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和色调的轻盈好像专门用以抵消一整个基调和留白里的张力。
但是丝毫不觉得内部的轻盈和纯真,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就觉得有一丝隐约的邪恶在里面。
搬家的两个女孩Lisa和不舍其搬走的Mara,俊秀却被困在整个人际关系的蛛网里,被女子的情欲而裹挟得身不由己的Jan。
可能是因为将空间和时间都压得很窄,觉得稀松平常的日常流逝里感官的敏感被调动到最大程度。
听觉,楼上传来孩子们蹦跳的脚步声,角落里孩子的哭声,夜半的风雨,蜘蛛簌簌的爬行。
视觉,静物的蒙太奇和笼罩在各种光影里的人的脸。
倾泻的咖啡,流泻的红酒,环环相扣的凝视里有恨有不舍有猜忌有情愫。
三原色的运用又有几分戈达尔《狂人皮埃罗》的感觉。
用色极其大胆,但是却不觉突兀。
或深或浅的背景光晕里色彩的凸显,包括有影迷认为其配色颇似候麦,但是,相对于候麦影片中更加明朗和凸显的人物关系,这里的色彩,镜头,背景,人物之间语焉不详的对话却很有几分靠近北欧的冷峻。
语言的运用更是,北欧棱角的语调极衬影片的凌冽。
对于色彩的运用,显示在新入的家具上,很有几分宜家的设计感。墙边的黄色沙发。
人物对于色彩的评价,嫉妒的颜色,疯狂的颜色。
总觉得有几分暗示Jan,Mara与 之间不成关系的关系。
很好奇,一个男子在毫无感情的情况下与一个女子发生关系之后,他对于后者的感情,会有怎样的变化。
所以留意了几分第二天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还有那个耳边的吻。
触觉,里面有几处对于触觉的描摹。
没有情欲,却甚似情欲。
两人在片头和片尾交互的梦境。
两人的交流。梦境。梦境里的肢体接触,都很难让人猜透二人的身份。
关于皮肤、抚摸、织物。
很是关注其中出现的织物,纯色的衬衫和针织,角落里堆放的脏衣物和拾起来嗅一嗅的人。
织物与皮肤的包裹在逼仄的空间里变得格外清晰。
蜘蛛的象征意味,从一个人的手指爬到另一个人的掌线。
构筑起一丝如有若无的联系,但随之又断裂。
镜头里每一个人的五官和轮廓极其耐看。
而其中平刘海的瘦削女子,让我想起很久之前实习工作室内丹麦的女设计师,总是一袭黑衣,高个,发髻,行事如猫一般。
那一晚上party的放肆,雨夜的抚摸和早起两人似有若无的亲密。
而Mara与Jan之间错过又没有错过的情愫。
是否激怒或是唤起了她猫一般的嫉妒和占有,于是,选择将Jan推至室友的暗室。
至于Mara,总是像一个局外人一般飘离在整个蛛网之外,但是她又仿佛是涉入其中最深的那个。
桌面上的人物素描里夹杂了太多情感的注视和观察,以至于自己笃信,她对于一整个房子的活物和静物,都怀揣着隐约的艺术家的深情和欲望。
最为柔软和充沛的感情,却总是终结于近乎残酷的动作和言语,甚至有些暴力。
打死苍蝇。
她对Jan说,我不喜欢你,这苍蝇喜欢你。
但是我把苍蝇打死了,现在没有人喜欢你了。
戳破杯子让红酒浸湿简笔画。
你能感受到她对于即将到来变化的抗拒,但是这层抗拒却表达得分外晦涩,甚至有些略带恶意的自暴自弃。
钻子钻木的镜头被放大得很逼真,钻子钻进石头的艰深,激起一层薄薄的碎石,像极了被戳破的生活本质。
蜘蛛的影射意味觉得选得简直妙极。
两天一夜,分离与相聚之间的情愫和仇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像极了蛛网,延伸,延展,脆弱,粘稠。
其中人物的关系也说得不甚分明,线索全然在于角色交错的,逃避的眼神和避重就轻的,甚至不成句子的词语里。
对于孩子和小兽的刻画,同样不带一丝个人色彩。
此外,一整个镜头和影片都是层层嵌套的凝视。
导演的镜头与轮回的人物,从背景滑向前景,Mara对于他人的注视,而每每她的注视背后,镜头一转,又是另一个人的注视。
甚至看着看着,觉得仿佛在窥探自己的内心。逼仄,却总是被各种难言的说得出口说不出口的情绪涨得满溢。
而那一张张各异的面容和表情背后,贯穿的是同样谜一般的对话和凝视,像极了博物馆里的立体模型。
所有的感官,都用来刻画情绪与欲望。
人物之间的动作与语言变得抽象成一整个疫情时代下隔绝的疏离,想要触碰,却又收回,爱与恶,调笑与谎言的游离。
。
Emploi des plans fixes uniquement : la profondeur de l’espace est créée par le mouvement des personnages dans le champ. A chacun cinq minutes de gros plans, de déterritorialisation (Deleuze) ; à chaque objet cinq secondes de vie (Jean Espstein). La liaison des plans se fait par les indications du hors-champ (éclairage ou son). Presque toujours le contre-champ précède le champ - non-habitude du regard, gêne intentionnelle.
Ce qui correspond bien avec le jeu d’acteur, un jeu de sur-marionnette (Gordon Craig). Une influence évidente de Schanelec et de Bresson, où chaque personnage est un « plan fixe » et le mouvement psychologique est vidé.
Aussi très évident est le refus de diégèse - au fond il n’y a pas d’histoire unique, le déménagement devenant un prétexte pour explorer ces corps dans ces espaces. Des paroles tissent une toile d’espace-temp multiple. Soin maniériste. Le seul beau hasard est, en réalité, le mouvement de l’araignée qui est finalement hors le contrôle humain.
Vraiment très très beau.
前卫的高概念影片,落地虽然没有很好,但是架构基本成型,待羽翼丰满,指日可待。
蜘蛛作为概念的核心,可以有多层含义,而织网和黏性是比较核心的。织网概念在本片内并非严谨地以女主的单一角度呈现,而是存在两种可能:每个人互相之间织网,每个人都有平均的主体性,而女主有更多;女主以自己体验代入到他人身上,并与其他个体产生关系,以此类推,类似于上帝视觉。由于女水手的超现实的拍法,确定了导演主要想做后一种,而女主的表演带有一种先验性,给到我们提示。
而黏性层面则通过女主与室友的互动,形成一种黏糊感,这个在前半段还是做得不错的。但后半段为了让渡于更为复杂的多角关系,女主与室友的黏性逐渐崩裂,而女主与其他个体的黏性又未够力去呈现,尤其是与摩托男的情感,表达含糊,忽然间就呈现一种强烈的依恋,并为之愤怒。
其实综合考虑,导演可以就不同的时空展开不同的人物关系并专注于某一两条线。乱与复杂的关系可以在概念层面上呈现,而不必执着于闭环人与人的关系。完整描述关系的建立与结束,会分散观众的感受力,需要不断切换主体去感受。
视听方面,导演尝试做了一些声音处理,作为心理空间的外化和物理空间的拓展。但由于声音的区分度不够,导致整体扁平,心理空间喝物理空间互相干扰。还不如专注于跟随画面或者空间做一些节奏,区分开来。
“自从我在这艘船上,我就感到头晕,它总是摇摆不定,我摇摇晃晃,惊奇地发现自己不会摔倒,惊奇于没有人摔倒。我问我自己,大厅的蜡烛是如何做到不倾斜的,花瓶是如何做到不从桌边滑落的,这些灯都不会撞到墙上,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有磁力,仿佛一种神秘的力量,把一切都凝聚到了一起。这艘船有自己的力量,它像一座雄伟的城堡,在波浪中前行,在梦境中平缓地漂浮着,我的梦境。我从中不断地醒来,因为明亮的阳光刺穿了我的眼睛,直射海洋。所以,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船继续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只有在夜晚,才会让我闭上眼睛,轻轻地摇晃着我入睡。然后我想象着鲸鱼,海星,海葵,所有这些奇妙的生物,我漂浮在上面。我想象,有一天沉入其中,沉入到这个寂静的黑暗王国。这是在呼唤着我。但现在,我在走廊里绊倒了,穿过大厅,船舱,我想知道是否有人注意到一切都在摇摆,也许是来来往往的旅客,在我朦胧的脑海里留下了痕迹。只有海鸥总在那里,自始自终。我外面的朋友们,他们叽叽喳喳嚷个不停。我想着我的钢琴,想象着有人在弹奏它,伴随着海鸥的歌声,我望向大海,脸上浮现出了微笑,因为我想象着有人站在我身边,当月光洒落在我们周围时,所以,我们站在那儿,听海鸥的鸣叫,就像它们在歌唱一样,一首不寻常的歌,一首只为我们吟唱的歌……”
一部具有探索性的电影,不看到最后你是不会知晓导演的意图的。一个狭小的房间间里,搬家的过程中,用各种意象,道具,对白,噪音,喧哗,静物,眼神,婴儿的啼哭,爬过手心的蜘蛛,流出纸杯的红酒,都可以作为你解读的手段和方式,拓展你想象的能力与空间。带着面具的生活下,其实是暗流涌动,其实是每个个体的孤独世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推荐《女孩和蜘蛛》
每年《电影手册》十佳榜单上总会出现几个陌生的名字,这些满足了编辑们小圈子趣味的电影或许以曲高和寡的姿态让普通观众难以靠近,但这些上榜的导演很可能是未来影坛的新生力量,今年这部《女孩和蜘蛛》就是相当出色的例子。这是瑞士导演拉蒙·佐尔彻兄弟二人组的第二部剧情长片,在柏林电影节“遇见”单元上获得最佳导演奖。 相信看过这部作品的影迷朋友一定深有同感,全程都会有一脸茫然的感觉。故事讲的是一个女孩子从原本的公寓搬到新的环境,她的母亲和室友都来帮忙,同时这些人物之间出现了暧昧不明的关系。这本身是一部体量小、情节单调的室内剧,却透过高度设计的视听风格,大大提升了观赏的趣味性。全片基本看不到室内外的全景画面,导演完全利用中近景镜头锁定人物角色,人物眼神对视或交错之时,暗示着人心蠢蠢欲动,情节便朝着这对角色的关系上倾斜。
考虑到大部分是在室内的搬家场景,缺乏全景构图,于是导演采用声音积极建构画外空间,例如楼道里的婴儿哭声、楼上和对门的新邻居、没有入镜的角色谈话等,不时打乱原有情节的人物重心,引入新角色,令整个狭小空间变得愈加立体而复杂,欲望流动的氛围渐趋浓烈。 故事的内涵其实没有石破天惊的内容,无非就是男女、女女、母女之间彼此倾慕、嫉妒、不舍的刻画,不过导演别致的空间美学风格与象征留白手法,给观众留下怪异的印象:一支铅笔戳进纸杯、缓慢流淌并滴落的红酒、留在浴室的美工刀、揉皱的平面图、一掌拍死的苍蝇尸体……这些剔除了人物的空镜头难免让人联想到德国柏林学派的作品:抽离、冷漠、凌厉。
画龙点睛的自然少不了“蜘蛛”! 这只小动物似乎具有双重隐喻,既象征着女主角暗藏的暴力倾向,也隐喻着这个小空间里因欲望而临时衍生出纠缠不清的关系;画面在人物的特写之间来回切换,就仿佛是蜘蛛在墙上编织出一张密集的蛛网。再配上不断复现的古典圆舞曲配乐,将这种抽象回旋的人际关系(我爱你爱他爱我)变得趣味盎然和异常具体化。 虽然只是一部不起眼的室内剧,但是导演的空间美学和构建人物关系的手法足以让观众回味无穷,这对兄弟导演的前途无可限量!
布萊恩早上開門照例去丟垃圾,吱——嘎——!門的老荷葉響聲刺耳,他眉上就是一縮,躲門后的他接著想到剛搬來的鄰居,謹慎地開,鋒礪的刮音更盛,他只好閉眼,睜開的時候,門外已經見到光線,心頭卻感到詫異,因為那幾個前天昨天的垃圾袋沒了。他害怕是他哥哥來過,又不全信,把棕門敞得寬了些,慢慢地發現廊窗,電梯與墻的拐角,跟新鄰居同時出現的舊酒箱。兩個垃圾袋,一個映光,一個埋在破綠紙箱陰影里。
他人整個不得不走出,來到門外,在廊窗和上樓的梯臺間,那處這一層最亮的地界,歸整下第三袋垃圾,然后原路返回,由他這個人寬度大小的門縫進去。提醒自己再扔的話,盡量離開門,這里已經停放了401室的車子。
布萊恩從這月的中期,在社交網絡上接聯換名字。不論一開始的他看他頭頂的風,中段的取自己名字中一字后綴個的,到最后認定一個讓人眼見后瞻顧想象的,都使他回憶童年一段不愉快往事。這三個名字常使他想到哥哥。布萊恩五歲時候,在甜蜜的童話時間里,曾和站身后的哥哥,共同觀察過一只暖箱里的土豚。起先,他極為排斥這次他哥哥口中稱為的旅行,就算他親自和土豚對視,他還是怕晚上做夢,感覺不出哥哥口中說的可憐。透明箱子不大,里頭看來看去也是一只,哥哥欣賞得高興,忘記平日的怕前顧后,布萊恩幾次回頭,小身體快貼近暖箱,以免再讓他哥哥蹌上后腳跟。與土豚正面相撞的剎那,他盯著瑟瑟厘動的粉鼻頭子,越來越害怕,但從玻璃上認出個陌生的哥哥,臉像蘋果。這是最后一次關于哥哥的清晰畫面。
他沒想到,前兩個平臺更改的輕松來到最后一個卡殼,要求是逢到月底。他想二月只有28天,論理過了這天就可以,可是等到3月1日都不允許,他看著面熟的粉紅警字,似乎那只土豚盯著他,他手一敲,字閃現即滅,像土豚的鼻子。
他心慌了,來到街口想起關機后網線的接口沒套塑盒。就打算多拐個街區,呼吸點新鮮氣,壓壓驚,再到小酒吧去擦桌子,洗酒杯。原先到酒吧不消三個路口,但都是小道,踫上的人也少,等他都拖完木地板,抬眼從吧里最方的玻璃看出去時,他還會如愿見到棵香樟,叢叢萋萋,會想日本有個山也有座橋,叫吾妻。其他時候,他從這里將目睹可怕的一幕,他哥哥站著,宛像棵樹。他不和那對眼神對視,接著低頭混淆念頭,那根本可以表示至親的人,不光是愛人。今天這條路太直, 也寬,陸續逢迎了三個怪人。第一個是個青年,身形利索,穿著遮住膝頭的純黑呢衣,布萊恩一見這黑就想這種黑料子下水不會沉淀,接著他看到盆血紅的染水,馬上搖頭,清了清視線,這人腰上斜挎扁包,土黃色,但是雙手抄口袋,腿用力猛,扁皮子有時鼓得高,許多橫截面都是光。他很高,但神情落索。第二人是個背影,前罩劉海,一個半身白夾克下攏黑褲,腰很細,一路向前,不卑不亢,布萊恩因為他步子莫名得快,有一會回頭發現落開許多人,他們和他相反,縱然是疲憊的步態,緩緩默默地走。等到見了第三個人,天上下雪了,他黑衣黑褲上開始灑霰子,布萊恩一直想辮別他的長相,但他不給,始終低著,頭、頭、頭,布萊恩產生同情,和他交錯一時間,瞥見后者貼緊褲縫的大手。最后一個人跑過去了他才認出那么荒誕的裝束有人膽敢穿著經過大街,肥大的墨綠格子呢褲上邊是黑西裝,用倆個手慌亂地朝腋下的個黑包掏。布萊恩行走著想著忽地意識到,這雪越下越大。
他想這次再上萌蒂那講講這一會兒的感覺,因為他不能確定到底下在哪年的雪大些。上回萌蒂問布萊恩真正見到哥哥時像什么樹,他長時間看窗,讓萌蒂好一會兒找,以為外邊應該有他潛意識中想說的樹,但看出去,都是些常綠灌木,個長不高,她回過頭。忽然想到坐的地方,是不是該換下位置,離屋中盆栽橡皮樹遠點,這樣布萊恩就沒有機會看窗,這樣就能讓他得到更好的心理治療。可我要說這么多場雪,她能搞清楚我的意思,哪個表達得重,哪個是單獨從我這剔除的,只讓她也有機會感受一下屋外,因為每次進門我都看出來,她又一個人待那屋很久。
酒吧牌子邊燈捎上些雪粒,遮了半個字,布萊恩見到感覺出奇冷,他開始躲蔽,扭開頭,就發現地上薄薄一層雪映了酒牌子霓虹,那缺了的半截正好在雪地上浮現完整,布萊恩拼出了哥哥。他記得他一開始是想繞遠,第一眼倒正,他感到窒息,身子失去平衡,一倒腳頂上根燈桿,雪成片顫下,落鼻上、臉上,后來他眉心也感到涼,平靜下來,抬頭看天,漫無邊際的雪沒有聲音下降。
你在干什嘛!?布萊恩恍然,這是在路上。隨口答應,往酒館方向站直,整整衣領,帶著一身淺雪進了門。小老板繼續回到里間,背影讓布萊恩生疑,他后來出來,布萊恩不敢張他,他根本沒有看他。第二天清晨,布萊恩下班,扔夜間廢瓶子,瞟見那三袋垃圾上壓了個鐵銹窗框子,放下了心。
晚上接了萌蒂電話,約好明天白天到她那,時間任由布萊恩選擇,這一整天沒有其他病人。放下電話,布萊恩想這種每周一次的見面到底是加重了看到哥哥的機會,還是已能徹底抹去這個人。如果說要抹,那最好都有必要清零,連上那個5歲,那個落日,那條通小鎮博物館的路,即使有上百棵再珍貴再讓人懷念的樹,布萊恩都不想要。后來他想到5歲到15歲,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穩遂的時間,他到現在都不敢確定那個時候有沒有哥哥,是不是因為活在一種憧憬中而顯得勃勃生機。
他摁動那面白門上的鈴,視線就停在每回感覺怪異的圈花陣,有一年,好像是有年冬天……他突然為這個年齡能想起哥哥那雙沾泥的鞋子感到種羞恥。這個時候萌蒂開著門,看到布萊恩半低的臉上愁容上來,嘆了口氣。隔著安靜的街道,布萊恩后身有棵桐樹,底下匆匆跑過個人影,沖她半空劃圓,萌蒂用眼神提醒跑者,看著他點頭火一般遠了,布萊恩目光接上,問她還是上星期她口中晨跑時看出她孤獨的那個人么,視線不等聽完她的話就滑了下去,神情落索。
一进来,布莱恩首先发现那株橡皮树不见了,人走过去就坐下。萌蒂整压坏的裙边,发觉少了点什么,半天想起以前敏感的布莱恩没注意到树,还是他一直就没发现有棵假模假样的真树?布莱恩看见女孩子很窘,说怎么了,要不我下次早点。萌蒂这笔帐开头开得诧异,叫他一续,反不知道自己想到哪了,干不干挠接下去的治疗,弄得她更窘迫,这个……放膝头的细手两边找,含含浑浑地指一个方向,布莱恩不明白她,只好撤撤座椅,一会儿气氛纠正过来,她看眼窗外,一张绿叶子旋旋着下降,听見一种轻微瑟缩的声音时这片叶子蹭到窗戶,裂了個長線,開口卡在了磚石凸出的釘子上,殘葉子伶仃,她意識到布萊恩還是憂郁,就否定他,那個不是你哥哥。
怎么不是,他就知道那天我晚到,他等,等牌雪厚到時候,剛剛蓋住,他用棍子戳掉半個,盯著我,遠遠看住我,我恰好走到下邊還沒接近下邊,他讓雪震下去,霓燈再一照,不那么明顯,一切像自然而然,然后我就能看到哥哥這個字。這怎么不由他一人導演。布萊恩第一次哭,萌蒂萬沒料到,有些可憐他,只好假裝不見,低下頭認真記錄。一會兒他咽下去了,注視剩下的半張葉子。你這那棵樹呢?
什么?哦我送人了。這種樹有人要么?什么?這是好樹,不是任何人能餋好的。不如我見過的窗外樹,香樟。萌蒂忽然記起他說過,讓他再這樣勾動幻覺,等于本回療程宣告失敗,就沒接話,一話到底直接問他這周吃藥時間,不要像從前,吃一半扔多半瓶,那都是欺騙自己。吃這樣藥有用么?有什么用?只能讓我脫離現實。你現在做的正是依靠藥物扭轉幻想以回到現實。回到現實?真實的冷冰冰的世界?讓我乳房發育,停止想念,戒除感情,見到他前從不讓我有所準備,然后忍受不負責任的訓斥。
布萊恩你準備什么,你哥哥他并沒有出現。你知道什么,他的長處是飾演,上周他搬演的警探根本和90年代最著名那季的演員毫無二致,這就說明,他會以任何一種形象突然站到我面前,而我可能以為他是個和藹老人,跟他掏心窩子說完都不讓我發覺。那又有什么不好?這證明你還有哥哥,他關心你,他害怕驚動而不得已采取這么復雜的露相。這有什么不好,這是在挽救。挽救?萌蒂后悔了,布萊恩遞完這倆個字后頭深深埋在臂彎,就過去想拍拍他肩頭,布萊恩的聲音從深谷里偉上來,這次可以了,下次爭取早到……
他在路上就發現原先準備好要說的話一句都沒講,他在看第三個男人就有的想法到現在,自己辮認出來,是他自己,于是他看雪。他記得,雪突然拍到窗子是上次,窗臺邊那時還有那株橡皮,這次來,外邊繼續下雪,他坐的椅子和大塊玻璃間很遠,他一度用眼去量,缺了樹,還是一米半。有時他感到冷,不過從沒給萌蒂提,她看出來,但總在我想得到什么的時候她低下剛想溫柔的眼,去看那個破小本子。她讓我常身上帶個本子,再見哥哥,把我想的,看到的,他的,他又怎么說統統記下去,一本不夠本子有的是,要知道記下的就是珍貴的,想見的時候不會嫌棄搬開抽屜的次數。我當時說我抹桌面時經常會踫到,可我沒有時間再描畫,這個經常能讓她卡殼的提議上一次還是被她看窗外打斷了,那時也正下雪。我不想念雪,一點不想念,守候母親,等待父親,11月剛進下的圣雪也不留戀。
布萊恩這晚做夢,他又見那座山,明明是夜雪,山頂沒有積,山身也不見零雪。他看著夜寶石藍的天,待在五樓屋里,孤島,雪枝,積雪坡,夜里第一行腳印,他開始討厭那個壓上鞋印子的人。地上從坡高直到坡底,一腳跟上一腳,雪大約下完整一個小時,印子轍里沒有雪,大雪是忽然停下的。有銀邊的楓樹,山路拐彎蓬松著雪球的晚櫻,他嘟嚷著童話童話。一路長坡剔透,他后來看部電影,上字前一種仿核酸羅旋不止的鏈條,人眼當張見寬面,每個觸頭頂端,鑲了四指指甲蓋大小的鉆,繽紛神秘,跡動明滅,那個坡就是這樣。夢到這里就醒了,他感激這個夢,沒讓他往屋里走。
煮早間咖啡,布萊恩在陣陣冒泡聲中譴責了自己一回,怎么還是保存那年那個時候不該有的心情,即便做夢,又讓他好像重聽一遍母親隔屋問他你找什么?他翻了幾個陽臺箱子,找不到一本古詩,就說什么沒找,旁邊就是幾年后常讓他做夢的窗子,下雪,打雷,紫色閃電,夏夜高燈桿梢的黃光,沙沙刮過燈罩的長雨滴子。
晚上酒馆打烊,时间一早,他反不适应。慢慢腾腾到后间找风衣,摸来摸去都是那件,土黄薄布,老板过来幾次看杯盘收拾情况,又见早該半小时前离开的布莱恩,恍然问他你又走不了了,末尾輕聲叫上几句布莱恩。怕他光盯头顶小灯罩着的光犯上强迫症,上次就是,往外倒泔水,瞅住绿果皮箱子,等回来时托盘上粘着一滩热乎的香蕉皮。我没事……他神色谌然,这倒让乔治很不知所措,后者见他脸相十分后悔,他那么高大,却经常受伤,乔治第一次留住他也是这种道不清的恻隐心。那你怎么不回家,外边……乔治没看到窗,小间雾头头的,惟一光源还是布莱恩因为身躯的长度推大了点门而比平时多闪出来点酒厅光。乔治看到了这光,觉到一阵孤涼,默默走到一溜插杯,拿起倒罩好的看看里邊的底,一個又一個照原樣扣回去。布萊恩在他身后,卷捏著衣角子,說出的字斷截落塊,你,你剛才說,什,什么。他剛想回頭,布萊恩擦著他后左肩蹭出了門。
剛下過雨,這里沒有花樹,布萊恩向更遠的高大楊樹眺望,卻聞見陣丁香。夜風伶仃,剛下完雨天洗得深藍,這讓他琢磨。雨后,不是深粉就應是米黃,它怎么又是藍的。莫非哥哥,是他又……回來了。一顆楊心葉子追趕上顆綠心,梗子弱,一重疊像心臟,心臟是這種形狀不是,它沒有紋路,路,長的,彎下來,支脈豐沛,輸送水份。我將在這酒館子里走路,將要踫上他,離不開他,離開她,再給他說再見,這條路不長,但能短到哪,不久開始分岔。總是不久不久。翩燈翩燈,嘩匹嘩匹。這種聲細碎,縷薄,布萊恩的脖子滲入幽岑涼意,他想到不管早回晚到家里沒有人,是不是應該聽萌蒂的老話養上條狗,他喜歡導盲犬,白的。布萊恩縮進脖子,試出早上剛換的領子仍然漿挺,白天出過那么多汗,還是不需要一條長毛的狗。他聽著,連綿不絕的海浪一碧一黑,很薄的離開,厚重的窩在心子里上不來,五內鼎沸,翻涌不止。他將就著低頭,眼前幾步就是垃圾筒,腳底多壓十步將踢上扁罐,他閉上眼,不想看日間手里摸索了上百次的啤酒名,忽地聽見哥哥,他站在土豚前說再過十年,動物拳手呵暖,他認真地看著,或許五年,就離了這里,可能會喝酒,那個父親常喝的畢立牌。布萊恩瞇縫眼,腳尖使勁揚高,瑟縮的、寒冷的、鐵踫水泥的,熟悉,痛恨,記住,都隨著孤伶的鋁罐子滾遠。小罐太輕,攀近前頭棵碗細香椿一路巔巔波波鏘回,最后被個淺坑逮牢,左右晃了晃,絆地聲清靈,布萊恩感到渾身在發冷。他不知道眼里什么時候出淚,背過向風,睜開眼淚水刮到地面,他發現在他后身,一對腳站著,挨住下一個垃圾筒。那個還是他。布萊恩這次不像以前,將頭朝向的時間延長了,竟發現這是個女人。每天大約應是從傍黑天開始,這人就讓布萊恩在正沖窗的吧臺下,或起身遞酒,有時又給人寒暄的時候,發覺干凈玻璃上有個點子。有時是綠,有時是黑,但都是毛邊不齊整,霧轟轟在標牌最大字母和末三行拉丁文附近摸索,升高,落低,有一次他聚了聚光,終于認出是個人。從這天開始,他能經常見到他。但他一直以為她是個男人。身形寬厚,又長又扁的個草編落伍帽子,斜吊住頭頂,在垃圾筒旁邊,像家像驛站的蜷腿夠東西,這總讓玻璃后的布萊恩想到慘這個字。這字第一次出現時布萊恩11歲,他追晚霞,才知道離家不遠,每天必走下去的坡道拐彎,居然能有個住在斗屋里的臟老太太,以后常給她送吃的,煤油燈忽滅忽亮,小布萊恩以為那個屋沒夏天。白天出來酒館,布萊恩站后頭看他會兒,他看不見他,十分滿足地仰臉吃手上吊下來的豬肉片子,油流一手;晚上出來,布萊恩豎起領子步行回家,經過他被他叫住,在伸出來的臟手心里,放上十美元,再看一眼紛雜亂布的紋路。布萊恩掉頭回家,哎!你。他又生上氣,回頭眉毛撮團,夜風驟然呼嘯,他眼眨都不眨。那個人的粗手一點一點地,離布萊恩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布萊恩吃驚地看她眼,半張嘴。黃色的霧,黃色的天空,左肩膀外的高架橋是黃的,酒館、雜草,布萊恩感到站在個小坑,他呼進的氧氣、呼出來的氣,都是黃的。你怎么還要……!她今天穿著寬松的薄裘皮敞衣,一溜七個扣子掉了仨,剩下的系得歪歪扭扭。扣邊抹實層油,油邊油袖油領。她眼神和藹,向布萊恩射來致命之光,正是這種過去不能忽視的光,讓布萊恩給過錢后總回憶些不好的往事。回到家想起來讓他十分厭惡,因為這里邊都有哥哥,過后就是吃驚。現在他不能再忍受,即便一刻也許就能會使他回不了家。布萊恩狠上心,一掄長胳膊,在她失望的目光中繼續給了長長背影。她望著這影子,讓它走,不讓走遠,將到線桿了猝然給了句布萊恩——粗粗的,前端薄,后邊的冷峻,熟悉可怕,當不愿聽到和極為憧憬之間界線模糊,這種跨越反而更加重了恐怖,讓布萊恩最后殘存的一點子愿景都抹滅,他縮到領子里抽泣起來,不敢回頭。
他跟着他回家。布莱恩驽着劲,憋住,快速溜街灯暗地儿走,他更知道不管他怎么挑道他都不会甩开他。他这是铁定好的,从那个辽远的家乡,一个村里,早一月或俩儿月就合计,我該哪个晚上,在这一晚穿上土黄色裘皮,这样当灯光是黄的,可叫他一惊间回到这个村,在这个村里沉没,我可以教导他,一直到他死,或死去。你为什么非得这样恨!?任凭个小干巴鸟儿它的兄弟都不会扔掉地上的事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布莱恩此刻眼前生雾,他想在这条街头最后一棵细瘦桂树前见到萌蒂。可这又怎么可能?那我明天还有这个必要亲身去见她的么,我最恐惧的,我最害怕的,我一直希翼的一直盼着的哥哥,这个最打击我最了解我的人先于她,她说过的一切正朝好的方向走,慢慢会变好的前夕突然降临,那我的明天……还有明天么,就这晚,这段有昏惨惨夜灯的土路,又是土路,土豚!我会死在这里!可是我还得要走完这一条然后也还有五条路等待我,才能进到那个保护的窝子。我該怎么办?
怎么办!?有时,布莱恩走着,感受刮到领子一路窜向中腹的强风,会想我的身后是不是早没了那个人。但他不敢随便回头,盲目的,顺从的,像有一根线,你只要认定这个前边的方向,那他就是你身后那人的敌对,他会怕,把怕转嫁到他身上,让他也尝尝什么是恨,什么是裹蜜后的苦。他会退缩,悄没声地退,以种他眼中你常有的怂样儿,这样你就可以是他,他变小了,那个张着呆眼的土豚就永远呆到童年。我还有双灰力鞋子,他总说我会用到,会用,我穿了一回从不让我洗掉说接着还要穿,然后它就在床底一个纸箱子上蒙尘,一呆就是半年,这半年我都经历了什么,他总能在我想拿出鞋子时出现,他这是控制。但是这个事萌蒂不会当做什么重要事,我不要说。
布莱恩猛然发现他的手指尖很凉,低头已来到那个白铁门,光滑的表面一尘不染,他手中钥匙原地打转,卡楞楞、布呤呤,冬天寒风中显得清脆。一切都脆了,我辛辛苦苦构建起的这一年,只在这一晚,年末一个冬天轻轻地就打破。
布莱恩转身,关门,抬胳膊,放大衣,摁了摁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放了心,原来他没想错,那串破銅扣子在他身,怎么他也还没再婚?然后布莱恩想给自己沏杯热奶,就用前天刚买的印艾菲铁塔的那个白高杯,想到这他突然想到萌蒂也已经成家了。一路沮丧地摸着地前行,没开灯,几乎跌跌撞撞地啪亮了壁灯,忽然他感到一道冷剑光,他干净的眼受伤了,他保护了一年的这个永乐乡,渗入了……终于进来了。身子差点整个摔到地,但他感到身后已是坚硬的花缸,一个接一个,都顶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老妇神情柔和,换了个人儿,此刻屋小,她倒也试着自己寒酸,不再像户外,十分落魄。在每句话间偷偷看他一眼,是个女声,布莱恩听着,渐渐地听,她因为想他,每天为不担误他的工作,都在默默关注。
你不也经常在那块玻璃夹儿上看得见我么?
那你是谁,你……布莱恩开始上气接不到下气,你跑来,胆敢,你,怎,么能……啊,到我家里来……说这个……你这是,在逼我!……
布莱恩以为自己正在说这句,但不久发现这只是他的想像。他发觉后更加害怕,一阵哆嗦先从嘴角那里抽。是了,是了,他知道,就他一人知道,我的嘴特别敏感,甚至要的命的……布莱恩马上感到呼吸急促,他怔住了,呆看女人,女人鼻子有了饼样,眼无限往两边扯,整个屋子在他眼前天旋地转,他的眼在找镜子,他站到长镜了,他后边是窄条豆沙色沙发,沙发后是棵小榆树,榆树后和寂静的街道间只剩一窗。他嘴颤停止,他呼吸停止,他非常悲凉,绝对悲悼,绝对伤心,一股风从镜中开始刮下,风碎成箔片子,傾刻间覆盖镜中所有的家俱。
布莱恩喘上口顺气,打开门,朝左看,是排静静的绿色垃圾筒,朝右那将是明天路过的椭树。他闻到洗洁精的呛鼻子的香气,蒙阍过来,门扭上的手指边缘被风呲鴷,竖直的薄皮宛若刺,他下意识地纂了纂拳头,嘭——带上了门。
从那天过去一周还是就是一天发生的那件事?
萌蒂听着,心里问。布莱恩始终让自己的头狠狠地看窗户,窗户边的橡皮树叶子老框个半圓,这样,或是对街树下走来一人,还是突然就在窗前,落个争食鸟,都像马上要到另一个世界报到。散步人走着很愉快,在接近叶前没有改变态度,她没有惧怕,对新生事物毫无保留,傾刻交出。然后再不回来。你说这是浑绿,还是沾到一块儿的绿?就是那种,加进些,是突然,突然地进入,显现出的绿,它的边和白不到一堆,伫着。还是已经从A到B完全地合,那截当初瞬间相交的点也找不到的浑然一体的绿?
萌蒂也往窗外看,但不打断,继续听。
我好像还是傾向不到一堆叠,是叠,它是应该重叠,但是。你看这个女人,她是突然出现,叶子也是,叶子已经放置一段时间,还是这样,她身上穿的,有红有紫。他没再发出声音。萌蒂脸上放松,因为在她眼中女人身上色彩和绿融合的很好。他再岔开她都没打断。
这只能是两天后,我再次看那位女士,她大胆地根本没想躲避,然后我和她用眼神,只有眼神,确认要在那晚进行一次绝无仅有的旅行。偷辆车子,骑出十个街区,狂奔,车子又不贵,逮着也犯不了大事儿。
那不可能只像你说的一点感觉没得到。
布莱恩什么也不说,他想他可能是有点运气,在五年前?在十年还是就是十五年以前,有个黑夜,绝对难忘。构成黑夜的要素不过是风,数十年前几月前几百年前,风皆一样,凌厉、偏颇。我用了偏颇,到底是谁偏颇,谁在偏颇,谁……布莱恩不知道这时他眼球迅速滑落,面目忽然寒酸。萌蒂差点兴奋地掠近他,给他张纸,但很好地控制住自己。在她眼中,他说,谁在那个晚上开始偏颇。等等,那个晚上有没有他,他在穿着什么。夜色中都是土黄,像土葬,漫天倒下,有双眼,很亮,他竟也在车上。布莱恩吃惊表情像个小孩儿,半张嘴说,身子前张,整个身子优美,随时会跌,随时我都在看。这只眼光没在看我,他告诉我一直看前方,其实那晚我就听见了。
你,没把她当作他吧?
没有。这怎么会呢。
布莱恩突然感到什么,捂嘴瞪着萌蒂,巨大的凉意遍披身躯,他却感到不久即可见到晚霞。难道一直是他?萌蒂也用眼神应了应他的。布莱恩连连摆着手低着头请求萌蒂可不可以给他点时间,我需要时间。就只需要点时间而已。
一周过去。两周过去。萌蒂还是天天晨跑,还是在中段能看得见自己那个摆放橡皮树的窗户。但有一天,她突然刚过窗户想停下来了,回头等了等那个经常在窗户里头可以踫见的男人,他也在跑步,总在后头。
一切开始很难。一切总在开始很难。布莱恩有时在早上开门时非常不好意思,这时像个女人,他身边是他哥哥,真哥哥,高出他头一个的大眼睛哥哥,不再是那个穿破裘皮的老妪,不是那个身影瘦长极度敏感的三个男人,更不是那个滾远的易拉罐子,更不是那个酒馆的灯。
但某一天,还在秋日,他被阵不太强烈温温柔柔的敲门声打断回忆,门外是靓丽的萌蒂,她在笑,正巧一束太阳闪过对门高大的绿树,照在萌蒂头发后头,这样在她一整个头颅边上有光。
他发觉这天她的笑容最温暖。他可以看见她身后的树,是棵单纯的香樟,可以看见一条街道,不过是灰朴朴的晒着太阳,可以看见树下一个小而圓的垃圾箱,来了个人儿往里看着,然后他和这个后来抬起头来朝他对视的人笑了笑。
他忽然可以看见了许多了。
#71st Berlianle# 奇遇并列最佳导演+费比西。形式上相当有趣。全片几乎都是由中近景和近景构成,绝大部分在室内(官方推荐词是“对充满悖论的疫情时代的一次总结”),导演下了大力气来安排画面内出现的色彩,人物衣着以纯色为主,dress code非常像侯麦,同时也下了大力气去安排小道具,同一个画面内经常出现“红黄蓝”这样的搭配,也让我想起小津的彩色片,有几个场景的小道具处理完全是小津流的做法。影片的主要内容是一个女孩从她跟另一个女孩合住的公寓搬走的两天一夜,涉及十几个人物,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冲突或者剧情,人物来来回回,堪称“轮舞”或者“蜘蛛网”的结构。隐含的则是围绕友情/羁绊主题的亲子关系、以及阶级和移民的议题。
3.5。女主的脸好耐看啊,想谈恋爱。
诸多优点也抵不过这空洞的内核,自然声响的设计、小空间人物的交叠、精准命题的蛛网和女孩这些都是十分优秀的。但在如此奇怪和拧巴的情感表达中,观感十分不舒服,演员对于情感的表达都处于一种疏离的边缘神情,不喜不悲一副假笑的模样让人十分膈应,这是导演对演员的要求,意图自然掌握在导演的手里。这样的电影总是给人惊喜的时候又让人异常的想关闭屏幕,总觉得这点事这些情感如此表达完全是文艺青年的自我造作。像舞台剧,毫无灵魂的人偶穿插着所谓暗流涌动的情感,大段的台词反复的呈现人物的敏感、脆弱以及细微的心思。如果你只是偶尔把咖啡倒在狗身上,我理解那是你隐秘的情绪作祟,而如果全场都一副臭脸做些凝滞的奇怪举动,那建议还是去看心理医生好点。总之可以欣赏这样的电影,也会内心十分抵触这样过度的表达。
D+/ Heimlich与unheimlich的一体。敏锐的,怪异的;停滞的,封闭的。始终缺少一个出口,所以仍停留在泛滥的比喻/象形里,缺乏抽象的能力。《午夜狂欢》则不会有这种问题。
3.5,空间从电脑桌面的施工图纸投放至影片的(伪)三维世界,人物作为空间的附属物,在空间和人物关系的最终建立之后走向消解。《女孩与蜘蛛》的心理剧在嘈杂的环境中产生,形成了一个松散的网状关系,不断生成的空间如同布莱希特式的戏剧,向观众展现舞台的搭建过程,与叙事并行不悖。在影片中,男性角色似乎无处不在,却因为身体(而非面孔,声音)的频繁出现而缺席,被排除于女性视角的结界之外。那么男性观众如何进入影片?或许一种通路在于充满戏剧强度的暴力空镜,关于蜘蛛,裂缝和取代鲜血的红色饮料,出现在场与场的交界。对于不同的性别——正如片名的并列所暗示——《女》提供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却又通向同一个暗流涌动的主题。
922|我是很不喜欢这种故弄玄虚的片子的,但不得不承认它是非常有创新性的。电影里的时间永远不会在人物对话时“停止”(环境的嘈杂说明了这一点),这表明导演并不满足于描绘“情绪”,而是着手于人物所处环境与情感叠加而产生的复杂关系。所以哪怕没有明显的故事线,整部电影还是处于一种非常紧绷的状态。这更像是一部为了描绘而描绘的电影,故事已经不再重要,展现的就是创作者操纵各种元素这件事情本身。
4.5 观感奇特但绝不舒适,完全不小清新,甚至有点残酷。最佳导演实至名归,一方面是演员表演非常有嚼劲,人与人之间的互害关系深入骨髓,另一方面是氛围营造非常出色,高强度的声音和色彩之下是爆发边缘的敏感、压抑、冷峻和漠然。把玩蜘蛛是一个有些温柔又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的举动,恰如结尾画外音女孩对船上生活的描述:一切物品都在将要滑落的边缘,却又如有磁性一般安然无恙。能捕捉到如此微妙的情绪,齐歇尔前途无量
有的人被忽视,有的人被注视,有的人心怀渴望,有的人心生猜忌,狭小的空间里,众多人物不断闯入和抽离,焦点也不停地转变,只有墙上的蜘蛛默默地洞察着一切,织起一张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精致,优美。
室内空间上调度自然,人物对话流淌汇集一处,颇有兴趣但又很难集中精神。情感暧昧、悱恻,人像木偶一般呆板
毫无疑问是今年最佳德语电影之一!1.影片精准而微妙地平衡了断裂与流动、日常与设计间的关系,全用固定机位长焦中近景镜头,传统连贯性剪辑中的全远景定场镜头与连贯一致的画面空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以持续流淌的声音和人与人之间的凝视形塑出联动贯通的画外空间,一如角色间若即若离、在孤独自在与欲求连接间徘徊摇摆的关系(同样契合于船上女清洁工的诗意自白)。2.限制性镜头与对声音透视的把控颇似布列松,赏心悦目的配色契如侯麦,对另一时空的记忆与梦境的无缝穿插则令人想及雷乃,转场时的空镜蒙太奇极富空无诗意,浸染着小津安二郎之味,而角色举止与环境氛围又很德式。3.搬家的舍离与变移也与片中物件的“熵增美学”相贴合,恰似钻裂的地、四散的羽绒、破裂的杯子与被红酒侵袭的平面图。4.苍蝇与蜘蛛恍如嫉妒与欲望的载体。(9.0/10)
显而易见,瓦解与建构是《女孩和蜘蛛》分别代表的意涵,二者借由公开又私密的「传染/性」幻想来营造边界感与连接感。但很遗憾,这部过犹不及的文艺小品恰恰暴露出了文艺青年的短板。显然,还不知自己缺什么要什么,是什么非什么的女孩们并不能给出建设性方案。事实上,极具迷惑性和杀伤力的她们在这个正处于「精」装修阶段的空间里只能搞搞暧昧与破坏,以及辅助或者代替母亲收拾残败的局面。所有决策都是理性在主导,包括跟谁聊天交往,选谁做爱筑巢。在理想的房型图成型前,女孩还要在母亲的眼皮底下生活。而在女孩所扮演的各种角色中,最尴尬的形象恰恰是妈妈这个角色:她处于不做梦的成人与爱幻想的孩子之间,所以,当她带上假发试图以「女王」的身份融入这个性别意识模糊的「想象」共同体时,伪装成孩子的「领袖/权威」反而招来了同类的厌恶与排斥。
空间调动的确出色,每个人都在自说自话,暗示、呓语、意象、符号、压抑的欲望……有必要这么交流吗??
听发音以为是瑞典,但旋即就有很多疑惑,屋子够宽,但明显高度不够,演员怎么都不高啊!而且瑞典人怎么可能在如此拥挤的环境中演戏?邻居们也太过热情了吧,居然窥探新邻居的隐私,太突破瑞典常理了。此片看了并不舒服,镜头调动肯定非常费事儿,剪辑也如此,不知道作为舞台剧的形式会不会更好一些?
有意思啊~玩味不止~
特写镜头意味着想象,是沃霍尔的立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四分钟,这段时间内在特写镜头前的人就必然是主角,也必然滑入到她们的想象,独属于自己的虚构梦幻中——因此她们或许会突然走神,因此并不存在任何故事,只有特写中展示的那洞穴底部的微光。
声音拓展出的空间,我听见地表开裂的声音,听见婴儿的啼哭,听见蜘蛛爬过你的手背,听见你的心破碎一地,听见一个更旷阔的空间而你并不存在。于是我逐渐融入这个空间,成为这个居所,让它在我的身上留下更多的伤痕。
极简,限制空间,几乎全程近景。
整体调度极其复杂:声响 对话(含沙射影)、表情 眼神(暗潮汹涌)、走位 构图(起承转合)、光线 色彩(冷暖变化),一同挤在这逼仄狭小空间里描绘着千丝万缕人物蛛网关系图。能看出导演的能力,把无聊的生活点滴叙述成耐人寻味的古怪奇闻,形成了枯燥与生趣、单调与庞杂的辩证统一。虽然笔者承认以上这些,但对普通观众拒人千里的0戏剧性大大降低观赏度,只留下莫名其妙的回味印象。
️️️️️️️
6.5/10。非常独特的电影,像AI在演戏。在狭小空间内捕捉女性嫉妒的复杂因子,冰点的母女关系、较劲的室友关系,男性成为搬家具的工具和上床的猎物。蜘蛛网般的情感连结,在破与立中取得了平衡。但我非常不喜欢大特写的表现方式,每一次“奇妙”的交流后转头一看都有另一个人在观看,成为规律的凝视视角消除了观众的快感。(现实中和这类女性相处会崩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