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伟

剧情片大陆2019

主演:彭杏英薛立贤高翰文郭尔君钟雨伦顾定轩

导演:黄梓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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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4-11 15:43

详细剧情

  一家三口的生活因父亲伟明被查出末期肝癌而改变。表面上平静的家庭被阴霾笼罩。妈妈慕伶扛起家,却得不到父子的体谅。儿子一鸣收到美国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但不敢告诉爸妈。他知道母亲不易,却不愿表现过多关心。父亲伟明则在迷雾之中暗自做出一个改变家庭命运的选择。

长篇影评

1 ) 让喧哗通往低语

《小伟》有意地模糊虚实界限,却不是通过暴露画框的设计完成,相反地,它改造画框内的可用元素(包括声音),让观众在解谜游戏的参与中与创作者一同完成对影像感的构建。

有一组合段实有此乐趣——由一鸣和朋友逃课开始,到他回家路上责问丽娜是否因她告状致使朋友被惩罚结束;朋友陈晋南的回力鞋和马刺球衣成为被移置的元素,当一鸣在教室回过神来时,我们看到他穿着一件马刺logo的文化衫,而除此和结尾最后一幕之外的其他时刻他始终穿着印有"BERKELEY"的衣服,如果BERKELEY代指他对加大、美国的向往,在这一幕里马刺logo则是他怀念以至将自己代入离去朋友的象征,且导演还要借老师和同学强调他只有一脚着鞋;还有回家路上那只挂在书包上的回力鞋,回到房间也要把它摆在书桌上,在拍到房间里的一鸣和远端的母亲这一画面中,鞋子处在画面中心,且受到画面中唯一光源——台灯的照射,递进强调的过程亦象征生成的过程。那么突如其来的呕吐和白日梦中动作的回流作为过程外的、例外而荒诞的瞬间,正是对这种后悔、难舍和「为什么自己也参与了却无须担责」的不解下所生成的错位感最具概括意味的人物反应,与象征符号的渐强形成张力。

另一段超现实情节也有类似的移置操作,出现在伟明的梦境中,哥哥带伟明去看祖坟时,镜头先是对着伟明,而后随伟明视线向前望去,变成了「此前给他们一家三口搭顺风车的司机」牵着「虚实间的伟明在泡沫厂遇到的小孩」在前方领路,镜头再往回摇,哥哥在中间,伟明依旧在后。这是一组对位关系——在伟明的梦境中,日间遇到的司机和小孩被当作哥哥和他的儿时虚像。还有伟国说这是爸妈的墓,然后伟明将梭子叉在父母墓前札起的渔网上,这个梭子是前面幻景中母亲给的,这些象征构成了伟明潜意识中对少年时家庭光景的怀念,堪比《野草莓》结尾中同样行将就木的老者看见年轻的父母和自己在湖边钓鱼时面露微笑的情境。

影像感不只是靠前述般符号的移置替换完成,还需要什么?游戏性也不能显而易见地冲击或者替代影片的表意,如何掌控它?对景别的选择就成为处理这两个问题的关键。回力鞋处在明亮的中近景的画面中心是一处范例;再往前倒,近景中一鸣和朋友在走廊聊天,一鸣被告知「保安据说仍在昏迷」,而后他转过身去,切到中景时浅焦镜头对焦在一鸣的背,随其视线缓慢聚焦到远景,远端的朋友被带走,带出的信息是他受到处罚,也就确定前者的「据说」为事实,同时一鸣与惩罚事件保持着一段距离……

在这一段简练准确的镜头组合后,随即切到下一场景——被选作海报的深焦大全景墨绿雨林里,角色作为一个点移步入画,当我们在后面知其为超现实画面时,巨大落差的切换才不至突兀,反倒从远处看时人的朦胧感是契合该语境的。

结合影片的其他桥段,例如中近景时幕伶两次面对镜面抹泪,以及一次是扶着伟明进家门,另外两次的镜头运动是由幕伶要阻止一鸣问出真相、伟明吐血这样的被动情节中从镜面中快摇到现实;再例如两次隔壁家老奶奶的出走,第一次镜头从墙壁的特写到片警把老奶奶带回家到缓慢摇至站在楼下远看这一幕的幕伶,第二次镜头静置在一鸣取下并浏览录取信、喜形于色地跑上楼梯后十几秒,我们见证了老奶奶再次出走,两幕都不算长,但景别和情节都似自然流淌变幻而过般不泛涟漪;再如那段颇有一番设计的医院长镜头……

我们或许可以概括出一些景别的运用规律了——近景展示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以及在它之下单个人物的情绪、心理。中近景和中景在这个基础上纳入了城市空间,一方面它向我们展示人们的连接和情绪与空间存在的微妙关联,抑或它是怎么制造人之隔阂的,而不解释为什么;另一方面也在画框内留出空白给人物的外显表达,而非如近景聚焦其更细微的心理和情绪。全景、大全景则不再以人为主体,物理空间占据了巨大的比例,可却并没有被压缩成平面景观,它似乎蕴含某种同样巨大的自然,将影片发生的一切吸纳其中,突然想到《春江水暖》,我会认为这也是它想做可显然完成度不及《小伟》的。

更系统性的镜头语言十分难得,毕竟凭自己的喜好滥用某一类语法造成空洞风格化问题的处女作不少,《小伟》不在此序列内。但系统的、工整的同样可能发展为风格的、空洞的,为此作者给出了一个很巧妙的解决方案:以丰富明显的声音设计替代配乐,在医院长镜头一场戏中镜头运动由隔壁病房紧急求助的声音开始,随护士推车声和脚步声快速跟进,在幕伶折返时虽然画面仅容纳了她的脸,但背景里不同病房传出的抽水声、机器声、讨论声穿梭而过,就像战争片里在营造士兵穿梭过战场的感觉时那种处理方法,而回到病房伟明即将出院,也就是说它在同一个镜头内部就完成了时空转换,她竟是穿过了一个时空战场——显然,日常且丰富的声音加入填充了时空感,使得同一镜头内部的情景转换变得平顺甚至不易察觉。

通过有声源声音扩展画面外空间是较为常见的手法,可不必自始至终地使用也能保持生活感之连续,也可连接时空重新定义眼前的景观,却是《小伟》载着伟明回家的街道充满喧哗,一鸣回忆里的密林被赋予了神秘低语,氤氲缭绕的废旧泡沫厂传来熟悉而遥远的敲打声——日常的、离散的喧哗最终通往在永恒时间中低语的自然,体现出「阿基里斯与龟」式的连续性,永远存在的极限也就不再值得计量,追寻生活真实的答案需要的仅是一个方向,而不是答案。

回到影片整体上,纵观带有自传性质的影片,虚实交错的叙事方式,相比暴露画框或者更高层级的叙事者,如《阳灿》中在老莫一场戏中姜文的画外音,或是《痛苦与荣耀》结尾阿莫多瓦在画框外的现身,其个人回忆部分以及它带来的叙事不可靠性自然是更隐秘的,故事也就不再依附于叙事者的回忆,而具备了某种原发动力,一方面它将导向更温声细语的影像气质,可另一方面,导演的自传回忆冲动又如何与故事的自发冲动调和?不,这个问题在他选择这种叙事方式时已然模糊了。当虚实交错的梦境替代和修补现实关系时,我们就很难分清这两种冲动到底是哪一种获得了发展,哪一种被抑制。我可以理解回忆被选择以这种叙事方式转化为影像,可当做出这样的选择时,作品的充沛情感及美学价值就被置于首要位置了,而与自我、与回忆对话之意义则要次之。

2 ) 广州记忆的着陆与离地

删减稿载于微信公众号“识广”,作者均为本人。

1

上一次在电影院里看到广州故事是什么时候?

银幕上的广州故事,必然不能避过不提《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拍的是冼村拆迁背景下的都市爱恨与仇杀,广州沦为背景板,与故事的奇诡异色嵌合相衬。其余的,最接近广州的影像故事,无非是香港电影——与广州相似程度达不到十成十,不过至少说着粤语,因着香港文化在上世纪与千禧年盛行,某程度上也共享着文化背景。但更贴地的——譬如我们每日做广播体操的中学生活,要兜多几个圈的老式居民楼楼梯,家门口的半截露台,堆积着封尘的《南方都市报》……却无从寻觅。

无怪乎我们看《路边野餐》的乡野摩托之旅,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明明贵州是异乡;在《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记忆爱淋雨爱说垃圾话的青春期;在《志明与春娇》里对粤语机锋会心一笑;甚至在更远的山西,小武穿着喇叭裤在街头闲逛,也不免怀想:我们也有过这样的闲散日子,或许是在上一辈。

我们早已习惯在其它城市的影像里拼凑和想象自己的广州记忆。而2019年FIRST青年电影展评委会大奖的电影《小伟》里刻画了最真实的广州记忆。

电影原名《慕伶,一鸣,伟明》,片名分别是母亲、儿子、父亲的名字。电影由三部分组成,以三个家庭成员的视角讲述父亲罹患癌症之后一家三口的家庭生活:父亲患病后,母亲慕伶坚韧地撑起整个家庭,为了向丈夫隐瞒病情,请求医院的护士把病情诊断上的“肝癌”改成“肝硬化”;儿子一鸣为了陪伴父亲,原本打算高中毕业后出国,如今犹豫不定,时常在校园和街道之间迷茫地游走;父亲伟明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回到了家乡,迷雾之中,过去的记忆忽而重回心头……

影片伊始,坐着一家三口的轿车里,父亲伟明讲起病人因医院诊断错误而死亡的笑话,与负责开车接送出院的亲戚一来一回地闲聊,就足够勾起广州人关于家庭日常对话的记忆。

影片第二段儿子一鸣的视角里,有更多独属于广州人的中学回忆。为了逃避学校的广播体操,学生们跑到厕所里抽烟吹水;坏孩子们帮衬学校小卖部,偶遇“仇家”起争执,后来化敌为友又一同逃课到学校后山嬉戏。“劈雷”“劈撚”等本地广州人都不记得的粤语脏话不时出现。

为了散去烟味,一鸣从天桥跑下马路,穿过桥底,跑过省皮红绿灯、地铁下的高架桥。汽车鸣笛声,放学后孩子在街边嬉笑,下班的市民拿着大袋食材走过……广州二中、76中、恒福路、华乐路快速掠过,广州街景街声熟悉可感。

2

“这是一个可以发生在全国各地的故事”,导演黄梓在广州提前放映场的映后谈里说。如何面对死亡自是一个普世故事,东方式含蓄的亲子关系更是中国最普遍的命题。只不过因为他是广州人,大部分的人生在广州度过,这部具有半自传性质的影片自然有着广州印记。

一个关于死亡的家庭故事落地在广州,在导演黄梓的处理下,摆脱了煽情的流俗。无法言明、未曾留意的情感以笑话、顾左而言他的形式呈现。譬如母亲慕伶在医院装作责骂护士写错病情诊断让丈夫宽心,一边又双手合十向护士表示感激。对应地,伟明说起病人因医院诊断错误而死亡的笑话,夹带着愤懑表示已然洞悉妻子的隐瞒。慕伶与伟明之间对于病情的心照不宣在影片中暗涌。又如儿子一鸣在天台朗读录取通知书,对父亲说不想去留学。甚而父亲的死亡最终都经由移动的镜头,从曝光过度的天台摇摇晃晃地去到有阳光照射的客厅,逗留在房间的走廊,变为一鸣说出的:“阿爸这件夹克,我都几啱身。”镜头最终选择停在卧室门口,与这对母子留下一段距离。

直白的“爱”在影片中缺席,却一遍遍地通过无字暗语说出。在明媚的广州影像中,因死亡而起的家庭动荡被拆解成一个个私人记忆片段,在悲怮过后摊放在阳光底下被逐件分拣、浸泡、湹清——一个可供观众进入的入口出现。记忆在导演黄梓的处理下,露出超现实的切口。

我们于是在这熟悉而陌生的镜头下重新审视这座城市以及其中的亲子关系。在影片的开头与结尾,父子在家中染发,母子在房间里收拾衣服,客厅都播放着一家人出游的录像。黄梓接受新京报采访时,回应这种现实与录像并齐的处理:“我想要他们看自己,但好像又不是在看自己那种感觉。”一家人与录像中的“一家人”对视,我们也带着广州的生活经验、记忆与广州对视。

在这种目光之下,摩星岭呈现出奇异的广阔,与挤迫的城市相反。一鸣在找寻掉下山的鞋子的时候,往一片苍绿中扔了一颗石子,却忽然回到讲述阿基里斯追龟的数学课上,对于鞋子的找寻凝结于一个数学桲论:“阿基里斯永远也追不上乌龟”。诗意从暧昧的影像叙事中离地而生。甚而,这种对视会发现熟悉事物中的陌生感、恐怖感。母亲慕伶像每一个中年女性,她带着哭腔骂躲在房间里一鸣——原来都曾坚韧地承担重负,偶尔柔情,时时被磨损得暴跳如雷。她的脸与你我的妈妈重合,却又未曾在银幕上看过妈妈的脸,总有种白日下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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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位广州土生土长的青年导演来说,影像中的地域印记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地域与生命经验粘连,难以切割。黄梓接受识广采访时表示:“因为我在广州长大,之后即使去了别的地方,拍摄其它城市的故事,还是会带着广州的影子。”

对待这些生命经验,黄梓在忠实地沉浸与抽离地审视之间找寻平衡——自然,我们作为观众,在电影之中找寻的并非只是广州影像的忠诚再现。影片中超现实的部分,黄梓自述有受到毕赣和侯孝贤的影响。到美国留学再回到广州的经历也赋予黄梓观察故乡的另一种视角。

在自述《黄梓:未经审视的故乡是不值得拍的》之中,他认为创作者未经审视地面对故乡时,只觉得故乡无趣,然后陷入失语的状态,因此“离开故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它代表着你会遇见更多未知。这种离开并不是说旅游两三天,而是说在别处构建一个完整且崭新的生活体系。……更重要的是,离开故乡能赋予我们一种超越感和距离感。当我们脱离日常的惯性之后,更多抽象事物随之袭来,它会逼迫我们去重新审视生活。”

这种审视的目光使得黄梓发现广州的有趣之处:“巷子深处,还有从网吧出来的青年,背着超重书包的小学生,把环卫车停到公厕门口,准备上厕所的环卫工人……‘轰轰轰……’有别于车辆经过传到桥下的回响,透过因高架桥拐弯而无法被完全遮挡的天空一角,我看到了缓缓飞过的飞机。”

着陆与抽离由此而生,这也是电影《小伟》区别于其它以广州为背景的影视作品最大不同之处。

然而这部广州电影却并未接触过广州的影视团队,所有拍摄资金均由导演的亲人资助。对于影片主角全员采用香港演员的举措,黄梓有过多次解释:在广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因为广东电视里平时放的都是很市井气的情景剧、长寿剧,那样的演员不符合我的感觉。”至于这部广州电影,似乎演员、资金、发行等各个方面,仅有市井情景剧的广州对于一个拍摄文艺片的青年导演都并不友好。

而在今年的海南岛国际电影节上,广州导演蔡杰的一部讲述广州人到香港寻父的独立电影《人海同游》获得三亚关注大奖。2021年1月15日,《小伟》将于全国公映。

审视广州的另一种目光——那架在高架桥以外缓缓飞过的飞机,在等待被看见。

3 ) 他用处女作为去世的父亲还了愿

《祖与占》,知己。

《芬妮与亚历山大》,姐弟。

《赞先生与找钱华》,师徒。

《志明与春娇》,爱人。

用人名做片名的电影,随便一想,角色关系无外乎这几大类。

今年FIRST影展上却多了一层关系,《慕伶,一鸣,伟明》,三幕戏,分别是母亲、儿子、父亲的名字——一个家庭。

父亲癌症晚期,母亲与儿子试图隐瞒,瞒不住了,就只能在这段路上做最后的,最好的陪伴。

母亲的段落是现实主义,儿子的段落是现实主义里夹着一点点超现实,父亲则几乎全是超现实。

这是一段明明做着倒数,却又假装心无杂念的日子。这是一部对记忆如此清晰,却又不想时常记起的电影。

起点是悲悯的,结局是柔缓的,过程无处煽情,隐忍里又全是渴望。

就像导演黄梓本人,一个外在看起来没有杀伤力,却又在默默隐藏,一个刀具往心里揣的停止在某一个时刻的孩子。

导演黄梓

电影内外有很多插口可以按接,黄梓少年时代的压抑与无解,让他像电影中的一鸣,早早做起出国的打算。

而现实中,“叛逃”归来的黄梓,却要面对父亲突遇重病的现实。

现实的片名最终叫做《妈妈,黄梓》。

也便有了现在的《慕伶,一鸣,伟明》。

你看,在刚刚过去的这届FIRST影展里,徐磊请他农村老爸主演《平原上的夏洛克》,原结局是黑化男主,但因为那是父亲当主角,他没忍心。

《鱼乐园》里的主角小鱼,直到最后都没出席他父亲的葬礼。

父亲,才是今年FIRST的矛盾。

而黄梓,用这部电影,为去世的父亲还了愿。

那是一个小小的、拥抱一下就可以解决的愿望。

他还有一个愿,是我的猜测。

就是黄梓与母亲的斗争能彻底结束,他们的关系能修复与抹平。

那是一个,在断了“伟明”这个支点后,重新建立平衡的愿望。

毕竟,家还在那里。

01、“逆子”:逃离这个家

我是1988年的,也不小了。

加州大学本科读的就是电影学,但其实我是挺晚才喜欢电影的,可能是二十四五岁的时候才真正开始。那时候不知道学什么,就学电影吧。

我不想像别人那样学个金融,可能潜意识里面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创作者。

我从小到大一直有画国画,画出来的成就感很爽,但一开始也是被逼的。我爷爷是书画家,他画的时候我在旁边学着画一下。其实我画画没什么天分,拿过的奖都是很容易得的,不需要什么技法,你只要画得像个小孩子一样就行了。

我小时候不会每个礼拜都去看电影的,高中时条件也不像现在高中生有零花钱。好吧,我父母对我比较残忍。

那时候就在家偶尔有下载电影,我真的完全跳过了广州淘碟热那个阶段。

倒是高中的美术老师给我们放过一些创意广告,在国外获过奖的,比方说可口可乐之类的,我觉得很有意思,跟平时在电视里看的广告不一样。

有段时间泰国广告还挺火的,看了老感动了,就是一开始挺欢乐,后面就特别催泪,但我从没和父母分享过这些。

我高中没毕业就出国了,和《慕伶,一鸣,伟明》里面的描写很类似,但不同的是那时候我爸还没生病。我出国留学回来后,无所事事的时候,突然我爸就病了,很严重,就跟电影里面一样。我爸自己也不知道的,我跟我妈一开始瞒着他。

最后我爸爸不在了。

可能跟你做采访时,我比较愿意说话。但是其实,我还是偏内向一点,不怎么说话的。

黄梓在FIRST领奖台上

拍电影对于我来说,可能是排解情绪的一种方式。

但是一鸣这个角色不全是我自己,一鸣的演员(薛立贤)他演出了他的那种感觉。

或者说,其实我写一鸣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按照自己来写。这个人物有很多我青春期一些同学、朋友的影子,学校是一鸣的情感出口吧,这个人内心真的有很多压抑的东西,需要靠跑步抒发出来,包括逃课、翻墙、抽烟什么的。

我高中不抽烟,电影里的抽烟情节就是为了弥补满足一下高中没抽烟吧。包括我最后写一鸣跟妈妈说他不出国了,他要留下来高考,可能也是弥补了我当时的一个想法。

现在让我重新选的话,我不一定出国,会去参加高考。

但那时候我对出国有强烈的意愿,更多的是想逃避我妈妈。我就是不想被束缚,当时跟她的矛盾争吵是无穷无尽的。

争吵的不一定是学习成绩什么的,但在当时那个压力下,两个人很容易因为随便一句话或者什么细节,就吵起来,比较紧绷。我现在也不能理解她,我觉得她是不对的。

她特别希望我成绩好。

其实我从小成绩都挺好的,读的也是重点中学,但从初中开始成绩就慢慢往下走,初中到高中六年每一年都往下跳。可能是我智力有点退化吧,真的想使劲的时候感觉落下太远了。

你刚才说自己开始有认知,开始能辨别虚假,没错,就是小学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初中时意识层面稍微打开一点,到高中的时候,你可能感觉你看到的世界,跟以前别人告诉你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有点迷茫、怀疑,甚至对一些社会现象、对人的虚伪有愤怒的感觉。

小时候肯定是觉得老师都是德才兼备的,但是长大后才发现⋯⋯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太好。

我可以跟你说一个事例。我高一还是高二的时候,是可以申请入团的。当时找了班长,他说你需要有推荐人。班长当时就是我同桌,我说那你推荐我吧,他说不行,我已经推荐别人了。

当时就觉得,这种真的要靠关系,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后来我就算了。我外公现在还想我入党呢,他说你入党你以后可以在电影局当官什么的,我心想我团都没入。

小时候他们拿我的生辰八字去算命,觉得我其实是可以当官的。我觉得也是扯淡,我这性格不可能。

02、“海归”:以导演之名

从前看的比较多的就是港片,喜欢周星弛、成龙。

也希望更小的时候就能喜欢上电影,我现在阅片量还是偏少,对电影的理解也还少。就说豆瓣,我是今年才开始用,记录一下看了什么电影。《慕伶,一鸣,伟明》这个条目在豆瓣上谁添加的,我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是一个文青,虽然拍了一部所谓的文艺片。

那时去了美国才开始选专业,先去社区大学。社区大学没什么门槛,美国有很多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老头,都会去社区大学修一两门课,不是需要你考。

开始是想选广告制作,但是那是文科,大学没有,然后我就想先学一下电影吧,我觉得会拍电影的话,也可以拍广告。

后来就从社区大学转到综合性大学,我那帮老外同学是真热爱电影。你知道,老外喜欢一个东西就会钻进去,他们看了很多电影。

很多导演的名字,我是上课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早就知道了。我和他们现在都没有联系了,facebook都好多年不用了。

老外同学还挺有才华的,比方说你去一个短片影展,国内的学生拍出来的有点呆板,但老外同学随手拍的东西都有点意思,还是文化背景和教育的问题。可能从小教育体制对他们没有约束,独立思考能力可能比我们强。

但我觉得我自己拍得比同学要好点,自认为比他们强,拿起摄影机有感觉。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在美国上学才知道有侯孝贤、杨德昌,第一次看《一一》时,我在课堂上睡了有一个小时,太长。但同学就看得老高兴了,还有看徐克的片子,《笑傲江湖》,小的时候我看过,看得没那么认真,他们看得老开心了,华语电影会专门开一堂课,老师拿这些片子讲课。

《笑傲江湖》

因为《笑傲江湖》来自港片黄金年代,老师会更从学术层面讲,分析那会儿的香港新浪潮,带出胡金铨、张彻那些武侠前辈,包括周润发的那些片也介绍一下。

我记得还放过《十七岁的单车》,王小帅在国外还是有些名气的。在老师心中,王家卫排第一。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应该也有放,可能我逃课了,忘记了。

所以,社区大学上三年,综合大学上两年,我本科总共读了五年,毕业的时候二十三、四岁。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美国,有些留学生性格特别适合在国外呆,他们能融入美国社会。我还是比较内向,也没有很喜欢好莱坞。

毕业后我没有马上回国,而是申请了一个电影制作课程,是纽大电影学院在新加坡开的一个分院。 虽然在新加坡,但没见过陈哲艺(《爸妈不在家》导演),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

我到了新加坡,才听同学们说有欧洲三大电影节,那时候都没概念。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把目标瞄准三大。我帮一个同学剪片子,剪完之后他说要送戛纳,我自己也没多想。所以我的制片人总是嘲笑我,你连谁谁谁的电影都没看过。

新加坡这个课程又是三年,我是上了一年不到就退学了。

因为学校倒闭了。

进去时很开心,读了半年。新加坡政府就不继续投钱了,纽大决定不要这个分院,在未来两三年关掉。

学校说你们是最后一届学生,意味着如果我继续念下去,可以拿到毕业证,但学校的人越来越少,老师也会越来越少,我不喜欢。到了下半学期,校长就给我们一个选择,要是退学,学校可以把一整年的学费退回给你。

我觉得不错,然后就退学了,直接回广东了。

然后就呆着吧,也不知道干嘛。和我妈肯定还是有挺多摩擦,但压力没有那么大,因为我没有学业压力,他们也没催我找工作。我一开始还有帮新加坡的同学拍拍片子,因为他们二年级开始了,有些同学会回国拍。没费用,就同学之间帮忙,所以就这么耗了一阵子。

一直呆到现在,还是在家里呆着。

也有去应聘那种影视工作。拍企业宣传片、旅游宣传片,都有一个模板的,不需要你动脑,没意思。不到一个月我又不想干了,打工老累了,给你的可能就四五千块。

我还记得《慕伶,一鸣,伟明》都开拍了,我又接了一个录像的活儿。广州的老年人京剧团有一个晚会,迎春活动。我姑丈找我去的,录了一下午可能就三百块吧,回来之后我想把素材给他,他说你帮我们剪一下吧。

我只有一个机位,还得剪出花来,最后还加了一点包装。还不够,他说你有没有帮我拍照?我说不是只是录一下吗,我也没有余地拍照,只能给他截图了,做成剧照的样子给他,然后他说你这个剪好了之后帮我们刻几张碟吧⋯⋯

一条龙服务,他们单位可能也有点不好意思,多给了两百块。

我当时心里有点不平衡,马上就做电影导演了,还做大一大二的学生才会接的活儿。

03、还愿:拍给我去世的爸爸

《慕伶,一鸣,伟明》这片子我构思了老久,2014年底就开始有概念,2015年开始写。

后来又去FIRST和香港HAF,也遇到一些前辈和资方,有合作意向,包括到后来17年合作的公司,要推进这个事。感觉那年暑假就可以拍了,但是在开拍之前一两个月,真正开始做的时候,发现大家的工作方式和想法不一样,和公司有一些意见分歧,最后中断了合作。

各方各面吧,主要是信任关系没有建立起来。

这个公司的老板是个制片人,我一开始不知道,以为他给我当制片人就是给我找钱。后来发现,他也是投我这个片子的出品人。等于说我是没有制片人的,他直接就是我的资方了。

也不能说跟他是对立关系,他还是专业的,认真做事。只是大家想法不一样,他肯定要考虑到钱怎么花,觉得我比较傻。

当时还可以继续委曲求全,但这个节骨眼上我中断了这个进程。

有两个月我在考虑我是做对还是做错了,两个月过后就跟家人说了这事,因为家人一直挺支持我的,但他们不知道我在干嘛。

我阿姨相对有经济基础,她知道我这几年参加创投,她说我可以投你。但我一直拒绝,我跟公司彻底中断关系之后,就在考虑,我到底是另外再找一个公司呢,还是找家里帮助呢?

最后还是找家人,因为找公司可能又是一个循环,又要重新议论,甚至再等两三年。

阿姨和我关系老好了,我妈那边的兄弟姐妹关系都很好,我妈是老大,我是家里第一个小孩,阿姨可能也把最开始的母爱给了我,小时候她常给我买玩具。

我爸妈很抠的,从来不买玩具,顶多给我买个钥匙扣什么的,很羞辱我的。因为中途搬了一次家,我妈就把我小时候的玩具都给我表弟了。

因为很多香港人其实也是广东过去的,文化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语言、饮食习惯,其实都差不多。

我也根据广州人说话习惯改了他们的剧本,有些俚语,还有香港人说话喜欢夹带英文的部分纠正过来。其实一鸣还有他的同学也都是香港人,演员在广东真不好找,影视资源比较贫瘠吧,我就不发表意见了。

影片的第三幕处理得有点超现实,但是也有一定叙事。

就等于说爸爸第二天就去泡沫厂找他哥哥,那里我没放泡沫厂的工人,只是让泡沫厂自己在运转。它完全不是做出来的,我们哪有钱做这么好的效果。这个片子确实是有很多表达的比较委婉的地方。

其实我没有刻意把落点放在父子,让妈妈陪衬。

可能也是因为我们中国社会的家庭,女性不是在一个主导的位置。而父亲这个病人,他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想到的可能更多的是儿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续,所以最后爸爸弥留之际的这段,更多的情感连接是产生在父子身上。

父子俩最后躺在车厢卧铺的一个床位上,挤来挤去闹着玩。这场戏,其实是我爸的一个小心愿。

我爸挺嘴贫的,不太严肃。从青少年时期开始,可能我对我爸有点冷漠吧。他有时候会调侃我,说你小时候跟我都不知道有多亲近,老跑到我跟你妈的床上,跟我们挤在一起,都不敢自己睡觉。

他会这么说,然后他会稍微提议说,今晚要不要跟爸爸一起睡呀?但是我已经是二十几岁的人,我肯定会拒绝他。

所以,我就在电影里,在一个环境下,把这个实现出来了。

对,我就把他的小心愿拍成了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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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第一导演(ID:diyidy),别误解,不是要做导演界的第一名,而是要记录电影的第一表达在导演!来这的导演,都敢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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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熟悉的南方城市和静水流深的生活本身

全粤语的语言环境,广州的老房子,二中校园,白云山,荒芜的海岛……让人一下子对充满层次的复古的和市井气的南方城市及其风土人情产生亲切,仿佛沉浸式地进入他们的生活,又唤起在另一座南方城市成长的相似记忆。 影片中父亲的癌症,的确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但在导演的处理下只是将其融为生活的一个背景,生活依然在那样静水流深地平静地一天天过,而不像《送你一朵小红花》那样整部片时时刻刻围绕癌症,显得特别重。 父亲死了,影片也没有特别去交代,而是昔日爸爸常坐的沙发空了,就代表死了,很像看过的一部贾樟柯电影里,工人死了,手机还响起来,却再也没有人接。这种不浓墨重彩去强调,而以一个细微间接的方式来交代,更具有节制的艺术审美性。 父亲从头到尾像是在演一出哑剧,沉默地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他的沉默,为那火车上强行要全家人挤一个狭小床位的温馨一幕增加了张力。那是父亲对这个世界、对这一家人最后的留恋和告别。他一次次拒绝吃药,或许正是以这种变相加速死亡的方式,留下注定要因自己浪费的医疗费让儿子去国外上大学,让妻子不要那么负累。 另外,电影的画面、光影也特别讲究,比如房里坐着的父亲侧影的暗部和高光,游轮上的窗户里倒映的海浪,人物走廊上的背影,火车里的对焦从过道吃泡面的儿子转换到车箱房间里的床,影片终了的过曝处理等等诸多画面,可以看得出背后的用心。

5 ) 《小伟》声音创作谈:家庭往事与广州记忆

1月22日,《小伟》已于全国上映。作为一部处女作,影片展现出的精巧技法和细腻情感无不令我们我们动容。影片讲述了一家三口的生活因爸爸患癌而改变的故事。妈妈的艰辛与隐忍,儿子的迷茫与抉择,爸爸对故土和亲人的惦念,这种传统中国家庭的含蓄与细腻浓缩在这部影片中。

《小伟》由黄梓导演与父母的真实故事改编而来,黄梓拍这部电影是在寻找一种和爸爸对话的方式,也是在顺着家庭情感纽带审视自己与父母的关系。同时,黄梓导演也是在拍广州。他出生成长在广州,广州的声音成为了他对生活理解的一部分。

在《小伟》的声音创作中,为了营造更为真实、丰富的广州城市氛围,莫非影画声音团队收集、创作了大量广州的声音元素。影片中广州街道的声音,高架桥的声音,居民区和学校的声音,这些有着浓厚粤地氛围的声音共同营造出丰富的声音空间,仿佛让人置身广州一般。这些丰富的环境音给观众朋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关于影片幕后声音制作的更多细节,莫非影画采访了导演黄梓和声音指导李丹枫,请他们聊一聊声音创作中的想法和感受。

小伟· 声音创作谈

莫非影画:《小伟》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电影,原型是导演在广州的家庭故事,片中广州的环境氛围捕捉地特别精准。首先想问导演,关于广州,您记忆里独特的声音有哪些?有哪些声音最终运用在了影片中?

黄梓:我觉得广州比较特别的一个声音是高架桥上发出来的。广州有很多高架桥,整个城市有一种层层叠叠的感觉,可能有两三层的那种高架桥,它们会缠绕在一起。每每有车经过那些高架桥时,就会有一些特别的声音。因为高架桥并不是完全平整的,有一些拼接的位置,同时也有些凹凸不平的位置。这个声音是我觉得挺有城市特色的。

还有就是不那么特殊,但是对我来说又是很重要的声音,就是来自于城市马路的声音。我们广州是有那种防盗网的,我很小的时候,我外婆和我妈经常在防盗网上放上小桌子和小板凳,让我坐在防盗网里面写字,我能够更清晰地听到窗外马路上的声音,所以我对城市的声音和马路的声音都是比较敏感的。

影片第一个镜头,虽然是一个居民楼公共天台的环境,但是我们特别希望能够带到城市的声音,把一些城市的声音加进去。有邻里的声音,比如做饭声,小朋友弹钢琴的一些声音,还有马路上公交车靠站、刹车、开门、重新出发的一些声音,我们都在有选择性地放进去。

然后就是城市里面一些人的声音,虽然没有听得那么清楚,但是偶尔会听到一两句粤语。有一场学校课间的戏,我是单独又让录音师去补录了一场。因为我们拍摄的时候学校放寒假,学校里面是没有人的。后来我们做声音后期的时候,我让录音师去到学校把课间的声音录了一遍。后来我们贴到了片子里面来用,我个人还是觉得特别亲切的。因为课间的时候,有些学生讲粤语,有些学生讲普通话,其实这个是特别广州的。而且大部分学生是在讲粤语,就像是我上学的那个年代大家的状态。

莫非影画:请问丹枫老师,在声音创作中,您怎样用声音进一步增强这种地域感呢?广州的声音元素在声音设计中有哪些体现吗?

李丹枫:影片整体是一个城市的氛围,广东话的氛围。当然是分阶段的,有一鸣家的环境氛围,学校的氛围,医院的氛围和街上的一些环境氛围。我们希望能让大家感觉到这真的是在广州发生的一个故事,所以也补录了这些环境音,为了能够让广州的氛围更明确。

广州有城铁或者列车会从像高架桥一样的地方经过。在妈妈和儿子一边走路一边说话,走过高架桥下时,他们两个稍微有一些争执。我们觉得妈妈跟儿子之间的情绪跟铁道上列车驶过的气氛挺契合的,所以就在这里用上了列车的声音。

黄梓:我觉得我们让这个空间的层次更加丰富的话,也不用执着于一定要百分百还原这个空间里面本来应该有的那些声音。这个空间其实就是一个高架天桥,走过的应该是一些汽车,但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用它原来的那种声音,而是替换成列车经过的那种声音,好像从他们头上经过一样。列车的声音虽然那并不是这个空间真正的声音,但是我觉得特别能反映出人物的心理空间。

莫非影画:就像导演所说,影片很注重人物心理空间的营造,有很多主观化的处理,比如妈妈在医院走廊的段落令人印象深刻,可以分享一下这里的声音设计上的想法吗?

黄梓:医院那里是一个长镜头,其实也分为了现实和超现实。现实的部分就是有亲戚来探访,当亲戚走掉之后,剩下爸爸,整个房间的氛围又不一样了。当外面走廊发生了一些事情的时候,镜头跟随着护士来到走廊。虽然空间没有怎么变化,还是在医院,但是整个故事推进包括整个空间氛围的营造都是有转变的。再到了电梯间,亲戚走了,儿子问了妈妈一个问题,妈妈扔下一句话就往房间走去。这时又是另外一种她特别内在的声音,虽然还是同一条走廊,但是好像进入了她的心理空间一样。

把医院里面所有声音放大,同时把那种杂乱的声音拿掉之后,会营造出一种声音,我不知道能不能用空灵去形容。这不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能够听到的一种声音,可能有时候在我们的梦里面,或者说在我们意识模糊的时候能够听到,这是一种人物心理空间的特别的处理。

当妈妈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从视觉上面来说,或者说从情节上面来说,其实已经跨越了一段时间了,故事已经来到了爸爸准备要出院的那一天。这时候护士打破了所有的这种心理空间的构建,把她拉回到了现实生活里面。所以在走廊里面的那种声音的处理是必要的,而且是非常贴合人物状态的,包括完成了一个时空的转换。

李丹枫:对,医院这里的长镜头在整个设计上面是分阶段的,我们希望每个声音都能够明确,这也是黄梓跟我当时聊得最清楚的一点。他希望妈妈每经过一个房间,每经过一个人,或是每经过护士站等一个个点的时候,都能有声音发出来,这种阶段性的设计其实也能带着妈妈的心理一层一层地递进。

所以我们做了好多设计,设想每个房间里会发生什么。比如说有的房间里面会有冲马桶的声音,有的房间里面会有护士摇床的声音,有的房间可能是护士走出来的声音。因为楼道的另一侧我们是看不见的,所以我们在楼道另一侧也加入了一个人推着医护车从旁边驶过的那种感觉。所有的这些设计都是为了进入到妈妈的心理空间。

莫非影画:就像原片名《慕伶,一鸣,伟明》那样,影片分为了从妈妈、儿子和爸爸的视角出发的三个段落。在第三段有很强的超现实感,声音也跟前两部分的感受有较大不同。这里的设计思路是怎样的呢?三个段落的声音设计有尝试做区分吗?

李丹枫:三个段落从剪辑风格和结构上的区别就挺大的,那整个的声音设计上也是有很大区别,因为我们想体现三个人不同的心境和感受。妈妈那个段落更多的是一种焦虑和焦急,所以会有我刚刚提到的医院的声音,列车划过的声音,有一点紧张感。包括她在家的时候,经常会有广播声,这也是广东话的元素。我们专门收集了很多广东话的新闻节目,在家里一直播放。这里其实也是想把家庭放在一个群体,一个社会里面。总体来讲这些声音都是相对嘈杂,或者说比较让人心情烦躁的元素,这个主要是妈妈慕伶的段落。

一鸣更多的是一种心理空间。我们有时候会强化他的呼吸感,有时候会去做比较意象化或者说主观化的处理,进入到他的内心情境,比如他在寻找那只鞋时就做了这种处理。

伟明的段落最明显的就是超现实。伟明带着一家人回到老家,伟明在老屋见到了他的妈妈和哥哥,整个空间都是很超现实的。伟明在船厂不停地寻找时,整个空间是很梦幻的。声音里有一些金属的元素,风沙静静的,但是你能听得很清楚,还有小孩在船上跑来跑去,所有的这些都是一种超现实的处理。整个段落都非常静,我们想营造出一个孤岛的感觉,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一个地方。

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元素是缝纫机。一鸣隔着一层门听到缝纫机的声音,进门后见到了妈妈,所有的这些也都是一个特别主观化的处理,那其实是伟明的一个记忆。

黄梓:对,这里也是希望通过声音来叙事。缝纫机的声音对于那个空间来说其实是不合理的,因为那是一个已经荒废了很久的老房子。但是当一鸣在这样一个屋子里面忽然听到缝纫机的声音,他尝试找到这种声音,推开房门,见到了一个他想象不到的场景。在一个缝纫机房里面,一个妇人在用缝纫机编织衣服。当那个妇人回头的时候,他发现是他母亲。母亲的穿着打扮跟岛上的村民是一样的,母亲跟他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但是他好像又似懂非懂。母亲跟他讲的那些话,像是一鸣裹挟着爸爸伟明的一个回忆,重新经历了一次爸爸年轻的时候想要离开小岛,去广州之前跟他母亲之间的一个对话。

莫非影画:还有哪些您认为声音设计上的亮点想要分享给大家吗?

李丹枫: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伟明的篇章,在最后的阶段,我们在火车之前能够听到刚才说的缝纫机的声音,然后缝纫机的声音慢慢地变成了火车的声音,这时我们看到一家三口正在火车上。火车是离别或者离去的一个意象化的概念。在火车里,爸爸不太情愿地吃药时,我们有一个火车从山洞驶过和错车的那种处理。这些都是有现实基础的意象化处理,这些其实是挺有意思的。

在开篇的段落,我们做了很多点声源的设计。比如说有小孩在练钢琴,有人在做饭,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听收音机看电视,也有很多广东话的氛围。所有这些声音慢慢地聚焦到风铃声,聚焦到一个家庭,但其实在镜头里你看不到风铃。在创作的过程里面,我们在船厂段落的风声上找到一些灵感,好像是一种过去的事情被风吹散了。所以在故事的开篇,我们通过风铃声带来一个家庭的印迹,营造一种温馨的感觉。因为一开始是妈妈在给爸爸染头发,实际上是一个特别温馨的家庭场景。这里也是把风铃做了一个意象化的处理。

在最后的结尾,电视上是爸爸和一鸣在讲话,房间里面妈妈和一鸣也在说话,就好像一个时空交错的感受。然后镜头慢慢地游走到了外面,这时候环境音才加入。因为之前一鸣的情绪是在对爸爸的思念里,在家庭中。所以到最后的时候,当镜头慢慢移出去,外面的环境音慢慢地也来了。这里其实是一个首尾呼应的处理。

黄梓:对,最后一个镜头有一种特别的声音处理。这里拍的是客厅,同时又拍到了一个房间。房间里面的母子有一个日常的对话,同时客厅电视机里面又有另外一个对话,这个对话里是有爸爸的,是爸爸拿着手机去拍儿子,有这么一个像家庭录像的片段。在叙事时间线上面,那场戏爸爸已经离开人世了。但是我特别希望虽然爸爸已经不在家了,但是他的声音依然还在,他的影像还在这个家里面。所以我借用了电视这个媒介,让爸爸出现在了家里面。

之后这个镜头就变成了爸爸的主观镜头,所谓的灵魂视角。他徐徐地走出房子,走到了公共的大阳台。当他走出屋子的时候,屋子里妈妈跟儿子的声音慢慢微弱,直到他走到阳台,彻底听不到妈妈和儿子的声音。这时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同时声音上带了一点城市的声音,马路的声音,也带了一点点小区空间的环境音。并不嘈杂,而是一种很纯净的声音,一种贴近生活的声音。就这样完成了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也预示着爸爸正式跟妈妈和儿子告别。

采访:沈桥

编辑:岳景萱

口碑热评电影《小伟》正在上映,没看的朋友请抓紧去影院感受吧!

6 ) 以父之名的处女作,他拍出最真实的抗癌日常

作者: Heure Bleue

听到癌症,许多人觉得它离自己很遥远。但事实上,在我国,每65个人当中就有1名癌症患者,每年有超过400万人被确诊癌症,每天有超过1万人确诊癌症,每分钟就有超过5人死于癌症……

就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IARC)发布的最新全球癌症负担数据来看,中国的癌症发病率、死亡率依然在全球排名第一。

抗癌,也是许多影视创作者表达的主题之一,无论是《送你一朵小红花》中的青春期少年在抗癌中实现了自我觉醒,还是《缉魂》中用科幻笔法描摹的医学奇观,都以癌症作为小切口,去展现人与病魔的斗争。

而在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下,癌症的影响远远不仅是对患者个人,更影响着千万家庭。青年导演黄梓的处女作《小伟》(又名《慕伶,一鸣,伟明》)就取材于他的个人经历,真实地再现了患癌家庭的生活。

影片以母亲、儿子、父亲三人的视角呈现了癌症对他们各自产生的影响,生活的细枝末节如同无形的纽带系在三人之间,在现实和超现实的交织中,每个人的心绪都在暗流涌动。

在这样一部主题沉重的电影中,导演并没有放大死亡和痛苦,而是更聚焦于展现人在面对病魔时的精神困境。

如此独特克制的表现手法也让《小伟》获得了第13届FIRST青年电影展评委会大奖、第2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发展中电影计划最佳导演奖。

《小伟》原名为《慕伶,一鸣,伟明》,是影片中三位主人公的名字,分别对应着母亲、儿子和父亲。影片以父亲肝癌晚期的病程为主要脉络,根据人物篇章依次划分为查出病症、治疗期和父亲去世三个段落。

角色海报

在前两个段落中,导演集中展现的是现实部分。母亲慕伶为顾及丈夫的感受,隐瞒了他癌症晚期的事实,并独自一人挑起家庭重担,但这一切非但没有得到父子的理解,还加深了她与叛逆期儿子的矛盾。

如开篇就是母亲慕伶在学校寻找儿子一鸣未果的场景,这一小小的细节也为之后的母子矛盾埋下了伏笔。

第一段落除了起到交代剧情的作用,其中相当多的医院场景,导演选择用手持长镜头跟随慕伶的步伐,带领观众走遍医院的每个角落,营造出直逼银幕的焦虑感。

慕伶在医院走廊里留下的长长背影,折射出一个被生活拷打的女人的艰辛与不易。

但这种隐匿的伤痛并不是只有母亲一人有,在一鸣和伟明这对父子身上也有所呈现。

处于青春期的一鸣抽烟、逃课、不交作业,有着18岁少年的叛逆和迷茫。出国还是高考,即将成为他人生的第一个重大选择题。

起初,拿到国外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一鸣不敢告诉父母,面对父亲的病他也选择保持沉默。表面和平的家庭关系让他逐渐抽离其中。

随着父亲得知实情,家庭经济条件的限制使一鸣陷入出国还是高考的“两难”,似乎只有与伙伴逃离学校,逃到深山的时候,才能够给他一丝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与母亲的段落不同,一鸣的段落洋溢着校园的青春气息,苍翠的山谷就像一鸣内心的避难所,空旷的山景也和现实中医院狭窄逼仄的场景形成对比。

到了父亲伟明的段落,导演让困惑的三人来了一次“寻找之旅”。而这段旅程,也是一场与父亲的告别之旅。

在这一段落里,导演加入超现实的表现手法,以三口之家回海岛扫墓为主要事件,让伟明在迷雾中发现无人村,那个废弃的村落里还住着伟明的母亲和哥哥。

迷雾退散,伟明完成了“回家”的心愿,也与儿子一鸣、妻子慕伶达成和解。

不难看出,导演以含蓄的笔触将原本令人痛苦的死亡和告别刻画得神秘而温柔,通过伟明多年心愿的达成,实现了片中人物之间的内在和解。

三个段落相辅相成,内容主旨层层递进。同时,通过影片收尾处播放的电影片段,导演黄梓也完成了与自己的和解。

《小伟》作为一部少有的粤语片,从内而外都透露着岭南特色,也埋藏了太多导演自己的记忆。

低矮的楼房、青翠欲滴的山林,交织的天桥和马路,这些场景都让观众体验到远离喧嚣后的广州静谧的一面。

手持跟拍镜头赋予影片浓厚的生活气息,而第二、三段落中逐渐趋于平稳的镜头则像画卷一样平铺开来,让观众更易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除此之外,三个段落之间通过人物的的画外音和打光实现“无缝连接”的转场也凸显了导演在视听语言上的设计巧思。

影片中演员自然无痕的表演也给《小伟》增添了贴近生活的真实感。

片中饰演慕伶、伟明夫妇的演员是香港话剧界的戏骨演员彭杏英、高瀚文。二人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一对夫妻,因此在那些充满日常感的片段里,他们不露声色的表演显得格外有烟火气。

饰演儿子一鸣的演员薛立贤曾在《童梦奇缘》中有过精彩表现。以童星身份出道的他丝毫没有表演痕迹,再次出演18岁的高中生也少年感十足。

成熟的演员给影片赋予了真实的气质,提升了观众观影时的沉浸感。

受台湾电影新浪潮影响颇深的黄梓在采访中曾表示,自己最喜欢的导演就是侯孝贤杨德昌。那些对故土和家乡的眷恋也成为他创作的养料,凝聚在处女作《小伟》之中。

《小伟》中所展现的抗癌家庭日常,一部分取材于黄梓的真实经历。据黄梓介绍,他在青春期时比片中的一鸣还要叛逆。性格尖锐和个性要强的他在年少时没少和父母产生冲突,为了逃离家庭,黄梓选择高中一毕业就出国留学。

但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回国两年后父亲就查出癌症。这不仅给黄梓普通的家庭造成不小的打击,同时也让他开始用影像记录下这段家庭变故的经历,思考自己与父母、与这个家的关系。

这正是黄梓创作《小伟》的初衷。

由内剖析自己,拍摄成一部半自传的影片,对于黄梓来说,剧本是《小伟》整个创作阶段中最困难的部分。

他曾在采访中提到,“初始创作带着很强烈的个人情绪,很用力地想表达一些东西,一方面想表达自己的家庭关系,自己对家庭的理解,对与父母关系的深刻认知,一方面又想表达自己独立的世界观。”

这样的矛盾让黄梓觉得自己就像是愤青在写剧本,为了不太刻意和说教,黄梓用三年时间反复修改剧本,在冷静和克制的状态下完成了《小伟》的剧本。

从影片呈现的特质来看,《小伟》的确没有过于在亲情关系上煽情,也没有过度渲染癌症的痛苦。相反,导演通过自己走进三个人物内心,以冷峻的手法展现了三人不同的困顿与迷茫,让观众在观影后能够细细回味。

《小伟》在抗癌主题的基础之上,从家庭这个小单位延伸到了对其中每个人精神层面的探索。

当然,影片中也有许多温暖时刻,比如在返回老家的火车上,伟明提出要和妻子儿子挤在一起睡。

这个场景设计来源于黄梓的真实经历。那时候黄梓的父亲也提出要和他一起睡,但被他拒绝了。火车上的这场戏,不仅实现了片中父子的和解,黄梓也在用这样的方式与自己的父亲完成和解。

随着母子二人共同整理父亲的遗物,电视机里播放着三人海岛旅游的温馨录像,《小伟》的影片落下帷幕,慕伶、一鸣和伟明的故事也结束了。

一个令许多观众疑惑的问题是,影片为什么要改名为《小伟》,“小伟”似乎并不是影片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是一颗由过往凝结出的“珍果”,导演将把关于片名的答案以彩蛋的形式告诉观众。请大家去影院寻找吧,那是一个富有温情、会让你回味无穷的答案。

7 ) 命脉相连!这样的处女作着实令人惊艳

看死君:第13届FIRST青年电影展闭幕没几天,但已经很少有谁提起那份获奖名单了,更多的是被文章马伊琍离婚、海清的“女演员宣言”等获奖影片之外的新闻所淹没;以及这两天被更为广泛讨论的“暂停大陆居民赴台个人游”,又不得不让人想到这几年同样力捧青年导演的金马奖的举步维艰。

近十年来,中国电影似乎从没有像今年一样被集体唱衰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再有好电影诞生。当真正的好电影出现时,我相信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更何况,在这青年导演队伍日益壮大的当下,每年从FIRST等影展向电影市场输送的年轻血液中,也都不乏年度黑马之作。

而我们今天要说的这部电影,便是荣获了本届FIRST青年电影展评委会大奖的作品,黄梓导演的《慕伶,一鸣,伟明》。作为今年影展的四部惊人首作之一,本片在众多参赛片中显得有些特别,它看似只是一部司空见惯的家庭电影,却在其中埋藏着太多的“宝藏”,拥有非常大的解读空间。

命脉相连的一家三口的日常琐事,面对沉甸甸的生死命题的半梦半醒,以及逃离现实和回归自我的相互拉扯。关于家庭,关于成长,关于青春,关于告别,影片《慕伶,一鸣,伟明》就像是一支悲喜交织的奏鸣曲,暗涌出独特的生命体验。

正如片名所呈现的那样,影片以三段式结构讲述一家三口各自不同的人生,并最终拧成一个绳结。看似是彼此分割的不同视角,追根溯源之下,却都殊途同归。那条缠绕在母亲、儿子与父亲之间的隐形纽带,赋予了这个生命共同体既温柔又悲伤的因子。或许,这也是很多家庭的共同宿命。

影片第一章节以母亲幕伶的视角展开。跟随着手持镜头,慕伶只身去学校寻找儿子,貌合神离的母子关系仅寥寥片语便凸显出来。而在得知丈夫已身患肝癌晚期时,她的内心更是承受着如排山倒海般的痛苦。作为家庭主妇,她不得不维持平静的假象,而不让丈夫和孩子知道这一真相。

处于叛逆期的儿子一鸣,把学校当作一个巨大的失乐园。与同学偷偷躲在厕所吸烟,上课期间爬墙逃学,还有对母亲的疏远隔阂。身处青春期的他,总是冒险又不甘。他一边对出国留学充满着向往,一边却不忍心抛下病重的父亲。复杂的家庭情感时不时地将他拉扯进独立于现实之外的乌托邦梦境。似乎唯有在那里,他才没有这样的烦恼。

第三章节中,父亲伟明的视角更耐人寻味。虽然是触及死亡这样一个让人避而远之的话题,但这个故事中,导演以超现实角度将死亡化为一种绵软的生命形式。梦境与现实彼此交错,灵魂和肉身相互叠加。伟明的意识脱离于肉体,回到了故土,见到了已故的老母亲。而幕伶、一鸣和伟明在最后的无人村落和回家的火车上,达成了情感上的共鸣。之前所有的埋怨、不解与厌烦,都随着那一趟回乡之旅悄然化解。

专访《幕伶,一鸣,伟明》导演黄梓

采访 | 看死君

看死君:导演好,这部电影的片名是一开始就定好的吗?

黄梓:对,这个片名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了,甚至可以说是先有这个片名,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创作。电影分了三个人名、三个段落,每个段落都以其中一个人作为主观视角展开故事,片名就是一家三口,里面三个人的名字慕伶、一鸣、伟明,分别对应的就是妈妈、儿子、爸爸。

看死君:我发现电影的英文名叫《All About ING》,关于ING,除了对应三位主角名字的拼音后缀,还有什么用意?

黄梓:是的,ING其实就是取谐音,就是ING,同时ING在英文里面有现在进行时的意思,我想表达一种当下的感觉。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离开现在当下的感觉。当你回忆过往的时候,其实历历在目的感觉也是一种当下的感觉。

看死君:这三个人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黄梓:其实是取决于“伟明”这个名字,因为我爸爸的名字里面就有“伟”这个字,而我爸爸姐妹的名字里都有“明”这个字,所以我就把这两个字组合成了“伟明”,其实就是我当下的一个偏好。至于“一鸣”这个名字,我一直都挺喜欢的,我喜欢“一”这个字。而“慕伶”是因为我也很喜欢“慕”这个字。

看死君:作为长片处女作,您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黄梓:其实影片的故事多多少少有我个人的印迹,是根据我的成长经历和生命体验去编写的一个故事。虽然很多剧情其实是编的,但是里面的人物原形其实就是我和我家人。

看死君:所以,您自身的经历投射在影片中的占比还挺重的。

黄梓:是的,我爸爸确实生病了,我也有出国留学的经历。其实我爸爸生病是在前几年,那时候我刚刚留学回来,待在家里耗了一两年没啥事干,忽然间我爸就被查出病情。我当时的心里感受就是特别想离开,因为太压抑了,每天发生的种种,让我不知道爸爸的病情会有一个怎么样的走向,所以我就有一种想逃离的感觉。包括我高中时期的状态,我跟父母的关系,我当时也是非常渴望逃离,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城市,去到很远的地方。

看死君:所以一鸣这个角色,也是您个人的缩影。

黄梓:是,其实我就是把生命中两个比较困惑的阶段,交叉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现在电影里面一鸣准备要出国,但同时他又遇到了爸爸生病的情况,面临着亲情的羁绊。他到底是选择出国,还是留在家里。

黄梓导演

看死君:影片开头通过电视屏幕出“慕伶,一鸣,伟明”这个片名的方式很巧妙,可以谈谈这个构想吗?

黄梓:其实我想做成一家人在一个休闲的下午,母亲给父亲染头发,儿子本来看着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躺在沙发上;他们没有哪个人是在认真看电视。出现的一些镜头其实并没有很清晰地带出这三个人的样子,包括母亲给父亲染头发,我都没有给他们一个正脸。而他们的真正容貌展现其实是在电视屏幕里面,他们开着摩托车,但整体还是模糊的。

看死君:影片中有三个章节,前面两章都是按慕伶和一鸣的视角来叙事;但第三章却没有完全按伟明视角,为什么?

黄梓:我觉得他们整个家庭关系的走向,虽然三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状态,但他们需要面对的都是爸爸生病的事情,而他们可能有各自面对的一个方式,他们也没有去跟另外两方一起建立起一个怎么样的沟通,达成一个和解。从一开始他们面对这个事情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就还是偏独立的,或者说他们的关系本来便有一点疏离。

所以到了爸爸段落,虽然一开始也是他独自面对这个问题,但是慢慢地到后面,尤其是他们离开了广州,到了爸爸以前出生、成长的地方,我觉得他们是有在情感上面找到一些联结点,所以那个视角并没有特别地只是专注于其中一个人。

看死君:为何会在第三章节加入梦境与现实相结合的场景?

黄梓:这个处理方式是因为我不是很喜欢戏剧冲突特别强的东西,我不想只通过他们面对客观困境的方式去表现他们的家庭关系,也不想简单地以事件或者剧情来塑造他们的关系以及角色。我想在最后这部分,通过建构空间的关系,加入一些虚无的情感的连接。

父子之间的情感最终在岛上联系在了一起,虽然他们并没有进行太多的有效对话。他们分别进入无人村,见到了以前的老房子,但是他们看到的房子是不一样的。爸爸看到的更多的是他对回忆的一个重现。弥留之际,他开始有一些意识的投射,让他看到了一些与现实中不一样的东西,包括老房子里面还住着他的老母亲和他的哥哥。那是他的一种意念的传递。

儿子一开始进入无人村其实是最写实的,然后我用了一个平行剪辑的手法。其实那个老房子跟无人村里的其他房子一样,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会让我们意识到爸爸看到的其实是他的某种想象。但是当儿子追寻着缝纫机的声音进入到一个老房子之后,里面又有一个中年女人,她在用缝纫机做衣服。

她的穿着打扮是一个当地农村妇女的样子,还跟他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方言。但是,那些对话其实是他带着爸爸的意识,在跟母亲进行对话;也就重现了他爸爸和他奶奶当年的对话。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时空融合到了一起,由于儿子在当下也遇到选择出国还是留下的问题。他跟他妈妈的关系,有点像爸爸当年跟奶奶的一个关系。

看死君:影片的剪辑非常出彩,尤其是超现实部分,能否谈谈剪辑方面的构想?

黄梓:确实我们这部分花了很多时间,想着怎么把它剪好,担心在虚实处理的环节上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割裂感或者是有点太刻意。现在影片中的最终呈现是我跟剪辑师都觉得比较满意的结果了。因为我们又去补拍了很多,这其中有很多层次的叠加,原有的素材确实没办法支撑起我们想要的那种状态。

看死君:影片结尾处,幕伶和一鸣在收拾伟明的遗物,然后手持的镜头晃动着离开,这是以父亲伟明的视角吗?

黄梓:我自己也是这么理解,但是可能有些人有别的解读,我当时创作的想法就是想要有一个父亲的视角去做一次告别。可以理解成父亲以一个灵魂的形式存在,他的意识还存在于这屋子里面,但是母子并不知道。她们把父亲的衣服收拾好然后丢掉,是一个要继续生活的态度,父亲看到这一切后,就慢慢地离开了这个家,作为一种告别的方式。

看死君:再说一下最后这个镜头吧,从渐渐过爆到变成一个全白的画面,为何这么处理?

黄梓:这场戏其实是在现场临时想到的。他是一个主观的视角,他看到的世界就会有一个转换,因为他可能要离开,离开我们当下生活的世界,可能去到另外一个维度的感觉。所以我想用曝光的手法,类似父亲的视角去表达不一样的细节。

作者| 想成为猫;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采访| 看死君;转载请注明出处

8 ) 导筒× 导演 黄梓:跟随2021年首部公映艺术片处女作,探寻家与生死的意义

导筒专访《小伟》导演黄梓

2019年,青年导演黄梓带着取材自他个人经历的长片处女作亮相国内外众多电影节展,这部当时还叫《慕伶,一鸣,伟明》的作品片如其名,从一家三口中三位成员各为叙述主体,展开了三段合而为一的沉稳凝练的日常故事,来自广东的黄梓自筹经费完成这部家庭自传式作品,用朴素而不失韵味的影调缓缓道出属于他人生过往的困境,抉择与坚守。

《小伟》将于今天在全国院线公映,这也是2021年首部上映的获奖艺术片。「导筒」带来《小伟》导演黄梓专访,走进这位新导演自我解剖,自我沉淀的独有创作历程。

《小伟》

导演: 黄梓

编剧: 黄梓

主演: 彭杏英 / 薛立贤 / 高翰文 / 郭尔君 / 钟雨伦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 粤语

上映日期: 2021-01-22(中国大陆)

片长: 108分钟

又名:《 慕伶,一鸣,伟明 》

《小伟》(原名:《慕伶,一鸣,伟明》)讲述一家三口的生活因父亲伟明被查出末期肝癌而改变。表面上平静的家庭被阴霾笼罩,妈妈慕伶扛起家,却得不到父子的体谅。儿子一鸣收到美国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但不敢告诉爸妈。他知道母亲不易,却不愿表现过多关心。父亲伟明则在迷雾之中暗自做出一个改变家庭命运的选择。影片荣誉:第2届平遥国际电影展

发展中电影计划 最佳导演

第16届HAF香港亚洲电影投资会

万达WIP Lab电影计划大奖

第13届FIRST青年电影展

评委会大奖

第23届上海国际电影节

亚洲新人奖 最佳影片(提名)

第42届莫斯科国际电影节

BRICS单元(提名)

第44届香港国际电影节

新秀竞赛单元(提名)

黄梓

大三开始拍摄短片,本科毕业后考入纽约大学艺术学院,进修电影制作课程,研究生一年级即决定休学。他在学校创作的短片《彼岸》入选法国昂热电影节、北京独立影像展等影展。其首部长片 《小伟》(原名:《慕伶,一鸣,伟明》)获得FIRST青年电影展评委会大奖。导演黄梓于2018年10月平遥国际电影节WIP单元获得发展中项目最佳导演荣誉。

采访正文

导筒:最初是怎么接触到并喜爱上电影的?对职业有一个整体性的规划吗?

黄梓:我接触电影其实比较晚,我不是从小看电影看到大的那种人,包括高中我也不怎么看电影,但大学我却选择了电影学,其实在大学伊始我也只是不知道应该选什么专业,所以就随便选一个从来没学过的东西。真正喜欢电影可能是我到了大三、大四的时候,我上了一堂课,那堂课需要拍一些影像,从那时候开始我感觉我对这个东西是有一些灵感的,跟影像有一些连接。但真正开始电影其实是再往后的事情,是我开始在同学的渲染下看一些文艺片,包括台湾新电影时期的电影、达内兄弟的电影、贾木许的电影等等。

达内兄弟

其实没什么规划,一开始学电影理论,是想以后能够拍广告。但因为当时学校并没有一个专业叫传媒,或者说教你怎么拍广告。好在有教电影的,虽然不是教你怎么拍电影,但是学一下理论知识我觉得也不错,所以我就选择了电影学。

导筒:本片的故事是你个人经历改编吗?聊聊剧本创作的过程。

黄梓:当时是我爸,忽然被查出患病。在我爸还没真正查出是什么病之前,我已经想拍这个东西了。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想说要做一个长片,但是是有拿起摄影机的,想把爸爸或者说把我的家人、家族的一个状态记录下来,但当时拍的还是一种即时形式。

那会儿我也有一个自己的剧情短片(是我离开学校之前拍的一个短片)投了一些影展,包括国内的,有入围。我有参与到那些电影节里面,我第一次参加电影节遇到了一些年轻的创作者,看到他们拍的一些短片。

当时我也看了一个处女作长片,虽然那长片拍得很糙,但是我觉得拍得特别好,才华满屏的那种,想不到故事是可以那样拍的。那个片子的导演比我还年轻几岁,20出头,就拍了一个电影的创作。对我来说非常惊艳,我想追上他的步伐,回家就在想我要拍什么,刚好那会儿我爸生病,所以我就想拍一个家庭片。

其实剧本创作一直都在持续,我觉得做剪辑也是一种剧本创作。这个剧本正式开写是在2015年,开拍是在2018年年初,这个过程有三年,但也不是三年只做这一件事,可能也做一些别的事情。但因为还是想拍这个剧本和这个故事,所以中间我又参加创投,接洽业内的一些影视公司和一些资方,也有跟他们达成一些合作意向。但是这个事情反反复复,因为我的故事没什么商业可能性。

导筒:这个故事中一家三口的名字组成了片名,英文名也叫《all about ING》,也都用在了分段式的小标题中,这个结构是怎样决定的?

黄梓:一开始是先想到了这个名字,才会有了这个结构。因为我的家庭就是一家三口(爸爸妈妈儿子)。当时还挺多韩国片,是以人名来命名。我想我拍三个人,如果三个人都同时拍进去,没有太分主次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用三个人来命名,就想了这么一个片名。故事结构的问题,其实是我想尝试的,包括我觉得是符合这个家庭人物关系和他们人物状态的,偏独立的。他们虽然是天然的绑在了一起,去面对家庭困惑、家庭变故,但是他们那个状态还是偏独立的,他们关系可能一开始还比较偏疏离的。

导筒:影片中的三位主演据说都来自香港,是如何选出他们的?

黄梓:我主要考虑到因为我拍的是粤语片,要么从广东找演员,要么从香港找演员。广东我找了一些参考,但感觉不是很合适,于是我就考虑香港演员,我会找他们拍的一些学生短片来看。因为香港影视市场没有像大陆那样,演员随便都可以拍很多片子,香港演员拍片子的机会少一点,所以他们会愿意接一些学生作业来拍。恰好我有朋友在香港读影视、读电影,我就问朋友要了一些学生作业链接来看,看到一些不错的记下来,最后就觉得片中的这三位演员挺好的,他们表演不使劲(偏生活流)。尤其是我片子的故事题材本来就已经挺沉重了,如果再在这方面使力,就很容易把这个片子拍得比较滥情,或者说比较苦情。所以我就要找可以驾驭这个故事里面那种内在的张力,但是又可以收得住的演员。于是我就去尝试接触他们,去联系他们。

导筒:作为在广州拍摄的内地粤语片,你觉得本片对于广州城市的捕捉会有哪些要求或侧重?

黄梓:也没有说特定去设计什么,因为我拍的东西跟我的生活比较接近,所以我基本上取景都是在我家附近。我家是住在偏老城区,但不是最老的那个区,所以我想呈现的是在我住的老城区周边我熟悉的环境,是有我成长印记的地方。这个家庭是属于一个中产家庭。虽然他住的是一个老城区,但是那个老城区可能在广州最辉煌的年代,其实是一个市中心的位置,只是后来随着城市发展,城市中心慢慢往新区迁移了,留下了以前的市中心变成了一个老城区,也不是刻意去设定,就按这我熟悉的方向去做。

导筒:影片在城市和最后前往沿海村庄都出现了登山的段落,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深意?

黄梓:我上学那会我的学校在山脚下,那个中学我读了五年(初中高中)。我有一个经历就是我迟到了,从越秀山翻进学校,但我没有翻出去的经历。我想把类似的这种东西带到电影里面,所以我拍的是白云山。但我嫁接的其实是那个学校,在山脚下学生翻过学校的围墙,就可以到一座可以登高的山,高处可以俯瞰这个城市的全景。

导筒:本片的手持摄影让人印象深刻,开头结尾也有一次呼应,聊聊摄影方面的设计。

黄梓:片子除了分了三段,其实也分了现实主义部分和超现实主义部分,所以我希望现实主义部分是一种带着情绪的,然后摄影机是可以伴随着人物的动作,伴随着他们的行走,跟着人物的情绪,所以我选择了手持摄影。

超现实部分主要是上岛之后,一家三口离开了这个城市,到了一个岛,然后进入人文村那会开始的。那会儿其实整个片子节奏是慢下来的。我故意选择了一种固定镜头,或者说相对比较稳的一种拍摄方式,就是斯坦尼康尾随,这样的拍摄方式。那个人的状态其实是没有像故事一开始那样子,对我来说没有那么躁动,所以无论是他们的动作,还是他们走路的速率都是放缓的,这也跟这个故事的发展有关系。因为故事刚开始是一家人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事情,毕竟一开始还没查出来爸爸得的是什么病,所以大家有点焦虑,到后来明确了爸爸病情严重的时候,他们会很躁动,没办法平静下来。非常焦虑,非常压抑,所以我想那会摄影机是动的比较厉害的。

因为我很喜欢达内还有贾木许,所以我有参考他们的一些摄影风格,或者说他们怎么用摄影机摄影运镜,可以跟他们里面的人物状态结合在一起。

吉姆·贾木许

导筒:本片的剪辑方面有什么挑战?出了一些像剪辑分镜的执行的脚本吗?剪辑方面推进困难吗?会有焦虑的情绪吗?

黄梓:其实还是剪得挺慢的,我可能先放了一段时间,因为当时刚好撞上了香港haf,我们入选了。当时我还没正式开始剪,只剪了一些片段投过去给别人看。我真正开始剪是去完创投之后。

其实我没有画分镜,因为我剧本上面那个画面挺具体的。我一直看景,片子一直没机会拍,我在看景跟改剧本之间来回不断地重复,其实我知道我写的文字在影像上面是可以实现的。

其实我对这方面非常熟悉了,包括摄影师也陪我看了无数次景。所以在做剪辑的时候,一开始还是挺顺的。因为那些画面在开拍之前已经在我脑海里面过了一遍,所以在文本上面我有做一些剪辑的处理,我觉得自己剪辑还挺好的。第一稿结束我觉得挺顺的,但是整个片子下来,还是觉得有点冗长,这时候才是真正进入到一个剪辑创作里面。其实一开始只是把拍好的素材剪在一起,尽管看起来是顺的,但是有点冗长,有些地方会有点漏气,之后才开始打磨剪辑。拍摄的时候压力很大,因为进度永远都是在计划后面,永远都赶不上原来设定拍摄计划。现场也遇到很多问题,包括制片的问题,可能有些地方我太自信了,我们开拍之前我以为能实现,但是到现场的时候我才发现实现不了,得临场做一些别的尝试,或者说重新去想到底怎么拍好那一场。

焦虑的感觉最强的就开拍之前,其实也算不上开拍之前,而是写剧本的时候,我觉得是很让我焦虑的。剧本一直在改是一个不断推翻自己的一个过程。

导筒:拍摄周期大概是多长?有没有碰到你认为的比较大的困难?

黄梓:第一次是拍了33天,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补拍了两次,但每次都是一两天、两三天,所以我觉得不超过四十天。

我一开始想象比较难拍的是医院的长镜头,因为涉及调度,需要所有人配合,包括空间的转换,我觉得挺难操作、挺难实现的。但最后把它做出来,感觉也没想象中那么困难。我们就排练了大概半天,拍了六七条就可以了,整个过程比想象中顺利,主要是因为演员非常专业。尤其是妈妈表演的感觉很好,她不会太过,也不会因为排练太多或走位太频繁而打乱她的节奏,她天生的表演感觉很好。反而让我觉得比较难拍的,是三个人翻墙的那场戏。那个情节是保安把其中一个学生抱住,他们有一个肢体冲突。而我们一开始想选择的位置是多而野的灌木丛,我很担心会弄伤到演员,但如果不是真拍,就会有那种不放开的感觉,怕拍出来就很假。我后来还是发现了电影里面发生那段戏的位置,其实是我以前的学校,学校后山有一片这种围墙。那场戏那个地方我觉得特别好,虽然围墙特别高,但是我觉得很有质感。我们原本没打算用梯子,后来才决定使用,我觉得梯子的设计是有意思的,就像他们三个人之前已经设计好要逃课,而不是那种盲目逃课,去到那地方,尝试徒手翻墙。虽然梯子爬起来好像挺高的,但是也减低了他们受伤的可能性。

导筒:跟演员沟通顺畅吗?临场发挥的地方多吗?

黄梓:挺顺畅的,所谓的导戏,其实发生在剧本阶段,我已经在文本阶段把一些细节写的比较清楚,有一些写的不太清楚是我想留一些空间,给演员自己去发挥。我写的比较清楚的可能是我一些比较克制的点,我不想它超出了情感的爆发范围,所以演员他们看到我剧本的时候,会觉得剧本有点平,可能跟他们平时看到的一些剧本有点不一样。但是我们有一起围读剧本,做一些沟通,做一些调整。大家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一种怎样感觉。

小孩在学校的部分很多,因为他们很多碎词,在他们打闹、玩耍的过程中,无论是他们的肢体碰撞,还是肢体碰撞之后给出来的反应,很多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我觉得那个是好的,在我的剧本上面其实没写得那么具体、没写得那么生动。包括那场爬墙的戏。他们把梯子举上去那个过程我觉得是很有意思的,但是拍之前我没想到会那么有意思的。拍第一次的时候他们真的就是在翻墙,就是第一次做这个事情。他们很多当下的那些台词,那些反应,那些感觉,我觉得特别好,我让他们记住,后面第二、第三次,我们再把它呈现出来。

导筒:你觉得内地的粤语电影未来会有怎样的发展空间?这几年慢慢有更多这个方向的作品出现。

黄梓:这个问题有点大,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去说某个地方的电影,因为我们只是一些新导演,我没有太了解其他新导演的一些状况。但是我确实是有一些广东朋友,然后尝试做他们第一个项目,我也有看过一些他们的剧本,觉得特别好的。但我很难说为什么最近几年会突然间多了一些粤语电影,或者多了一些南方电影,我感觉其实还跟城市发展有关系,因为广州以前经济发展特别好,但是最近十年八年,它已经不算在中国经济特别中心的位置。因为经济对城市的改变是特别大的,这就是为什么会出现像《春江水暖》这样的片子,在经济发展之下,城市加快、更新、不断拆迁,让原来在江边生活的那些人,生活上面受到了一些冲击,改变他们的生活状态和生活方式,所以那边会出现一片类似跟社会题材或跟社会产生关联的作品。

导筒:儿子这个角色,一方面在面对学业的压力,也要承受父亲得癌症的沉重现实,你对这个角色寄托了怎样的思考?

黄梓:在岛上的部分乍看父子之间没有一个有效的对话,也没有说我们之后应该怎么样,或是说我们现在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是因为站在东方人角度其实不太会直说。我是用了一种比较抽象的处理方式,让父子两人分别都进入了无人村,那个村子就是父亲以前出生、成长的地方。父亲刚进去的时候看到了无人村已经荒废多年,但当他走到以前自家房子前面的时候,他发现这个房子还有人住。他走进去,看到了自己的老母亲,还有自己的哥哥,一下子就把他带到了以前的一个回忆中,或者说他进入这个村子的时候其实已经带着他个人的一个意识在里面,可以说是一个回忆也好,梦境也好,意念也好,他进入一个比较虚幻的状态里面。但是当儿子进入了村子以后,看到以前祖屋,其实祖屋是很破旧不堪的,像废弃多年的房子,跟整个村子的面貌是一样的,都已经被遗弃了。

无论是观众,或者是儿子当下的一个视角,才是这个房子现在呈现的样子,就是爸爸进去看到的那个虚构的空间。但是当儿子进去房子里,随着缝纫机的声音走进了那个房间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一个农村妇女在用缝纫机织衣服,农村妇女一回头,他发现是自己的母亲——慕伶,他母亲跟他说的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儿子这时候其实是携带着父亲的意识,进入到了房间,慕伶此刻也代入成为了爸爸的母亲。那个场景也是重现了爸爸年轻的时候,准备要离开广州之前,跟他母亲当年的一个对话。其实我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让父子之间产生一个共情,因为儿子当下的状态,其实是跟爸爸年轻的时候,准备要离开那个岛,去大城市打拼的状态是很像的,因为儿子当下也想离开家出国。

导筒:这个影片在内核上面,是不是可以认为是自我成长的一个故事?

黄梓:我觉得虽然里面的人物不是百分之百真实,但我把我还有我父母照搬了进去,里面很多人物的塑造其实是我过去30年的一个成长印记。我遇到的各种人,我对一些事物的看法,对人的了解,塑造的这么一个人物。包括一鸣,其实有很多我和我过去的一些同学、朋友的影子在里面,这不是单纯我一个人。所以说我看片子的时候,看到了一鸣就是看到了我自己,我看整个片子感觉都是在看我过去。

导筒:之前参加一些创投活动对本片带来了哪些帮助?

黄梓:我觉得最直接的帮助其实是一个认清自己的过程,首先你可能也知道,其实我片子最后还是用家人的钱来拍的,代表我参加这么多创投,其实我都没有找到真正的那种合适的资方,或者说我当时可能也不太成熟,所以他们也不愿意跟我合作,但是在不断去参加创投,不断去陈述你故事,跟别人说你想法,对方也有一些反馈意见的时候,虽然别人的意见并不是说所有人的意见都对你有用,但是你会在思考他们的意见的同时,你会更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觉得这个过程还挺好的。

导筒:当时在first青年电影展包括其他途径有看到哪些不错的剧情片,向大家推荐一下。

黄梓:在first我提到四部电影,《春江水暖》就不用说了,我觉得是一部伟大的电影,这个片子一直有一种气韵贯穿整个片子,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新导演,或者不是一般的电影可以做得到的,整体上来说,我觉得这种电影特别难得。

导筒专访《春江水暖》导演顾晓刚:

从泥泞的沼泽中走出,用影像打开漫漫长卷

《鱼乐园》我觉得是特别特别生猛,因为现在很多电影,对我来说可能有点套路,或者说现在市场需要什么样的电影,观众喜欢什么样的口味电影,电影就会往那个方向靠,都有点卖弄煽情的感觉。

文艺片这块,我觉得过于在意所谓的电影美学,因为现在网络时代,我们的阅片量很丰富、很大,我们很容易看到世界电影大师的各种片子,会有一种模仿,或者说我们想把这电影弄得很大师,或者说形成某个电影美学的体系在里面。我觉得《鱼乐园》它没有这样做,它只是把那几个小人物的状态呈现出来。我觉得这个点特别真,它也没有玩弄任何情感,没有玩三角关系中的那种别扭关系,是看着特别舒服的一点。《平原上的夏洛克》我觉得它挺厉害的点是它根本就没有使力,你就会被它逗笑,甚至我们被它逗笑的点都不是它设定的一个笑点,我觉得这方面真的就很难得。

导筒专访《鱼乐园》导演柴小雨:北京新顽主

导筒:未来的创作计划是怎样的?

黄梓:因为像我刚才说的《小伟》这个片子是我的过去,我现在在写的其实是我的现在。你可以想象是一鸣长大了,到他30岁的时候,他可能在生活中有一种求而不得的状态。他也拍了一部电影,但他希望电影可以改变他的一个生活状态,或者说他的未来走向。但是这种改变好像对他来说不是真正重要的,这是一部爱情片。

编辑:银河系漫游手册,陈德炜

电影《小伟》将于今日全国公映,感兴趣的朋友尽快走进影院支持!

短评

竟然听到了熟悉的乡音,荒岛上冬天的海风真的瘆人,但岛上这段的确是全片华彩,拍出了苍凉落魄的美感。导演本人还挺可爱的。|SIFF2020第12场

5分钟前
  • 凹凸
  • 推荐

一上来就绝症,没有试图说教,也不用配乐去煽情,能把生死之类的大词,变成化整为零(ING)的进行时故事——作为处子作电影,已难能可贵。人生温度遽降的广州,似乎没有了全年的躁动暑气,医院、学校和家的不断转移,“似乎不为什么”的老奶奶离家、主人公逃课、年轻人出国,都在寻求解(救)脱(逃)。不足之处,是第三段似梦又遇,太“路边野餐”,感觉在试图去总结和升华。然而,真按照前两部分的节奏行进,也完全没有问题啊。主要角色均由港人演员出任,也是相当少见的、完全粤语为主的local电影了。

9分钟前
  • 木卫二
  • 推荐

虽然期望过高,但发现故事居然发生在广州,很是惊喜。一家人介于折磨与亲昵之间的关系,很现实,也很骇人。可在长久消损下,山上的小卖部畅想,火车上的戏弄,餐馆里的相约,楼台上的烟,阳台上的灰,甚至那个看电视时意识的回身,都是自由的暖光。在日常里,渗入一点似是局外人又似是镜中人的佐料,再添些时空交叠的恍然,还拿各种口号来映照,挺见导演的想法与潜力,但要是拍得、演得、剪得再顺畅些就好啦,毕竟已是个能去“苛求”的好作者了。期待更多岭南叙事。对了,三个男人四次小便,都没洗手……@虞社。三星半,下次加油。

10分钟前
  • Mr. Infamous
  • 还行

导演拥有极为细致缜密的理性思维,在景别构图的平衡、剪辑的精确度、视点的转换节点和运动镜头的速率停顿上都下了大功夫。但此类以极端情境反逼人物状态的电影,文本的咬合一定要足够紧,才能制造出具有强烈代入感的戏剧漩涡。遗憾本片依然存在不少泄气的段落,在情感层层推升的过程中制造出不少阻力,所以直到结尾我们也没能真正看到脱离出事件之外的人物,不论是慕伶、伟明还是一鸣,都差了一口气。Ps:旅馆大风停电那场戏蛮惊艳的。

15分钟前
  • 嘟嘟熊之父
  • 还行

本届FIRST影展剧情长片最佳。拍着胸脯说是近三年来最好的华语处女作,时空性的完备程度秒杀所有阿彼察邦的拙劣效仿者。每场戏都有充足的信息量和解读空间,创作者有极其清晰的设计和考量,绝没有卖弄符号的心虚,剧作、表演和电影思维三者同时在场。一个在创作生态里越发“寻常”的家庭事件,用三人接力式的视角挖掘出每个成员的精神困境:死亡,青春,乡愁。联想和共情激起的思绪上下翻飞,无法止息。所有长镜头都没有露怯,有着丰富的细节和精准的调度。更不用说令人咋舌的景深镜头,对当下拍摄场景、人物内心乃至城市地貌都有深刻的认识。结尾与开头打通的幽灵视角直接把我看呆了,河濑直美《沙罗双树》的感动再次汹涌而来。自然、流动,让我耳目一新。

18分钟前
  • 晚不安
  • 力荐

自然流畅,平实生动,跟拍恰到好处,声音处理饱满,处女作就这么沉稳,难得,更喜欢原名《慕伶,一鸣,伟明》,以三个名字命名,以三个名字进行分段。

19分钟前
  • 内陆飞鱼
  • 推荐

谁是追逐太阳的猎日之人,谁是与龟赛跑的阿基里斯,谁是笑话里拿错了病历的家伙,谁是现实中插错了卡的笨蛋。爸我想改变世界,这样的豪言在泡面的热度里融化。老婆快过来一起挤,这样的蜜语在卧铺的床位里蒸发。植入父亲离岛的记忆,在缝纫机边试穿祖母剪裁的黄衬衣,从此去天南海北,都带着你的身形。

21分钟前
  • 西楼尘
  • 推荐

No. 一部非常不好听的电影,也就是说,没有画外的电影,意味着长镜头中的摇镜只能像拖着一团赘肉一样拖着那佯装自然主义的陈词滥调。但你说共鸣?集体记忆?当然有,但这也是我失望的起始点,因为有了共鸣,有了类似的经验,那也就意味着一切只能安安稳稳地抵达终点,别的什么也没有,即便有了第三段那些似梦的场景,但也仅是在梦的视界旁边旋转,并没有真的要入梦的意思。为什么无法入梦?因为不存在逃逸的欲望,没有像片中那个离家的奶奶一样一去不复返的决心(她再也没出现),自然也就不会有真正的出格举动,看来理想二字确实已经从华语电影的字典里彻底消失了,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过。

22分钟前
  • TWY
  • 较差

不多见的墙内粤语电影,演员都挺棒。非常私人的家庭故事,也拍出了两代人的一些共通境遇,《一鸣》也贡献了最为自然舒适的校园青春戏。另外荒凉村落已然变成新导演超现实想象集中营,这部分如果延续原本的写实主义或许会更好。

24分钟前
  • 水怪
  • 推荐

愿意到电影院去看但是夸不太出来也不愿意说刻薄话的程度。

27分钟前
  • 环保雾
  • 还行

相当成熟的处女作,也是典型的半自传作者电影,看得出黄梓导演拍出了自己真正想拍的东西。三段式既代表三个不同家庭成员的主视角与三种有所变化的风格(由写实到超现实,从手持晃镜到稳定平滑),又呈递出了成长/新生与还乡/逝去的交织历程。基调冷峻克制,哀而不伤,在剪辑、转场(包括三段之间的衔接)、空间调度(自然环境&氛围营造,以及室内与画外空间运用)与视角过渡切换上也很有想法,尤其是主客观视点或不同视点的流畅转换,首尾相衔的幽魂视角运镜及通过电视中录像引入片名或收束全片的设计也十分惊艳。内容上留白和需要观者揣摩解析的地方也不少,对叛逆与压抑的青春及患病者心理的描摹很真实。第三段迷雾缭绕的无人村与停电后的荒凉宾馆足以将我吸入片中。美中不足的是仍有一些符号堆砌问题,如阿基里斯与龟和追日者寓言。(8.3/10)

29分钟前
  • 冰红深蓝
  • 推荐

3.5;首尾以及医院中游离拍摄对象的运动长镜相当惊艳,摄影机仿佛具有了某种(被赋予的)自主意识,仿佛幽灵的游弋;超现实段落与整体略违和,但我还挺喜欢的。独特的地缘风貌(地形、植被、水流、天气景观)与方言乡语,为影片搭建了一个内敛克制的情感系统,它勾连三代人的出走与回归,关乎的是作为社会基本单元——家庭如何处理生死问题,呈现出真实生活的肌理。细节把控十分到位,应该能激起亲历者的共鸣,那些无法出口的苍白安抚,自弃扔掉的药,强忍的打趣,直至最终结局的来临。一切都不可逃避,不会改写的结果,而生者仍要面对,仍要努力活下去,也会笑着谈起那个离开的人。处女作毛病都有,素材过芜杂,段落不平衡且略松散,不过未来可期。

32分钟前
  • 欢乐分裂
  • 还行

3.5 “惊人首作”名副其实,尽管缺陷不少,导演想做的想要的太多,结构也很有问题,不过这些都掩盖不了导演的才华。

35分钟前
  • 陀螺凡达可
  • 推荐

有点反感这片,但处女作有这样的掌控力勉强也可以给个及格分。母亲的段落极为功能化,父亲的段落太过超现实,只有自己那段还算有点落到实处。如此一来,字幕卡强行分割的三段本身就仅仅是花招而已,并没有产生表意上的联系,况且视角也并不严谨:儿子的段落中有一个妈妈背着他在门外打电话的镜头、父亲的段落中也有儿子自己闲逛。新导演搞创作,该弃的不弃已经是通病了,充满着算计感。最后,很多国产新导演拍片都有的表演问题,不知道为什么都是死气沉沉的表演,重人物的片子连个近景都不怎么推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一到对话戏就是大长全景往那一摆,逢看必睡。

37分钟前
  • 王彪
  • 还行

7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啊,处女作能这个程度,很不错了。这片首先好在剧作,非常工整,用心的细节也有很多,剧情的构建,关系的推进也都很合理。相较而言,更喜欢前两部分,第三部分开始玩了些虚的,反而有点无趣了。

38分钟前
  • 桃桃林林
  • 推荐

享受这种苦中作乐的幸福感。大陆电影,全程粤语对白,三主演全部来自香港,加分加分!

43分钟前
  • 影志
  • 推荐

你要做保安,他要做教导主任,我要开小卖部;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45分钟前
  • 推荐

听小伟英语口音,他是怎么被加州大学录取的?

46分钟前
  • 古月
  • 推荐

现如今已经很少有处女作能让人一身鸡皮疙瘩的惊艳了,这部作品做到了。导演太厉害了,心思温柔又细腻,个性叛逆又沉默,他看见了父母,看见了自己,看见了老屋,看见了广州这个城市,像每一个经历过高三与家庭伤痛的我们每一个人,静水流深的情感默默汇入到心底,像给我注入了一剂回忆药水,瞬间把我拉扯到自己窘迫、压抑又自由憧憬的青春时光。黑暗的影院里我这个成年人的眼眶悄无声息地湿了,灯亮起前又悄无声息地擦干,感谢这110分钟的私人自我窥视时间,非常妙非常治愈。

51分钟前
  • 变形的文科生
  • 推荐

看完也很想点根烟。ps才发现广州的景挺适合拍电影的hhh

53分钟前
  • 江筱冉
  •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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