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塞塔(瓦伦蒂娜•斯卡里希 Valentina Scalici 饰)和卢恰诺(朱塞佩•伊拉西塔诺 Giuseppe Ieracitano 饰)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她们的母亲因为逼女儿卖淫而锒铛入狱。此事遭媒体曝光后,两人随后被两个警察送上了去孤儿院的列车。其中一个警察因事先行告退,将姐弟俩托付给警察安东尼奥(恩里克•洛维索 Enrico Lo Verso 饰)独自看护。姐姐背负着雏妓的心理压力,但是弟弟却总是我行我素,两人常常发生争执。安东尼奥总是默默旁观,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两颗稚嫩的童心。在经历了抢劫、酒店驱逐,学校开除、哮喘疾病等一连串霉运后,安东尼奥似乎跟姐弟俩建立一种亦父亦友的关系,然而一张报纸却让他们的世界陷入崩溃的边缘…… 本片获第45届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豆瓣
《盗窃童心》电影剧本
文/〔意大利〕詹·阿梅里奥
译/宁岱
1.米兰,普通市民家一内景,白天
厨房里,男孩卢恰诺趴在椅子上,双臂倚着椅背,表情哀伤,近乎听天由命。画外是电视中播放的肥皂剧声和收拾餐具的碰撞声。他一直盯着一个人:卢恰诺的妈妈,一个憔悴的女人。桌上堆满了头天晚上用过的餐具,她正往垃圾筒里倒剩饭。
妈妈:有什么好看的?
卢恰诺垂下目光。
妈妈:不去找你的朋友玩吗?老粘着我,像个女孩子。你想变成女孩呀?!
卢恰诺没回答,无声地看着,妈妈从身前走过,停在一扇锁着的门前。
妈妈:罗塞塔……妈妈的乖乖,你在干嘛呢?
卢恰诺继续看着她,她对卢恰诺从未用过这么亲切和蔼的语调。
妈妈:动作快点,妈妈的乖乖。
门还是关着,她回到原处。卢恰诺仍然看着她。
妈妈:你还在这儿呆着?!给你一干里拉,买冰激凌去!
她递给卢恰诺一张卷着的纸钞。卢恰诺没接。
妈妈:拿着!
她把钱塞在卢恰诺的手里,一把拽起他搡出屋,重新回到厨房收拾东西。
2.米兰,普通市民家,门廊阶梯一内/外景,白天
卢恰诺慢慢走出家门,在台阶上坐下,头依着墙。这儿的墙皮已经剥落。
沿台阶上来一个穿西服系领带的男人,手里提着公文包,小拇指上带着一个扎眼的金戒指。
男人:你好呀,卢恰诺。
他正要抚摸一下卢恰诺,卢恰诺却把头扭向一边。男人向卢恰诺家走去。门铃响了。卢恰诺听见开门声,头慢慢转向门那边。
3.米兰,普通市民家一内景,白天
幽暗的走廊里,男人轻轻打开罗塞塔的房门。
男人(带着微笑):你好,罗塞塔。
妈妈站在走廊的尽头慢慢垂下目光。她面容憔悴,过早地衰老了。
厨房里的电视仍在响着,她转了一圈,木然地坐在卢恰诺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桌上托盘下面压着一个黄信封。她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几张钱。
4.米兰,普通市民家,走廊台阶一内/外景,白天
一千里拉的钞票已在卢恰诺的手中揉烂了。
男孩的头始终靠着墙,眼睛不看钞票。
5.米兰,普通市民家,卧室一内景,白天
电视里正在播放肥皂剧,女孩罗塞塔冲电视垂头坐着,用极低的声音不停地背诵着祈祷文。
罗塞塔:“上帝的天使,你是我的保护神!照亮我,引导我,搀扶我,帮助我,相信你会给我以上帝的怜悯。阿门……”
她的小手放在白床罩上,染着肉色指甲油的指甲被啃得不很整齐。
带已婚戒指的男人的手伸向她,罗塞塔不得不停止祈祷,任男人抚摸。
6.米兰,普通市民家,台阶下一内/外景,白天
狂跑着的卢恰诺猛然停住,头靠在涂满字的墙上急促地喘急。墙边堆满了空水果箱。
7.米兰,普通市民家,门廊和楼院一外景,白天
喊叫声中,宪兵押着男人走下台阶。男人上衣敞开着,领带也没了。一个便衣宪兵跟在他身后。
妈妈:罗塞塔,罗塞塔!
男人:你们干嘛?!你们误会了!我是女孩的亲戚!
男人身后,宪兵押着妈妈走下台阶。
妈妈(一直扭着头,朝身后的罗塞塔喊):罗塞塔,罗塞塔,你跟他们说呀!我什么也没做!……放开我!让我走!
宪兵:走!
他们的喊叫声被警笛声盖过。
罗塞塔被押着,走在最后。她流着泪,一脸的屈辱和惊恐。
罗塞塔(停下来对身边一个便衣宪兵):他们要把我怎么样?他们要把我怎么样?
宪兵:没什么。你安静点。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罗塞塔的妈妈被宪兵用力拖进等在院中的警车,她一直不停地叫喊挣扎。慌恐万分的罗塞塔被塞进另一辆车。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开出楼群。卢恰诺远远跑来,望着警车开走的方向,呼吸强烈而急促。(渐隐)
推出片名:盗窃童心
8.米兰,中心火车站一外景,下午
嘈杂的站台上,宪兵格里尼亚尼在打电话。
格里尼亚尼:……我怎么办?火车快开了。克里阿科还没到……你们是不是已经写清楚了?……没写哪个站台?他这人弄不好就会上错车……我能看到小孩们,离我很近,坐得好好的。(提高了嗓音)他们坐得离我很近。我能看到!……我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四对不对?唉!
远处跑来青年宪兵安东尼奥·克里阿科,他一手提着大旅行包,一手拿着书。
格里尼亚尼:他不是上夜校吗,会不会放学晚了?
安东尼奥:格里尼亚尼!
格里尼亚尼(转头看到安东尼奥):他来了。没什么了。谢谢。(放下电话,对安东尼奥)该死的,你才来,急死我了。
安东尼奥:我忘了带书。
他们跨上车厢。
格里尼亚尼:是忘了书!?
安东尼奥:我想在火车上能看一会儿。
格里尼亚尼:得了。得了。赶紧往里走(关上火车的门)。
安东尼奥:我都计算好了的。
火车亮着灯,缓缓开出站台。
9.火车,车厢衔接处的盥洗室一内景,夜晚
安东尼奥倚着车厢衔接处的玻璃门,看着盥洗室里的格里尼亚尼。
安东尼奥:我不明白,你换衣服干嘛?
格里尼亚尼(嚼着口香糖,把运动衫塞进裤子里):常规!小孩看见制服就害怕。你也该换一下。(照着镜子微笑了一下)最好表情也换一下!
安东尼奥(想着另外的事,对这话没有任何反应):为什么没送他们去社会福利院?
格里尼亚尼:谁知道?别人不管的事就让宪兵干呗。
安东尼奥:这女孩多大了?十一岁?
格里尼亚尼(一边擦着香水):对,十一岁。已经当了两年的妓女了。
安东尼奥(微笑着):怎么?擦香水也是常规?
格里尼亚尼(狡猾地一笑,收起香水瓶):我想请你帮个忙。
安东尼奥:什么?
格里尼亚尼:你是不是朋友吧?
安东尼奥(生硬地):同事。
格里尼亚尼:我要有点儿急事。还是你送他们去契维塔韦基亚吧。我在波洛尼亚下车。
安东尼奥;你真行!
10.波洛尼亚,火车站一外景,夜晚
站台上,火车已经启动了,格里尼亚尼还追着向车窗里的安东尼奥叮嘱着。安东尼奥的头探出窗外,不信任地听着他说,应付地点着头。
格里尼亚尼:明白吗?明早到契维塔韦基亚,把他们送到学校,就绘我打电话。别丢了我的号码!如果我不在,就说你什么时候到。咱们火车站见,在石碑那儿。
安东尼奥:哪个石碑?
格里尼亚尼:炸弹的!
安东尼奥:你可一定到啊!
格里尼亚尼:放心吧,不会出问题。进去好好睡一觉。旅途愉快!哎,还有,换掉制服。克里阿科,换掉制服!
安东尼奥敷衍地点点头。
格里尼亚尼:谢谢你。移朋友!记着打电话!再见。
安东尼奥挥挥手,算作回答。
格里尼亚尼不再跟着火车跑,他给了安东尼奥一个飞吻,轻轻一跳——
格里尼亚尼:旅途愉快。再见!
火车离格里尼亚尼越来越远了。
11.火车,包厢一内景,夜晚
仍穿着制服的安东尼奥拿着两个小纸袋,打开包厢玻璃门走进来,又随手关上,坐下,摘掉帽子,整理一下黑黑的短发,有点儿尴尬地看看周围和小纸袋,抬起眼睛。
安东尼奥:我也给你们买了三明治。(对罗塞塔)饿吗?
罗塞塔把胳膊肘支在小桌上,望着黑暗的窗外。她向安东尼奥转过头,但只看着小纸袋。
罗塞塔:里面有什么?
安东尼奥(看着里面):沙拉和奶酪。
罗塞塔: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要是买一瓶水就好了。
她又继续望窗外。
安东尼奥不知该怎么办,坚待也没用:他们不想吃三明抬。他自己吃起来,然后看看旁边:卢恰诺正歪着头,手插在带拉锁的上衣里,蜷在对面椅子上睡觉。小桌上,有一个透明塑料小口袋,里面是拼板玩具。
罗塞塔疲倦地向椅背靠去。安东尼奥看着她。她把大拇指从嘴里抽出来。
罗塞塔:还有一个警察到哪儿去了?你们吵架了?
安东尼奥:不是警察。是宪兵。
罗塞塔:一样的。
安东尼奥:不一样。
罗塞塔(看着安东尼奥的枪套):你的手枪就放在这里?
安东尼奥:关你什么事?
罗塞塔不再说话,又面向窗外。
安东尼奥(站起来):我走了。你最好睡一觉。
罗塞塔用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挡着光。安东尼奥出门时把包厢的灯关上了。
12.火车,车厢衔接处和过道一内景,夜晚
盥洗室的门开了,换了一身牛仔服的安东尼奥走出来。他通过玻璃的反射,欣赏地看看自己,把脱下的制服塞进大旅行包,敏捷地拉上拉锁。
过道没有人,只有一盏昏暗的夜灯。安东尼奥提着包走过来,搬过一把折叠椅坐下,监视着面前又亮起灯的包厢:卢恰诺仍蜷睡着。罗塞塔也睡着了。
安东尼奥——翻看着两个孩子的卷宗:照片,印花税票,图章,少年法庭证件。
13.契维塔韦基亚,火车站一外景,白天
火车进站。安东尼奥、罗塞塔和卢恰诺提着行李下了站台,向出口走去。
罗塞塔:我们已经到了?
安东尼奥:你看不见呀?!
罗塞塔:我饿了。
安东尼奥:好吧,咱们去吃点儿东西。
14.契维塔韦基亚,车站酒吧一内景。白天
罗塞塔走进车站酒吧。安东尼奥和卢恰诺跟在后面。
罗塞塔(指着柜橱里的甜点):我要这个加奶油的,一个热牛奶和一个可口可乐。
安东尼奥(走近柜台,对卢恰诺):你吃点儿什么?
卢恰诺没回答,看着两边向酒吧深处走去。
安东尼奥:哎,你去哪儿?我跟你说话呢!
卢恰诺翻着衣兜继续向前走。
安东尼奥:你去哪儿?(转向罗塞塔)你弟弟怎么啦?
罗塞塔:谁知道!三天不吃东西了。
安东尼奥:你怎么不自己看看喜欢吃什么?
卢恰诺(拿着一张一干里拉的纸钞和几小袋土豆片走向收款台):一千里拉。
他拿着土豆片选了一个位子坐下,打开包。
罗塞塔正吃着牛角面包,绕着堆满物品的橱柜转游。
安东尼奥(对招待):一共是一个热牛奶,一个牛角面包,一个可口可乐。还有我这个咖啡和三明治。(拿出一个小纸条)请问这个学校远不远,走着去行吗?
招待:行。
电视机开着,卢恰诺坐在电视前低头吃着土豆片。罗塞塔盯着他走过去,挡在他面前,严厉地把手放在土豆片口袋上。
罗塞塔:这是你自己买的?
卢恰诺没抬眼,继续吃着,默认了。
罗塞塔:哪儿来的钱?
卢恰诺没理睬。
罗塞塔:妈妈说钱应该让我拿着,因为你太笨,有病!
卢恰诺突然站起来,扑向姐姐。俩人凶猛地撕扯起来,抓头发,拳打脚踢。
安东尼奥(赶过来):哎,你们干嘛?
他试图分开他俩。卢恰诺乘机又踢了罗塞塔一脚。
安东尼奥:老实点儿,别打了!
卢恰诺站开,低着头。
安东尼奥(用力把罗塞塔搡到一个椅子上):你好好呆在这儿!
罗塞塔用手揉着眼睛。
安东尼奥:突然怎么啦?!你们跟我在一起要老实点儿!懂不懂?!
卢恰诺呼吸困难地用手按着胃,慢慢弯下腰。
安东尼奥:跟我在一起不许这样!
罗塞塔哭出了声。
安东尼奥:你又怎么啦?哭什么?!
罗塞塔(指着眼睛):他打坏了我的眼睛。
安东尼奥:什么打坏了你的眼睛?(靠近罗塞塔)我看看。(罗塞塔让他看眼睛。冲卢恰诺)你们怎么了?傻瓜!(抚摸着罗塞塔的头)没事,没关系。
安东尼奥看着卢恰诺。卢恰诺正弯着腰,手支在膝盖上。
罗塞塔:到学校还让我们在一起?在一个房间里?
安东尼奥: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安静点儿,好好呆着。什么事也没有。
罗塞塔:他会把我杀死的!
安东尼奥;干嘛杀你!?
卢恰诺直起身向一个角落走了几步,又弯下腰。安东尼奥看看卢恰诺。
安东尼奥:你们俩都老实点儿。我得把你们俩人都安全带到该去的地方。我可不想开玩笑!懂吗?
卢恰诺看着安东尼奥,弯着腰费劲地喘息着。
15.契维塔韦基亚,学校,走廊一内景,白天
走廊里走着安东尼奥、两个孩子和一个神父校长。
校长:您是他们的什么人?亲戚吗?
安东尼奥:我是转送他们的宪兵。
校长:您怎么没穿制服?
安东尼奥没回答。
罗塞塔:这儿搞郊游吗?
没人回答。
他们来到一扇门前。
校长:孩子们,你们进来,在这儿等一会儿。
两个孩子走了进去
校长(对安东尼奥):您跟我来。
他走进一间办公室。安东尼奥停在门口。
安东尼奥:孩子和证件都给您了,我可以走了吗?
校长:不是这么简单。您进来,进来。
安东尼奥看了一下孩子们呆的地方。跟进了办公室。
16.契维塔韦基亚。学校,大房间一内景,白天
学校的这间大屋子里布置得很简单:讲台、一把靠背椅、靠墙一排长椅、一个衣帽架。最里面有一个玛丽亚的雕像和一台开着的电视。罗塞塔在屋里闲遛,卢恰诺离姐姐远远的,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罗塞塔(对卢恰诺):有医院的味儿。你记得吗,妈妈割阑尾的时候?
卢恰诺双臂交播在胸前,低头坐着。
罗塞塔:记得吗?
卢恰诺抬眼看电视节目。
17.契维塔韦基亚,学校,办公室和前面的走廊一内景,白天
办公室里,安东尼奥随意翻阅一本杂志,听着校长打电话。
校长:……对不起,您能对这事负责吗?
安东尼奥掩饰着不耐烦,扔下杂志。随便拿起一本书翻着。
校长:我?不行!两且也缺少医生证明!……可让我怎么办,把这个女孩和其他孩子放在一起?我在这儿很多年了,这个我知道,根本不可能!女孩需要特别的帮助,要有人照顾。
昏暗的走廊里,卢恰诺慢慢向前走着,来到办公室门前,打开半扇门,看着安东尼奥。安东尼奥看到卢恰诺,扔下手中的书,走过去。
校长:我不知道谁应为这个错误负责。您相信我,我不介入。
安东尼奥(愣了片刻,对门边的卢恰诺):你干嘛到这来?去和你姐姐等着去。走!
校长:我们这样吧,我再给别处打电话看看。
安东尼奥关上门。卢恰诺没动。安东尼奥用指关节敲敲门,示意他走开。
校长:我敢肯定,他们在这里也会感到不自在的。我看了证件,他们跟我一样,是西西里人……(提高声音)对!孩子们不能呆在这儿!
安东尼奥转头看着校长。从玻璃窗可看到卢恰诺走开的身影。
校长:……为他们好,也为了所有的孩子!
18.契维塔韦基亚,学校,教室,阶梯房间一内景,白天
一个修女拿着书在课桌间的过道上踱步,大声朗读着。学生们低头听写。
修女:“要显露……和实现……”(停下来问学生们)完了吗?
学生们(齐声):完了。
卢恰诺出现在教室门口。修女没发现他,继续向相反方向踱步,念课文。
修女:“上帝……赋予的……生命……句号,不要……违背……天意……逗号,对每天……去设想……逗号。”
卢恰诺走开了,沿斜坡楼梯上楼,来到平台上。平台角落里有座耶酥受难的雕像。
从一个房间传来歌声:
女孩的歌声:“我看到一个小小的鱼感冒了,感染了……问题是……在医院,没有它的床位,柏油、水泥,都要抛弃。乒、噗、乓!”
卢恰诺走进去。大房间里摆满了铁床。只有一个女孩好像在床上梳头,反复唱着这几句歌。卢恰诺走向她。现在看清了:床上罩着床罩,床头柜上有一个耶酥诞生的雕像。女孩戴着两个镀金耳坠坐在床上,举着一面小镜子。假装梳头。她没有头发,梳子只擦过头皮。
卢恰诺靠近床,看着女孩甜甜地笑了。
女孩停止唱歌。
卢恰诺: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个没有头发的小家伙笑了。她嘴里只有几颗牙,还是被熏黑的坏牙,她用手扒拉一下耳坠——
女孩:女的!
19.契维塔韦基亚,学校,大房间一内景。白天
安东尼奥提着旅行包走进大房间,站在罗塞塔旁边。罗塞塔正在窗边涂指甲油。
安东尼奥:你弟弟呢?
罗塞塔(抬眼看了一下他,继续着自己的事):我又不是他的监护人。
安东尼奥:那你干嘛呢?
罗塞塔(没抬眼,伸手给他看看,又加了一点指甲油):在这儿呆着真烦!他们什么时候给我房间,我要洗一洗。
安东尼奥(不自然地轻声道):马上,马上。现在他们正在准备。
罗塞塔:我自己住?
安东尼奥:对,对,我跟校长说了。
罗塞塔:我又饿了。
安东尼奥(取出牛仔裤后兜里的钱包,犹豫了一下):呆会儿他们会带你们去食堂。(看看钱包,看看罗塞塔)可我该走了。
罗塞塔:走吧,你走吧。
安东尼奥(放回钱包):没准儿我还会回来,看看你们是不是听话。
罗塞塔瞥了一眼安东尼奥,重又弄自己的指甲。
安东尼奥:好吧。再见。
罗塞塔没回答。
安东尼奥(提起旅行包):不要让人看见你涂指甲油。
安东尼奥走开了。眼眶明显发青的罗塞塔独自留在窗边,无聊地呆了片刻,用力关上指甲油瓶盖。
20.契维塔韦基亚,港口一外景,白天
嘈杂的码头上,安东尼奥在打电话。
安东尼奥:……学校不接收他们,懂了吗?什么谁,小孩!不,说缺医生证明。我怎么知道?!纯粹是借口,为了不要那女孩。我必须带他们去别的地方……怎么没差别?如果你在,我们至少可以回总队,到那儿再说。可现在我一个人怎么办?……我在一个电话亭里!我还不知道去哪儿睡觉呢!……得了吧你!反正你在波洛尼亚什么也干不了。明早坐火车来。如果发生什么事,你的问题比我严重。你自己看着办吧!
远处,一艘渡轮正在靠岸。
21.契维塔韦基亚,学校、走廊和小房间一内景,白天
罗塞塔背着背包靠在走廊墙边,看着前面。钟声响了,传来修女的声音。
修女:快点。孩子们。都进教室。别叫了。都进教室。
走廊上,孩子们跟着修女走进教室。
罗塞塔的目光转向别处。她走进一个昏暗的小屋,里面堆满家什。修女还在招呼着学生们。
罗塞塔:咳!天知道他们在这能学到什么!老师是个修女,木头脑袋!
卢恰诺没有兴趣地摇动着身边的台式足球游戏机。罗塞塔从一个小木盒里拿出一对玩具汽车递给弟弟。
罗塞塔:放你兜里。他们扔了好久了。
卢恰诺继续摆弄游戏机,没搭理。
罗塞塔(放到自己口袋里):好吧。我替你收着。
罗塞塔(随便翻着一些旧照片):知道去哪儿干嘛?只要我们能离开这儿。
卢恰诺:就是因为你,他们才不要我们的。
罗塞塔:为我?!我们和这儿有什么关系?这儿呆的都是孤儿!
修女(来到门边):他们在这儿。
安东尼奥(走进来):谢谢。(对孩子们)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吧?我们走吧。
罗塞塔顺从地走了。
安东尼奥(走近卢恰诺,轻轻拍他胳膊一下):明白吗?该走啦!走吧!
卢恰诺跟在安东尼奥和罗塞塔的后面走着。
罗塞塔:他们没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让我和一个打呼噜的修女睡在一起。我一点儿都没睡着。
安东尼奥:我也没睡!
楼道里回荡着小孤儿们的歌声。三个人的距离拉得很远。
孤儿们的歌声:“……无所谓我们是准,重要的是我们相爱。”
22.罗马,维托里奥广场一外景,白天
天气很热,安东尼奥,罗塞塔和卢恰诺提着行李疲惫地穿过广场的小花园。从这里能看到远处一个教堂的屋顶。
罗塞塔:这是圣彼得罗大教堂吗?
安东尼奥(心不在焉地):是。
一个吉普赛女人走近他们,要拽安东尼奥。安东尼奥甩开了。
罗塞塔:真无知!圣彼得罗可比这个大。你没在电视上见过?
安东尼奥(打断她的话):走你的路!
罗塞塔:我们还要坐火车?
安东尼奥:对。
罗塞塔:到哪儿呢?
安东尼奥:到西西里岛。
罗塞塔(对卢恰诺):听见没有!去西西里岛!(对安东尼奥)我们就生在西西里岛。
安东尼奥:对!
罗塞塔:你怎么不帮我拿行李?
安东尼奥:你们累了?
没人回答。
安东尼奥:在这儿等一下。我去给你们买点儿吃的。
在地铁入口的围墙边,罗塞塔坐到一个打磕睡的老头身旁,老头身边有一瓶没盖盖的啤酒。
安东尼奥:你们看一下行李。
他用眼神示意着行李,走向附近一个小售货车。卢恰诺在花园里遛。罗塞塔整理一下头发,看看啤酒,又看看旁边的老头。
安东尼奥(拿着钱包,对流动商贩):这儿离车站多远?
流动商贩:哪个车站?
安东尼奥:火车站!
流动商贩:中心火车站?
安东尼奥:对!
流动商贩:这后面。两步就到。
安东尼奥:给我来两个桔汁、两个三明治。
罗塞塔抑制不住诱惑和干渴,拿起啤酒喝了两口,满足地把瓶子放回原处。老人没有觉察。
卢恰诺钻进一堆人群中。其中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正用三张牌做一种赌博游戏。
赌博者(在小桌上亮出一张牌):谁能找出这张红桃?谁找着谁就赢了。谁能找着?红桃,红桃,红桃!看看谁能赢??谁来?你们谁试试?
一个男人指出桌上一张牌。
卢恰诺紧张地盯着。
赌博者:好样的!我们看看,是这个?(他用很长的手指甲指着那张选出的牌)这张。你说的是这张?你们把这两张一起翻过来。
牌被翻开了。赌博者翻开中间一张被指出的牌。
赌博者:赢的是这张。(对一同伙)让小孩滚蛋!
他的同伙把卢恰诺推到一边。
赌博者:看看谁能赢。快!最后一下。然后就走了。
卢恰诺仍远远地看着这伙人。安东尼奥和罗塞塔出现在他面前。
安东尼奥(递给卢恰诺一小袋三明治):吃点儿东西。
卢恰诺没接,从安东尼奥面前走过去。安东尼奥和罗塞塔跟着他。
安东尼奥: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这是扔钱!他们都该进监狱!
罗塞塔:为什么?他们怎么不好?
安东尼奥:是坏人!比小偷更坏。是该抓起来的那种人。
罗塞塔:你什么也不懂。
安东尼奥:你懂。你懂!
23.罗马,焦利蒂街一外景,白天
太阳很高了。罗塞塔和安东尼奥径直走向火车站方向。
安东尼奥(向身后的卢恰诺):哎!走呀。快走!
他不时回过头来看看卢恰诺是否跟上。卢恰诺向前挪了两步,靠在路边的铁丝网上休息片刻,继续艰难地走着。
安东尼奥(对扔下背包的罗塞塔):等一下,我这就帮你。放那儿吧。(他提起女孩的行李,对卢恰诺)快走。我们得赶火车。到了火车站还要买票。(他自言自语道)这些都得我来管。
一些装满旧报纸的塑料口袋旁坐着一个乞丐。他手抱膝盖,头垂在胸前。罗塞塔和安东尼奥从他身边走过,卢恰诺停在后面。
安东尼奥:走呀!你怎么啦?
卢恰诺松开正滑落的背包,往人行道上挪了几步,靠向铁丝网。
安东尼奥(朝卢恰诺走去,又对罗塞塔):等一下,在这儿等一下。
安东尼奥跑过来,卢恰诺已跪在地上。
安东尼奥:怎么啦?你怎么不舒服?
卢恰诺吃力地喘息着。
安东尼奥:哪儿不舒服?(对罗塞塔)你弟弟怎么了?
罗塞塔只顾从包里拿什么,没回答。
安东尼奥:你想吐?肚子疼?
卢恰诺费力地用胳膊肘碰碰安东尼奥,让他别拉自己。
安东尼奥:你感觉缺氧?来!我看看。
安东尼奥要抱起他,卢恰诺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卢恰诺:等一下。
罗塞塔(递给安东尼奥一个喷雾器):他用这个就没事了。
安东尼奥:用这东西?
卢恰诺一把抓起小瓶,坐下。
安东尼奥:你弟弟怎么回事?有什么病吗?
罗塞塔爱搭不理地向铁丝网那边走去。
安东尼奥(提高嗓音):你弟弟是怎么回事?
卢恰诺把喷雾器对准嘴喷了一下,憋住一口气,闭上眼睛。
安东尼奥:快!吸气!吸气!
卢恰诺重新开始呼吸。
安东尼奥(抚摸着卢恰诺):好样的。就这样。振作起来!现在去赶火车,就一点儿路了,走完就没事了。
罗塞塔:火车对他不好。他要休息,应该睡觉。
安东尼奥(看着罗塞塔一惊,又看看卢恰诺,突然猛踢一脚铁丝网):他妈的!你们说过这事吗?他们应该告诉我这些。(绝望地摊开双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现在怎么办?
他踢了一下旅行包,固执地坐在马路边。
24.罗马,一所宪兵的宿舍一内景,白天
屋门向里开着,传出电视节目的声音。进来一个宪兵,他是拿波里人。他摘掉帽子,走向罗塞塔。罗塞塔手里拿着摇控器在看电视。
拿波里宪兵:你是谁?
罗塞塔(眼睛没离开电视):斯卡维洛·罗塞塔。他们送我去学校。(用摇控器指着另外的房间)宪兵在那儿,我弟弟睡了。
拿波里宪兵答应着,走进另一个房间,关上门,开始脱制服。
卢恰诺正躺在床上。床上罩着一面蓝白相间的拿波里足球队队旗,上面写着:“迷人的拿波里”。
拿波里宪兵:哎!你这是干嘛?这床是我的。
卢恰诺想起来。
拿波里宪兵:你呆着。呆着。
卢恰诺重新躺下。
拿波里宪兵: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什么病?
卢恰诺(声音微弱地):气喘病。
拿波里宪兵:气喘病?是不是喘不上来气?
卢恰诺点了一下头。
拿波里宪兵:他们就带你到这?我看不吸这儿的空气,可能对你还好些。
卢恰诺(微弱的声音):我是因泰队的球迷。(注1)
拿波里宪兵(拿着背心,打开门,正要出屋,转回头来对卢恰诺):因泰队?那你这样活该!
他关上门出去了。卢恰诺无可奈何地笑笑。
拿波里宪兵(探头向另一个房间):哎,都没事了吧?
安东尼奥和一个正熨衣服的宪兵在屋里。安东尼奥在窗前乘凉。窗外普伦内斯蒂诺公路立交桥上繁忙穿梭的车辆隐约可见。
宪兵:好了。都好了。
拿波里宪兵:他们在这儿干嘛?是不是小偷?
宪兵:过一会儿我再跟你说。
拿波里宪兵:我特别想上床睡觉(转身出了屋)。
安东尼奥:真会卖乖!我们在这儿打搅他了?!
宪兵:别管他。在我这儿你不用拘束。
安东尼奥:幸亏遇到了你。不然的话我们到哪儿去呢。
宪兵:现在你怎么办?
安东尼奥:我怎么知道?他们应该去社会福利院,根本就不该我管。
宪兵:要是我就不干。找总部的人去,让他们处理。
安东尼奥(做出被铐住双手的动作):现在这样我没法不管。
传来录音机播放的歌曲声。卫生间里,拿波里宪兵正边听歌曲边冲洗。罗塞塔来到阳台上,寻着歌声向卫生间敞开的窗里看。
拿波里宪兵(看见罗塞塔,擦擦手,冲罗塞塔移了一下录音机):你喜欢?不错吧。你有吗?
罗塞塔:在家呢。
拿波里宪兵:喜欢歌星吗?
罗塞塔:喜欢。
拿波里宪兵:喜欢摇滚吗?
罗塞塔(想了想):不喜欢。
拿波里宪兵:喜欢马拉佐蒂?
罗塞塔做了一个不喜欢的鬼脸。
拿波里宪兵:喜欢瓦斯科·罗西?
罗塞塔(受到启发,哼起瓦斯科·罗西的歌曲“明亮的早晨”):“轻轻地呼吸,避免弄出声响。夜晚你入睡,再和太阳醒来……"(突然停住)我最喜欢的是尼诺·丹杰洛。
拿波里宪兵:哎呀,我的妈呀,尼诺·丹杰洛!?
罗塞塔(示意放在厕所壁橱上的录音带):都是你的?
拿波里宪兵点点头。
罗塞塔:可以送给我一个吗?
拿波里宪兵(做了一个不怀好意的手势,让罗塞塔进来):来。你选一个。
罗塞塔看着他,有些心绪不宁。
拿波里宪兵:进来吧。
罗塞塔恢复了常态,藐视地瞪了一眼,用力一摔窗户,走了。
25.罗马,奥斯蒂恩塞车站,候车室一内景,夜晚
大厅里,两个孩子和安东尼奥从黑暗中走来。罗塞塔停下来看着厅尽头的大屏幕电视。
安东尼奥(对罗塞塔):别浪费时间。快走。
罗塞塔跟着他,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屏幕的方向。走在最后面的卢恰诺一进候车室,就把背包放到椅子上。
罗塞塔:走得太快了!该休息一下了。
安东尼奥(停住,蹲下来从旅行包里取出一个白纸袋,递给卢恰诺):好吧。想不想吃点儿?这是三明治、桔汁、饼干。(卢恰诺没回答)反正吃的东西都在这儿。
他把白纸袋放在旁边椅子上,拿出笔记本。
安东尼奥:你今天一点儿东西也没吃。
罗塞塔:我要去厕所。
安东尼奥(从衣兜里取出一只笔,对身后的罗塞塔):你先坐那儿,呆会儿再去。(打开本,想写点儿什么。对卢恰诺)今天你吓了我一大跳。
他看看表和票,在本上划了一个记号,像对哑巴一样跟卢恰诺说话,没看见罗塞塔走出候车大厅。
安东尼奥:知道你为什么气喘吗?就因为不吃东西!你得吃。如果不吃,就总有病!如果你吃了,变强壮了,就不会再生病。然后,你找到那些比你还大的,让你讨厌的人,你知道该怎么着吗?准备好,给他一拳!揍他一顿!
他合上本,把笔和票放进上衣内兜里,看看罗塞塔那边。
安东尼奥:他妈的,你姐姐呢?你在这儿等着!
他跑出大厅。卢恰诺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26.罗马。火车站盥洗室一内景,白天
安东尼奥冲进盥洗室。在走廊尽头有背着大旅行包的小伙子们。一些军人嘻笑着,开着下流玩笑。
没有罗塞塔。
安东尼奥冲进另一个房间,是一长溜关闭的门。
安东尼奥:罗塞塔!
第一个门是锁着的。
他打开第二个门,没有人。
他小心地试着开第三个门。
安东尼奥:罗塞塔!
罗塞塔:正上厕所呢!
安东尼奥:快一点!
安东尼奥背靠着镜子前的洗脸池,看着门,听到了排水声。罗塞塔嚼着口香糖打开门,手扒着门框,看着上面。
罗塞塔(微笑着):你看见这写着什么了吗?
安东尼奥:完啦?(他拽起罗塞塔胳膊)快走!
罗塞塔:我要刷牙。
安东尼奥:到火车上刷。
罗塞塔(挣脱开):火车上老摇晃。
她走向洗脸池,拿出嘴里嚼着的口香糖,粘在镜子上,从腰包里拿出牙刷。安东尼奥盯着罗塞塔,靠着墙。罗塞塔看着镜中的他,打开水龙头。
罗塞塔:你看什么呢?
安东尼奥头转向一边。
罗塞塔:这是女厕所。要是她们看见你,你就不能呆在这儿!
安东尼奥:她们看见我?谁?看见什么?
罗塞塔没有回答他。
安东尼奥:快点儿刷!
罗塞塔照着镜子刷着,然后停下来,龇出牙欣赏着。
罗塞塔:你看我的牙多齐呀?起先我的牙是歪的。后来我妈买了校正器,一百多万里拉呢。现在你知道他们所有人看见我说什么吗?(看着镜子,学着成人声调)你的嘴多漂亮呀!
安东尼奥(愤怒地):谁跟你说的!?我说了吗!?
罗塞塔低下头没回答。
安东尼奥:如果你妈不是光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心为你好,你现在就不会呆在这儿!
罗塞塔关上水龙头,憎恨地看着安东尼奥。
27.罗马,奥斯蒂恩塞火车站,地下通道一内景,夜晚
罗塞塔盯着地面,冲出盥洗室,愤怒地走进地下通道。
安东尼奥(跟在后面):你去哪儿?候车室在那边呢!(他追上来堵住她)你干嘛?我怎么你啦?
罗塞塔挣脱开。两个过路的行人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个场面。
罗塞塔:你别碰我!你算老几呀?谁认识你呀?
她甩开安东尼奥向远处走。安东尼奥重新拦住她,她又甩开。
安东尼奥:站住!
罗塞塔:离远点儿!
安东尼奥:你老实呆着。老实呆着!你听见没有!我让你老实呆着!
他在前面拦住她的去路。女孩老实了一点儿。
安东尼奥:回候车室吧,你弟弟还等着呢。只要坐上火车就都没事了。
罗塞塔:人家都看你呢!
安东尼奥:你老实呆着!
罗塞塔(突然绷紧了神经,狂怒地叫喊):别在我身上乱摸!
罗塞塔走开了,把安东尼奥一个人甩在地下通道里。安东尼奥看着她走远,不知所措地惊呆了。
28.罗马,奥斯蒂恩塞火车站,走廊和候车室一内景,夜晚
罗塞塔猛拐进候车室,坐到椅子上,神经质地咬住一个指头,暴怒地盯着追上来的安东尼奥。安东尼奥停在卢恰诺的椅边,弯下腰轻轻摇着他。
安东尼奥:醒醒,醒醒。火车快来了。
罗塞塔还在用牙齿咬小拇指。安东尼奥重新系了一下鞋带,走近她。
安东尼奥:怎么?你现在平静啦?
罗塞塔(看着别处):到学校以后我要跟他们说你对我干的事!
正低头看票的安东尼奥听到这话抬起头,作出还击的架势。
安东尼奥:我怎么你啦?
罗塞塔:我知道说什么。
安东尼奥(走近她):你说什么?
罗塞塔(转过头看着他):你打过我。
安东尼奥(惊呆了,摇着女孩的肩膀蹲下,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以为你在跟谁逗心眼儿?你老老实实呆着!明白吗!?
罗塞塔(带着挑衅的口气):你煽我呀!你把我脸煽肿了你就更完了。
安东尼奥看着她,没再接受挑衅;他松开攥紧的双拳,把罗塞塔推到椅子上;走向还在睡觉的卢恰诺。
罗塞塔又咬指甲。安东尼奥知道她还没完,一直用眼梢瞄着她。
三人重又安静下来。
29.火车上,包厢和走道一内景,清晨
包厢里,卢恰诺头歪向一侧正在睡觉。安东尼奥坐在走道的折叠椅上,手支着头沉思,大概一直没合眼。他疲惫地换了换姿势。罗塞塔从包厢里走出来,她脸色很难看,严重缺觉。她走向走道的窗口,离安东尼奥很近。安东尼奥看看手表。
罗塞塔:我渴了。你买水了吗?
安东尼奥:买了。
罗塞塔:哪儿呢!
安东尼奥:喝完了。
罗塞塔:饼干也没啦?
安东尼奥:不知道。你看看包里。
罗塞塔(看了看行李架,看看安东尼奥):我能拿吗?
安东尼奥:拿吧。
安东尼奥好像还生着气。罗塞塔看了一眼行李,迟疑片刻,做了个怪相没拿,走回窗口。
安东尼奥:怎么不拿?我说了你可以拿。
罗塞塔(看着窗外):咱们什么时候到?
安东尼奥:还有四五个小时。还要换火车。
罗塞塔:然后你回米兰?
安东尼奥:嗯。
罗塞塔(面向安东尼奥):他们让你干的算什么事呀。一点儿用也没有!如果那个学校不接受我,这个学校也够呛。哪儿也不会留我。
安东尼奥看着低头走进包厢的罗塞塔,沉思起来。包厢里,罗塞塔坐到睡着的卢恰诺旁边,轻轻把他的头靠在座位扶手上,又放到自己腿上,轻轻地抚摸着。
安东尼奥看着他们,有点几被感动了,脸上现出谅解的神情。
30.雷焦·卡拉布里亚,省会大道一外景,白天
没完工的空心砖建筑群前,大道上,一辆旅游车在没站牌的地方停下,安东尼奥和两个孩子提着行李下了车。他们对这地方好像比较熟悉。安东尼奥挥手向走远的汽车告别,然后领着他们穿过大道,直奔前面的一座楼。
这座楼一层已经装修完工,二层还是空心砖墙,只装了窗框,水泥阳台上露出生锈的钢筋。只是大门帘和大楼前停车场上的许多汽车使人想到这是酒吧或饭店。
一个女孩穿着拖到脚面的白裙子从远处走来。跟她一起的还有父母和祝福的人。安东尼奥和两个孩子也来到了大门口。
31.雷焦·卡拉布里亚,酒吧一内景,白天
安东尼奥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孩子。迎面遇到服务员打扮的男孩拉法莱奥。
拉法莱奥:你们走吧。这里没位子了。今天有宴会。
安东尼奥(有兴致地看着他):拉法莱奥!你不认识我了吗?(热情地拽住他的衣领,掐他的脖子)你变了,不是我变了!
拉法莱奥:安东尼奥舅舅!
安东尼奥:嗳!你妈呢?
拉法莱奥:你怎么没穿制服?
安东尼奥(往里走):在包里。
在饭馆的大厅里,穿戴节日服装的孩子们围坐在备好酒席的大餐桌旁。安东尼奥的姐姐四十来岁系着围裙,正给所有的孩子摆餐具。她看到安东尼奥,停下手里的活,惊喜地胀开双臂迎上去。安东尼奥也张开双臂。
安东尼奥的姐姐(笑着拥抱安东尼奥):你怎么来啦?!
安东尼奥:你好吗?
安东尼奥的姐姐:好。你呢?怎么没事先通知一声?
安东尼奥:这怎么啦?一个小宴会?
安东尼奥的姐姐(指着桌上的酒席):今天是第一次圣礼。(她指着戴眼镜走过来的衣着讲究的男人和旁边穿戴得花里胡哨的一位女士介绍道)几何学家帕帕莱奥先生和夫人。这是我弟弟。
在这些习惯性的问候礼节中,姐姐仍然牵着安东尼奥的手。安东尼奥弯腰亲了姐姐身后一位个头很小的白发女人。
安东尼奥的姐姐(对身后的丈夫):尼古拉,你看是谁!
酒吧的电视机正播放阅兵式,军乐声和播音员的声音混在一起。一个女孩无聊地着着电视节目,旁边的罗塞塔也看着这欢快的场面。
播音员的声音:“这是观礼台。看,共和国的游行队伍到了。”
罗塞塔:给你做第一次圣礼?
女孩点点头。
罗塞塔:你学过天主教讲义吗?
女孩又点点头。
罗塞塔;谁创造我们?
女孩:上帝创造我们。
罗塞塔:上帝是谁?
女孩(停了片刻):让人完全的上帝。天和地的创造者(她还不太会说这方面正确的词句)。
罗塞塔(好奇地拿起挂在女孩脖子上的耶稣受难像):“守护神”嘛,你不知道?(她松开女孩的挂件,扶住行李)第一次圣礼你还没学好。(对坐在旁边的卢恰诺)等我们到寄宿学校后,也要求这样。不然你会下地狱的。
卢恰诺没回答。
安东尼奥的姐姐跟安东尼奥交谈着,搂着他的腰,走向罗塞塔和卢恰诺。
安东尼奥的姐姐:你看到饭馆大了吧?现在我们能接纳三百人:婚礼,坚信礼,洗礼……哎,这两个孩子去哪儿?谁的?你同事的?
安东尼奥:对!同事的。上司的孩子。
安东尼奥的姐姐爱抚地问候罗塞塔。罗塞塔避开,头扭向一边。
安东尼奥:跟我姐姐打个招呼。
安东尼奥的姐姐:她多大了?
安东尼奥:女孩十一岁。男孩九岁。
安东尼奥的姐姐(对孩子们):我陪你们去楼上洗一下好吗?(提起罗塞塔的行李)你们来过卡拉布里亚吗?
安东尼奥:没有。这是他们第一次来。我带他们从米兰到西西里岛。找他们的父亲。
安东尼奥的姐姐带路,安东尼奥和两个孩子跟在后面,经过厨房。
安东尼奥的姐姐:真抱歉我们得从厨房过,只有这条道。你们来。你还不认识他们吧?
安东尼奥:这儿真不错。
安东尼奥的姐姐(领着安东尼奥对厨房里的一个人):我弟弟。在米兰当宪兵。已经两年没见了。
在厨房的干层饼和面包旁边。安东尼奥和干活的女人们一一握手,其中一个在握手前还用围裙擦擦双手。
安东尼奥的姐姐把他们引向门口。
安东尼奥(转过头看着画外):卡尔梅洛,你在这儿。等会儿我下来,咱们聊会儿。
他跟着姐姐,两个孩子跟在他后面。楼梯的斜坡下像个储藏室,放满了破旧废弃物品,墙也没刷好。
安东尼奥的姐姐:这里简直不能看。屋里还没完工,这些脚下的东西还没搬上去。真不好意思,这儿从来没让人来过。
安东尼奥:我又不是外人?
卢恰诺停住了,他被安东尼奥的奶奶所吸引:楼下开着门的房间里只一丝光线。奶奶穿一身黑衣服,仰头看着楼梯上走过的这几个人。她脸上布满了皱纹,却很温和。
安东尼奥的姐姐:如果你事先告诉我一声,我就收拾这些了。至少让这两个孩子看着好一些。现在小姐要跟爸爸讲我们这儿的什么呢?在这儿看到了什么?我们已经为这个饭店花了所有的钱。你看我们住的地方,像阿尔巴尼亚难民一样。甚至更坏。没办法。
她领着他们穿过一个房间,继续往上走,一直到最上一层。卢恰诺更喜欢在第一个房间里逛,看里面凉晒的床单和内衣。
安东尼奥的姐姐:当然,这个家慢慢会变成像我说的那样,然后建设上面。这样的话,还有你结婚的房子。
第二间房子也没有装修。桌上乱堆着铁熨斗、叠着的毛巾和没烫的衣服。罗塞塔环顾四周。
安东尼奥的姐姐(在桌上乱翻着):现在我马上给你们找毛巾。我把它放在哪儿了?你知道我买了家具吗?(她把一只男袜塞进围裙的兜里,继续在屋里找)我选了样品,交了订钱。钱交齐了,就给我送货。我把毛巾放哪儿了?(她撩起隔开的帘子,在另一侧房里继续找)你陪送上司的孩子也挺好,要不然还见不了面。
在另一房间,卢恰诺拿起压在大玻璃坛子上面的一块石头。里面装满了盐腌的小鱼。然后他把石头放回原处,好奇地在房间里遛。一个穿着普通的女孩藏在储备的奶酪、灌肠后面偷吃。她屏往呼吸,脸上挂着泪痕。
安东尼奥的姐姐:你们在这儿过夜吗?孩子们可以住帕帕莱奥家。他盖了一个别墅,离这很近,能看到的。你还可以去孔切塔姨妈家,她老问起你。
隔开一小块地方的布帘引起了罗塞塔的好奇心。她望着帘子,疑惑地看看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奶奶呢?她平时干什么?
安东尼奥的姐姐:还能干什么!?已经八十岁了。她瞎搞的那些,我们就装不知道。知道了也管不住她。我们只能偷点儿她的退休金。
安东尼奥愉快地笑笑。他姐姐臂上挂着几条干净毛巾,回到屋里。
安东尼奥的姐姐:如果我活到这个岁数,最好上帝把我收回去。这儿有毛巾,你们擦洗一下吧?
她把毛巾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直吸引罗塞塔注意的帘子。
安东尼奥的姐姐:这是卫生间。你们用吧。都是干净的。(对安东尼奥做了一个责备的手势)你们应该早告诉我。你们洗吧,我不妨碍你们了。
罗塞塔正背转身浏览偶然翻到的一个小本子。
安东尼奥的姐姐:如果还需要什么就叫我。
安东尼奥(对姐姐):你不用操心。跟你说,他们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安东尼奥的姐姐走了。
罗塞塔(翻着本,转过头对安东尼奥):你刚才干嘛说谎?
安东尼奥:说什么谎?
罗塞塔:“他们是上司的孩子”。
安东尼奥(笑了笑。他想缓和点气氛):上司重要呗!
罗塞塔(不再搭理,做了个鬼脸放下本,走进帘子后面的卫生间,放下背包):我在这儿怎么办?你都能看到。
安东尼奥(尴尬地后退):你用吧。我现在就走。关上门。再见。
他关上房间唯一的门。罗塞塔仍不相信地继续看着。
32.雷焦·卡拉布里亚,饭馆的平台上一外景,白天
安东尼奥走到没有围栏的阳台上,站在生锈的钢筋中间,环顾着四周:这里前面有海,身后有山,能听到立交桥上汽车疾驶的噪音,远处还传来音乐。安东尼奥掠动锈铁间悬着的凉衣绳,绳上的衣夹跟着一起摆动。卢恰诺坐在地上楼层的阴影里,手里拿着一个小石子。
安东尼奥:你干嘛呢?在这儿乘凉?
卢恰诺看看他,没说话。
安东尼奥:这里不是挺好?可以洗洗,吃些东西。你是不是有点儿饿?(他已经习惯了卢恰诺的沉默。可他知道男孩听到了他所说的)我都想把家建在这儿了。这儿的景色多好:有海有山。我就生在后面山下,可那儿现在没人啦,都搬走了,在这边建造了住宅。我像你这个年纪时,天天来这儿,游泳,淌水。你会游泳吗?
卢恰诺点点头。
安东尼奥:你看看……(被什么东西吸引,他把身子探出平台向下看)我走了。你下去吃点东西吧?
安东尼奥走了。卢恰诺把石子攥在手里。
33.雷焦·卡拉布里亚,省会大道一外景,白天
离饭馆不远的马路旁有一小块菜园,安东尼奥的奶奶正在捆西红柿秧。安东尼奥奔过来,看了片刻,走近她俯下身。
安东尼奥(轻柔而甜蜜地):奶奶。(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奶奶!你好!
奶奶(突然地):你好!我都不认识你了。怎么回事。
安东尼奥(抱住奶奶,扶她直起身):怎么都认不出我了。抱抱我!
奶奶(紧紧抱住了安东尼奥):我累了。累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天啊!我真的累了。累了。
安东尼奥(为看清奶奶,稍稍离开一点儿):您好吗?
奶奶:就是总觉着累。
安东尼奥:可怎么会累?
奶奶:我干活呀。
安东尼奥:让我看看您。
他兴奋地微笑着再一次拥抱奶奶。
奶奶:你瘦多了。你怎么这么瘦呀。我都认不出你了。
安东尼奥:没有。我不瘦呀。
奶奶:天啊!你瘦了,瘦了许多。
安东尼奥:您好吗?
奶奶:你听听这儿多吵呀,我真受不了啦。
安东尼奥(紧紧握住奶奶的手,亲了她一下,扶她坐到马路边上):怎么受不了啦?让我看看。
奶奶:我是累了,安东尼奥。(拔掉一株杂草,爱抚地)你瘦了,瘦多了。
安东尼奥(微笑着):没有,我没瘦。
奶奶:你瘦了。你有吃的吗?
安东尼奥:我正在吃,正在吃。
奶奶也笑了。
安东尼奥:真好呀。旁边交通拥挤,可你还种这么多春白菊。
奶奶:鲜花……我们做点儿什么?你跟我说点什么吧。说点儿什么好的。
安东尼奥:一点儿也没有!我……(笑着做了一个问候的手势)是军人。
奶奶(笑着):军人。
安东尼奥:我有军服。我老是穿黑的。这是我的生活。但我还是一样的诚实,像您教育我的那样。
奶奶:对。对。好样的。好样的。这祥才好。
安东尼奥(抚摸扔奶的手):天啊!还总是干活!
奶奶:总是干活。总是干活。我呀,喜欢干活。
卢恰诺一直在平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脸上带着微笑。
34.雷焦·卡拉布里亚。酒吧一饭馆一内景。白天
沿着墙边,安东尼奥站在一群被邀请的人中间,摆好拍照的姿势。挨着安东尼奥有穿礼服的姐姐,卢恰诺和罗塞塔。罗塞塔的小辩上系着个蝴蝶结,穿着新裙子:这大慨是人们送她的礼物。他们前边是一个参加庆典的女孩、帕帕莱奥夫人,尼古拉和帕帕莱奥先生。
在拍完一张照片准备拍第二张时,罗塞塔看看安东尼奥,她闲不住。安东尼奥一只手放在她肩上示意她安静些。
照相师:别动。等一下,你们看这儿(照相机闪光灯亮了一下)再等一下。笑一笑。孩子们别动。就这样呆好了。照了(又闪了一下)好极了。谢谢!
人们散开了。小孩们跑的更快。罗塞塔和一个用麻布蝴蝶结系着头发的女孩走开。卢恰诺和安东尼奥的侄子拉法莱奥站在远处。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帕帕莱奥夫人走近安东尼奥。
帕帕莱奥夫人: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安东尼奥:我在米兰,一年只能来一两次。
帕帕莱奥夫人点点头。
安东尼奥:前一段时间我在罗马,有一个课程。
罗塞塔:我可以坐到孩子们的桌上吗?
安东尼奥:当然可以!(用手鼓励她)去吧。去吧。你们尽情玩,和他们一起玩去吧。
帕帕莱奥夫人:多有教养的孩子呀!
安东尼奥:他们是我……
帕帕莱奥夫人(打断他):而且这么年轻。你一定是个好爸爸。
他们来到桌边。帕柏莱奥先生和尼古拉已坐到位子上。后面是帕帕莱奥*夫人。她把手臂绕在丈夫脖子上。
帕帕莱奥夫人:不是你的孩子吧?!
安东尼奥:是。(狡猾地一笑)我在米兰还有四个。
安东尼奥的姐姐:开玩笑,开玩笑。总是这么开玩笑。这么漂亮的小伙子怎么可能呢。他对结婚的事总不往心里去。
他们开始吃甜食。
安东尼奥: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我就搞个突然袭击。
帕帕莱奥夫人:他是要找个离过婚的人,那人还带着孩子。
安东尼奥(嘲讽地):都有可能!
系麻布发带的女孩正趴在罗塞塔耳边说着什么。罗塞塔边听边和安东尼奥对视笑了一下。卢恰诺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其他吃东西的孩子。安东尼奥看着桌边的两个孩子。
帕帕莱奥夫人:你怎么老看着他们?怕他们跑了?
安东尼奥没回答。
系麻布发带的女孩(对罗塞塔):给我梳辫子吧?
罗塞塔:好吧。
系麻布发带的女孩转过身,罗塞塔开始梳理女孩长长的乌发。
系麻布发带的女孩:你升级了?
罗塞塔:当然了。而且是最高分。
她看了看安东尼奥——现在轮到她编瞎话了。
系麻布发带的女孩:你从哪儿来的?
罗塞塔(编瞎话使她愉快):罗马。我看了圣彼得罗广场,还有大主教。
罗塞塔冲安东尼奥笑笑。安东尼奥没看这边。他高兴这两个孩子适应了环境。
帕帕莱奥夫人(看着桌边的两个孩子,暗指罗塞塔):这女孩,特别像一个人,我好像见过。
罗塞塔给女朋友梳完辫子,又吃起甜食。卢恰诺坐在她对面。
罗塞塔(悄悄对卢恰诺):吃呀,吃呀。
卢恰诺垂下眼皮。
帕帕莱奥先生:这片地区的一个医生,我不告诉你们名字。不然他(指安东尼奥)该逮捕他了。他让这村里一半的人拿到了残废补贴。
安东尼奥听着他说,有些烦燥。
帕帕莱奥先生:他帮了很多人!那些共产党员在集会上却大喊这是违法的。可我看就合法。
安东尼奥:如果有法律,就应该遵守。
帕帕莱奥先生:法律!所有政党干出的那些事都没有什么两样!
帕帕莱奥夫人:妈呀!又是这些政治。(站起来)我还是走开好些。我走了。
帕帕莱奥先生(对安东尼奥):然后,没准哪天你的同事们来了,不是封这个,就是封那个。说是违章建造!可我说,谁有一块地都想造个家。
安东尼奥(果断地打断):违章建造是犯罪。
尼古拉:可这是什么理论?如果按这个法律,这儿,我们家也是违章建造了。(看看帕帕莱奥先生)幸亏有一人不守法,帮着我们建造……
安东尼奥:对我来说,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这些。
尼古拉:如果你不知道这些事实,我告诉你!
安东尼奥的姐姐(试图缓和气氛):对,谁知道!每个人有自己的工作,就会从自己的角度上想问题。
帕帕莱奥先生:实际是有人离开家乡就忘本了。忘本了!
安东尼奥不希望再重复这个话题,想寻找什么有兴趣的东西,他看看周围。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温柔了:奶奶正坐在桌尽头,给卢恰诺看旧照片。旁边只有一个穿礼服的女孩自己呆着,用胳膊支着头,头巾扔在椅背上。桌边再没有其他孩子了。
奶奶:你看这个,是我孙子。这是安东尼奥。看到了?这是我家,过去的家。这个家很漂亮。对吧?这是安东尼奥小时候,五岁!很漂亮吧?
安东尼奥和卢恰诺的目光相遇。卢恰诺把照片拿在手里笑着,垂下目光。在黑白照片上安东尼奥很小,穿着武士服。
罗塞塔正给系麻布发带的女孩解释怎么看手相。帕帕莱奥夫人走向她们。
罗塞塔:这是生命线。这是未来线。厄运线、还有智慧线、爱情线。
帕帕莱奥夫人做了一个手势让系麻布发带的女孩走开。罗塞塔站起来想跟过去。被帕帕莱奥夫人挡住。她把一只手放在罗塞塔肩上,让她坐下。
帕帕莱奥夫人:不,不,你坐这儿。
罗塞塔又坐下。
帕帕莱奥夫人上下打量她一下。罗塞塔看看帕帕莱奥夫人的眼睛,低下头,在手中转着一个叉子。
帕帕莱奥夫人:你是从米兰来,找你爸爸?
罗塞塔(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能忍受地垂下目光):嗯。
帕帕莱奥夫人:因为你爸爸在米兰做事。
罗塞塔:嗯。
安东尼奥看着这个场面,仍坐在成年人堆里。
帕帕莱奥夫人:你在哪儿住?
罗塞塔(支吾着):和妈妈在一个村镇里。
帕帕莱奥夫人:那你的父母是分居了?
罗塞塔:没有。
安东尼奥观察着罗塞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帕帕莱奥夫人:那你妈干什么工作?
罗塞塔:我妈妈……是一个老师。
帕帕莱奥夫人:谁教你的这些谎话?
罗塞塔被猛地问住了,不知如何是好地四处张望,然后毫不犹豫地盯着站在她旁边的这个女人脸。
帕帕莱奥夫人:你妈现在在监狱里。
这句话使罗塞塔失去了镇静,她慌乱地寻视着安东尼奥,站起来,用胳膊肘拨开帕帕莱奥夫人跑了。
安东尼奥站起来,想向罗塞塔追去。
帕帕莱奥夫人拿着手中的一本杂志挡住安东尼奥。
帕帕莱奥夫人:瞧,我在这儿见过,她在这上呢!
安东尼奥瞥了一眼,做了个愤怒的手势,冲出饭馆。
安东尼奥的姐姐(正好看到这个局面):怎么回事?
帕帕莱奥夫人骄傲地给她展示那本杂志。封面上是罗塞塔的脸,眼睛被涂黑。标题是“她只有十一岁,母亲迫使她卖淫”。
35.雷焦·卡拉布里亚。马路一外景,白天
罗塞塔狂奔疾走,离开餐馆。
她哭着,愤怒地扯下头上的蝴蝶结,羞愧地捂着脸。
汽车从她身边疾驶而过。
安东尼奥从后面跑着追过来。
安东尼奥:罗塞塔!罗塞塔,你干嘛?回去!她跟你说什么啦?这个混蛋。这是我的家!我说了算!走!我让她滚!
罗塞塔停住了,希望他保护她。安东尼奥紧紧地抱住哭泣的罗塞塔。
安东尼奥(抚摸着罗塞塔的头发):走!我让她向你道歉。你刚和朋友一起玩,心情愉快了……
马路上出现了卢恰诺,他气喘吁吁,看着安东尼奥和罗塞塔。
安东尼奥:现在咱们回去。让他们看看咱们是勇敢的。什么也没发生。在这儿我们用不着怕他们!(小心地找着安慰的话)罗塞塔……好吗?
罗塞塔呆在安东尼奥紧搂的臂膀中,抽泣着。
罗塞塔:我们走吧,带我离开这儿,带我离开这儿。
36.高速公路一内/外景,傍晚
安东尼奥驾驶一辆破旧的小轿车,罗塞塔精疲力尽地在后座上睡着了。卢恰诺坐在安东尼奥旁边,静静地看着他,回过头看看姐姐,然后向前看:车窗外一个接一个的烟囱冒着灰烟。
37.去西西里岛的渡口一外景,夜晚
黑暗中,可以听到渡口的汽笛声。安东尼奥独自坐在渡船的船板上。卢恰诺背着那个永不离身的背包,坐在他旁边不远处。
安东尼奥看看卢恰诺。
卢恰诺(转向安东尼奥):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安东尼奥:哎,你还是能出声的。
卢恰诺(垂下眼皮):我们什么时候到?
安东尼奥:该到了。
透过玻璃,安东尼奥看见罗塞塔坐在车里的位子上,紧裹着一件毛衣,情绪悲伤。她看了一眼旁边空空的位子。
卢恰诺:你被我姐姐骗了。
安东尼奥做了一个鬼脸,好像在说:“是吗?”
卢恰诺:她故意使劲哭,想骗所有人。
安东尼奥:你还是不说话呆着好。你从来也不哭吗?
卢恰诺:我哭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干。
安东尼奥:罗塞塔也什么都没干!你们现在还是孩子呢。
卢恰诺低下了头。
安东尼奥:你爸爸……他在哪儿?
卢恰诺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安东尼奥:他真是好样的。生下孩子就跑了。你见过他吗?
卢恰诺:小时候他和我们在一起过。后来就走了。等我十五岁以后,我再去找他。到那时候我们一起去遛遛。
安东尼奥:你姐姐呢?
卢恰诺(头转向一边):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安东尼奥:你脑子有问题吧?你应该关心姐姐。你们应该好好生活。否则谁关心你们?
卢恰诺疑惑不解地看着安东尼奥。
38.拉古萨的玛丽娜旅馆一内景,夜晚
黑暗中,传来开门锁的声音。一扇门被打开。安东尼奥开灯进来,后面跟着孩子们。他提着旅行包,拿着矿泉水和玻璃杯。房内很简朴,是那种只有夏季才使用的旅馆。
安东尼奥:你们进来,进来!
孩子们后面跟进来旅馆的服务员。
服务员:你们明早需要叫醒吗?
安东尼奥:不用。就这样吧。谢谢。晚安。
服务员:晚安。
安东尼奥:晚安。
孩子们看着里面,不知该干什么。
安东尼奥(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就这样吧,你们安置好,别再做什么事了。这儿有水,晚上喝,(对罗塞塔)你老是渴。(指着一扇通向套间的门)还是打开点儿好,能换点儿空气,这屋关得太久了,有股味儿。我睡那间屋。晚安。(走进相通的房间)这个地方不错吧?
卢恰诺(摘掉背包,对罗塞塔小声地):打开窗户。
罗塞塔打开金属门窗。
安东尼奥在他的房里脱掉上衣,把手枪拿在手里甸了甸,为不让孩子们看到,把它塞到床垫下面。
卢恰诺脱掉鞋,穿着衣服,枕着枕头躺在床上。罗塞塔站在窗前,吸了口新鲜空气,回头看着卢恰诺,走近他。卢恰诺没睡,睁开眼。罗塞塔关掉灯。
39.拉古萨的玛丽娜旅馆,平台一外景,夜晚
安东尼奥走到黑黢黢的平台上。罗塞塔坐在一个柱墩上,腿耷拉着,没穿袜子,直直地看着前方。
安东尼奥(靠着栏杆):怎么不睡觉?累不累?
罗塞塔:别担心。我不跑。(沉默了片刻)那个学校知道吗?
安东尼奥:什么?
罗塞塔:他们看到报纸了吗?
安东尼奥:没有……没有。但愿没有。
罗塞塔:我弟弟看见了吗?
安东尼奥:什么?我撕了(坐到罗塞塔旁边)。
罗塞塔(一直看着前面):他现在在哪儿?在监狱?
安东尼奥:肯定在监狱……(小心地)他是谁?你妈妈的朋友?
罗塞塔(点点头):他总是说我脏,可这不对。我老洗澡。他老给我洗,最后
典型的意大利写实主义电影,制度的古板、社会的残酷和人情的冷漠跟男宪兵父爱般的温情形成鲜明的对比。没有任何罪恶是没有根源的,也没有任何罪恶不能得到爱的救赎。结尾处汽车飞驰的长镜头和在拂晓将至处的戛然而止让人回味无穷。
另一个《雾中风景》?
戛然而止的结局棒!某些情节略拖沓,影院放映,字幕跳帧,背景音太响掉一星,我知道我不该如此心急,可是好想帮她把那些不堪的事情赶快翻篇。
社会希望你把遭遇吞下肚子,就像一个普通的幸福小孩儿,这样他们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维持表面的安定和谐。社会鄙薄良心,因为一个人的善良会放大其他人的恶意 。除非舆论站了起来。单薄,没有多面性,没有小道理,没有解脱 ,没有释然,要的就是对比、丑恶、孩子…当然这也很正常
2014.3.31 19:00 卢米埃南京影城3号厅 意大利电影展
7.4 孩子童心被盗是因为小爹跑了,宪兵童心被盗是因为大爹来了。最终姐姐安慰了弟弟,也许人们只是匆匆过客,快乐的旅程不过是一场幻梦,黎明来临就会消散,但结局至少没那么冰冷。
简单、质朴中的那些点滴美好,足够让2个孩子回味一生
后半部无懈可击 VCD他说我脏,他胡说,我每天都洗澡,他还是要我再洗一次。。。盗窃童心 Il ladro di bambini.1992
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罗塞塔和卢恰诺这两个得不到上帝庇护的孩子,受到伤害最大的恰恰是安东尼奥的那颗童心——他原以为这个世界是可以救赎的!多一份纯真,多一些优雅,一切都是似是而非。
电影过于平淡了。她在我怀里睡着了。
从一种残酷(破碎家庭)迈向另一种残酷(孤儿院)之间的温暖救赎之旅。
尽管看的渣画质版极其影响观感,但依然对这类真善美电影毫无抵抗力。两个孩子与一个大人间相互交叉着三种关系:全程保护着小女孩幼小心灵的警察,小男孩与警察之间关系的亲密递进,以及最后姐弟二人虽孤单但温暖的背影,数次泪目...“盗窃童心”这个译名也极好。最后,赶紧听California Dreaming意文版
走向飘渺和梦幻,还是被遗弃孤儿们的抱团取暖烫到了。讲不出再见,却终究要告别驮在背上共游的夏日。
年轻的宪兵和俩孤儿走着走着就产生了感情,可惜前程漫漫只有冷雾,以及一个不尽如人意的归宿。大闷的公路片,类似电影雾中风景。
应该存在情与法的空间,从孩童与大人的视角各自看一下是如何被剥夺的吧——《故事》之五十六。第45届戛纳电影节评委会大奖。
我怎么感觉这个电影我加过一次...
2007-1-21
@南京卢米埃意大利影展 字母的时间轴不对,音响也有问题。电影本身很棒。
一只意大利帅锅领着一只意大利正太和一只意大利萝莉满意大利四处乱逛
So warm, so honest, so sincere. Heartfelt and flawl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