
孩子们要出去散步,此刻正站在院子里准备接受检査。后景中站着于盖学监。总监走到他们身边。于盖向他施礼,总监回礼。
接着,总监审视着孩子们……他不愿意看到塔巴尔和布吕埃尔肩并肩地站着,为此,他特意疾步走去把他们分开,他又为一个孩子把帽子朝上拉拉,结束了他的检査。突然,他激动地扭动起身躯。
巴罕:校长先生到。
总监马上殷勤而谦卑地深施一礼(他的眼镜因此而掉在地上,他连忙拾了起来)。接着又同巴罕、于盖和孩子们一样摘下帽子。
一个身穿礼服、头戴礼帽的侏儒从左边进入画面。他留着一把棕色的长须。他向在场的人致意。
巴罕:校长先生……
校长走近孩子们(他比他们还矮),似乎很满意。他向巴罕打了个手势。
巴罕:(向着于盖和孩于们)先生们,出发。
去散步的孩子在于盖的带领下出发了,这时,校长一边向校舍走一边说。
校长:总监先生,请您到我的办公室来。
始终十分殷勤的总监,跟在矮子身后,亦步亦趋。
城市街道
学生们按高矮顺序排成双行,在人行道上边走边唱。他们一律身穿制服。
于盖学监距离他们不远,走在马路上。他似乎又在想入非非。(拉镜头,队伍迎面走来。然后接推镜头,队伍背对镜头而去)在推镜头时,观众可以看到塔巴尔从队伍中出来,跑到布吕埃尔身边。
渐隐。
校长办公室
校长背对镜头走进办公室,朝壁炉走去。总监跟在他后面,在房子中间停住脚步。
近景,校长站在壁炉旁。他摘下帽子,想把它放在壁炉的小平台上。但这对他来说颇为困难。他踮起脚尖,掀起一只大玻璃钟罩,把帽子放在了下面。校长对自己的成功十分满意,走向他的办公桌。瞬间镜头:校长回身面向挂在壁炉上方的大镜子。从镜子里可以看到总监全身。校长把手插进头发,从镜中看到的总监也做了个同样的动作。
校长:请坐,总监先生。
(摄影机靠近地面,就象是从校长的高度来看)总监的双腿,他正要在校长办公桌对面坐下。
校长站在办公室前,他捋捋胡子,爬上了扶手椅。他坐在椅子上,双脚够不着地面。因为怕泠的缘故,他把脚伸在一个大皮筒里。(他们两人的俯拍镜头,校长占据较多的画面)
校长:我们的节日临近了……桑先生,您为此感到高兴吧?但要特别注意,不要有令人不快的事发生,不要出乱子!
城市街道
瞬间镜头:孩子们在散步。于盖变得愈来愈神不守舍(推镜头,于盖背对观众)。当孩子们拐向左边的时候(他们对道路很熟悉),于盖先生口袋中的一张纸分散了他的生意力。他把纸丢掉,然后一面嘴里声嘶力竭地吹着孩子唱的那支歌的曲调,一面骄傲地一直向前走去。他孤零零地穿过一座广场,镜头跟拍了他一段时间。在这一场景开始之前,可以听到校长与总监继续交谈的画外音。
校长:噢,布吕埃尔、科萨、高兰,是不是?至于于盖学监,我原以为他很称职……
校长办公室
依然是俯拍,但总监在画面中所占位置多于校长。
校长:……您谈到的有关他的情况使我感到不安……总之,桑先生……根据您所说的,总监先生……塔巴尔和布吕埃尔的举动只不过是小孩子,淘气鬼的行为……没什么了不起,丝毫没有什么了不起……
城市街道
快速镜头(俯拍):孩子们由于发觉没有人和他们在一起而感到十分高兴,他们在城里跑着。于盖先生从一家烟酒店走出来,巴罕学监惊愕地看着他。于盖满不在乎地向他致意,然后,扬长而去。瞬间镜头:于盖出神地想着什么。特写(拉镜头):于盖眼望着天上,摘下帽子,向他想象中的女神施礼。
大角度俯拍:孩子们在城里到处跑了一阵之后,开始寻找于盖先生,这似乎既是为他着想,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孩子们终于在一条街上找到了丁盖先生,又跟在他的后面。于盖好象没有发现他们的归来。
忽然,从一座大门里走出一位年轻标致的女士。她超过学生的队伍,从于盖学监面前走过。于盖马上加快脚步,跟在她后面。学生们也迈动双脚,紧紧相随。这位漂亮女人感到有些不自在,步子迈得更快了。于盖和孩子们的步伐也随之加快。年轻的女士似乎为他们的举动所吸引,转身面对于盖先生。他喜出望外,脱帽深施一礼。漂亮女人继续走她的路,于盖先生和同他一道脱帽施礼的孩子们又一起追赶上去。
在城市街道上开始了一场对这位年轻女士的新的追逐。这场追逐毫无节制,一些孩子在奔跑中跌倒在地。
年轻女士在街道拐角处消失了。于盖先生一时不知所措,接着又继续追赶。
近景:一条黑色的裙子飘然拐过街道的另一角。于盖先生发现了这条“裙子”,疾步向前。
一场误会:于盖追赶的是一位教士。后者气愤地转过身,审视着于盖先生,然后拿出他的日课经。于盖溜之乎也。教士迈着碎步远去。
渐隐。
校长办公室
校长与总监继续谈话,景别不变(校长占据较多位置)。
校长:……此外,您考虑过我们在道德方面所负的责任吗?
渐隐。
校园·夜
学校大门旁,校长高举着一把雨伞,和总监站在伞下等待学生们归来。(他们两人的低角度仰拍镜头)
瞬间镜头:于盖学监全速冲了进来,从这两个人面前经过。他一面脱帽致意,一面继续向前跑去。
校长:于盖先生一个人回来的?……多妙的散步!……这叫人无法容忍!……
校门的镜头。孩子们跑进大门,一个接一个地跑了过去。片刻之后,两个孩子一起走进学校,其中一个大个的用自己的大衣为另一个遮蔽雨水。校长与总监的仰拍近景。
校长:果真如此!还是在一起。这种友谊太过分了。(停顿)总监先生,您说的是有道理的,应该对他们予以密切注意。
校长和总监对视一眼。在他们看来,布吕埃尔和塔巴尔与众不同,这一点是再明显不过了。
校长办公室
俯拍:校长坐在办公桌旁。塔巴尔怯生生地站在他对面,惊悚不安地听着校长那含糊不清,愈来愈莫名其妙的话,这些话他全然无法理解。
校长:我的孩子……我就和你父亲差不多……在你这样的年龄,会发生一些事情,是不是?这些事情……总之,布吕埃尔年纪比你大……(塔巴尔瞬间特写镜头。画外音,校长继续讲下去)你的天性,你的同情心,他的……是吧?
塔巴尔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在学校里,他和布吕埃尔暗中受到特别监视,此后,校长又说出这样一番令人费解的话。这使他揣测出某种可耻的事情,虽然对这种事到底是什么,他也并不清楚。他再也不敢让人把他当成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切身体上的接触对他来说都变得无法忍受,别人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似乎有弦外之音。塔巴尔的神经越来越紧张,这必然会使他走到挑起事端的地步。这一点观众不久就会看到。
校长:……是不是……一些神经病人……心理变态的人……我知道什么呢?……
校长一面说着最后几个字,一面站起身。他朝上扬起手臂,眼珠儿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活象一个从盒子里跑出来的魔鬼(俯拍)。
渐隐。
自修室
塔巴尔走进自修室,巴罕先生负责这一节课。塔巴尔走到一张远离布吕埃尔的桌旁坐下。布吕埃尔大惑不解,轻轻地呼唤他。
布吕埃尔:来,到我旁边来……你来呀!
教室门忽然打开了。有人碱道。
声音:高兰、科萨,到会客室去。
每到星期天这个明文规定可以外出的日子,布吕埃尔留在学校,科萨到他的监护人家中去,高兰则和他的母亲“菜豆妈妈”一起呆在学校厨房里。
两个孩子听到喊他们的名字都站起来。高个的科萨身着假日服装。他穿过课堂,高兰跟在他后面,走到巴罕学监的讲台旁,两人停下脚步,如行屈膝礼一般地向他深施一礼。
巴罕:怎么!你们又想让我禁止你们外出?
校园
科萨和高兰沿着一道围绕着院子的木栅栏向前走。他们一本正经地面对观众走着,然后两人面对面停下(中近景),互相行了个屈膝礼。科萨哈哈大笑。
高兰:你见过这样蹩脚的屈膝礼吗?……我留在这儿,和妈妈一起……在厨房里……你去看你心上人吧。(他纵声大笑,笑得比科萨还要响亮)
渐隐,出现字幕:
星期日,科萨在他的监护人家里。
监护人家中的饭厅
这是一间老式饭厅,亨利二世时代的桌子紧靠着一架钢琴。监护人(观众始终没有见到他)在读报。后景中,科萨规规矩矩地坐着,两眼被布蒙住。一个楚楚动人的小姑娘蹲在钢琴上,准备让科萨吃一惊。她用线吊起一只玻璃瓶,让瓶子正好垂在科萨被蒙住的眼睛前面。一切准备就绪,她坐到科萨身旁,非常温柔地解下蒙住他眼睛的布。科萨十分真诚地做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
渐隐,出现字幕:
高兰和他的母亲“菜豆妈妈”在一起。
学校厨房
高兰坐在厨房里的一条板凳上。镜头后拉,展现出厨房全景。画面右侧前景中有一座炉子,火上放着好几只平底锅和铁锅。“菜豆妈妈”在画面中出现,她走到炉子旁,揪开一只锅盖。
后景中,高兰通过天窗向外望着。
厨房·外景
布吕埃尔蹲在校园里靠近厨房天窗的地方。他向厨房里的高兰打了几个手势。
镜头摇向塔巴尔,他朝这边走来。
布吕埃尔:塔巴尔,过来,来……
他边说边向塔巴尔指指天窗。塔巴尔俯下身,看着高兰。
厨房
同前景。母亲在炉前忙碌着,儿子坐在板凳上玩皮球。母亲提防地向她的儿子瞥了一眼,当她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之后,高兰故意把球扔出窗外,然后飞快地跑到外面去捡球。
校园
高兰向还呆在窗口的同伴跑去。
布吕埃尔:(画外音)高兰,高兰,把巧克力交给塔巴尔。
高兰向从窗子旁边站起来的塔巴尔跑去,不信任地看着他。三个孩子的镜头,微微俯拍。特写,高兰迟疑不决。
布吕埃尔:(画外音)不,他不是叛徒,是自己人。科萨不该不让他参加咱们的行动。(布吕埃尔的特写镜头)听我们的话吧,没错……(特写:塔巴尔微笑着)首先,他有一处藏东西的地方,你会见到的,他会帮助我们。(特写,高兰被说服了,他也笑了)他不喜欢学监,我向你担保他讨厌学监。
特写:高兰的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他把巧克力递给塔巴尔。
渐隐。
厨房
厨房全景(与以前几场相同)。“菜豆妈妈”不停地忙着。后景中总监走下楼梯,来到炉子旁边。
“菜豆妈妈”:噢,总监先生!
总监掀开一只锅盖,闻着。
“菜豆妈妈”:对,菜豆,全是菜豆。(总监耸耸肩)我总不能光给这些孩子吃菜豆。
“菜豆妈妈”恼火地举起胳臂,总监却亳不在意地走了。
几秒钟之后:“菜豆妈妈”一直忙着做饭。高兰走进厨房,来到炉子旁边。他妈妈打开一只锅盖时,他向锅里望去。
高兰:哎呀,妈妈,又是菜豆!
妈妈打了他一个耳光,他用力把球扔在地上,向外跑去,以此来做为他的回答。球从地上弹起来,落到锅里。“菜豆妈妈”大为恼火,她把球捞出来,朝着儿子跑走的方向扔去。正跑到门口的高兰一把将球抓住。
食堂
食堂内排列成行的桌子的俯拍镜头。孩子们排队走进来,纷纷坐下,食堂里顿时腾起一片喧哗声。
端来了几盘菜豆(不同景别,大部分是俯拍)。
喧声四起,高兰和大家一起抗议,因为他还没有忘记那耳光!嘈杂声震耳欲聋,喊声,被打餐具的声音响成一片。
孩子们的喊声:嘘,“菜豆妈妈”!嘘,“菜豆妈妈”!(重复多次)
高兰突然想哭,他想:“莱豆妈妈!这些菜毕竟是妈妈做的呀。”(特写:高兰垂下头)
科萨和布吕埃尔立刻理解了高兰的痛苦,止住了孩子们的喧嚣。
科萨:够了!安静!
化学课教室
微微俯拍:教室内空荡荡的,只有科萨和高兰站在火炉旁商议着什么,面前摆着他们的行动图(俯拍)。
高兰:塔巴尔有一处藏东西的地方。
科萨:谁?……塔巴尔?……什么地方?
高兰:我不知道。
科萨:那好,既然你不知道,就别和我提塔巴尔。
高兰:你让他参加行动吗?
科萨:唉,塔巴尔,我跟你说,他简直是个女孩子……从校长找过他之后,我就不知道他怎么了。听我的吧,这是个小姑娘。他会干什么?他会说什么?
院子里传来一阵鼓声。科萨和高兰迅速叠起他们面前的行动图,和最先走进教室的孩子们一起,在这间阶梯教室里坐下。(摄影机放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镜头俯摄,对着教室的门和门旁的一具骨骼)
教师跟在同学们后面走进教室;骨骼标本亦步亦趋地随着他移动。他转过身,戴上夹鼻眼镜,以便看清是谁跟在他身后,然后对学生说道。
教师:这实在妙极了!……可我不喜欢这一套……一点都不喜欢!……
教师摘下眼镜,走到衣架旁换衣服。他边走边抚摸着坐在第一排的塔巴尔的长发。近景:他脱下外衣(他摸摸胳肢窝,闻闻那里的汗味),换上一件更为肮脏的工作服,然后走回讲台旁坐下,戴上眼镜,向全班望了一眼。最后,他开始了一番极为奇特的梳妆,清理:先拿起一支药管,往两个鼻孔里挤些药膏,接着一把扯掉系得好好的领带,又掏出手绢,把已经在他喉咙里咕咕作响的浓痰吐入其中。镜头环摇,在塔巴尔处停住。画外音中传来化学教师的吐痰声。十分迅速地化出、化入。教师开始授课。他甜腻腻地走近塔巴尔,抚摸着他的秀发。
教师:怎么,我的孩子,今天你不记笔记?
塔巴尔烦躁地取出本子,开始写起来。教师乘机把他那肥大、湿乎乎、闪闪发亮的手压在塔巴尔的左手上(瞬间特写镜头)。
教师:好极了!
怒气冲冲的塔巴尔猛地把手抽出来。
塔巴尔:放开我!
教师不肯罢休,他逼近塔巴尔的脸,半和解半威胁地说。
教师:啊,我的孩子,我不用再对你说别的了!
塔巴尔以一种极为夸张的情绪蓦地站起来,两眼直直地盯住化学教师。
塔巴尔:好啊,可我要对你说……你他妈的!
渐隐。
自修室
虽然监督学生们的是于盖先生,自修室里却是一片寂静,充满一种庄严而紧张的气氛。门突然开了。
校长、总监、化学教师、巴罕学监直挺挺地站立着,随着校长先生的一个手势,学生们纷纷落座。
学生们满怀敌意地看着他们。
科萨和高兰瞧不起塔巴尔,他们悄悄地低语,“一个女孩!……”布吕埃尔心里十分难受。于盖先生显得非常局促不安。
校长把帽子放在于盖学监的讲桌上,于盖先生没有坐下,校长走近塔巴尔身旁(摇镜头)。化学教师、总监、巴罕学监站在校长身后,竭力使自己表现得严肃而庄重。
校长:塔巴尔!
塔巴尔站起来。
校长:塔巴尔,我的孩子,纪律委页会,是吧……纪律委员会,在你们仁慈的教师坚决要求之下……
校长朝化学教师的方向转过头,后者做了个表示谦逊的动作。
校长:……您真是宽宏大量,维奥先生……出于对你家庭的尊重和对你的爱护……
这时,摄影机从左向右摇过整个教室,直到教室的尽头。然后再沿反方向摇回,伴随着校长讲话的画外音。
校长:(画外音)……而且明天又正值校庆,同意宽恕你。此外,你自愿维,恕我冒眛而言,来向我请求原谅……
镜头摇向于盖学监。他烦躁地拿起帽子,站到化学教师、总监、巴罕后面稍远的地方。校长与塔巴尔相向而立的镜头。
校长:……但是你必须当着你所有的同学公开道歉才行……我们等待你这样做……(沉默)
对此深感厌恶的于盖学监,为了不参与使塔巴尔蒙受耻辱的行径,戴上帽子拂袖而去。
校长:(不耐烦地)怎么样,说说你们的想法……(沉默)把你要说的话说出来吧……说吧!
塔巴尔:(近景)校长先生,我要对你说你他妈的!
塔巴尔猛然坐下。
渐隐。
寝室
俯拍:寝室内人声鼎沸,一派狂乱景象。穿着睡衣的孩子们个个激动不已、兴奋异常。塔巴尔手握一面绘有骷髅的旗子,宣读着一项宣言。喧嚣的喊声,塔巴尔激动的声调,使得人们很难听清他的话。
塔巴尔:战争爆发了。打倒学监!废除惩罚!造反万岁!……不自由毋宁死……把我们的旗帜插上学校的屋顶。明天。所有的人都会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发誓要用藏在顶楼的弹药、旧书、废罐头盒、破鞋去轰炸那些来参加校庆的老家伙。前进!前进!
塔巴尔挥动旗子,在寝室中穿行。孩子们纷纷起而效尤,把所有的床铺都搞得凌乱不堪。巴罕学监身着睡衣,笔直地站在一张床上,徙然想便他们安静下来。处于骚乱之中的孩子们的一连串镜头:
瞬间镜头,外景:身穿睡衣的塔巴尔在屋顶上爬行,把旗子固定在一个粗大的烟囱上。
镜头转回寝室:孩子们打闹得愈来愈凶,他们甚至抓起了枕头。枕头倾刻间就被撕裂开来,白色的羽毛如片片雪花般飞舞,弥漫了整个寝室。一张张床铺乱七八糟,一只只便盆被打翻在地。精疲力竭的巴罕学监穿过羽毛织成的一片浓云,找到一把椅子,想坐下来,不料椅子被人抽走,巴罕先生跌在地上。
瞬间镜头:寝室的门开了,总监在门口出现。他面对这密如白云的羽毛,立刻又把门关上。
全景:从被子、枕头中飞出的羽毛在寝室中愈飘愈远。
当一个孩子连续翻了两个空心觔头,跌坐在巴罕刚才想坐的椅子上时,影片用慢镜头拍摄,以加强梦幻、仙境般的色彩。音乐的声响变得十分奇特,仿佛是以嘘声发音。
在跌坐在椅子上的那个耍杂技的孩子身后,正进行着一次火炬(熄灭的)游行……一直用慢镜头拍摄。孩子们界身于轻柔飘动着的羽毛的重重包围之中,个个都好似沉浸于一种心醉神迷的境地。(在队列中行进的每个孩子手中,或提着一盏小纸灯笼,或举着一面小旗。塔巴尔擎着一个T形的十字架。)(注3)队伍的末尾是一个瘦小的身影,他被巴罕学监单间外悬挂的布帘绊住了双脚,狼狈不堪。
渐隐,在黑色的背景之上出现如下字幕:
次日清晨,疲劳成了四个孩子的帮手……
阳光照亮一片混乱的寝室。镜头向一张张床摇去:孩子们都紧握双拳酣然而眠。镜头摇成巴罕学监的近景,停住,他也在床上怡然自得地沉沉睡着。由于他与学生们隔开的布帘已被撕毁,他的床一览无余。
科萨、塔巴尔、布吕埃尔和高兰已穿好了衣服。他们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用围巾把巴罕学监捆在床上,以免把他惊醒,然后将床竖立起来,在熟睡未醒的巴罕面前挂起两只纸灯笼,摆成一副天平的样子:也许,这就是司法女神的天平?!(注4)
这时,守夜人冷漠地从孩子们面前走过,似乎对他们未加注意。
孩子们立即准备溜到他们的“领地”之中。多少天来,他们在那里囤积了一些“弹药”。他们现在又用毯子裹起一些刚刚找到的弹药,满载而去。镜头重又转向巴罕学监。他仍被缚在床上睡着,姿态平衡,几片羽毛依然在空中飘荡,巴罕似乎在微笑。
校园
校园内彩旗招展。在一个搭起的露天平台上,一位厨房差役在摆放杯子。校长烦躁不安地在他身旁踱来踱去。总监走过来。
总监:校长先生,孩子们把自己关在顶楼里了。
校长:(举臂朝天)实在令人吃惊……从来没见过这种事!……
随神父移动的瞬间镜头。神父向走到为他们而设的平台旁的来宾(省长也在其中)跑去。
神父:省长先生!多隆重的节目!……啊!大人,多叫人高兴!……
神父朝校长跑去,镜头跟随着他。
神父:(对校长说)省长先生刚刚就坐……省长先生坐下了……
他走开了。校长也向来宾席走去。镜头摇过挂满彩旗的校园:前景中,一个消防队员立正站着(背影),稍后一些,另一名消防队员跨坐在马鞍上。从他们之间望去,可见到后景中坐在贵宾席上的官员们。第二排“坐着”一些玩打木偶游戏时用的面目可憎的傀儡。他们的仪态庄重,神气十足。最后,镜头摇到坐在那里好象在观看演出的学生们身上。他们身旁的于盖先生抬起头朝屋顶望去,大概看见了飘扬的绘有骷髅的旗子。校园的俯拍全景,然后是屋顶上四个孩子(科萨、高兰、布吕埃尔、塔巴尔)站在旗子旁边的俯拍全景。
瞬间镜头:坐在第一排校长身旁的总监站起来,以他特有的步伐朝厕所走去。
镜头重新转向屋顶上的四个孩子。他们突如其来地开始向会场进行轰炸。孩子们在轰炸,院子里的同学为他们加油,于盖学监亦然。官员们四处躲闪的镜头。在于盖的鼓励下,所有的孩子都投入了打木偶游戏。这时官员们和消防队员一起急速向校舍冲去,想占据顶楼。总监跟在他们身后,他把头转过来一秒钟,露出怪模怪样的、几乎是心满意足的微笑。
从屋顶俯视校园的瞬间俯拍镜头。屋顶上的孩子已停止轰炸。于盖站在学生们中间,举手向上,好象在庆贺造反者的胜利。
瞬间镜头:四个孩子挥动旗子,把它向同学们抛去。
顶楼
两名消防队员冲进门来。省长、校长跟在他们身后走进顶楼。巴罕学监和总监尾随在他们之后。
瞬间镜头:四个造反者(背影)唱着歌,向屋顶高处攀登。
校长向天窗扑去,省长亦然。他们向外端详。
缓慢的镜头:孩子们在屋顶上向高处攀登、攀登、攀登……银幕上出现“剧终”字样。
(全剧终)
注释:
注1:法国中学毕业会考及格者称为业士。——译者
注2:瓦尔洛是卓别林影片中的著名人物,他步伐独特,举止滑稽。——译者
注3:括号中的话是原文就有的。——译者
注4:欧美一些同家的法庭上,常设有一尊司法女郎的雕像,她蒙住眼睛双手平举如天平状,象征着公正无私。——译者
据法国《电影前台》1962年第21期镜头记录本译出
让·维果首部剧情短片,叛逆青春片鼻祖。1.矛头直指压迫性的学校制度,直接影响了特吕弗[四百击](街头跑操是致敬场景之一)和林赛安德森[如果]。2.默片风格表演,画纸上的动画,升格镜头。3.扯棉絮场景被无数后人模仿。4.侏儒校长、搜查课桌偷糖吃的教导主任与为学生放风耍倒立的老师,反讽。(8.5/10)
40多分钟的短片,许多经典都从中取材,比如四百下,比如死亡诗社,如老师带着学生在街上走的场景,我自己看出来一个,不知道是罗琳的参考还是导演的意图,哈利波特里狼人老师的出场和操行零分里新来的老师的出场一样,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里面的校长很有喜感。
有很多段落都能在之后的影片里找到对应。最逗的校长跟小姑娘说“你再跟XX保持这样为妙的关系,你就会……”+咆哮状“变成精神病”,实在是忍不住笑出来,太可爱了。后来庆典的“领导群演”都是做的纸人么?堪比领导漂浮工作照啊。
#亨利•朗格鲁瓦上海回顾展# 关于大人之恶(及其反讽)与孩子的反叛。校长的声音效果,仿卓别林的青年舍监及几段音乐皆是妙笔。枕头羽毛戏太精彩。DCP效果大赞!1.37:1的画幅构图超美(如今也只有Xavier Dolan能熟练用近乎1:1的构图了吧)。(来回艺术宫近1小时,看41分钟电影也值了)
在里面看到了《四百击》《放牛班的春天》《死亡诗社》……,可以说是“元”电影级别的片子了。ps四人帮里的女主扛旗的样子好像《自由引导人民》。
可爱的孩子们。《if》的亲爹。《if》的少年版。天啊,让·维果只活了29岁。天才啊。
法国诗意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品之一。开头在火车上孩子们所吐的烟云就已经和窗外的雾气形成完美对照,说明反体制的孩子下了火车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是来自寄宿学校的朦胧的未来。小校长进办公室放帽子时,头上的镜子投射到站在门口的学监身上,两人用不同的方式出现在同一画框,非常具有形式上的美感。很多地方都可以发现这部片子直接影响到后来的《四百击》,尤其是学监带孩子到大街上那段,《四百击》进行了非常明显的继承。校长让小孩子戴胡子扮演,宾客拿假人来凑,不知是否是为了迎合孩子看待世界的目光。结局通过升格镜头,如大雪纷飞般的绒毛衬托着孩子们的脸庞,很好地体现了诗意现实主义的主旨。尽管生活有多么不堪,还是得用艺术的目光营造诗意,安慰受伤疲惫的心灵。
好似超现实主义的现实主义的又好似现实主义的超现实主义黑色儿童幽默 羽绒飞舞那段经典 40分钟的片长正好 十大法语佳片
电影本身粗糙的地方太多,音画结合尤其糟糕。不知是Jean Vigo有意还是无意,电影里小孩子的表演总带有强烈的成人色彩,缺少他们那个年纪应有的灵气。用成人的方式反抗教育制度难道不正是对教育对普遍价值观的投降吗?另外漫天飞絮中向前行进的孩童总让我觉得导演有某种意识形态上的偏执。
漫天羽毛拍的太厉害了 8.0分★★★★
@和平 一群叛逆的小孩。大街上遛学生想到《四百击》,笑哭。结尾rebel 想到安德森《如果...》,笑点频出。“他们的友谊已经失控了”彻底笑疯
猥亵儿童的老师要求被害学生当众道歉,孩子王新老师倒立、学卓别林走路逗乐,对上谄笑对下严厉、道貌岸然又偷吃学生零食的教导主任真是绝了!
让·维果是法国先锋电影与诗意现实主义过渡的重要人物。在《操行零分》中他既承袭了超现实主义的基本基调(内心活动“物化”而出的奇异幻想),又将其颇为流畅柔和地嵌入到现实主义叙事中,而使得超现实主义原本应塑造出的混乱疯狂的原始欲望与人物精神领域深层次探索在这里全部变为一种盎然诗意与幽默点缀,这种化用为己有的技术也足以看出让·维果天赋所在。
维果大师的作品总是能让我感慨万千,原因就在于诗意写实主义的悲凉,伤感。封闭空间内的俯拍镜头营造出一种压抑,虚无的氛围,昏暗的的侧面打光和绝望,泯灭人性的情节也在继续渲染着这种氛围,而诗意写实主义的精髓就在于氛围而不是叙事,在于呈现而不是说教,在于共情而不是煽情。在压抑的环境中却上演着温情可爱的市井生活,在现实主义的压迫力下却透着一种诗意的抒情,在黑暗的社会中却散发出人性光辉的美感,表现出积极向上的人文主义关怀。本片对后世影响太大就不多说了,特吕弗的《四百击》根源于此,本片是社会群体的意识形态束缚之争,具有普世意义,而《四百击》聚焦群体中个人的边缘化,具有现实意义。
重看@中华艺术宫;是20世纪60年代轰轰烈烈社会运动的先声,是启发无数四百击们的先驱;当孩子们爬上屋顶举起大旗,向制度和权威发起挑战,已然不是隐喻,而是吹响革命的号角;开头音效接近默片感觉;教师形象奔溃千里,讽刺十足;枕头大战酣畅淋漓,影史经典场景之一。
搞不懂這些老師的權威如何建立?一點也無法體會到他們的絕對地位,觀眾感受到的壓迫感與其來自議題本身,更多來自電影畫框刻意壓抑了四十分鐘不拍天空的封閉。
校园才是造反的温床。
摄影机的运动已娴熟无碍,开头场景的表演带有默片痕迹,非常值得赞许。用光到位,表演佳。羽毛如雨般纷纷飞下的场景使用了升格,如梦似幻,给出了态度。对不合理秩序的反抗。学生在街上巡游的场景重现于四百击中。夸饰的校长具反讽意味。主任进入宿舍时学生纷纷起立衬托了恐惧和压迫。
9.5/10。①短片。一群学生孩子的学校生活以及他们的反叛。②通过随意轻快的运镜(不仅指运镜本身【如校长要那个长发男孩子道歉那段】,也指固定与运动镜头的肆意且充满韵律地混合使用【如跑操那段】)和剪辑节奏(时快时慢,但都较快)+明快的配乐+小孩们的活泼表演+各种轻笑点+各种微妙的超现实幽默(如无声动画、灵异镜像、会动的骨骼标本、木偶假领导)+大量俯视角镜头渲染了一种充满「权威压抑下活泼欢快的反叛」的诗意。这种诗意在结尾枕头大战的慢镜头(羽毛飘飞极其浪漫自由)和上房揭瓦破坏学校典礼(以及最后小孩们走到房顶的仰视角)两段褪去权威的压抑变成了彻底的反叛浪漫。③几段学生大闹(如枕头大战、餐厅起义)尽管剪辑节奏较快,但运镜上固定或缓慢,这种克制让场面欢快而不喧闹。
“零分操行”和“四百击”都是法国对顽劣孩童的俗语表达,让·维果的反叛情绪也延续到了特吕弗的《四百击》,前者是集体主义的一种无政府倾向,而后者则是个人存在主义的孤独和迷茫。维果将浪漫诗意和现实主义用镜头作用在学校这一“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重要一环”之上(阿尔都塞语),孩子们的行为(破坏教室、戏弄老师、说脏话等)都是对于主流意识形态的极大嘲弄。他们爬上房顶,践踏上层建筑,丢弃意识瓦块;挥手,是向整个世界的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