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我们何以成为女性
这部电影有意思的地方是文本。仅从技法上看,实在乏善可陈,不少地方甚至粗糙简陋,显得生硬。不过考虑到这是导演的第一部作品(也是唯一一部),大致也能理解。
电影改编自瓦西里· 格罗斯曼的短篇小说。格罗斯曼因为《生活与命运 》被苏联当局封杀,小说在20年后才得以出版。《女政委》的成功应该归功于他,故事是他创造的。
电影的文本层面,能够探讨的地方很多。故事简单,女政委怀孕,跑到一户犹太人家里待产,在此过程中发生了很多事情。简单的故事,背后的意涵却极为丰富。历史、战争、政治,性别、身份、种族、信仰等宏大的叙事,电影都有探讨,而且讲得很明白。
文本之所以有价值,关键还是讲人。无论在何时何地,在何种政治背景下,人的本质是不变的,探讨人性永远都具有普世的价值。社会主义制度的本质逻辑是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作为个体的人不应该(也不可能)在社会主义国家存在。
军人作为战争的核心,应该彻底摒除个人喜恶,成为一台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这是战争对军人的根本要求,任何加入军队的个体都需要以成熟健壮的男性为标准改造自己。因此,女战士需要去性别化,将自己生成为合格的男性。
电影的核心冲突在于此,女政委作为军对高官,本该像男性那般冷酷地行事,但意外的是,她怀孕了。孕育显示出母性温柔的一面,与战争对战士的要求截然不同,恰好远隔两端。
电影一开始刻画了女政委的残酷与冷血,她直接下命令杀死畏逃的士兵。可在她孕育后,她不得不脱下军装,让自己变成正常的女性。而且,由于寄人篱下的缘故,她从强者转变为弱者,这重身份的转变也迫使她接受女性的角色。
电影对此作了深入表达。与此同时,底层民众对战争与军官的认知,男女两性对生育的不同态度,还有种族与信仰的冲突都在电影里得到了探讨。
因此,这是一部关于活生生的真实的人的电影,个体在背离集体生活后展开日常生活。这种表达方式自然无法被社会主义文艺制度所接受,因此它被禁映,并遭到严重的惩戒。
2 ) 恩,是一部禁片
对不少句台词印象深刻,堪称经典。
“我必须告诉你瓦维洛娃夫人,对于人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时候,一个政体被消灭了,但是另一个政体还没有来,没有造福人们也没有给人们带来灾难。”这句话是白军进驻小镇前铁匠叶菲姆钉木板封窗时说的。
“人们不需要童话,人们需要真实的东西,是不再恐惧死亡的东西”,这是瓦维洛娃和铁匠叶菲姆在夜晚对话时说的。这段对话更像是一种独白,而这段对话的内容,应该是该片被禁的一个原因,它似乎有隐射当时的苏联政治现状的嫌疑。
3 ) 最爱的电影
1967年,本片遭到禁映,导演受到迫害,离开了电影界。解禁后已找不到完整的拷贝,只有国家电影资料馆里有部分偷偷保存的拷贝,经过修复,于1987年正式上映,这成了导演从影以来惟一的作品。 导演说他拍摄的是一部关于人的尊严和爱的影片,一部对女人、对家庭、对孩子的爱的影片。女政委进入百姓之家,看到男主人在洒满清晨阳光的庭院中自得其乐的幸福,体会到家庭的亲情,她自己也从一个没有人情味的战士升华为一个女人。
4 ) 《女政委》寄宿的犹太家庭,生活气息和孩子们的打闹追逐值得看
《女政委》这片子被封禁,还是有些不解。
女政委本人是一个共产主义立场坚定的人,通过和犹太一家人的相处,她自己也有了很多生活的气息,不是在每天打打杀杀。
但随着白军迫近小镇,犹太人家庭对白军充满了恐惧,女政委本人也意识到自己的任务和使命。
再给孩子喂了最后一次奶后,拿起了武器,又去战斗了。
其中犹太一家人的孩子们也是有意思的。
很多像中国70-80年代或者更早期,孩子们在大杂院玩爬树、打仗、洗澡等场景。很真实,也很快乐。
这些孩子在苏联解体时,大约是70-80岁。正好目睹了一个伟大国家的诞生和陨落。
5 ) 《女政委》电影剧本
《女政委》电影剧本
编导:亚历山大·阿斯科里道夫
编译:王琢
译者的话:影片《女政委》是根据苏联作家瓦·戈罗斯曼创作的小说《在别尔吉切夫城》改编而拍摄的。故事发生在苏联国内战争时期。通过几件普通的情节,把战争的残酷、人民对和平的渴望以及通过战火磨练而升华了的人性,赤裸裸地展示在人们面前,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影片中没有教条式的说教,没有复杂的情节和炮火连天的交战场面。导演充分运用人物的动作和巧妙的蒙太奇手法,以及强烈的声音效果,赋予人物以浮雕性,不仅突出地表现了女政委这一革命军人的光辉形象,同时也揭示出母爱的内心世界和母亲的献身精神。是一部内涵深刻的艺术作品。
该片的素材由高尔基电影制片厂摄于1967年,蒙苏联国家电影资料馆工作人员的保存,于1988年由莫斯科电影制片厂完成全部制作。同年,获第38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影片在不同时期还获得:国际天主教电影宣传基金组织评委奖;国际电影刊物奖;奥托·基别里乌斯国际福音教派评委奖。
暮春,空旷的草地和一片嫩绿的小树林笼罩在展曦的薄雾里。
一支骑兵队伍从土坡下缓慢走上来,跟随在它后面的是一批步兵和炮兵排列成长长的队伍。他们翻过小山丘,转弯向坡下走去。
队伍在田野里缓慢地移动。
随着以上画面,瓦维洛娃哼起“摇篮曲”:
小宝宝,小宝宝,
小鸽子飞上天,
落在大门上,
穿着漂亮的小红鞋。
小鸽子咕咕叫,
用什么喂宝宝,
用甜甜的糖,浓浓的蜜,
用香甜的小饼。
好宝宝,好宝宝!
好宝宝,好宝宝!
好宝宝,快睡觉,
妈妈陪伴你,
妈妈明天要早起,
啊一啊一啊一啊!
小宝宝,小宝宝。
别睡到床边去,
大灰狼会叼走你,
好宝宝,好宝宝!
好宝宝,好宝宝!
妈妈陪伴你。
妈妈明天要早起,
好宝宝,宝宝……
辽阔的原野。五彩缤纷的野花迎风摇曳,散发着诱人的芳香。放眼望去,草地的尽头是一片矮小的树林,空寂无人。
马蹄声哬。一名士兵头戴尖顶式军帽,左肩右斜地挎着步枪,骑着一匹军马飞奔在铺满长方形花岗岩石块的马路上。阵阵马蹄的磕击声划破了这座小城的宁静。
骑马士兵突然放慢马步,从一座古老城堡的拱型门洞里走出来。
战士小心翼翼地从肩上取下步枪,策马边走边回首地四处张望。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古老的城垣,带有葱头式尖顶的教堂和久经风雨侵蚀的一座座楼房。
广场。战士骑着马来到空寂无人的小广场。周围是鱗次栉比的小楼。他从马背上跳下来,走近废铁堆,俯拾起一块旧马掌模样的铁块,仔细地端详一番,然后将它掷了出去。铁块“砰”地一声落在石路上。
战士仰望天空,然后举起步枪向四周的建筑物环视。他发现一面白旗在一栋楼的窗外飘荡。他得意地笑了笑,然后举枪朝天空放了几声空枪。枪响过后,闪现出一幅幅画面:
整齐的步兵队伍沿街走过。
又一队步兵队伍走过来,瓦维洛娃身穿军大衣,腰间挎着军刀走在队伍的前面。
一批身穿白制服的步兵,步伐整齐地在马路上走过。
一些步兵战士和排成长队的载有重型机枪的四轮马车鱼贯地走过。
瓦维洛娃骑着马和步兵战士们一道来到小广场。广场上顿时充满了士兵和骑兵的马匹。
瓦维洛娃骑马走近挂有“浴池”牌匾的建筑物前,她停住马步,从马背上下来,对为她牵马的勤务兵说,“去澡塘。”
战士不解地问道:“什么?”
瓦维洛娃:“我说去澡塘。”
广场。成群结队的骑兵、军马和步兵们聚集在一起。一些人席地而坐在休息,吃东西,另一些人在为军马刷洗身子。马群的嘶叫声此起彼伏。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聊着。有人说:“要是有些汤喝就好了。”另一个说:“把刷子递给我。”“来,我给你刷一刷。”
“浴池”门前站着两名武装卫兵在放哨,周围到处是刚刚来到的士兵,熙熙攘攘。
室内。瓦维洛娃在蒸气弥漫的浴室里用水桶从大锅里盛出滚烫的热水,倒在硕大的烧红了的石头上,顿时升起一股蒸气,宛如一片烟云。
瓦维洛娃探着身子,坐在石头旁边用枝条边抽打自己的脊背边往身上撩水。
僻静的小巷。列昂尼德策马在巷子里追赶逃兵叶梅林,叶梅林双手抱着盛满鲜奶的瓦罐,惊慌地往前奔跑。
列昂尼德在马背上用马鞭不停地抽打叶梅林,边喊道:“走,快走!叶梅林被抓住了!”
列昂尼德翻身跳下马将叶梅林赶到小巷里,将他拉到地下室的门前,打开门,用力将他推了进去。
列昂尼德用大锁将地下室的门锁好,气忿地自语道:“你这个坏蛋!”
列昂尼德气喘吁吁地跑到“浴池”的门前,他站在门外大声地喊道:“叶海林被抓住了,政委!瓦维洛娃!叶梅林被抓住了!”
瓦维洛娃在浴室里棵着身子边往身上泼水,边问道:“他有马吗?”
列昂尼德站在门外大声地说:“没有。只有他一个人,他什么也没有。”接着问道:“需要我给你撩水吗?”
瓦维洛娃严肃地:“给我住嘴。”
“浴池”门前。列昂尼德走到水井旁边,对围在井边的战友说:“来,让一让。”他躬下身子用手捧起水,喝了几口,尔后自语地:“这个坏蛋,还往哪儿藏,让他喂虱子吧!”
瓦维洛娃蓦地推开“浴池”的大门走了出来。她身穿军呢大衣,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皮带,左侧挎着一柄马刀,精神抖擞地从石阶上敏捷地走下来,走到战士们的中间。
瓦维洛娃望见眼前的水井,径直走到并边,吩咐战士为她压水:“给一点儿。”说罢,她躬下身子用双手捧起水喝了几口。
列昂尼德风趣地说:“像苹果汁一样,对吗,瓦维洛娃?”
瓦维洛娃:“别废话。他在哪儿?”
列昂尼德指了指方向:“在那边。”
瓦维洛娃:“在什么地方抓住的?”
列昂尼德:“原来他是个本地人,城里人,前天,部队出发前,他跑回家去了。”
瓦维洛娃:“他反抗了吗?”
列昂尼德:“他老婆一直嚎啕大哭,把手指头都咬破了。”
战士插话:“他老婆有病。”
列昂尼德:“那娘儿们的大腿白极了,哪儿都好。”
瓦维洛娃:“他没有马,是吗?”
列昂尼德:“没有马,也没有马鞍。”
瓦维洛娃走近地窖的门前,命令地:“把门打开。”
列昂尼德走到门前,将门锁启开,只见叶梅林双手捧着瓦罐沮丧地凝视着站在他面前的瓦维洛娃和战友们。
瓦维洛娃声色俱厉地命令道:“出来,叶梅林,红军的英雄!”
叶梅林呆愣地走出黑暗的地下室,背靠门板,沉默不语。
瓦维洛娃气忿地训斥道:“你违背了红军的条令!为了一个女人破坏了革命!叶梅林,革命是破坏不了的!”
瓦维洛娃继续说:“按照我们的良心,为了创造光明的未来,我诅咒你,你这条卑鄙的狗,我把你送交革命法庭。”
叶梅林被训得呆若木鸡地站在众人面前。
(音乐声起)
一名又一名战士的特写面孔展现在叶梅林的眼前。
排列成横队的战士们,每人手里举着步枪,对准叶梅林,摆出射击的架势。
瓦维洛娃和战士们注视着叶梅林。
瓦维洛娃一声令下:“放!”
随着一阵枪响(慢镜头)叶梅林两只手紧紧抱着盛满鲜奶的瓦罐,缓慢地栽倒在地。洁白的鲜奶从瓦罐里流淌出来。
科济列夫的办公室。瓦维洛娃和科济列夫面对面地坐在长方形的办公桌旁交谈着。科济列夫望着瓦维洛娃不由自主地笑个不停。
瓦维洛娃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傻乎乎的。”
科济列夫提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瓦维洛娃:“还能怎么办。我想弄掉他,打掉他。你是知道的,在古尔别肖夫我三个月没有下过马。我去过医院,可医生也没有办法。”
科济列夫:“是啊,你是个坚强的战士,现在是不是该我把你送上法庭?”
瓦维洛娃啜泣地:“我想用枪把这该死的东西弄掉,看来已经是太晚了。”
科济列夫:“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子的?”
瓦维洛娃:“这你就别问了。”
科济列夫:“这桩事儿就算了。让谁来代替你呢?或许让师政治部的佩雷尔穆特来担任。”
瓦维洛娃:“佩雷尔穆特是个坚强的共产党员。”
科济列夫:“你们都很坚强。节日快到了!在你们大队里由谁来组织座谈呢?”
瓦维洛娃:“应该狠狠地批评总务部。靴子不能及时供应,还让大家自己剪裹腿的呢子。”
科济列夫:“算是跟你干上了,克拉夫吉娅(瓦维洛娃的名字),你快生了吧?”
瓦维洛娃叹息地:“快了。”说着站起身来向房门走去,然后停下来,继续说道:“二连里还有很多麻烦。”
瓦维洛娃思索片刻,说:“特别是那个爱唱顿河民歌的小卷毛。”说罢,转身离去。
科济列夫独自坐在桌旁感慨地:是啊!”随后拿起铅笔用舌尖舔了舔铅芯,接着用笔在文件上写起来。
街景。一幢幢矗立的教堂座落在高低不齐的瓦房当中。教堂里传出来的清脆钟声有节奏地在空中回荡。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逾古稀的磨刀老人肩头上扛着一套磨刀用的机器,步履艰难地向前走着。当他走近一座围墙时,停下了脚步,坐在长椅上等待好运来临。这时,镇长托岑科带领瓦维洛娃从磨刀老人身边走过。
托岑科走在前面,瓦维洛娃用手抱着一个白布裹着的大包,犹豫不决地跟在后面,两人走下一段坡路,然后转弯沿着狭窄的石阶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犹太人马加扎尼克·叶菲姆的庭院。
院子里是一排座北朝南的平房,房子的对面摆放着一个加工铁活的工作台,地上堆放着一些旧铁皮。叶菲姆的妻子玛丽娅在院子里正忙着烧饭,洗衣服,她的两个女儿和小儿子在追逐嬉戏。
叶菲姆在工作台前用木槌敲打一张黑铁皮。看上去小院里忙忙碌碌,充满生活气息。
托岑科走进院内,他边走边向叶菲姆打招呼:“你好,马加扎尼克同志!”
叶菲姆应声地:“你好,你好。”
托岑科:“你怎么样,马加扎尼克同志?”
叶菲姆:“还能怎么样。市委管理处总是盯着你,但愿他活得健康。”
托岑科诙谐地:“我们会挤出你的油水的。”
叶菲姆朝房间里呼唤着:“玛丽娅,玛丽娅,孩子们,来人啦!”
叶菲姆从妻子手里接过自己的婴儿,抱在怀里,边走边说:“市委管理处以为我是个大富翁!这帮无耻的家伙!已经没有资产阶级了,苏维埃政权只给洋铁匠马加扎尼克留下了一间房子。”
托岑科:“我们认为你是个有觉悟的人,可你的表现恰恰相反。”
瓦维洛娃默默地倚靠在墙边,无精打彩地聆听托岑科和叶菲姆的对话。
叶菲姆气忿地在院子里指手划脚地说:“苏维埃政权应该从有六个孩子的工人手里没收他的房子。”
叶菲姆接着说:“还有那食品杂货店的达维逊?那呢绒商人霍多罗夫?还有那位第一个百万富翁阿什吉纳吉。(转身对瓦维洛娃)部队夫人,我说,部队夫人……”
托岑科阻拦地:“算了。”
叶菲姆用缓和的语气,面带微笑地说:“我们为你们的胜利而高兴,部队夫人!你们是我们的保护神嘛!”说话间,托岑科带领瓦维洛娃走进房门。叶菲姆皱了皱眉头,自语地说:“真该得霍乱!我现在带她走。”话音刚落,他转身迈进门栏,冲进屋里。
玛丽娅见势飞奔过去,挤进房门,喊着:“叶菲姆!”边喊边揪住叶菲姆的胳臂,示意要他出来。
女儿柳芭哭叫着:“妈妈!”
马加扎尼克的卧室。
瓦维洛娃双手抱着白色大包袱倚墙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托岑科站在地上向四周环顾着。这时,叶菲姆从外面冲进来,他的妻子玛丽娅边喊边拖着他,阻止他进房间:“叶菲姆。”但叶菲姆转身用力将妻子关在门外,他终于挤了进来。
托岑科说:“你随便安置吧,瓦维洛娃同志,我走了。”说罢。他走出房间。
叶菲姆气急败坏地收拾床上的被褥,说道:“热烈欢迎。这是哪里的规定!(从墙上取下挂钟,小心地往外走,转身对瓦维洛娃)实在对不起。”
叶菲姆再次回到房间,抱起被子往外走,又重复地说:“是哪里的规定,我应该把自己的床铺让出来。”
玛丽娅在屋外呼唤:“叶菲姆!”
庭院。叶菲姆的孩子们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玩打仗游戏。有人手持木刀,有人手握木枪在互相打斗。
吉玛喊着:“跟我来,上马!啪,啪……”
叶菲姆的母亲站在院子里微笑地看着孩子们在相互追逐。
吉玛对着地下室的小窗口呼喊着:“居民们,我是首领玛卢霞……从地下室里出来吧,我保你们没事儿。”
马尔塔:“快出来吧!说过保你们没事儿。给你,收下!啪。”
吉玛模仿射击的姿势喊叫:“啪,啪,啪,啪!”
马尔塔从地上拾起小木偶,并将它摆在墙根处,举起手里的小木枪,对准木偶喊着:“啪,啪,啪,啪!”
巴甫里克也手持木枪跑过来喊着:“啪,啪,啪……”
马加扎尼克·叶菲姆家的卧室。
夜深人静。叶菲姆的母亲和孩子们挤在一张木板搭起来的大床,叶菲姆和妻子睡在一张床上,全家人都进入梦乡。一阵阵熟睡的鼾声此起彼伏,钟表的摆动声不停地响着,划破了室内的宁静。镜头缓慢地摇向每个人熟睡的姿态。
瓦维洛娃的卧室。
身穿又肥又大睡袍的瓦维洛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成眠,她拖着笨重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伸开双臂,舒展了一下全身,然后又吃力地躺了下来,难受地叹息一声:“哎哟。”随后将蜡烛熄灭。
清晨。叶菲姆一家人都从梦中醒来。
叶菲姆的母亲跪在圣像前用犹太语做祷告。
厨房。叶菲姆和妻子玛丽娅在忙于做早饭。他边做边唠叨:“又是土豆?第一天上帝创造了土豆。第二天上帝创造了土豆,第三天上帝创造了土豆,第四天创造了土豆,第五天上帝还是创造了土豆,可为什么第六天他创造了我们?为什么?(将一小块面包塞給站在他面前小儿子的嘴里。)为了养活这帮淘气鬼,真需要有伊凡的力量!(将又一块面包递給小儿子)给你,拿着!(顺手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发)哼!小淘气。”
马尔塔(画外音):“妈妈,米沙在拧我。”
叶菲姆在里间屋大声地说:“小淘气——强盗!”
玛丽娅抱着孩子插话:“叶菲姆,你上班又该迟到了。”
叶菲姆把眼神递向瓦维洛娃的房间,说:“她还在睡觉吗?”
玛丽娅:“谢天谢地。你知道,她一整夜没有睡,在地上走来走去的。”
叶菲姆:“她睡醒,还得给她一点茶喝,真该得霍乱。”
玛丽娅对大声喧哗的孩子们说:“安静些!你们听着,她已经醒了。要是你们谁喊叫,我就把他的头拧下来。”
孩子们毫不理睬地嘻嘻笑起来。
庭院,清晨。叶菲姆走出房门,仰望晴空,和煦的朝阳洒在他的脸上,他面带微笑,兴致勃勃地在小院里手舞足蹈地舞动起来。稍后,他将各种工具一件件地装进黑色的大提包里,然后提起它,走近偎依在门旁,等待他的玛丽娅和孩子,他吻了吻玛丽娅和孩子,转身向大门走去,不时还回首含笑地向她们打招呼。
街。人影稀疏。只有叶菲姆手提工具包,孤独地移动着脚步。不停地吆喝:“修锅,补锅来……修锅来。”
卧室。瓦维洛娃在床上翻身坐起,有气无力地穿起长裤,然后气喘吁吁地勉强将腰间的纽扣扣起,呆愣地坐在床边上默默寻思。
室内。玛丽娅在为孩子们洗澡。马尔塔、巴甫里克和米沙三个人挤在一个大澡盆里,他们边洗边打闹,七嘴八舌地叫嚷着。
马尔塔:“我们大家挤一挤,挤一挤。”
玛丽娅为马尔塔擦洗脊背,同时为另一个孩子撩水。
巴甫里克在澡盆里挑皮地说:“淹死她,淹死她,淹死她。”
米沙天真地笑着说:“我有七个孩子。”
瓦维洛娃心神不安地坐在床边上倾听窗外突然传来的一阵阵隆隆作响的噪音,她拾起身边的手枪端详了一番,然后又放了下来,
街。玛丽娅和裸着身体的孩子们站在街门口出神地观望炮兵队伍走过去,炮车车轮的滚动声夹杂着清脆的马蹄撞击声充斥着大街小巷。
室内。瓦维洛娃身穿绿军装,坐在床上出神地望着挂在墙上的一幅肖像。
玛丽娅走进屋里,面带微笑地说:“我真对不起,瓦维洛娃夫人,你像似已经起来了?”
瓦维洛娃:“起来了。”
玛丽娅:“我不太清楚,一般人起来好像应该吃点东西?所以我想,也许瓦维洛娃夫人该吃点什么?”
瓦维洛娃:“喝一点开水就行。什么都不想吃。”
玛丽娅:“我的上帝,茶壶里就是开水。”说罢,她离去,走进厨房。
玛丽娅走进房间,打量着瓦维洛娃的身体说:“实在对不起,瓦维洛娃夫人,您好像怀孕了。”
瓦维洛娃为难地说:“我想把这孩子打掉,但是耽误了。三个月我没有下过马。在团队医务室我喝过许多碘酒,它在肚子里像刀子一扎得我流下了眼泪,连手心都出了汗。”
玛丽娅惊讶地:“我的天呐,您发疯了,石头听了您这些话都要流泪的。对敌人的孩子也不该这样说,何况是自己的亲骨肉!”
瓦维洛娃问道:“茶壶在哪儿,我去拿。”
玛丽娅:“您真的疯了,难道像您这样的身孕要搬这么重的东西,它有几十斤重呢!”
玛丽娅走进厨房,端着小茶壶和糖罐回到了瓦维洛娃的卧室,对她说到:“这边来,瓦维洛娃夫人。请坐在这把椅子上。(指另一把椅子)这把椅子腿活动了。”
瓦维洛娃从自己的大包里取出一大块砂糖,说道:“我自己有糖,是分配的。”
玛丽娅为瓦维洛娃倒茶。瓦维洛娃用刀把敲碎凝结成块的砂糖,然后将糖放在进茶杯里,香甜地喝着。
玛丽娅的女儿索尼契卡站在窗外朝瓦维洛娃的房间里看了看,然后离去。
玛丽娅对瓦维洛娃感叹地说:“生孩子又是受罪,又麻烦,我的孩子都活得很好,没有一个死的。噢,瓦维洛娃夫人,您怎么怀孕了还光着脚呢?!”说着,她将叶菲姆的一双鞋拿过来。
玛丽娅:“叶菲姆不穿鞋没关系。您拿着,穿上!我的天呐,瓦维洛娃夫人,现在谁还顾得上女人生孩子这种事情!”
瓦维洛娃:“真够蠢的。”
玛丽娅:“穿上吧!”片刻后,她继续问道:“瓦维洛娃夫人,快生了吧?”说着,两人耳语起来。玛丽娅心领神会地说:“噢,快了,很快了,瓦维洛娃夫人。”
夜幕降临:像轻纱一样的气流笼罩看大地。矗立在这座小城里的古老教堂传出一阵阵钟声。
叶菲姆刚刚下工,手提工具包走在回家的路上。看上去略有醉意,摇摇晃晃地移动着脚步。
玛丽娅和瓦维洛娃坐在房间里边喝茶边聊着,谈得很投机。
玛丽娅:“您以为我的大女儿索尼娅让我操的心还少吗?!唉,她把我折磨得够苦的。她小的时候得过世界上所有的疾病:腥红热,白喉,麻疹,百日咳,腮腺炎,大概就差霍乱没得过。瓦维洛娃夫人,这些就足以使人发疯,但你没有权利那样做,因为你是母亲。”
瓦维洛娃:“我们团里的医生说过,所有的毛病都是因为肚子引起的。”
玛丽娅继续说:“如果你是个最好的家庭主妇,一件衬衣可以穿很久。瞧,这件衬衣米沙穿过,后来给谢玛穿,现在列瓦在穿。哼,这些孩子们,他们每天都要吃,不到一个星期,不是这个得疟疾,就是那个长脓疮。那个巴拉班医生,但愿他还活着,每出诊一次就得付十俄镑的黑麦精粉。看一次病就要这么多!噢,上帝保佑……瓦维洛娃夫人,刚刚出生的婴儿会哭得闭气,小脸发青发紫,吓得你心都快碎了,害怕他们会死,要不他就拉肚子。你知道,需要多少尿布吗?要不就是出痒疹,你必须给他擦药!在他们要哭的时候,他们就要长牙了……最后,他们会拿着小勺往嘴里叮一叮一叮地敲打着。你以为生孩子像打仗那么简单,砰砰嘭嘭地两下就完了?不,对不起,瓦维洛娃夫人,这可不那么简单。”说着,她见叶菲姆站在门旁,问道:“叶菲姆,你干吗站在门帘后面,你可以进来,到我们这里来。”
叶菲姆腼捵地走进屋:“晚上好。”
玛丽娅对叶菲姆说:“你知道吗?瓦维洛娃夫人快生孩子了。”
叶菲姆吃着饭说:“我能做什么呢!?红军骑兵可找到好地方、好时间生孩子。”
叶菲姆家。室内,桌子上摆放着一堆布料、剪刀和软尺等。玛丽娅准备为瓦维洛娃缝制连衣裙。
玛丽娅为瓦维洛娃量衣服的尺码,说:“臀围138,最好是按145做。”
叶菲姆在一旁插嘴地说:“臀围就是臀围。我们都有臀围,别不好意思,瓦维洛娃夫人,因为臀围对于女人就是一切。”
玛丽娅瞪了叶菲姆一眼:“叶菲姆……瓦维洛娃夫人才不在乎像你说她的那种情况。”
叶菲姆:“你怎么知道她在乎还是不在乎呢?腰身是女人的灵魂,对吗?瓦维洛娃夫人?”
玛丽娅:“噢,叶菲姆,你竟惹我生气。腰身,对了!我们做宽松一些。”
叶菲姆:“我说瓦维洛娃夫人,要想抱你,可真得准备一双很长的手。”
玛丽娅:“请转过身来。”
叶菲姆坐在缝纫机的后面,注视着瓦维洛娃。
瓦维洛娃:“玛丽娅!这儿穿着紧。”
叶菲姆:“瓦维洛娃夫人,我们给你做这样的连衣裙……穿上这样的连衣裙走不了路,穿上这一种的,女人应该能够坐电车,这我懂。你想一想,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城里也会有电车,我会坐电车去上班。这么一来,我望着窗外,喊着修锅,补锅啦。哈哈!”说罢,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庭院。叶菲姆满心欢畅地边舞边哼着小曲,显得很悠闲。
瓦维洛娃坐在院子里边休息边观望叶菲姆家人的生活。
玛丽娅:“索尼娅!过来,抱一抱孩子。”说着将怀里的小孩递给索尼娅。
马尔塔挑皮地:“喂——喂,妈妈不是说过吗,去睡觉,睡觉,淘气鬼。”
玛丽娅:“谢玛!你躲开晒在绳子上的衣服。”
谢玛挑皮地:“我不去睡觉。”
叶菲姆母亲年逾七旬,坐在墙角的凳子上,喜悦地望着天真的孩子们嬉戏。
瓦维洛娃对叶菲姆一家人的生活情趣看得着了迷。
索尼娅搂着小弟弟在角落里准备睡午觉。
玛丽娅忙于将洗净的衣服晒起来,她看了一眼叶菲姆,说:“叶菲姆,你总该做些事情吧!叶菲姆,你听见没有?”
叶菲姆依坐在墙角处,懒洋洋地应声道:“叶菲姆做这个,叶菲姆做那个!瓦维洛娃夫人,你想一想,说不定什么时候,什么人来找我,对我说:‘叶菲姆,你的身体很虚弱,去个什么地方,到奥德萨去休养。’我知道。不,谁也不会来,谁也不会这么说。”说罢,他走到玛丽娅的身边,顺手准备搂抱她,但被玛丽娅甩开。
玛丽娅:“讨厌,奥德萨才不缺你这样的人呢!(叶菲姆又摸了摸妻子)噢,讨厌。”
玛丽娅抱起身边四岁的小儿子,走近水罐跟前,为孩子洗臀部,洗得孩子又哭又笑,她边洗边爱抚地说:“噢,我的小宝贝,看看这个小天使。”
瓦维洛娃身穿新做的连衣裙坐在一旁,目睹天真可爱的孩子们甜甜地笑起来。
叶菲姆从储藏室里找出一张婴儿用的折叠式小铁床。他将床折开,放到瓦维洛娃的眼前,望着她那妊娠的身材,诙谐地说:“瓦维洛娃夫人,唉,您在我们这儿一切进程可真快呀,啊……哈……哈……”
玛丽娅:“别吵了,别吵了,讨厌鬼!瓦维洛娃夫人,您怀孕了,最好进屋子里休息一下。来吧!”说着,搀扶着她走进房间。
室内,夜晚,瓦维洛娃仰卧在床上断续地喘息,并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叫着:“啊——啊——啊!”
玛丽娅站在床边,紧握着瓦维洛娃的一只胳臂,躬着身子对她安慰地说:“忍耐一下,都得忍一忍。”
厨房里煮着两大锅开水,沸腾的水花散发出雾一般的蒸气充满房间。
叶菲姆和孩子们在房门口望着:“开始生了?”
玛丽娅斥责地:“你走开,别说了。”
叶菲姆的母亲坐在瓦维洛娃的身边,帮助玛丽娅忙个不停。
玛丽娅见叶菲姆仍然站在房门口,再次斥责地说:“叶菲姆,孩子们,快出去,上帝保佑。”
叶菲姆无奈,带着孩子们躲进另一间屋子里。瓦维洛娃因阵痛迸发出的喊叫声传遍每个房间。
瓦维洛娃见桌子上的熨斗,吃力地说:“熨斗,干吗要熨斗?”说着又痛得喊叫起来。
玛丽娅拿起烧热的熨斗在长桌上将一块白布单烫平,然后拿起它,给瓦维洛娃盖在身上。
玛丽娅劝说地:“用劲儿,用劲儿!”
随着临产的巨烈阵痛,瓦维洛娃的脑际里浮现出一幕一幕的幻影:
战士们荷枪在荒无人迹的沙丘里迈着艰难的脚步。
一个受伤的战士双眼被纱布包扎着,他伸开双臂边走边仰天喊叫:“救救我……”
沙丘。烈日当空,热得使人觉得憋气。战士们和瓦维洛娃一起将笨重的炮车从坡下往坡上推拉着。另一战士在炮车的前方用手牵住马的缰绳,用力向前拖着它,同时用鞭子不停地抽打马背,催促它前进。
马的嘶鸣声、战士们吃力的喘息和瓦维洛娃阵痛而引起呻吟的画外音交织在一起,久久地在沙丘的上空回旋。
一名战士的手在拼命地推动炮车的车轮,车轮缓慢地向前滚动,不时发出一阵碾压声。
战士的双脚深陷在沙土里,他用力地拔出来,随着重又陷进沙窝里。
瓦维洛娃和战士们汗流浃背地继续推拉硕大的炮车向前移动。
众战士从沙丘的坡上往坡下急速地奔跑。瓦维洛娃呻吟的强烈声音混入画面。
战士牵着拖拉炮车的军马向前奔走。
用纱布包扎着双眼的受伤战士孤零零地站在沙丘上仰天大喊大叫:“救……救……我……呀!”
战士们在沙丘上急速奔跑。
瓦维洛娃阵痛的呼喊声。(画外音)
河边。战士蹲在河边,双手捧起清澈的流水,贪婪地喝着。伴随饮水的吞咽声出现瓦维洛娃仰卧在床上用茶杯饮水的重叠画面。
室内。叶菲姆的母亲和玛丽娅守护在瓦维洛娃身边。瓦维洛娃经过阵痛的巨烈喘息和呻吟后,逐渐平静下来,她有气无力地说:“似乎好些了。”
刹时间的平静过后,阵痛重又折磨起瓦维洛娃。
她喘息地呼喊着:“哎哟,哎哟,哎哟……”》
一幕幕的幻影重又闪现在瓦维洛娃眼前。(画外音)瓦维洛娃的啜泣声。
沙丘。狂风呼啸,黄沙漫天飞舞。瓦维洛娃和她的丈夫基里尔偎依在炮车旁边相互交谈、热烈地亲着,吻着,拥抱着。
众士兵排成横队,每人手持长把镰刀边走边有秩序地左右挥动,清扫前进的道路。
卧室。瓦维洛娃仰卧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玛丽娅用手不断地拍打瓦维洛娃的脸庞。
玛丽娅紧张地大声呼唤:“妈妈,赶快!”
瓦维洛娃呻吟地:“哎哟,别折磨我。别折磨我啦!”
玛丽娅安抚地:“哼,谁都不愿意受这样的罪。无论是女人,小孩子,丈夫,还是天堂里的上帝,这是谁想出来的,让我们来吃苦,唉,我们真倒霉。”
庭院。傍晚。天空里阴云密布,又粗又密的雨丝从天空倾注下来。
瓦维洛娃躺在床上痛苦地说:“我活不了啦。我不活了!啊……啊……啊!”说罢,大声地呼喊起来。
室内。电灯泡随着电线的摆动,东摇西晃起来。瓦维洛娃呼喊着,(画外音)。幻影在她的眼前闪过:
万马奔腾,战士们在马背上高举马刀雄赳赳地向前冲。基里尔骑着马冲在队伍的最前列,廝杀声,马蹄声和机枪的射击声交织在一起。瓦维洛娃的呼喊声进入画面。
骑兵队伍在一座木桥上疾驰地飞奔过去。基里尔突然中弹,他从马背上跌下来,摔倒在桥栏杆上。他双眼紧闭,停止了呼吸。
基里尔生前戴的一副眼镜缓慢地落在桥面上。
群马奔腾,黄沙弥漫。
(音乐声起),万马飞奔。
无数只马腿在跑动。
呐喊声、机枪射击声交杂在一起,震撼了荒漠的沙丘。
群马在奔牠,经过蜿蜓起伏的山丘。山脚下排列着数不清的十字架和墓地。
马群排列在河边饮水。(音乐声止)
庭院。
玛丽娅喜悦地对叶菲姆说:“叶菲姆,生了个男孩。”
叶菲姆听后,不知所措地用双手抱头说:“噢,上帝不会欺骗我,我知道会是个男孩,我知道。”
东正教教堂的葱头式尖顶突出地矗立在一片古老的建筑群当中。一阵阵钟声缓慢而有规则地在空中回荡。
集市。熙来攘往的人群充斥了狭窄的一条长街。马路的两侧排列着一些贩卖服装、布料和经营小吃的摊商,其中还夹杂一部分看手相的江湖客和杂耍艺人。在另一端较宽阔的场地上在进行马匹的交易。
(欢快的音乐声起)街景。瓦维洛娃身着朴素的连衣裙,双手抱着自己的婴儿沿着铺满花岗岩石块的马路轻松地漫步,途中她遇见一名陌生的天主教神甫,他停下脚步,摘下黑色的礼帽向瓦维洛娃彬彬有礼地颔首致意。
瓦维洛娃抱着婴儿,默默地向前移动着脚步。
瓦维洛娃经过一座犹太教堂的废墟。她禁不住停了下来。一名身着黑色长衫的神甫站在拱形石墙中间凝神望着瓦维洛娃,然后露出一丝笑容。
瓦维洛娃继续向前迈着脚步。她忽然又停下来,面对眼前的大片废墟,有所思地端详着那诉说战争年代的碎瓦颓垣,片刻后,她抱着孩子离去。
瓦维洛娃走过一段碎石路,然后沿一片高大的石墙走下石阶。
瓦维洛娃抱着孩子依墙吃力地坐在地上。望着熟睡的孩子用手掩着脸哽咽起来。
瓦维洛娃向前走着,迎面走来几名士兵。他们一眼发现她。瓦维洛娃机警地急转弯,走进另一条小街。(音乐声止)
士兵甲边追赶边呼唤地:“站住,瓦维洛娃。”
士兵乙大声地:“站住!”
瓦维洛娃尴尬地放开步子奔跑起来。
士兵丙(画外音):“回来,瓦维洛娃!”
士兵丁(画外音):“女公民,瓦维洛娃!”
瓦维洛娃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奔跑。
士兵丙(画外音):“瓦维洛娃,站住!”
瓦维洛娃急促地从小桥上跑过。
瓦维洛娃站在小河边,抱着孩子眺望在河水中戏水的小马驹。阳光洒在河面上闪闪发光。
瓦维洛娃站在河边,内心平静下来,随后欣然离去。
叶菲姆家。室内。
瓦维洛娃蹲在地上用大块抹布擦洗地板。
玛丽娅开门走进来,说:“瓦维洛娃夫人,有人找你。”话音刚落,两名身着军装的来人站在门外,向屋子里探头探脑地望着。
科兹罗夫寒暄地:“你好,瓦维洛娃!”
瓦维洛娃从地板上拾起一块抹布,丢向房门口的地板上,说道:“把脚擦干净。进来吧!”
玛丽娅走到瓦维洛娃的身边,说:“你去吧!别担心,由我来擦完。”
瓦维洛娃的卧室
瓦维洛娃将科兹罗夫和列昂尼德引进房间。两人在屋里环视一番,发现婴儿单独躺在小床上香甜地睡着。
科兹罗夫把视线投向熟睡的婴儿,有所悟地说:“真是这样。”
列昂尼德补充地说:“这可是真的。”
科兹罗夫吸着香烟坐下来,说:“白军已经开始进攻。我们的部队已经全线出击了。”
列昂尼德插嘴道:“当然,这是暂时的。”
科兹罗夫:“第十四军正在日密林卡集结,几个师从乌拉尔向前推进,乌克兰很快就是我们的了。要知道,一个月后,要进行反攻,到那时我们会回来的。克拉夫吉娅,目前白军正向这里推进。”
列昂尼德:“我们的小脸儿被打得血淋淋的。”
瓦维洛娃:“你总是开玩笑,别吵醒孩子。”
科兹罗夫:“听着,你能不能和野战医院坐两轮马车走?我们可能会失去联系,时间会很久。”
瓦维洛娃:“你别抽烟了,像火车头似的。”
科兹罗夫:“是这样。”
叶菲姆的几个孩子俯在窗外往屋子里看着。
列昂尼德走近窗前用手指点着他们:“克,克,克……”
列昂尼德看了看上衣口袋里的怀表,提醒地:“听着,上秃山我们要迟到了!”
瓦维洛娃:“还有块金表?”
克兹罗夫(画外音):“我让人给你送一袋面粉,一些糖和食用油,用两轮车给你运来。好啦,我们再见了,克拉夫吉娅!”
克兹罗夫重复地:“再见,瓦维洛娃。”
列昂尼德:“常来信,瓦维洛娃。”
克兹罗夫和列昂尼德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瓦维洛娃盯视着他们走出门口。
卧室。叶菲姆和玛丽娅走进房间,看望瓦维洛娃。
叶菲姆:“实在对不起,女政委夫人,我们在外面全都听见了。指挥员同志们说白军已经到了楚得诺沃,离这里只有四十俄里。”
玛丽娅:“有什么可说的,明天他们就会来到这儿。”
叶菲姆:“在法斯托夫集结了很多骑兵。在波别林只能听到马叫声,连人的说话声都听不到了。”
瓦维洛娃:“玛丽娅。”
玛丽娅:“……你们以为我害怕吗?我不怕。我只不过是想对你说,不管是波兰人,奥地利人,法国人,还是白匪我都不怕。你可以留在我们这里。”
叶菲姆:“有你吃的,感谢上帝,运来的东西够我们大家三个月用的。”
瓦维洛娃:“这不行,只要被某一个坏蛋一发现,你们就全完了。你们还有孩子呐。”
叶菲姆:“哼,我们有孩子,您也有孩子,不该用孩子来吓唬我。我一来到这世界就有人吓唬我。您就在我们家住下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这样吧!”
叶菲姆的母亲坐在床上,双手按在胸前用犹太语虔诚地祷告:“上帝啊!你听见我们的祷告了吗?上帝啊!你别抛弃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人们!”
瓦维洛娃怀抱婴儿在地上踱来踱去,边轻声地哼着“摇篮曲”:
小宝宝,小宝宝,
别睡到床边去。
大灰狼会叼走你。
小宝宝,小宝宝……
漂亮裙子作为护卫你的衣裳。
妈妈生你多痛苦,
心爱的宝宝……
树丛和树叶永不分离,
镜头摇向熟睡的孩子们,她继续哼着“摇篮曲”:
河道和河水不分离,
妈妈本可另寻归宿,
只因妈妈爱你。
心爱的,别忘记,
妈妈和你在一起,
小宝贝,小宝贝。
玛丽娅听见隔壁传来的歌声,诧异地对叶菲姆说:“你听,她在唱什么。孩子把她折磨得要疯了,一会儿伤风,一会儿发烧,她真像一个好犹太母亲。”
夜。叶菲姆在厨房里盛好一盆温水,端进里间屋,放在玛丽娅的面前,说道:“你以为一个女人穿上了皮裤,她就真地变成了男人!”他说着,蹲下来为她洗脚。他边洗边盯视着她。抚摩她的腿部,说:“玛丽娅!我爱你。”
玛丽娅温情脉脉地:“叶菲姆,我害怕。”
夜深人静。叶菲姆和玛丽娅亲热地睡着。
孩子们挤睡在一张大床上。镜头摇向每个孩子甜睡的姿态。“摇篮曲”的歌声从瓦维洛娃的房间里断续地飘过来。
街。清晨。笨重的炮车车轮和军马的马腿在马路上向前移动。隆隆的噪音和马蹄的磕击声混成一团。士兵们全副武装地列队前进,在执行撤离的命令。
士兵们排成横队经过大街小巷,精神抖擞地赶路。重型大炮和装甲车排成纵队鱼贯地驶过。车轮碾压在石头马路上的声音隆隆作响。雨不停地下着,路上一片泥泞。
街。马路上空荡荡的,人们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他们在各自的家门和窗子的防护板上,用长钉将又宽又长的木板交叉地钉起来。
神甫将教堂的门窗用木板钉紧。
叶菲姆站在街上把自己的窗户钉上大木板,又对站在他身边的瓦维洛娃说起来:“我说,瓦维洛娃夫人,现在对大家是最好的时候,一个政权跑了,另一个政权还没有来。”
瓦维洛娃似听非听地在一边钉着另一扇窗户。
叶菲姆(画外音):“没有人敲诈你,没有人折磨你,也没有人摧残你。”
玛丽娅嘲讽地:“白天他倒是很聪明,到了晚上,全城被吓得大喊大叫的时候,看他怎么办。”
叶菲姆不悦地:“你给我住嘴,住嘴!一早晨她一直在转来转去的。她往大门外望着,她在寻找什么,她看见什么人了。”说着,扬起手打了玛丽娅一记耳光。
玛丽娅双手掩面地啜泣起来。叶菲姆后悔莫及地低下头,用一只手掩起自己的面孔流下几滴眼泪。
叶菲姆争辩地说:“我是说,一个新的政权来了,它首先会说,现在一切都会好的,其次说,一切会变得更糟。另外会说,应该找出一些罪人。可在当今的生活里谁有罪?是谁?”
叶菲姆气忿地(画外音):“我问你,谁有罪?”
叶菲姆和瓦维洛娃继续往窗子上钉着木板。
敲击木板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乎响彻全城。
幻影。街。白天。马路上杳无人迹。全城笼罩在薄雾中。两辆四轮马车沿马路先后飞奔地驶过。车上分别坐着身穿礼服的新婚夫妇,他们手捧鲜艳的花束相互拥抱、亲吻。欢快的乐曲夹杂着马蹄的奔跑和马车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在街上久久回荡。
庭院。叶菲姆的孩子们在玩打仗游戏。巴甫里克手持木枪对准地窖里的索尼娅振振有词地说:“居民们,百姓们,从地下室里出来吧,保你们没有事儿,现在司令官要讲话。……我是司令。居民们,乡亲们,帮帮司令吧!”
马尔塔和米沙异口同声地说:“我们现在毙了你,我们毙了你……我们现在枪毙你。枪毙你。”
米沙:“我来折磨你!”说着,揪住索尼娅,但索尼娅用力挣脱掉,准备逃走。
索尼娅呼喊地:“妈,妈……妈!!”
几个孩子拥过来,将索尼娅紧紧抓住不放拦住了她的去路,撕破了她的上衣。
索尼娅大声地呼喊:“别碰我!”
马尔塔用小木棍边打索尼娅边说:“让你尝尝滋味,来吧……”
孩子们的叫嚷声和索尼娅的哭喊声乱作一团。
索妮娅:“我疼呀。放开我,别打我啦!”
马尔塔:“抓住她,抓住她。”
索尼娅:“我不和你们玩啦!”
巴甫里克:“你不和我们玩!”
索尼娅(画外音):“我不愿意和你们玩。”
巴甫里克继续抽打索尼娅:“我让你喊,让你叫……”
索尼娅呼喊着:“妈妈,妈妈,妈妈!我痛!”
索尼娅求救地呼唤:“妈妈!”
米沙指挥地:“把她绑起来!”几个孩子将索尼娅用绳子捆绑在秋千上,用力将秋千荡起来。
米沙得意地说:“看你往哪儿跑?”
索尼娅吓得哭喊起来:“妈……妈!”
叶菲姆听见索尼娅的呼喊声,立即赶来,见到米沙等几个孩子搞的恶作剧,怒气冲冲地骂起来:“你们都是虐待狂,强盗,杀人犯!”
叶菲姆气忿之余,禁不住掩面哭着说:“孩子们,这可都是我的孩子!?”
卧室。暗淡的烛光在桌子上摇晃着。索尼娅和瓦维洛娃坐在床上倾听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
瓦维洛娃放下手头的针线活,有所悟地自语:“是三英寸口径炮。噢!”
叶菲姆走进房间,说:“瓦维洛娃同志,我们这城里再也不会有电车了,永远不会有。”
瓦维洛娃:“为什么,叶菲姆?”
叶菲姆:“因为没有人坐。匪首斯特鲁克或是疯狂的马卢霞再来一次,那我们就全完了。”
瓦维洛娃安慰地:“一切都会过去的,叶菲姆。会过去的。”
叶菲姆:“匪首斯特鲁克处死了我的哥哥。他拿着一把剪刀,裁衣服的普通剪刀,同时用这把剪刀割掉了我哥哥的脑袋。他笑了很久,很久。”
玛丽娅:“叶菲姆,别说了。”瞪了他一眼,接着说:“你吓着孩子。你变得像魔鬼一样凶狠。”
叶菲姆:“我不是魔鬼,我绝对不凶狠。我拥护善良的共产主义!这世界上善良人太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能够居住在他们随心所欲的地方,而我们犹太人再也不用去钻地窖了!”
玛丽娅(画外音):“叶菲姆,你别说了。你吓着孩子。”
叶菲姆急躁地:“等一等,玛丽娅,等我说完!一辈子多灾多难:不是到处躲藏,就是掩埋自己的亲人,要不就是人家来埋你。更没有时间和人聊聊。女政委同志,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还记得,英国人打布尔人时,我们多气忿,土耳其人杀亚美尼亚人时,我们多伤心!如果明天叶菲姆·马加扎尼克没有了,有谁会说什么呢?”
叶菲姆的母亲坐在床上祷告:“我的上帝啊!你听见我的祷告了吗?上帝啊!你别抛弃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人们!”
地下室。在昏暗的烛光下,叶菲姆全家和瓦维洛娃围坐在一起聊天。
瓦维洛娃:“叶菲姆,你是从哪儿知道的,关于善良的共产主义的传闻?共产主义凝聚着工农大众的鲜血,人们为它吞掉了不少子弹,于是就变得凶残了。无休止的战斗,行军,虱子!”
瓦维洛娃(画外音):“虱子,战斗,行军,弄得人的头都发晕。”
叶菲姆:“既然你们剥夺了人们的梦想,那就告诉他们,为什么而活?”
瓦维洛娃:“人们需要的不是梦想,而是不惜用生命去换取真理。”
叶菲姆不解地问道:“去死?那什么时候活呢?”
瓦维洛娃:“叶菲姆,你是个好人,但你是个私有者。我们会活下去的!平等、劳动与和谐的社会一定会到来的!”
叶菲姆:“你累了,克拉夫吉娅。”
瓦维洛娃:“我是累了。”
索尼娅:“克拉夫吉娅阿姨,你丈夫在哪里?”
瓦维洛娃:“在战斗中被打死了。”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阵巨烈的打炮声。惊得大家顿时沉默下来。玛丽娅立刻抱起最小的女儿。
叶菲姆的母亲瞪大了双眼呆愣地望着房门,瓦维洛娃将孩子从小床上抱起,搂在怀里。
索尼娅出神地凝视着四周的动向。
孩子们被惊得哭叫起来,乱成一团。叶菲姆走近小儿子的身边,抚摩他的小脸,说:“别哭,别哭,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音乐声起。叶菲姆,玛丽娅和孩子们在节奏明快的乐曲声中跳起了民间舞。叶菲姆跳着跳着唱起来。瓦维洛娃坐在一旁心绪万千地凝视着巴甫里克、马尔塔、米沙和玛丽娅在叶菲姆的引导下兴致勃勃地跳着民间舞。
叶菲姆边舞边说:“瓦维洛娃同志,我们城里永远不会有电车啦。”
索尼娅向瓦维洛娃招手说:“克拉夫吉娅阿姨,快来跳舞。”
(哀乐和挽歌声起)
瓦维洛娃的限前浮现出一幕幕:
排成长队的人群悲伤地向墓地走去。每个人的脸上挂满了愁容。
叶菲姆、玛丽娅、叶菲姆母亲和孩子们跟随着送葬的人群优伤地走进墓地大门。
瓦维洛娃抱着孩子尾随在送葬人们的最后,缓慢地走进基地。
叶菲姆母亲用犹太语在虔诚地祈祷:“上帝啊,求求你,别抛弃你那正在受苦受难的人们。快来听听我们的祷告吧,噢,上帝啊!”
庭院。瓦维洛娃抱着孩子从地窖里小心翼翼地走出。阳光洒满整个庭院,瓦维洛娃眨着双眼向四处张望,院子里静悄悄的。
瓦维洛娃抱着孩子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思索,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内心充满了矛盾。
战士们强有力的脚步声有节奏地传来,声音由远渐近。瓦维洛娃闻声站起身来,匆忙走近木板围墻,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向街上窥视着。只见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堆赳赳地在街上走过。
一支骑兵队伍紧跟在步兵的后面,马蹄的撞击声浪此起彼伏地在街道的上空回旋。
瓦维洛娃透过木板的缝隙久久地望着。不时看一眼抱在怀里的天真可爱的孩子。
瓦维洛娃忽然计上心来,将孩子轻轻地放在地上,转身走到叶菲姆家的门前,看着紧钉在门上的两块大木板,在寻思。
马蹄的清脆的撞击声一阵阵沿街掠过。
瓦维洛娃在门前用双手往下揪那原已钉紧在门上的又长又大的木板。
瓦维洛娃用尽全身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柱下揪着大木板。
孩子在一边不停地哭喊。瓦维洛娃心急如焚。
瓦维洛娃继续往下揪木板。她拼命地揪着。最后,终于将两块大木板揪了下来。
瓦维洛娃气喘吁吁地将门推开,抱起放在地上的孩子,急促地闪进房间,将孩子轻放在小床上。
街。一队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形有秩序地在街上走过。列昂尼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室内。瓦维洛娃坐在孩子的床边,望着孩子的微笑脸庞,啜泣地说:“吃吧,吃吧,”她看着孩子的微笑脸庞,边喂奶边啜泣地说:“吃吧,乖儿子,吃吧,吃吧。别往大门外跑,当心马会撞倒你,别爬树,摔下来会跌坏脑袋。(哽咽地)要听话,你听见了吗?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你爸爸像你一洋,叫基里尔,你妈妈叫瓦维洛娃。”说罢,泪流满面地哭泣起来。
瓦维洛娃呆愣地凝视着躺在眼前天真活泼的小儿子,一番苦楚的离别之情涌上心头。她久久地望着,突然转身,大步跨出门外,往院子里走去。
瓦维洛娃在院子四处张望,不见人迹。她大声地呼唤:“玛丽娅!玛丽娅!玛丽娅!”
街。列昂尼德骑着马,经过叶菲姆的家门,他停下来,翻身下马,从门缝里往院子里看了看。然后用鞭子把马抽了一下,马立即向街口跑去。列昂尼德朝队伍的方向飞奔过去。
庭院。叶菲姆和玛丽娅从地窖里走出来。
叶菲姆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发现房门开着。他匆忙地进入房间,有所觉察地将小床上的孩子抱起,忙着走出家门,边呼唤起来:“瓦维洛娃夫人!瓦维洛娃未人!(对院子里的玛丽娅)你听见没有,她走了。(百思不得其解地大声呼唤,顺手将孩子递給玛丽娅)克拉夫吉娅!克拉夫卡(克拉夫吉娅的爱称)!”说罢,他低沉地自语道:“她走了。”沉默片刻,接着说:“她真是好样的,玛丽娅。”
街。天空里笼罩一层薄纱般的晨雾。
瓦维洛娃身穿呢料军大衣,腰间挎着一柄军刀,头上裹着头巾。她急促地在马路上奔跑,跑过一条又一条大街,一心想即刻追赶上大部队。
战士们的双脚踏在泥泞的路上。队伍在前进,强有力的步伐回响着……
士兵高举军旗在荒野里前进。旗帜迎风飘扬。《国际歌》的乐曲声由弱变强地伴随画面响起。
排列整齐的士兵们和列昂尼德在一起手握步枪迈着大步在前进、冲锋。
原野。春雪开始消融,空气中弥漫着薄雾。放眼望去,城里的一些建筑和矗立在其中的一些葱头式尖顶的教堂隐约可见。
瓦维洛娃、列昂尼德紧握手枪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们的背后是一些排成横队的士兵,他们手里端着步枪,准备冲锋。
一阵爆炸的轰鸣过后,一片泥土拔地而起,高高地冲向天空,然后散落下来。
排列成纵队的战士们紧握步枪,雄赳赳地向前行进,脚下踏着积雪和泥浆在飞奔。
(慢镜头)瓦维洛娃、列昂尼德在前,战士们手握步枪在他们的身后排成横队向前挺进,一名战士走在队列的中间,高举军旗,迈着缓慢的步伐向前移动。
叶菲姆的庭院。一排低矮的瓦房,门窗紧闭,它们被又长又大的木板交叉地紧钉起来。
院子里沓无人迹,空荡荡的。
田野。荒芜的土地上呈现出一片被人踏过的足迹,堆起凸凹不平的泥土。地平线的尽头隐约可见一些教堂的葱头式尖顶。一切笼罩在灰蒙蒙的晨雾里。四周一片静悄悄,只有教堂的阵阵钟声在空间回荡。
(全剧终)
6 ) 被禁的银熊
上课看的片子,老师极力推崇的早期苏联电影。1967年拍出,但在苏联被查禁直到1988年解禁,拷贝被苏联电影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偷偷保存而得以看到。随即在88年的柏林电影节得到银熊,影评人大奖,还有天主教的什么奖项……
电影里讲的是个女红军政委,在一户铁匠家待产生小孩。虽然很爱孩子,但后面毅然决然的上了战场,把孩子留在铁匠家。
不过中间有好几段值得玩味,也可以从中窥见当初为什么遭到查禁。
影片一开始就是小静别圣母玛利亚的雕塑的俯拍,之后机位下降,镜头慢慢抬成微俯,向右摇到旁边树林,看远处有军队过来。跟着军队的运动摄影机又摇回到雕像。军队从雕像两边走过,这时字幕结束。这样的开场明显带有宗教意味,从圣母玛利亚雕像下走过的士兵,像是一群可怜的孩子。
进城后,一名军人骑马押来一个抱罐子的男人。女政委被叫来处理这个逃兵。这个男人偷偷跑回家,还弄丢了骡子。女政委痛斥这个曾经的英雄,随后蒙太奇手法这个男人被枪毙。
女政委怀孕,流产未遂于是被安排住在一户铁匠家。铁匠的妻子得知女政委曾想流产大吃一惊:……太可怕了……即使是对敌人的孩子也不该有这样的想法……(铁匠妻子的名字叫“玛利亚”)
铁匠有六个孩子,孩子们玩着红军枪毙人的游戏。
女政委穿不下军装,铁匠夫妇为她做平民的裙子。
女政委临盆,阵痛中的蒙太奇段落有之前军队生活,但却都是形式感的,沙漠中推大炮,割麦子,万马奔腾,孩子的父亲,父亲战死……
女政委生下个男孩。
女政委渐渐融入平民生活,想带孩子去做洗礼,但最终还是没做。之后遇到自己的士兵,被认出来。女政委落荒而逃起来,之后插入了一小段骡子在河里的画面。感觉是她想起了那个被处决的逃兵,她能够体会到那逃兵对家庭和普通生活的渴望。
红军指挥官来看望她,告诉她白军打过来了,这里很快会变成战场,部队也要投入战斗。建议女政委去到野战医院。女政委打算留下,和孩子在一起。铁匠和妻子不介意她留下来,不担心被人出卖。
红军开始转移,平民们开始在门窗上钉木板藏起来。
孩子们又玩起了白匪军抓人折磨的游戏,一个女儿被三个儿子绑起来捉弄,女孩哭着求饶。看到这一段想起之前孩子们玩的红军游戏……感到悲伤,抑制不住的悲伤。
铁匠和女政委关于意识形态开始争论。铁匠:一个政权跑掉,另一个政权还没来到的时候是农民们最快乐的时候。我们就是被各种童话蒙骗……(中间提到一个地名和一个事件),女政委问他从哪里知道的,并辩称她们是为了追求真相、真理而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这一段处理的女政委像是自己也不确信自己的信念。
女政委带着孩子和铁匠一家躲在地窖中听着外面的炮声,孩子们被吓哭。铁匠夫妇带着孩子们围着小桌唱歌跳舞,驱散恐惧。这一段像是描述平民在战乱中努力活着。
蒙太奇段落:全村的犹太人抬着棺材被赶进集中营。(这时才知道这一家都是犹太人)这里有一点疑问,这个关于犹太人的段落不知道和前面提到的那个地点和事件有没有关系。很显然,这个蒙太奇段落是女政委的想象,也预示这一家人今后的命运。苏联也迫害过犹太人,这个段落不知道是指的和之前事件有联系还是更跳跃的指的二战时期犹太人遭到迫害。因为接下来,女政委下了很大决心把孩子留在了这户人家。
最后段落,清晨独自醒来的女政委看到,最后一只部队也出发上战场了。
这时插入了一个奇怪的情节,两辆欢快的马车上载着新婚兴奋的士兵和妻子从镇上驶过,车上挤满了高兴年轻的士兵。有点困惑的段落~这段是表现年轻的士兵即使刚结婚也英勇的去战斗吗??
女政委换上自己的军装,最后一次给孩子喂奶,留下孩子去追部队。
战场上,士兵们前仆后继。
导演的技巧非常娴熟,镜头流畅优美。据说只有这唯一的一部作品,真是可惜!
7 ) 没有《百年孤独》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这部电影就不会上映。
导演亚历山大·阿斯柯尔道夫是孤儿。1937年,他爸爸在基辅当一个厂长,斯大林时代的大清洗开始了,他爸爸被带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再有人来他家抓走了他的妈妈,仅仅是因为来抓人的车坐不下了,秘密警察对只有5岁的亚历山大·阿斯柯尔道夫说,你在家等着,我们一会儿回来带你走。亚历山大·阿斯柯尔道夫回忆说,那时有两件事很困扰他,因为年龄太小,一是他不会系鞋带,二是他不会开门锁,他至今都很奇怪自己是怎么完成这两件事出了门走上了大街。。。要不是碰到有好心人收留他。。。
这部拍摄于1967年的电影,始终不能上映。20年过去,86年苏联很多被禁的电影都解禁了,他向苏联政府写信申诉,等来的还是坚决的拒绝,和开除党籍,看上去没有丝毫上映的机会了。这时候《百年孤独》的作者加西亚·马尔克斯给戈尔巴乔夫写信,一再恳请,才让这部电影得以面世。导演亚历山大·阿斯柯尔道夫说如果没有加西亚·马尔克斯,就不会有今天,他最想感谢的人就是马尔克斯。
谈起为什么拍这部片子,导演亚历山大·阿斯柯尔道夫说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比较幼稚和纯粹的人,相信艺术能拯救世界,相信好的艺术作品能打动人心。当你看了一部好的电影,会让你的内心更加高尚,更加纯粹,向善。这就是他创作的目的。
太早看的,没什么深刻印象了,镜头语言貌似不错,只是战争背景下的女政委除了能生娃外基本就是个男人。
保守的停滞期作品。有趣的是80s的重新剪辑,还在试图还原法国新浪潮之前的遗产叙事手法,实在不知如何评价。
当女人真不容易.....
8,蒙太奇和长镜头两大美学思潮留给苏联电影的最后遗产,毕竟电影在柏林重见天日的时候(还跟红高粱同场竞技),苏联都马上要没了。可能就今人眼光来看,这个电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大逆不道,或许在苏联审查者的眼中宣扬战争人性论就已经是突破底线了,但也可能并非如此,毕竟电影还涉及了同样比较敏感俄罗斯犹太人问题。电影很讨巧地用女政委这个女性战争参与者的形象作为喻体,把人性和母性进行勾连,用圣母像、摇篮曲这些元素来进行强化。母亲分娩在电影中显然就是战士艰难找回人性的那个决定性动作(蒙太奇寓意极其明晰),只是结尾还是要政治正确一下,留了个女政委抛下孩子回到战场的结局,最后国际歌都唱了,这样都无法改变被禁的命运,确实挺让人无奈和惋惜的。
设定和台词都那么不ZZ正确,难怪被当局打入冷宫二十年。寄宿犹太人屋主这个人物非常耀眼,风头甚至盖过女主。那个年代的苏联电影真是蒙太奇的宝藏。
充满能量的电影,让人欣喜。不夸张的说,这是在繁复的技巧和克制的抒情之间取得绝妙平衡的经典之作。它使观者留下这样一种印象:剥离两者如此容易却无法再去分别述之。
改编自瓦西里·格罗斯曼的短篇小说,当年柏林败给《红高粱》。艺术价值一般,文本蛮厉害的,将政治、性别、民族、信仰等合在一个简单的故事里讲。
失去人性的人 被信仰异化的人 不可能重新成为人的人 和被封禁的影片 被迫害的电影工作者//隐喻蒙太奇用得妙极了 抽象的心理的意识流的内容如何用具象的影像表现本就难的不行//如何用画面和音效达成疼痛的通感//电影在表现形式上在表达核心上的无国界是艺术的赋予//生活促人反思 那些形而上的抽象概念信任体系对于普通人而言意味着什么//虽然是视听语言课上拉的片 但我不觉得老师有理解到故事内核 或者往好了想只是他没说出来
7。找不出被禁的理由,女政委的刻画还是很成功的
观影盘点期,看过留脚印~
我太喜欢俄罗斯了!
红军女政委瓦维洛娃怀孕后不得不安排在锅匠叶菲姆家待产,她从这个平民家庭交往中,尤其是她艰难产子后,逐步唤醒了作为女人的天性和母亲的母性,甚至对宗教也感了兴趣。但是,当白匪来犯时,她还是忍心留下嗷嗷待哺的孩子,走上了抗击的第一线。应该说从结尾部分来看,该片还是主旋律色彩,不过仅通过孩子们分别扮演红军和白匪两场游戏,叶菲姆关于“政权”的评论及他与女政委关于革命目的的争论,该片尚未公映即被当时的苏联禁止就不足为奇了。在导演被批及电影资料均被销毁的情况下,同行偷偷留下了一个拷贝,使这部优秀电影得以重见天日。可能拷贝难以完备保护好,加上修复技术未到位,画面不甚清晰,有点小瑕疵。8.5分。
1967年完成,2004年上映,一部传奇的苏联红片。看得译制版,良心配音。没有大的交战场面,没有酷刑没有屠杀,所以影片并没有实质性的看到为何遭禁几十余年,有的只是关于战争对于犹太人和原本生活的影响的对白,因为战争,丧夫弃子。影片结尾伴着最后一曲国际歌,战争的荒凉造就生活的凄凉。
虽然影片在形式上多于情节和内容,但是依然是一部惊艳之作
除了那些个超现实的意识流和摄影构图万马奔腾的堪称教学片的地方,另外两处印象深刻,一是农民对女政委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一个政权走了,一个政权还没来,没有赋税,也没有屠杀。。。二是,三个小男孩模仿所见欺负他们的姐姐。。。
表现心理活动的蒙太奇段落真美
弗洛伊德一样的苏联战争片很头疼啊。还是女性视角,一到女政委的回忆就像希区柯克一样,咣咣咣的吓人。
1.37G 镜头语言很好
只对一句台词印象深刻,堪称经典。这句话是白军进驻小镇前铁匠叶菲姆钉木板封窗时说的:“我必须告诉你瓦维洛娃夫人,对于人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时候,一个政体被消灭了,但是另一个政体还没有来,没有造福人们也没有给人们带来灾难。”
土豆上有国语配音版,但要通过百度才能搜索得到,奇怪。B站也有,字幕还行,但没到最好。豆瓣上有剧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