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玩人类在哪里

作者丨 王秦怡

时尚类综艺《潮玩人类在哪里》（下简称“潮玩”）已播出两期，但从节目影响来看，受众仍限于粉丝群体，节目出圈可能性很低。

按理说，《潮玩》关注度不该如此之低。节目邀请三位潮流Icon吴亦凡、吴建豪、李灿森担任召集人，评出优秀设计师组建三大厂牌。从召集人阵容来看，三位明星人气与资质兼备，吴亦凡是顶奢品牌LV全球代言人，吴建豪、李灿森分别创立个人潮牌xVESSEL与SUBCREW。

从节目内容来看，《潮玩》之前，虽然已存在大批时尚综艺，但这类综艺多以明星为主体，设计师为幕后工作人员，而《潮玩》直接将镜头对准业界设计师。可以说，《潮玩》是国内首档时尚设计师竞赛综艺。

但这样一档小众节目，为何没有像《中国有嘻哈》《乐队的夏天》《这！就是街舞》那样火爆起来？

熟悉的选秀路子

目前，前两期刚刚播完两轮海选加召集人公演。召集人可以在第一轮海选直接给选手晋级链子，邀请选手加入个人厂牌；或者有两位召集人给通过，就能进入第二轮海选，再次争取链子。后期竞赛形式尚不可知，但从预告来看，每期会布置一个考核主题，厂牌间互相对决。

有意思的是第二轮海选赛制设定。召集人有权收回已发出链子，发给其他选手，而选手也可以退还已获得链子，接受其他召集人邀请。55个选手，最终每个厂牌9个晋级名额。

这意味着强实力选手势必遭到多方哄抢，召集人在给出链子时需要反复“拉关系”，确保选手遵守“私约”，煮熟的鸭子不会飞了；而实力稍弱的选手即使拿到链子，也不能心安。

为了拉拢心仪选手，吴建豪和李灿森在选手准备作品阶段，就进入选手区，帮助选手搭装置、聊天探听选手意向。节目最纠结选手邓博斯，先退回召集人李灿森链子，选了吴建豪。纠结半天，又退回吴建豪链子，想再次加入李的厂牌。但这时，李灿森厂牌9条链子已发放完毕，只能收回另一选手链子。

像吴建豪说的，“这就是节目跟游戏规则的乐趣跟痛苦”，节目看点增加，弹幕都在吐槽邓博思，心疼另一选手。

但发现没有，时尚节目《潮玩》走的还是演唱节目的选秀路子。抢人建厂牌、召集人公演、选手反选，节目模式和《中国有嘻哈》《中国好声音》《这！就是街舞》组战队没啥区别。

甚至连营销方式都直接搬过来，更不用提“OG”“Battle”“Beef”用语、道具链子等细节复制痕迹。一期节目一播出，节目中吴亦凡形容选手特别厉害的用语“太嗯了”登上微博热搜，收获5676万阅读，2.6万讨论。像极了《中国有嘻哈》“你有freestyle吗”、《中国新说唱》“skr”的营销方式，把某句话打造为金句，以金句破圈。

再比如，第一轮海选“Remake”（经典再造）环节，正当一位选手介绍自己改造的校服时，一位同样以校服为改造对象的选手在后台大喊要battle，评价别人的改造“中规中矩”、内部穿搭不对。一副宇宙中心“我最屌”的样子，似是把自己当成了全场最real的rapper。

形式与内容不搭

平心而论，《潮玩》火药味十足，节目不算难看，这也是为什么前两期播放量都超过了5000万。但显然，这档节目不像其他小众节目《乐队的夏天》《这！就是街舞》那么出圈。

归根究底，或许在于街舞也好，摇滚也罢，在舞台展现形式上仍和说唱类似，都是将某种表演传达给屏幕前的观众，是动态的。而时尚节目的展现对象是衣服、鞋、包、饰品，这些静态物品是否适合演唱节目的选秀路子呢？

第一轮海选“Remake”，由选手自选经典物品进行改造，画面则直接切到舞台展示环节。一位被其他选手定位为“大神”的设计师带着一双穿过的鞋上场。他把“穿鞋”解释为Remake：用克制的、做减法的方式Remake，难道1%的改变，就不算改变了吗？惹得其他选手大呼“太艺术了”。

但这样的艺术与概念，太过抽象，召集人也懵了：你是在说鞋子穿旧后的质感吗？观众则更难产生共鸣，除了发送弹幕“听不懂”以外，找不到其他互动方式。

当然，节目中也有一些实物作品，但观众看综艺又不是看展，谁愿意对着一把椅子、一个网兜包、一组脸谱听3分钟解说？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参赛画面都是一划而过。

55位海选选手，有具体展示与点评镜头的不超过13位。除了一些设计差的作品，有些直接晋级的作品也惨遭剪辑，比如第二轮海选收到多条链子的选手李茂，第一轮参赛画面就找不到他。

演唱节目形式，导致设计本身呈现篇幅不够；反过来，舞台呈现静态物品的力度不足，节目可看性只能依靠抢人、选手battle的场外戏来助推，自然也就偏离了时尚节目初心。说到底，反映出当时尚节目第一次把镜头对准“素人”设计师时，传统节目形式与时尚类内容的不搭调。

这种不搭调还体现在厂牌的建立。因为后期将以厂牌形式对决，同一个厂牌里必须有不同角色担当，怎么组队就成了一种策略。吴亦凡分别选了涂鸦、街头风格、偏艺术的和全面型选手。

很大程度上，这导致前期节目内容呈现尤其杂乱。为了囊括各种类型的潮流选手，第一轮海选只规定选手自选经典物品再造。而每个人对于“经典”的理解差异很大，从校服、面具到泡泡胶、人字拖，改造对象五花八门；作品再造方式也很不同，从单个物品到装置艺术、纯概念阐述，呈现在观众眼中过于杂乱。

再往后看，厂牌形式决定了后续节目走向。三位召集人，建立三个厂牌，以厂牌形式对决。以第三期为例，看节目预告，三个厂牌最终制作出三双潮鞋，以“走秀+街舞表演”的形式展示。劲歌热舞，灯光迷幻，街舞表演让三双鞋展示不那么单薄，却陷入新第一轮“不伦不类”的尴尬之中。

“国潮”不够潮

如果说形式与内容的不搭调源于节目模式缺乏创新，那么“中国元素牵强附会”让《潮玩》与定义时尚的初衷渐行渐远。

作为一档展现中国本土设计的时尚综艺，“国潮”呈现似是必然。节目中，吴亦凡发问：“认为自己能代表国潮的有能力的选手，请站起来。”诸位选手纷纷站起来。

安迪围绕“恭喜发财”主题改造球鞋Jordan 4代和Jordan 11代。鞋舌印上“恭喜发财”，鞋尾一个大大的烫金繁体“发”字，鞋帮系上一个长长的中国结。“很有中国色彩在里面”，李灿森评价。吴亦凡的看法类似，“有一种过年的感觉，是一个融合东西方文化的Remake”，只是中国结的穗太长，容易被踩到。

还有选手将风筝与粤剧盔头拼在一起，或者在西方雕塑脸上绘上中国脸谱，在旗袍背上涂上中国区域号码“+86”，表示来自中国。这几位选手都进入了第二轮海选。

但说实话，如果Jordan 4代系上中国结、旗袍涂上“+86”就代表了中国文化，那和贝克汉姆纹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将一些中国元素简单粗暴地拼贴起来，更何况这些元素在很大程度上，更像是西方人视角中的东方想象。

一个典型例子是中国独立设计师陈安琪与意大利奢侈品电商Luisa Via Roma的联名合作。2017年，双方品牌推出Angel Chen x LVR系列，标志单品为一件正红色长款冲锋衣，“天下天下唯我独尊”几乎铺满半个背面，另一半则绣上大大的锦鲤和牡丹。这件单品被西方媒体广泛评价“具有中国精髓的颜色和元素”，却让很多国人无法接受。

相比起来，陈安琪今年参加一档时尚节目Netflix《时尚前瞻》（Next in Fashion）时，受到西藏赛马节启发，设计女装为帷幕礼服，男装为配有兜帽的背心夹克，看起来更具设计感，是将中国元素“融”进创造力、设计灵感中，而非一些浮于表面的元素拼贴。

“对我来讲，中国人是可以定义国潮是什么样子的，只要你自己觉得是国潮，就是国潮”，片尾，吴建豪总结。这样的话鼓舞人心，却令人生疑：潮流是否应该至少代表某个群体的审美趋向，而不是仅仅被单个个体所认可？

诚然，一些我们看来“牵强附会的中国元素”在西方社会大受欢迎，他们也代表了一个群体审美。但我们应扪心自问：这样的影响力多大程度上受到“中国热”影响，是否足以持久？以及，除了那些看似很中国化的作品，中国设计师是否有更多自由、更多话语权设计出不那么“中国化”的作品，在国际上产生影响力？

《潮玩》中也不乏这样优秀的设计师，独立设计师品牌Jun Li创始人李隽曾获VOGUE ITALIA全程赞助登上米兰时装周。他所设计的Jun Li SS17系列可以说没有中国元素，可是你能说他不是“国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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