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之路

一部少有的探讨穆斯林世界的同性恋问题的影片。故事也很有意思，一个具有潜在的同性恋倾向的大学生，选择伊斯兰同性恋作为研究课题，采访身处巴黎的伊斯兰同性恋者，结果这些被采访者不止一个认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同志。而此时他正和一个具有男孩气质的女友同居，也会有时候做一些“灾死亡边沿徘徊”的游戏举动。实际上卡林这个人物带有一定的寓意性，寓示伊斯兰世界许多同志由于强大的文化环境的影响，采取了一种带有替代性心理暗示的方法，和感觉似乎还不错的异性组成了家庭，而且相信自己就是异性恋。实际上，卡林会跳一种非常美的女性化的民族舞蹈，非常了解同志的语言，还不止一次去过同志的场所，而且似乎是很会“模仿”同志之间的调情动作，言语。尤其是他的眼睛，似乎总在向男人放电。其中一个叫做法瑞的被采访对象，第一次见面就问他要不要洗澡，这是带有暗示性的求欢的表示。随后法瑞便对卡林展开追求。结果卡林慢慢冷淡了女友，但是法瑞的追求并非容易，卡林有如女王一样无情地拒绝和挑剔。最后结果他们到一个古老的举行同性婚姻的地点，实行了他们自己的婚姻仪式。

记得以前看到伊朗处决同性恋男子的时候，就对阿拉伯国家对于同性恋的态度非常汗颜。在不同的国家和宗教下对于同性恋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在我们的国家无论是政府和社会对于同性恋更多是一种逃避和漠视的态度，在有些国家则是不断发生着同性恋权益斗争，还有一些国家对同性恋的整体态度已经上升到一个不一样的高度。

本片作为一部同志的觉醒记，在温情的桥段和主人公帅气的外表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展现在北非阿拉伯国家的同志现状，主人公通过自己调查的课题，从一些方面向我们描述了一个不同于大多数人所熟悉的同性恋世界。但是从根本上他们与任何地方的同性恋无异。片中关于某个地方的同性恋婚姻习俗让我想起了古罗马的成年男子在打仗前要和青年男子结婚的习俗，从某种角度古人的“性别”观念比现代人还来得单纯。

说回电影，主人公的自我发觉史可以想象到一定是充满困惑和自我斗争的。这很普遍也很真实，想要一个“潜意识”的同志一步一步自我人身到自我肯定是很困难的，有时候他们自己其实早已明白自身的性取向，但是通常情况下接受这个事实会花费最长的时间。片中美丽的男孩和自省精神对于主人公自我肯定有了很大帮助，值得一提的是本片两位主人公的亲昵镜头恐怕只有寥寥数笔，不过那个两人翩翩起舞的画面一定是本片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镜头之一了。

这部电影的看点大概在伊斯兰教文化背景下的北非，漫漫黄沙白色建筑扑面而来的异域气息，英俊的阿拉伯男子嘴角极富诱惑力的微笑。然而，片子更有价值的地方在于揭开伊斯兰同性禁忌文化下笼罩的面纱，男主人公对北非遥远历史长河中男男性关系所维系的男男情谊的长途探访，也是对自身生命核心问题的追寻。虽然受剧情片叙事的限制，我们所能感触到的男男性文化，不过是行云流水的匆匆一瞥，但吉光片羽，皆有历史追问及社会学探寻的意义。

包括北非在内的穆斯林国家法律大多禁止同性性行为。阿拉伯世界中惟有约旦、黎巴嫩、巴林等少数几个国家实现了同性除罪化，但即便在上述地区，同性取向的人们依然背负着来自宗教教规及社会舆论的沉重压力。

历史学者认为亚非多数国家存在的同性刑事条款主要来自欧洲殖民者的影响。英国性文化研究学者蔼理士在其著作中指出，4000年以前的古埃及人认为男性之间的性爱是神圣的事情，古埃及神话中的霍禄士和塞特两位男神就有过同性之间的性行为。土耳其学者伊尔文·塞米尔·希克（İrvin Cemil Schick）在《奥斯曼情色文化教给我们的性多元主义》中亦描述了在受到欧洲殖民影响之前的土耳其及阿拉伯世界中并不鲜见的同性性爱。西亚国家约旦甚至早在1951年就先于欧洲废除了殖民地时代惩罚同性性行为的法律条文。

20年的美国电影《斋戒时节遇见你》更是大胆描述了穆斯林移民男性的同性爱情，并借男主人公之口诠释了青年一代对伊斯兰教更有人道价值一面的探索。以上种种揭示，伊斯兰教国家法律惩罚同性性行为的条款并非“自古就有”，同性的概念来自人为的建构，同性性爱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被当时的人们赋予不同的涵义。

从此意义来讲，创作于北非摩洛哥（同性刑事化国度）的《真爱之路》是一部极具勇气的电影。片中有一个情节让人回味良久：帅气的摩洛哥小伙法瑞尝试问卡林：你可以为我跳一支舞吗？卡林回答：我只跳给自己看。镜头一转，我们的男主人公卡林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点点地舒缓身体，手指在空气中比划出一轮散发出阴柔气味的优美舞姿。镜头在慢慢地放大，我们也随之看到，这是男主人公为自我划出的一个隐私空间，他为自己保留的一点点小秘密。再回想到之前法瑞意味深长的笑影，个中的微妙也就不言自喻了。 随着卡林对同性群体探访的深入，他也在法瑞迷人的微笑中愈陷愈深。女友的离别书信也敲响了卡林心中对自我设置的警钟。他尝试回忆与女友亲热的场景，尝试说服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异性恋。导演并没有刻意描摹现代文明对同性群体的“异化”，但卡林如履薄冰的战战兢兢，似乎可引王小波的一段话作为佐证： 有些话仿佛永远讲不出口，仅仅是因为别人已经把反对它的话讲了出来。因此这些话就成了心底的暗流，形不成文字，也形不成话语，甚至不能形成有条理的思路——它就变成了郁结的混沌。而已经讲出的话则被人们一再重复，结构分明地架在混沌之上。 这是我对这部影片不能忘怀的原因。男主人公探询历史，他发现了一块被撒哈拉沙漠隔离出来的湿娃绿洲，男男性爱的自然表达是湿娃文化的象征，也是古老希腊文明的残留。男主人公被自己的发现震撼。隔着浩浩的历史洪荒，他好像是被遗忘在这一边悬崖上的孤儿，大声疾呼，听到的也只能是自己无助的回音。 王小波说：我（由此）看到一个无智的世界，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性的世界，但是性爱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而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讲出来。 这些是什么呢？被遗忘的……譬如法瑞怀抱那件卡林留下来的T-shirt，那里留着卡林的气味，汗味，呼吸，卡林的笑，卡林眼神中隐含的渴求……生命中最珍贵的一部分——那是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自己。 附相关资料：

湿娃（SIWA OASIS）历史：

撒哈拉湿娃与埃及首都开罗相隔550公里，两地之间是一片浩如烟海的莽莽黄沙。近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使其在一定程度上留存了数千年历史的民俗民风。据人类学及历史学学者研究考证，现代湿娃居民的血脉可追溯至古希腊。公元四世纪以后，随着希腊文明被基督教政权逐步取代。以多神教为代表的希腊文化遭到当时罗马教廷的残酷镇压。一些希腊人以追寻阿蒙神启示的名义穿越地中海逃亡至北非，在撒哈拉深处的绿洲湿娃建立新的移民基地。

源自古希腊的男男婚姻在湿娃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的二战时期。二战之前，只有妇女儿童与四十岁以上的男性住在山丘上的传统民居（当地称为“沙骊”），年轻男性生活在山下的老村，承担着耕作与抵御外敌的任务。他们也被称为“扎格拉Zaggalah”，以公开的同性关系出名。

二战期间，由于湿娃是通往轴心国控制的利比亚的一个重要门户，这里成为一个英军基地。湿娃居民至今还津津乐道着这样一个故事：1938年，一名被震惊的英国军官，曾以明显的嫌恶口吻谈及湿娃所谓的“堕落”而激发当地居民的愤怒，被惹怒的当地人用石块将这名英国人驱赶出了湿娃……

由于受到现代欧洲殖民者的打搅和干预，湿娃原本公开的同性婚俗在二战之后为“文明世界”所不容，日渐式微。但是，在郁郁葱葱的椰枣林掩护下，这个习俗其实一直都在秘密地延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