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场景》电影剧本
(电影小说)
文/〔瑞典〕英·伯格曼
译/胡榕
〔作者前言〕为使可怜的读者不致被本文弄得迷惑不解,我违反自己以往的习惯,决定对这六个场景逐一作出说明。如果有人认为这种导读方式有辱于他,那么,他大可略去下面的几段文字。
第一场景。约翰和玛丽安娜是按严格的生活准则在富足的物质条件下被培养成人的。对于他们来说,规规矩矩的生活方式从来就不是负担或者错误。他们与这种公认的模式配合相宜,并且准备在这种精神氛围中继续生活。从前他们的政治活动与此并没有丝毫的矛盾,反而稳固了这种模式。
在第一场景中,他俩像是一幅理想婚姻的绝妙图画。这种婚姻是就夫妻关系中那种真正的地狱般的性质相对而言的。他们的内心充满着潜隐着的优越感,认为一切都以最好的形式安排妥当。地道的、公认的处事方法像好看好听却又平庸乏味的唠叨不绝于耳。还有彼得和卡塔琳娜,非常遗憾。他们看来是一对十足的疯子。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像约翰和玛丽安娜一样,也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以极好的方式安排了自己的生活。然而,在这一场景的结尾处,他们遭遇了小小的不幸。他们必须作出决择。出现了一个不大的伤痕。这伤痕平复了,结疤了。但在疤痕下面一个脓包正逐渐形成。至少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有人另有想法,那也不错。
第二场景。一切都像以往那样理想。在忍耐和相互理解的氛围中,一些小小的不愉快都玩笑似地化解了。读者熟识了主人公们的工作及他们的同事们。玛丽安娜隐隐约约地有些担忧。她无法解释这种担忧,但本能地感觉到,她和约翰之间有些问题。她没有把握也不很成功地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以堵住她不安地猜测到的缝隙。约翰则有时悄悄地给某人打电话。
晚上,当他们看完《玩偶之家》(他们还能看什么呢!)从剧院回来后,那无可言状的内心矛盾出现了。他俩都想克服这个矛盾。最终只能如常言所说,极力逃避现实。
第三场景。打击终于来临。约翰以最残酷的方式通知说,他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并准备离去。他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和行动的渴望,并处于新的迷恋和自私的神魂颠倒之中,对于玛丽安娜来说,这件事不啻像晴天霹雳那样突然。几分钟之内,她在我们眼前变成了一头浑身流血、赤裸无助的生灵。屈辱而无奈。
第四场景。过了一段时间,他俩相见了。约翰似乎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然而表面上却无任何显露。玛丽安娜虽然很不稳健并且仍然承受着过去的负担——对约翰的依恋、孤独的折磨以及对他们过去生活的怀念——但是看来她已有了某些恢复元气的迹象。相见很折磨人且不自然。和解的渴望和排斥共存。刹那间他俩相互显得陌生而闭锁。一切都是病态的、受伤害的、滴血的。这是个忧伤的场景。
第五场景。犹如在地狱。
玛丽安娜已经开始有了立足之地。而约翰则相反,正愈来愈失去自己的基点。像有教养的人该做的那样,他们决定通过同一位律师办理双方同意解除婚约的手续。为了在协约上签字,在一个春天的晚上他俩在约翰的办公室见面。争吵突然爆发:多年来被压抑的敌意、积聚的仇恨、相互间的厌恶感、愤怒——一切都表面化了。渐渐地,他们丧失了人形,后来竟变得像两个令人极为反感的疯子。他们只有一个愿望——尽可能多地给对方的身心造成伤害。他们甚至比第一场景中的彼得和卡捷琳娜更可怕。彼得和卡捷琳娜,可以说,已经是相互折磨的老手了,似乎已经掌握了地狱里的行为规范。而约翰与玛丽安娜则尚未学会不越出最后的界限。他们渴望着消灭对方,他们竟几乎成功了。
第六场景。于是,我认为,在这堆废墟下慢慢地爬出两个新人。也许,结尾过于乐观,但是,不由我作主,结局就是这样,约翰和玛丽安娜在泪谷里徘徊并为它注入了新的源泉。他俩,如果可以这么表达的话,开始按每个音节逐一读解并研究一门新科学的基础知识——关于他们自己的那门科学。这不仅仅是忍耐与顺从的入门,还是爱的基础知识。玛丽安娜生平第一次坐下来倾听她妈妈那令人难以忍受的唠叨。约翰毫不抱怨自己的新处境,以一种全新的态度,像成年人那样温柔地善待玛丽安娜。像从前一样,仍然是一团糟,没有任何向好的方面转化的端倪。一切关系都混乱了,他俩的生活是以一系列可怜的妥协为基础的。然而在地球上那些鲜活的生灵中间,他们如今已占有了另一个位置,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顺便说说,一切都还悬而未决,因此,那种真正意义土的“快乐的结局”当然还不存在。然而,接近这样的结局还是令人高兴的。至少,挑逗那些风度翩翩的行家里手们是件高兴的事,而他们,因为对如此容易理解的作品的反感,从第一场景的第一场戏起,便开始有了审美上的恶心感。
那么,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为了完成这部作品,我使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和几乎是我全部的生活经验。我不相信,如果我不这样做,这部作品会变得好些,当然,尽管看起来它会文雅一些。在描写这些人物时,我以自己的方式对他们依恋难舍。他们是相当矛盾的:时而像孩子似的易受惊吓,时而又很成熟,他们废话连篇,但又不时出语惊人。他们是被吓着了的、生气勃勃的、自私的、愚蠢的、善良的、智慧的、富于牺牲精神的、纠缠不休的、恶意的、温厚的、伤感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和值得爱的人。一切都融于一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1992年5月28日
一、无知和慌乱
玛丽安娜和约翰在接受采访。他俩并排坐在沙发上,显得稍稍有些紧张,顺从而不自然。这可不是一张普通的沙发:19世纪座位呈环形、靠背呈弓形的沙发,包着绿色的皮面,配着客厅专用的木制扶手和雕刻着花纹的沙发腿,还有松软的靠垫——绝妙而舒适的家庭陈设。背景是一排沉重厚实的大书架。小桌的一边放着一盏优雅而古老的油灯。在另一张小桌上,午茶已经准备停当,茶点配有烤面包片、果泥和核列斯酒。(注1)记者巴里姆女士背对着观众。她把一个小录音机放在几只碟子和一堆勺子中间。房间里还有一个时隐时现的大胡子摄影师。
巴里姆女士(乐观而愉快地):为了适应环境、克服激动的情绪,我们总要提出一个约定俗成的问题。
约翰:可是我并不很激动。
玛丽安娜:我也一样。
巴里姆女士(更愉快地):那太好了。那么,请用几句话作个自我介绍。简短些,就是说,做个鉴定。
约翰:这可不容易。
巴里姆女士:是的,不容易也不困难。
约翰:我的意思是说,有可能被误解。
巴里姆女士:是这样!
约翰:是啊,须知这就像通常的自吹自擂,如果我说自己是一个修养很高、成绩卓著、年轻沉稳、相当性感的人。总之,本人学识不算浅,博览群书,心胸开阔。那么,还有什么可补充的呢。一个好伙伴。善于同境遇较差的人平等相处。我爱好体育活动,是个好父亲、好儿子。没有债务,认真而准时地纳税。尊敬我们的政府,无论它做些什么。热爱我们的皇室。我不正式信教。怎么样,够了吗?或者,你还对什么细节感兴趣?例如,我是个伟大的情人。是吧,玛丽安娜?
巴里姆女士(微笑):也许我们呆会儿再谈这个问题。现在,你,玛丽安娜,你能说些什么吗?
玛丽安娜:我能说什么呢?我嫁给了约翰,有两个女儿。
巴里姆女士:请接着说。
玛丽安娜:不,就这样继续说下去我可不行。
巴里姆女士:那你想一想吧。
玛丽安娜:我觉得,约翰是个好丈夫。
约翰:谢谢,你真善良。
玛丽安娜:我们结婚十年了。
约翰:我正好刚刚延长了婚姻合同。
玛丽安娜:我,说真的,没把握像约翰那样,认为自己完美无缺。但是,说实话,我生活得很满足。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哦,不,我不行,很困难。
约翰:她体形很棒。
玛丽安娜:你总是开玩笑。可我是认真对待提问的。我有两个女儿。卡琳和埃娃。
约翰:你已经讲过了。
巴里姆女士(放松地):得了,暂时就到这儿吧。顺便说一下!我们不给女儿们照张相吗?就在这张沙发上,和爸爸妈妈一起?
玛丽安娜:她们快放学了。
巴里姆女士:太好了。那我们先了解一下履历吧。能知道您的年岁吗?
约翰:我四十二岁。尽管看上去不像,是吗?
玛丽安娜:我三十五岁。
约翰:至于我们的出身嘛,我们俩都是规矩的人家教出来的。简直不能再好了。
玛丽安娜:约翰的父亲是医生。
约翰:而我妈妈就是妈妈,就这个词的全部意义而言。
玛丽安娜:我的父亲是法学家。因此,一开始就决定了,我也将成为律师。我是孩子们中间最小的,我家共有七个孩子。我妈妈是个大家庭的女主人,她习惯了管理一切。现在,当然,也稍稍淡漠了些。
约翰:是吗?
礼貌的微笑。
玛丽安娜:说来奇怪,我们俩与父母亲的关系都极好。我们来往很频繁。我不记得有过什么了不起的冲突。
巴里姆女士:现在,如果可以的话。请谈谈您的工作。
约翰:我是个科学工作者,在心理学研究所工作。有教授职称。
玛丽安娜:我的专业很狭窄——操持家务,并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主要处理离婚案件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最有趣的是常常能碰到……
摄影师(突然出现):请注意……请相互注视。这样,好……请原谅。
玛丽安娜:这真可怕,我觉得自己太蠢了。
巴里姆女士:开始是这样的。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玛丽安娜:还是约翰说吧。
约翰:这确实是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玛丽安娜:无论如何,并不是一见钟情的。
约翰:我和她都交际很广,有许多共同的朋友,也常常在各种聚会上见面。另外,那时我们俩都对政治感兴趣,还参加大学生文娱活动,一同排演话剧。但我不想说,我们相互有好感。玛丽安娜认为,我很自命不凡。
玛丽安娜:当时他与一个歌厅女歌手有相当密切的关系。这当然会给人以具体的印象。令人反感。
约翰:玛丽安娜那时十九岁,已经嫁给了一个蠢货。那人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他父亲的财富。
玛丽安娜:不对,那人甚至相当好,而且我疯狂地爱上了他。再说,我儿乎立刻就怀孕了。这一点也起了作用。
巴里姆女士:那怎么会……
约翰:我们怎么会在一起的?这可是玛丽安娜的主意了。
玛丽安娜:我的孩子产后不久便死了。于是,我和丈夫就分开了。可以说,为了使双方都轻松些。而约翰那时已经离开了他那位女歌手,也就不那么妄自尊大了。就是说,我们俩都经历了辛酸,感觉很不自在。于是我就建议在一起。没有谈情说爱,只是我们当时都很寂寞孤单。
约翰:结果呢,我俩很合适。我们过得相当和谐,事业也很顺利。
玛丽安娜:于是,我们就搬到一起,开始共同生活。双方的母亲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尽管当时我们担心她们会因此恼火。相反,她们很快成了好朋友。我们都没来得及回顾一下,便成了她们的“约翰和玛丽安娜”。最终,我们结婚了。
约翰:除此而外,那时我们已经相爱了。
玛丽安娜:还能怎么相爱啊。
约翰:人们认为,我俩可以说是一对理想夫妻。
玛丽安娜:一直是这样。
巴里姆女士:没任何矛盾?
玛丽安娜:经济上我们很宽裕。和双方的亲戚及朋友们的关系都很好。还有我们对自己的工作很满意,身体也不错。
约翰:诸如此类,以此类推,几乎有失体面了。丰厚的收入,舒适的生活、相互信任。好得甚至令人生疑。
玛丽安娜:当然,我们也像大家一样,偶而会有些分歧。但是,最重要是我们始终很和谐。
巴里姆女士:你们从不吵架吗?
约翰:不,为什么呢?玛丽安娜有时骂人。
玛丽安娜:约翰根本就不会生气,这一点常使我发火。
巴里姆女士:这真是难以想像!
玛丽安娜:昨晚刚巧有人对我们说,没有问题,这本身就是严重的问题。说得相当正确。像我们这样的生活,就隐藏着它的危险,而我们很好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约翰:世界可以向着任何方向发展,而我拥有建造自己的花园的权利。任何政治体制都是可以贿买的。只要一想到所有这些时髦的救世福音书,我就作呕。谁掌握计算机技术,谁就能在比赛中获胜。我个人持那种当前并不流行的观点,即我有权做自己的事,对旁人则不屑一顾。
玛丽安娜:我不这样想。
巴里姆女士:那你怎么想?
玛丽安娜:我相信人和人之间兄弟般的友情。
巴里姆女士:请解释一下。
玛丽安娜:如果所有的人从小就学会为别人着想,我们这世界就不一样了。我相信这一点。
摄影师:安静,别动。别改变表情。就这样,很好。谢谢。
玛丽安娜:瞧,卡琳和埃娃来了。我去告诉她们,让她们稍稍整理一下。
玛丽安娜急匆匆地走了。可以听见她和女儿们说话的声音。约翰装填着烟斗,勉强而礼貌地向女记者微笑。而她也以微笑作答,喝着已经凉了的茶,不知道现在该问他些什么。
约翰:说实话,一切并不这么简单。
巴里姆女士:怎么?
约翰:开始我们觉得,我们这里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现在我们知道,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任何事。这就是很大的区别。
巴里姆女士:你对未来感到害怕?
约翰:如果考虑这些,那简直就会被吓死。我只是这样觉得。因此,我认为还是不想为好。我不想离开我们这个松软的沙发和这盏油灯,因为它们给我希望的幻觉,尽管这希望脆弱得可笑。我很喜欢巴赫的《马太受难曲》,虽然我不信教,但是这乐曲让恭顺的感觉渗入我的心灵,使我感到自己是某个整体的一部分。我支持亲戚间热情的交往,因为这使我想起童年,感觉到自己是被保护的。我喜欢听玛丽安娜讲人与人之间的兄弟情谊。这是良心的一种很好的休息,而良心始终被某种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东西困扰着。我一般认为,必须掌握一门特殊的生活技巧。不,我是认真的。必须顽强地锻练并练就摒弃无谓的忙碌与担忧的本领。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善于把生活当作玩笑。可我不会。玩这样的把戏我还缺少幽默。顺便说说,这一切,看来,对你们的杂志不合适吧?你怎么认为?
巴里姆女士:不,不合适。这对于我们的读者太复杂了。请你原谅我。
沉默。
约翰:那我们还谈什么?
巴里姆女士:哦,我有一大堆问题呢。
玛丽安娜和女儿们在沙发上落座。(埃娃十二岁,卡琳十一岁)她俩显得有些不自然,害羞似地吃吃地笑着。但她们很高兴,为了照相梳妆打扮了一下。大家相互问候并按摄影师的要求各自就坐。约翰神经质地紧握着烟斗。全家合影结束后,孩子们被允许到厨房去,那里有午间小吃在等着她们:热巧克力和小面包夹奶酪。约翰说他必须打个电话,抱歉了一下就悄悄溜走了——与其说是客气,莫如说是机灵。巴里姆女士决定利用时机,因为这毕竟是妇女杂志的采访。
巴里姆女士:我们好像从中学毕业后就没再见过面。
玛丽安娜:你和我们这群人中的谁见过?
巴里姆女士:我承认,一个也没见过(拔掉录音机插销)。当然,我理解,你和约翰过得很好。对吗?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是真正幸福的,是这样吧?你们所说的一切真令人生奇。一切都合乎要求,要知道,这样的情况世上几乎没有。
玛丽安娜:我不知道,我们的一切是否像你所说的那样完全合乎要求。但是,有一点我确切地知道,就是我们相互很好。换句话说吧,我们很幸福。
巴里姆女士(进一步试探):你怎么理解“幸福”这个词?
玛丽安娜:你必须了解吗?
巴里姆女士(认真地):玛丽安娜,这是一本妇女杂志嘛。
玛丽安娜:如果我想要谈谈幸福,约翰会嘲笑我的。不,我真的谈不了。还是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巴里姆女士(狡猾地):不,这回你可溜不掉了。
玛丽安娜:那好吧。幸福——我认为。就是一个人感到很满足。我没有那种缺什么或者想要什么的感觉。如果说我想要什么的话,那就是希望夏季早些来临(停顿)。我唯一的希望是——永远像现在这样,什么也别改变。
巴里姆女士(感兴趣地):你指的是关于忠诚?
玛丽安娜:哦,看在上帝的面上……
巴里姆女士:我认真地请求你帮助我使这些材料变得生动些。当然,你的约翰非常好。但是你应该承认,关于他,谈得还很不够。
玛丽安娜:你是指忠诚?
巴里姆女士:正是。就是讲,夫妻间的相互忠诚。
玛丽安娜:忠诚。可是,关于它,能讲些什么呢?
巴里姆女士:要知道,我想,你在工作中也会碰到……
玛丽安娜:我觉得,忠诚只有作为某种客观现实才能存在。忠诚不可能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手段。永远不可能事先就作出忠诚的许诺。它要么有,要么没有。例如我,我就喜欢忠诚于约翰,因此我就对他忠诚。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或者,比方说,一星期后会怎么样。
巴里姆女士:你始终对约翰忠诚吗?
玛丽安娜(冷冷地):我觉得,我们过份触及隐私了。
巴里姆女士:请你原谅。趁约翰在那里讲话,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爱情,你的看法如何?你明白吗,关于爱情,这是一定要谈的。不谈这个,这种素材我们无法利用。
玛丽安娜:如果我不想谈呢?
巴里姆女士:那我就不得不自己杜撰些什么,那就会糟得多。
玛丽安娜:这辈一子还没有人能向我解释什么是爱情。我也不能确定,是否有必要了解这一点。但是,如果你对这个概念的详尽无遗的定义感兴趣,那就去看看《圣经》,在那儿,圣徒巴维尔会向你解释,什么是爱情。但是有一点不好,就是说,以他那个定义的观点看来,我们都显得很可怜。如果爱情真像巴维尔说的那样,那么它就是稀世之宝,而我们,凡夫俗子们,事实上是难以企及的。然而,在婚礼上或者其他隆重的场合诵读《圣经》时,这一段落是必读的,甚至还使人铭记在心。我个人认为,一个人只要能善待和他(她)共同生活的人,这就足够了。最好再有些温柔、幽默、忍耐,并且相互信任,少一些虚荣心。不必要求对方有什么伟大的建树。如果你能表现出这一切,那么,愿上帝与它,与这种爱情同在。
巴里姆女士: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玛丽安娜:你明白吗,我的职业使我常常接触一些人,他们相互要求为所谓的爱情舍己忘我,在这种压力下,他们完全垮掉了。这真是既平常又残酷。如果能够……
巴里姆女士:能够什么?
玛丽安娜:不,不,没什么。我自己还有许多不明白的,所以不会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只是我很希望,不要强迫人们……不要强迫我们接受许多我们不想担任的角色。要允许些许单纯、温柔的感情存在。你不这样认为吗?
巴里姆女士(正中下怀地):为了让生活中多一点罗曼谛克?
玛丽安娜:不,我完全不是指这个。实际上,恰恰相反。这下你看见了吧,我表达得多么拙劣。我们还是谈谈家务和孩子们吧?这起码具体些。
巴里姆女士:好吧,我们确实有些离题了。
玛丽安娜(礼貌地微笑着):那么,请吧。
巴里姆女士:你是如何兼顾工作和家庭的?
约翰和玛丽安娜请彼得和卡塔琳娜来吃午饭。两个女儿上菜。大家情绪很高。约翰手里拿着一本妇女杂志,朗读着。
约翰(读杂志):“……玛丽安娜有一双童话般的蓝眼睛,闪烁着内心的光亮,在回答我关于她何以能够兼顾工作和家庭这个问题时,她神秘地微微一笑,似乎珍藏着某个秘密。她的回答有些含糊。说是没有什么可怕的,她和约翰互相帮助。重要的是相互理解。她说着,突然之间容光焕发,因为恰恰在此刻约翰走进屋来,挨着她坐在他们那张绝妙的、古老的、世代相传的沙发上。他拥着她的肩膀,似乎想要保护她;而她,稍稍向他靠扰些,安静而信任地微笑着。于是,我起身向他们告别,我发现,他们暗自为我在此刻离去而高兴,他们又重新拥有俩人的世界了。他俩是年轻的、坚强的、健康的、充满乐观主义的、理解生活及它的日常锁事,但从不忘记被他们视为崇高的爱情的幸福的一对。”
约翰结束朗读,大家鼓掌。然而,他往自己的盘子里盛了些菜,又往杯子里倒了些酒。
玛丽安娜:当我们读到这篇杰作时,我们简直生气了,并要求彻底改写。但编辑部说,很遗憾,为时已晚。发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而文章已经发排了。
约翰:我们认真地考虑是否上告。但我俩的妈妈们和女儿们却非常高兴,说是文章写得非常好!于是,我们未作抵抗就投降了。我个人最生气的是关于我的眼睛却一字未提!卡塔琳娜!来,你好好看看!我的眼睛是不是闪着神秘的光芒?
卡塔琳娜:有什么光芒呀!一片漆黑。很显然,一个性欲旺盛的男人。
彼得:卡塔琳娜最近对你简直着了魔。
卡塔琳娜:约翰,想跟我一起出逃吗?
玛丽安娜:这想法不错。换些小花样对他确实无妨。这不,已经整整十年了,模范丈夫,从未有过越轨行为。
彼得:你就这么肯定?
玛丽安娜:我从来就遵循相信他向我所说的一切的原则。对吧,约翰?
彼得:你学着点儿,卡塔琳娜。
卡塔琳娜:是。但是,大概约翰比你会撒谎得多,你这个蠢家伙。
约翰:很遗憾,我完全没有想像力。
彼得:问题就在这儿。缺乏想像力的人撒谎的手段远比那些富于想像力的人高明。
卡塔琳娜:彼得对自己的结论总是竭尽渲染之能事。甚至令人感动。
玛丽安娜:顺便说一句,我在《技术》杂志上看到了彼得的一篇文章。我虽然不学无术,但也明白了文章的实质。
彼得:那可是卡塔琳娜写的。
约翰:天啊,卡塔琳娜!你这么聪明?
彼得:当时我在德国,而他们来电话要文章。卡塔琳娜立即坐下打出一篇,并在电话里给我复述了一遍。
玛丽安娜:如果是卡塔琳娜写的,那为什么要署你的名?
卡塔琳娜:别害怕,这不是侵犯妇女权益。我们在工作中一直是合作的,这你知道。
约翰:简直令人羡慕。
彼得:那你就羡慕吧,假如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做什么。说实话,眼下我们的日子过得比猫狗都不如。不是生活,简直是地狱。为你的健康干杯,卡塔琳娜。我当着他们的面这样讲,希望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我想,对约翰和玛丽安娜,我们没什么可隐瞒的。
玛丽安娜:卡塔琳娜,你怎么啦?
卡塔琳娜: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彼得有时候非常尴尬。
彼得:尴尬。委婉的托词。我很尴尬,这听来令我不胜荣幸。还富于幻想。可一般来说,我就是个恶棍,尽管我还不配!
约翰:让我们寻找自己的乐趣,不必深谈生活中的不愉快。
彼得:啊,是啊,考虑到刚才己经认真研究过的文章,不应该忘记,就是说,我们生活在幸福的屋檐下,而在那里散布我们愚蠢的激情想像的污点,是很不礼貌的。为你的健康,玛丽安娜,谢谢你热情的款待。我很可能并不嫉妒你的家庭幸福,但这样的烹调天才我希望能近在身旁。
玛丽安娜:卡塔琳娜的手艺比我强多了。
卡塔琳娜:遗憾的是彼得以为我在吃食里放了毒药呢。
彼得:这是我们家的玩笑话。
卡塔琳娜:希望你们自己也明白,这是玩笑?
彼得:快乐的玩笑!
约翰(诱导式地):要不,我们到客厅去?甜食是咖啡和蛋糕。
玛丽安娜:卡塔琳娜,你不用动。小姑娘们会收拾、会洗的。你明白吗,我给她们付钱了,她们并不反对挣些钱。现在正趁暑假攒钱呢。
约翰:彼得,要雪茄吗?很不错的。
彼得:不,谢谢。你知道,我戒烟了。
约翰:是啊,是啊。祝贺你。
卡塔琳娜:他变得那么让人受不了,那么神经质,以致我都开始求他再抽烟了。可是他不,不抽。就是和我作对。我自己可怎么也戒不了。我是不抱希望了。变得像具干尸,会得癌症而死的,随它去吧。玛丽安娜,你有没有治头痛的什么药?一早起来就痛得厉害。不,不,我和你一起去。让小伙子们有机会闲聊一阵子,交换一下他们个人实践里的肮脏细节。
玛丽安娜与卡塔琳娜走进浴室。这里布置得非常优雅。大理石,镀金的水笼头,几面镜子,两个淋浴器,以及其他一些华美的装饰。卡塔琳娜坐在浴缸边上。
卡塔琳娜:我只是想离罪过远一些。你知道,我感到自己在酗酒,而且喝醉了酒我就变得完全疯狂了。可怜的彼得。那时他就变得像一只吓坏了的老鼠。他开始规劝我,可目光却游移不定。
玛丽安娜:如果你想休息,就到我的床上去躺一会儿。
卡塔琳娜:不,不用。这里静悄悄的。你的心肠真好,玛丽安娜。
玛丽安娜:我有一个感觉,好像现在你们相处得很不轻松。
卡塔琳娜(笑):不轻松。好吧,估且这么说吧。
玛丽安娜:那为什么你们不及时分开?
卡塔琳娜:正相反,玛丽安娜。我们要出国很长一段时间去办事。我们的一切富足安康都建立在我俩的联盟上。你看见没有,我俩的一切都是共同的。彼得把一切都过到我的名下。而我们在意大利的企业的成功也取决于我俩的共同努力。所有这些新的综合材料源源不断地滚滚涌来,我们要检验它们。每次我都得挑选新染料,而彼得在任何分析工作上都是天才。如果拆散我们的合作,那就一切都完了。这样做我们在经济上是承担不起的。
玛丽安娜:难道各管各过日子就不能继续合作了吗?
卡塔琳娜:你以为我们没有尝试过?你是知道的。
玛丽安娜:是啊,是这样。
卡塔琳娜:彼得说,跟别的女人他干不成。当然,我不知道。但我想,恰恰在这一点上他没撒谎。如果我拒绝他,他简直会发疯的。最奇怪的是要知道,他是个绝对温柔敏感的情人。我甚至很喜欢和他上床。但是有一个条件,我必须另外有人。
玛丽安娜:这么说,现在你没有?
卡塔琳娜:没有。我断了。
玛丽安娜:唉,你啊,真可怜。
卡塔琳娜:杨无法过双重生活。而我只能这样过日子。总之,你自己也明白,我们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地。真正的地狱。我开始仇视彼得,甚至想要杀了他,不是简单地杀死他,而是要用最折磨人的手段。有时候,我彻夜难眠时,躺在床上,设想着对付他的最难以置信的酷刑(笑了起来)。
玛丽安娜:难道没有出路了吗?
卡塔琳娜:至少我没看到。
玛丽安娜:那么,你跟彼得谈过吗?
卡塔琳娜:没有。你简直太可爱了。
玛丽安娜:那么,他怎么样?
卡塔琳娜:他会怎么样。说是,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见你的鬼去。他说,看看我们能够相互侮辱到什么地步倒很有趣。他把这称作我们的非人道化过程。
玛丽安娜:你不认为,他应该去看看医生?
卡塔琳娜:有一次他去做过心理分析。后来就不去了。他说,心理医生完全是个白痴。
玛丽安娜:要不,就走开,甭管了?
卡塔琳娜:有一次,我早晨醒来,看见他不在身旁。你猜猜,他到哪儿去了?
玛丽安娜:哪儿?
卡塔琳娜:他爬到屋顶上去了——我们住在最高层——他站在屋檐边,往下看着大街。我求他,看在上帝份上,下来吧。可他回答:“没什么,别担心。”我说,是啊,我甚至不反对你自杀。“不,”他说,“你别指望能那么容易地摆脱我。”
玛丽安娜:但是,总还是有过一段让你们很愉悦的时光吧?
卡塔琳娜:是啊,你明白吗,这就是很奇怪的事。无论如何,在我的心灵深处,我感到对他有一股压抑着的柔情,这感情比我坚强。我觉得,我明白,他很害怕。这是一种空虚、寂寞和恐慌的感觉。我觉得,他也有某种第六感觉,猜到了我的这种旁人无法揣测的感觉。他最爱开玩笑地说:“看起来,我是一个普通的婆娘,而实质上我是个真正的男子汉”(笑)。他说得八九不离十。好了,我们走吧?我好多了。
她们各自坐到约翰和彼得身旁。他俩正在下棋,约翰很快被打败了,于是,俩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的。约翰取来了各种饮料,玛丽安娜点着了壁炉。
彼得(微醉地):不,兄弟们,这简直太令人感动了。
约翰:究竟什么这么动人?
彼得:你们的婚姻啊。约翰和玛丽安娜。玛丽安娜和约翰。让人感动得流泪。说真的,真恨不能把一根大头针插进你们那美丽的汽球里去。为你们的健康干杯!
卡塔琳娜:要知道,你们已经结婚十年了,是吗?
玛丽安娜:是的,我们刚刚庆祝了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彼得:没有任何麻烦?
约翰(笑):确切的情况,任何时候也不能了解。
卡塔琳娜:真的,确实不能知道详情。
玛丽安娜:我和约翰都喜欢扫除。
彼得:你看,卡塔琳娜,我和你永远是邋里邋遢的。但是现在,我们要一劳永逸地结束这件事了,我说得对吗,卡塔琳娜?本星期内我会给玛丽安娜打电话,约定时间,请她帮我俩离婚。
卡塔琳娜(微醉):真可惜,要知道,彼得还没来得及清醒过来,就后悔了。因为,这里还得有一台计算机,谈话就会是这样的:我同意离婚,如果你放弃在瑞典的资产。而我回答:这是我的钱。是我挣来的。这是彼得说,这些钱是他积攒的,我嘛,就把这家见鬼的工厂连同里里外外的一切,都拿走好了。于是我回答:不,谢谢了,我要这个在意大利的工厂干什么。那里的利润越来越少了,因为生产费用越来越大了。这时,彼得说。你可以把在瑞士的一堆破烂全拿走,房子、别墅、打猎用的小草房、游船、汽车、藏画、股票、债券等等。这时,我回答,非常感谢。当然,从他那方面来说,他善意地把整堆破烂都推到我身上,而这些都是要缴税的。请原谅,当然,在这样愉快的夜晚,我用如此乏味的谈话来困扰你们。但是,当彼得说出,我们终于该分手了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他多喝了多少;也完全确切地了解,我们还能相互侮辱到什么程度。
彼得:让我说:非常正确!卡塔琳娜——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而且是男性的。此外,她还是天才的艺术家。她的智商——不知该如何表达——大大高于常人。再说还很漂亮。优美包装的优美性格。我可怎么能爬到这个完人的石榴裙下去呢——智商不够呗。
卡塔琳娜:我想,彼得,我们该叫辆出租车回家了。也许,约翰和玛丽安娜作为我们两口子吵架的见证人并不愉快。
彼得(激动地):约翰和玛丽安娜是在那种前胸后背系满红色的丝绸蝴蝶结、吃着果仁泥糖的我们童年的环境中诞生的。对于他们,看一看地狱的最底层是很有教益的。难道世上还有比丈夫和妻子相互仇视的场景更可怕的吗?你们怎么认为?也许,你们认为,童年的磨难更可怕?那就请吧!须知,我和卡塔琳娜是两个孩子。卡塔琳娜的内心深处的某一角有一个女孩子躲在那里哭泣,因为她跌倒了,摔破了,可谁也不来安慰她。而我钻进了自己那一角。我还没长大,我哭,因为卡塔琳娜不能爱我,尽管我对她做了那么多卑鄙的事情。
卡塔琳娜:唯有一点可以聊以自慰,毕竟你确切地知道,至少不会更糟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我们因离婚而成熟了。
彼得: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是聪明人。还有,我俩同时,在双方都出席并且有可靠的见证人的情况下,签署各种文件,以免暗中捣鬼。这星期内我们会给你电话的。
玛丽安娜:我很愿意帮助你们。我们那里刚好有一个很不错的法律顾问,叫波尔戈鲁特,也许你听说过。他能够帮助你们妥善解决经济方面的事务。
彼得:你看呢,卡塔琳娜?
卡塔琳娜:即使我们能妥善处理好这方面的事情,彼得还是不会放我走。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彼得:我珍贵的卡塔琳娜,你该不是认为,你是无可替代的吧?你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有意思!要不,说给我听听?
卡塔琳娜:也许,上床的话,你总还是需要我的。你简直是强迫我跟你睡觉,还抱怨着,跟别人你不行。
彼得:你不受良心谴责就不能过日子。可现在,跟杨的一切完了之后,你差点没疯了。我说得对吗,卡塔琳娜?现在,你只剩下唯一的彼得老头儿了,这是你尚且感兴趣,并且还具有必不可少的忍耐力的人。
卡塔琳娜:哦,你以为,你是我的唯一的。令人感动。你以为,我再没有其他人了。那么,彼得,你想让我告诉你一件事吗?你们,朋友们,请原谅我的坦率,但是,这是彼得自己在铤而走险——那就让他了解真相吧。就是说,彼得,如果你想知道,那么,告诉你,肉体上,我对你感到如此厌恶,至使我愿意跟任何人睡觉并且付钱,只要能够摆脱你。
彼得(朗诵):
“白昼已然消逝,
一去不再复返,
还有宁静与黑夜,
一起降临大地。”
卡塔琳娜:这个坏蛋……
彼得(朗诵):
“愿你的权威永存,
慈悲为怀的上帝,
创造了白昼黑夜,
你还把一切预见。”
你们愿意怎么理解都行。
卡塔琳娜把装着一瓶酒的提包向彼得扔去。彼得哈哈大笑起来,并拿出一块手帕擦脸。卡塔琳娜含着眼泪冲出房间。玛丽安娜跟着她跑出去。约翰收拾地毯上的玻璃碎片。
彼得:希望不会留下污渍。我不知道,怎么擦白兰地……如果有什么情况,要不,你把发票寄来。来点咖啡吗?我好像完全想……你啊,约翰,看在上帝份上,请原谅我们。我们平常要有礼貌得多。因为你们是我们的朋友,所以就不走远了。现在你去叫一辆出租车,我带上我的女巴克斯回家去,到那儿再继续并结束我们家庭的荒唐剧。尾声一般是不公开的。
深夜。客人们已经离去。
约翰:你在想什么?
玛丽安娜:没什么。
约翰:还在想他们?
玛丽安娜:他们,当然啦。卡塔琳娜和彼得。
约翰:我也是。
玛丽安娜:你认为,一般来说,两个人能一起过一辈子吗?
约翰:终生和约!真不知是从谁那儿传给我们的荒唐遗产!还不如订个五年的协议。或者一年一订,这样的话,想延长就延长,想取消就取消。
玛丽安娜:那我们也这样做?
约翰:我们——不。
玛丽安娜:为什么?
约翰:我和你就是那常规强调的例外。我们抽到了幸福的彩票,在难以计数的众多的抽奖者中抽到的。
玛丽安娜:就是说,你认为,我们可以终生在一起?
约翰:奇怪的问题。
玛丽安娜:一辈子你只和我一个人睡觉,你从没有为此感到遗憾吗?
约翰:难道你遗憾?
玛丽安娜:有这种情况。
约翰(十分惊讶):喂,喂,这可真是见鬼了。
玛丽安娜:我这是纯理论上的。
约翰:也许我是个怪物。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入非非。我很满足。
玛丽安娜:我也是。哦,现在我明白了!
约翰:你明白了什么?
玛丽安娜:明白了为什么卡塔琳娜和彼得之间的一切如此可怕。
约翰:怎么?
玛丽安娜:他俩用的是不同的语言。他们必须把它翻译成双方都能接受的第三种语言,才能理解每个人想说什么。
约翰:我觉得,一切都要简单得多。
玛丽安娜:就以你我为例吧。我们谈任何话题时,话说半句就相互理解了。我俩有共同语言,因此我们能处得这么好。
约翰:我认为,一切都在于钱。
玛丽安娜:如果他俩有共同语言,如果他们能像我们这样相互信任,那么金钱也是不成问题的。
约翰:你总是惦记着这一点。
玛丽安娜:工作中我常常碰到这个问题。有时候,你知道,好像丈夫和妻子在打国际长途电话,而通话的机器又没修好。有时候,好像你在听两盘录音带。而有时候又像是宇宙的静默。我不知道有什么比这更糟的了。
约翰:这理论还是值得怀疑。
玛丽安娜:不给你饭吃,就让你争论才好呢。
约翰:我习惯于依靠试验。你设想一下,我俩在工厂工作。再设想一下,我们的孩子在幼儿园里,而我们轮班工作什么的。
玛丽安娜:那又怎么样?没什么不同。
约翰:我不这么想。
玛丽安娜:如果人们有共同语言,他们在任何条件下都能相互理解。
约翰:我觉得,这只是一阵浪漫罢了。
玛丽安娜:你真的认为,如果我们处于那样的境地,也会影响我俩的关系?你这是认真的?
约翰:是的,认真的。
玛丽安娜:那么,我们的关系就会变坏?
约翰:是的,正是这样。尽管有夸大其辞的共同语言。
玛丽安娜:你不认为,我和你,在我们这样的生活条件下,也有可能受到疏远和孤独的威胁吗?
约翰:不,我不这么想。那些一辈子都从事紧张单调的劳动的人,很容易厌烦和精神负担过重。
玛丽安娜:你可比我想像的愚蠢。再说,是谁说过关于浪漫的话啊!
约翰:那又怎么样?等着瞧吧。
玛丽安娜(不耐烦地):什么?瞧什么?
约翰:我怎么知道。也许,你知道?
玛丽安娜:你简直是故意惹我生气嘛。
约翰:是啊,故意的。你不想吃点什么?
玛丽安娜:非常想。
约翰:也许,来一杯啤酒、一个夹肉酱和小黄瓜的小圆面包?
玛丽安娜:太好了。约翰,过来,坐到这儿来,沙发上。我要跟你谈话。别这样看着我。说实话,没什么可怕的。
约翰:你的前言具有威胁性。
玛丽安娜:不想来点白兰地?
约翰:你呢?
玛丽安娜:给我也来点儿。
约翰:我抽支烟,可以吗?
玛丽安娜:请抽吧。我没什么,甚至很好。
约翰:好了,一切就绪,来吧?
玛丽安娜:嗯。
约翰:那么,谈什么?
玛丽安那:我怀孕了。
约翰:三星期前我就对你说了嘛。可你否定了。
玛丽安娜:我不想让你不安。
约翰:这丝毫没让我不安。
玛丽安娜:我们现在怎么办?
约翰:你想去做流产?
玛丽安娜:我想我俩应该一起把一切都讨论一下。照共同作出的决定去做。
约翰:我认为,你应该自己决定。
玛丽安娜:为什么应该是我?
约翰:这是不言而喻的。一切都在于你:操劳、责任和做母亲的快乐。
玛丽安娜:换句话说,我们是否再有个孩子,你无所谓?
约翰:根本不是无所谓。
玛丽安娜:我想知道你的意见。跟我说实话。
约翰:这并不容易。
玛丽安娜:做一个坦率的人难道这么困难吗?
约翰:别说了,玛丽安娜,别犯傻。
玛丽安娜:你最初的冲动是什么?
约翰:那种冲动的情况与我无缘。那不是我的性格。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是不够格的。
玛丽安娜:你还想要一个孩子吗?
约翰:无论如何,我不反对。我甚至感到高兴。
玛丽安娜:可你也没肯定你非常高兴啊。如果说实话,你绝对没有非常高兴吧?
约翰:你怎么总抓住这实话不放?为什么总是我呀我的?你还是说说你自己想怎么样吧。这样就简单多了。
玛丽安娜:我现在是在问你。
约翰:真有意思,我们怎么会有这个孩子的呢。你不是一直吃你那些药片的吗,难道你没吃?
玛丽安娜:我们去旅行时,我忘了。
约翰:你真见鬼!你怎么不说呀?
玛丽安娜:就这样,我没在意。
约翰:你是想要我们再有个孩子?
玛丽安娜:我也不知道。
约翰:这不是回答。
玛丽安娜:当时我只是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如果怀上了,就是说,这是命中注定我们再有一个孩子。
约翰:啊,上帝!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玛丽安娜:你怎么啦?
约翰:这是谁说的嘛!一个现代的受过教育的职业妇女,她自己到处宣传必须计划生育。你啊,我的上帝!
玛丽安娜:我不跟你争论。这确实有些难以解释。
约翰:就是说,你这里一切都已决定了,没什么办法了。是这样吧?那为什么还要讨论呢?
玛丽安娜:我想,你会感到高兴些。
约翰:你怎么这样。我当然高兴。
玛丽安娜:已经快三个月了。
约翰:甚至没发现你感觉不舒服。
玛丽安娜:正相反。我从来没感觉这样好过。
约翰:无论如何,我们的妈妈们会非常高兴。还有,我们的小姑娘们会怎么说?你怎么想的?
玛丽安娜:目前她们的忍耐是无限的。而在我们这方面,蠢事有时多些,有时少些。没关系。她们会原谅我们。
约翰:得了。为了你,玛丽安娜,也为了未来的孩子,让他来到这世上吧。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件愉快的事。再说,你怀孕时很漂亮。
他们沉默了许久。突然,玛丽安娜哭了,而约翰则十分惊讶地看着她。
约翰:这又是怎么啦?
玛丽安娜:没什么。
约翰:还是有什么。
玛丽安娜:绝对没什么。
约翰:那你想怎么样?
玛丽安娜:不知道。
约翰:还不如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特别想再要孩子的愿望。
玛丽安娜:你这么认为?
约翰:是的,我认为,我们俩一想到喂奶、孩子哭、尿布等等就害怕。没完没了的忙碌、不眠之夜——所有这一切都见鬼似的一团糟。我们为这一切都已过去而高兴。
玛丽安娜:你要是知道我的良心怎样受折磨就好了。
约翰:为什么?
玛丽安娜:因为,起初我幻想着孩子。这一想法让我着了迷,想入非非地很高兴,可是后来,事情已经做了,我却又沮丧、后悔心愚蠢又糟糕。
约翰:你不能不讲道德。
玛丽安娜:约翰,这是我的第四个孩子。一个死了,而我将杀死另一个。
约翰:喂,你知道。不能这样推论。
玛丽安娜:可我就是这样推论的。
约翰:看问题必须实际些,就这样。
玛丽安娜:可问题并不全在于此。
约翰:那在于什么?
玛丽安娜:一切都在于爱。
约翰:别这样动感情。
玛丽安娜:不,我是认真的。
约翰:那你解释一下,你指什么。
玛丽安娜:不,我不能,因为这是一种感情,一种感觉。一段时间以来,我仿佛己不再感觉到我个人的真实性,似乎我就是这么存在着。还有你。你也似一乎是不真实的。还有孩子们。可突然又出现了这孩子的故事。而这是真实的,确切的。
约翰:这可以从相反的方面看。
玛丽安娜:而我们过的是那种玩偶似的日子,沉湎于愚蠢而舒适的生活。害怕一切——自己也感到羞耻。我们没有任何柔情,没有任何爱,也没有任何欢乐。我们原本可以敞开怀抱接受这个孩子的。我觉得,真的,我是如此地因他而欢欣鼓舞,我设想着各种计划,幻想着我觉得,这是一种正确的感情。现在正是时候。我因孩子而成熟了。
约翰:你的话令人难以理解。
玛丽安娜:我看得出,你不理解。
约翰:可以认为,你己经做了流产。
玛丽安娜: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这样。
约翰:不能因为某种想法而折磨自己。
玛丽安娜(几乎喊叫着):这是很严肃的,约翰!它决定着我们的来来。想一想吧,我们现在如果做得不对呢?想一想,如果这是严重的事。而我们却没有想到它的严重性!
约翰:那你要我怎么样?你为什么要用那些未来的荒谬的幽灵来吓唬我?这可是真正的迷信。
玛丽安娜:你不懂。
约翰:就因为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我可真的什么也不懂,见鬼。
玛丽安娜:我们不过是在相互搪塞罢了。
约翰:我们是在尽力回避作出决定和有效的结论,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并且我认为,我们做得棒极了(忧郁地看着玛丽安娜)。
玛丽安娜:你好像也很不开心。
约翰:我不喜欢这种谈话。
玛丽安娜:约翰!
约翰:什么?
玛丽安娜:如果我们不再冥思苦想,而是留下这个孩子,为他而高兴,怎么样?难道不能允许自己偶而轻率一下,并且爱上我们轻率举动的成果——这个孩子吗?
约翰: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为此感到高兴。我不明白,还有什么可谈的。须知是你自己把一切都弄复杂了,而不是我。
玛丽安娜:那么,我们决定了?
约翰:请原谅,是什么决定?
玛丽安娜:我们决定再要一个孩子。
约翰:好吧,就算是吧。
玛丽安娜:嗯,这下可卸下重担了。
约翰(温存地):也许,一般来说,有时候,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想要还是不想要。这种情况不是罕见的。
玛丽安娜:也许吧。
约翰:我甚至在想,这种情况是常有的。
玛丽安娜:实际上,这根本不是指孩子而言。
约翰:是啊,也许吧。
玛丽安娜:这是就我俩而言。
约翰:又要哭啦?
玛丽安娜: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约翰:我觉得,你该来杯白兰地,好吗?
玛丽安娜:嗯,好吧。
一段时间过去了。玛丽安娜躺在床上。约翰走进屋来,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
约翰:喂,你感觉怎么样?
玛丽安娜:很不错。
约翰:很痛吗?
玛丽安娜:不,不很痛。
约翰:医生说,明天,最晚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玛丽安娜:哦,我可真躺够了。
约翰:我刚才想,你稍稍恢复些后,我俩最好去别墅住几天。从十号起我可以有几天假。我给你妈妈打了电话,问她在这段时间里能否与小姑娘们在一起住几天,她说非常愿意。这就是说,我们自由了。
玛丽安娜:是啊,也许真够美妙的。
约翰:你知道,昨天我和约兰还有斯温共进午餐。他们估计,斯图列将被任命驻比勒陀利亚大使。应该给人以合适的位置。有意思,不知阿伊娜会说什么。这是对她自尊心的沉重打击。你只要设想一下,失去了每周五在西比拉王妃处喝茶的机会!不,她可忍受不了!
玛丽安娜:什么时候会有确切消息?
约翰:这可是说有就有的事。
玛丽安娜:顺便说说,你有没有给埃格尔曼诺夫打电话,说关于在他那儿吃午饭的事?应该事先通知他,我们去不了。
约翰:没有,我全给忘了。没关系,我一回家就去电话。
玛丽安娜:你跟父母亲们说了吗?
约翰:我说,你要在这儿做一个小手术,必须立即住院,因为医生要出国。
玛丽安娜:妈妈怎么样?
约翰:妈妈很着忙,说是,不定什么时候都可能来。
玛丽安娜:那还用说!
约翰:如果你愿意,我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现在不必来,比方说我可以对她说,你正在睡觉。
玛丽安娜:不、不,那样更不好。
约翰:你疼吗?
玛丽安娜:不,不,就一点儿。
约翰:我想跟你谈谈关于别墅的事。你现在怎么样,行吗?要不,也许,你还是……
玛丽安娜:当然行啦。
约翰:我想,我们该修一个外廊。就是,你知道,有点儿农村味儿,看上去有点蠢。
玛丽安娜:也许,同时把房子也油漆一遍?
约翰:这个我也考虑了。屋顶不妨也修一修,否则会漏雨的。
玛丽安娜:那我们的钱够用吗?
约翰:可以做得便宜些。
玛丽安娜:你也许得跟古斯塔夫谈一谈。
约翰:是啊,我去跟他谈。
玛丽安娜:约翰。
约翰:嗯,亲爱的。
玛丽安娜:握住我的手。
约翰:你感到愉快吗?
玛丽安娜:嗯。
约翰:你感到愉快,那就好。
玛丽安娜(悄声地):约翰。
约翰:什么?
玛丽安娜:我非常非常遗憾。
约翰握着她的手,没有回答。
玛丽安娜:当然,这很愚蠢。
约翰:明天你就会感觉轻松些。
玛丽安娜:我做了些什么啊?
约翰:这样想没道理。
玛丽安娜:对。
约翰:过一个来月就会忘记的。
玛丽安娜:真的吗?
约翰:我相信,会忘记的。
玛丽安娜:约翰。
约翰:嗯。
玛丽安娜:我不能设想,我如何摆脱这一切。
约翰:你应该尽量睡一会儿。
玛丽安娜:嗯。
约翰:那么,我走了。该走了。做个聪明的姑娘,听见了吗?
玛丽安娜:好了,再见吧。吻吻小姑娘们。
约翰:安静地睡吧。万一你妈妈来了,我会叫护士告诉她,你睡了。
玛丽安娜:也许,真的还是打个电话为好,免得她白跑一趟。
约翰:我就是这么说的。
玛丽安娜:你是我的好人儿。
约翰:你这么认为,我很高兴。
玛丽安娜:在别墅,就咱俩,会非常美妙。
约翰:我们会吃得很香、睡得很甜。还可以看电视,不考虑任何问题。
玛丽安娜:我俩将形影不离。
约翰:好了,睡吧。安静地睡吧。
玛丽安娜:别忘了给埃格尔曼诺夫他们打电话。
约翰:不忘,不会忘的。
玛丽安娜独自一人。她合上双眼,但难以入眠。她躺着、注视着天花板。泪水浸湿了枕头。她低声抽泣着。
二、极力逃避现实的艺术
玛丽安娜:早晨好。
约翰:你好,早晨好。
玛丽安娜:睡得好吗?
约翰:睡得死死的。你呢?
玛丽安娜:还可以吧。愚蠢的是五点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约翰:为什么睡不着?
玛丽安娜:生气呗。躺在那儿生气。
约翰:大概是生我的气吧。
玛丽安娜:这次例外,不是你,亲爱的。我是因为星期天和父母亲共进午餐而生气。
约翰:星期天我们总与父母亲共进午餐的。不是跟你的父母,就是跟我的父母。
玛丽安娜:这很愚蠢。
约翰:我们这是为了他们。
玛丽安娜:我现在就想打电话推了它。
约翰:推了?那么你想,你妈会说什么?
玛丽安娜: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见鬼,总得让我们像人似的过个星期天啊——你、我和孩子们。
约翰:等着瞧吧,看你能怎么样!
玛丽安娜:我现在凶得像个鬼。
约翰:也许,那个快来了?
玛丽安娜:你什么都用这个来解释。
约翰:那么,不是?
玛丽安娜:一般来说,我估计星期一会来。但是可以认为,我再没有什么重大的理由可以生气发狂了。
约翰:你指什么,玛丽安娜,什么?
玛丽安娜:你自己想想吧。要知道,我们整个生活中的每一天、每小时、每分钟都是按日程表计算好,填入小方格中的。每一格中写着我们该做的事。小方格永远是及时地填满的。如果突然出现一个空格,那我们就会惊恐万状,立刻就用潦草的笔迹去填满它。
约翰:可我们有假期啊。
玛丽安娜(笑):约翰!你可是什么也不明白。休假时我们也是受人支配的。顺便说一句。这都是妈妈的错。你妈妈也插了一手。
约翰:这些可爱的老太太究竟有什么罪过啊?
玛丽安娜:你反正不明白,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约翰:该叫醒小姑娘们了吧?
玛丽安娜:不,让她们睡吧。卡琳今天休息,埃娃昨晚说嗓子疼,就让她呆在家里吧。(生气地)还不能去共进星期天午餐了。我可以设想,还会作多少解释啊,哼呀哈的,问题啊、追问啊。简直让人发疯。这你自己也知道的。
约翰:你不是想打电话推掉吗?
玛丽安娜:我想,还是你打为好。
约翰:我?!不,不,饶了我吧。我不想缠进与你妈妈的谈判中去。你还是自己来吧。
玛丽安娜:然后我再给你姐姐打电话,告诉她,我没有丝毫愿望星期五跟她一起去看时装表演。贝尔格曼诺夫那儿星期五的午餐我也不想去,就告诉他,不去了。他们当然会很生气,让他们见鬼去吧。秘鲁使馆的那个招待会你也别去了。我再也不去你妈妈那里上法文课了。下星期你抽个空,我们俩到什么地方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双眼饱含泪水)天啊!我真蠢!好像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似的。
约翰(温和地):你不满意什么?你想改变什么?
玛丽安娜(摇头):我没法表达。让我们来看一看。我和你把许多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工作上。那又怎么样?这甚至很好。我们常常出入社交界,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给了孩子们。这一切也都正确。我们甚至从不吵架,如果吵了,也总表现出理智,力求平静地相互倾听,最终导致公平地妥协。看来,还有什么抱怨的呢?
约翰:简直是一首田园诗。
玛丽安娜:危险的田园诗。这里有某种令人不安的东西。
约翰(微笑):那么,当然是我们的妈妈们不对罗。
玛丽安娜:我觉得是她们。尽管找还没有证据。
约翰:那就只能祈祷可爱的太太们早日作古了。
玛丽安娜(认真地):从前可是得把他们杀了的!
约翰:《圣经》里说……
玛丽安娜(漫不经心地):说什么?《圣经》里怎么说?
约翰:那儿有一处说,任何中断了同父亲母亲联系的人,都能得到百倍直至永恒的生命。怎么样,你给不给你妈妈打电话?可以打了。她可是我们的早叫的小鸟啊。
玛丽安娜:难道我们没有说好,由你打电话的吗?
约翰:不,我的欢乐。你自己打吧。现在就打吧。我扶着你的手,以示道义上的支持。
玛丽安娜:得了。我打吧。你感觉到了吗,我的心跳得厉害。无论如何,这第一步总是要走的。
约翰:伟大革命的微弱的第一枪。没有回答?嗯,感谢上帝!
玛丽安娜:喂!早上好,阿里姆先生。妈妈起床了吗?那好,如果不麻烦的话,请她听电话。顺便问问,您的关节怎样?您说不见好?甚至更坏了?非常同情您。那医生怎么说?是这样,这样。什么也不明白?是啊,您知道,现在的医生啊……(换一种口气)妈妈?早上好。你感觉怎么样?没什么,已经好了。爸爸走了吗?啊,对了,他正准备去别墅呢。你不怕放他一个人去?和埃利克一起去?这很好。好妈妈,我要惹你生气了(长时间停领,妈妈像在说什么)。对,都对。你怎么猜到的?原因吗?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只是想,这个星期天和约翰及孩子们一起过。不,我们哪儿也不去。不,不是总这样,就这一次(妈妈在说话)我不相信爸爸会为这个午餐这么高兴(妈妈说话)。听我说,妈妈,要知道,这当然是很快乐的,但不一定非这样(妈妈说话)。嗯,明白了,明白了。这我不知道啊。你可什么也没对我说呀(妈妈在说话)。说实话,我并不非常高兴。不,不,好妈妈。把这次谈话全忘了吧。不,不(妈妈说话)。得了,好吧,是吗?非常好!谢谢。约翰问你好。再见,妈。吻你(放下话筒)。
约翰:革命被扼杀在萌芽时期。
玛丽安娜:埃莉扎姨妈要来。这半年来她第一次进城,她那么想见我们,她知道我们去高兴极了,她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恨恨地)真是见鬼!
约翰:妈妈还特意请来达尼耶里森太太准备午餐。爸爸简直想死我们了。
玛丽安娜:见他们的鬼去!
约翰:但是你。应该说,表现得很勇敢。(吻她)没什么,下次我们不去了。别难过。
玛丽安娜:你回家吃午饭吗?
约翰:还是直接在剧院门口见吧。七点二十分在右边售票处前等。我早点儿去买票。
玛丽安娜:总是有些怪怪的。
约翰:什么怪怪的?
玛丽安娜:你不愿意在家呆会儿呗。
约翰:唉,这一天啊,尽是杂事儿!
玛丽安娜:你知道我想干嘛吗?我们俩钻进被窝、遮掉一切光亮,躺上整整一星期,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约翰:我们自己给自己选择了生活方式。
玛丽安娜:暂时还不清楚,是不是我们自己选择了我们的妈妈们。
约翰:你有狂躁症。
玛丽安娜:那你想要这样的生活吗?
约翰:我认为,衡量我们生活价值的唯一标准——是我们自己对待它的态度。我不准备以永恒真理的观点来评价自己的生活。
玛丽安娜:设想一下,如果我俩相互背叛了对方。
约翰(不知所措地):你是说……
玛丽安娜:我不是指偶而一次的不忠,而是指某种经常的关系。如果我们突然真的爱上了谁。你会怎么样?
约翰:那么,我会杀了你。
玛丽安娜(叹了口气):唉,多么希望有时候……
约翰:什么呀?
玛丽安娜:没什么(吻他)。再见,亲爱的!
约翰:再见!(吻她)
玛丽安娜:等一等,约翰,我和你一起走。
约翰:要不,你还是开你自己的车吧?
玛丽安娜:不,我也留在城里。看完戏一起回家。这样好多了。
约翰:那小姑娘们呢?
玛丽安娜:今天安德森太太要来打扫。可以给她打个电话,请她给她们做顿饭。她做的饼好吃极了。等一会儿,我去把她们叫醒。
约翰:我已经要迟到了。
玛丽安娜:我这就来。
玛丽安娜跑开了。可以听见她推醒两位豌豆公主(注2)的声音。约翰拿起电话筒,迟疑了一下,又放回原处。玛丽安娜回来了。她拿起自己的皮包,约翰把外衣递给她。他们走出门来,坐进汽车,开走了。街上正下着大雨。
约翰:去剧院的路上我随便在哪儿买两根小泥肠就够了。
玛丽安娜:别忘了,三点钟你得去看牙。要不,像上次就……
约翰:忘了。我知道,你已经重复四遍了。另外,顺便说说,这车该修了。刹车不灵。
玛丽安娜:两个人这样兜兜风多好啊!我们为什么不?要知道,你承认吧,你不想带着我,是吗?
约翰:我不喜欢即兴作品,这你是知道的。
玛丽安娜:而我正相反。有时候你想,就这样过日子挺好的,就像上帝安排的那样。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爱就爱。如果寂莫了,就干点儿活。有时候一个不可克制的愿望控制着我,真想在河里游呀游,淹死就淹死了呗。
约翰:谁没有这样的愿望啊。
玛丽安娜:你。你就没有这样的愿望。
?
在优酷翻到这部电影,还专门充了会员,只为把这部接近3小时的电影看完。
电影没什么场景布置,也没有波澜起伏的情节,男女主在卧室、办公室、偷情小屋完成。算是史上成本最低的影片吧?
我已结婚四年,自认为算是波澜不惊之人,但看到男主向女主坦白出轨一幕,心还是揪得疼。
男主是自己出轨了,明天就要和情人去巴黎,一走至少是半年,也可能七八个月。女主不知如何是好,就问他,衣服准备好了没?准备带的东西装包没?车子怎么处理?抚养费怎么给?……
大部分人都认为,面临人生重大转折时,人一定会歇斯底里,至少也应该把男主关在门外,让他自生自灭。但是,没有,她让他躺在床上,拥着他入睡,为他调好闹钟,温柔叫他起床,最后还来了个拥抱。
是因为女主爱男主多一点吗?不是,是因为女主是被抛弃的对象,她没有做好准备,只能通过温顺的性格尽量拖延离开的时间,说服自己慢慢接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直接让男主滚出家门,毕竟那意味着,接下来,你要开始在空荡荡房屋度过一个有一个凄清寒凉的夜。通过很长时间,才能慢慢走出来。
我认为影片高潮部分,除了男主坦白出轨外,就是女主向男主念自己感受那段。
她说自己一直在按照别人的要求生活,一旦有叛逆行为,母亲就会狠狠惩罚她,于是她学到了,必须要伪装真实的自己,慢慢变得淑女、温顺,这样才会获得奖励。
虽然自己很想从事电影相关的工作,但父亲希望她成为律师,她未反抗,变成了律师。
婚后,她假装爱孩子、爱老公、爱家庭,但实际上,她对这些没什么情感。剧中老太太来咨询离婚时,就对她说,他们的婚姻没有爱,已经把她完全束缚了,现在她看一张桌子,就是一张桌子,毫无喜悦之情。没有情感的婚姻,把她变成一个听觉、视觉、嗅觉都开始退化的人。
女主听完,露出非常震惊的表情。原来老太太也在说自己。人们一定会为自己理解的事情改变,她也开始反思,她爱家庭吗?爱婚姻吗?爱孩子吗?还是她已经没有具备爱的能力?
在反省的文章中,她写道,她一直在装作喜欢,装作表现出别人希望她表现的模样。她一直在想啊想,发生了这件事,我的妈妈希望我怎么表现呢?
她从一个叛逆的女孩,伪装成温顺可人的妻子、妈妈,丈夫怎么能嫌弃自己呢?伪装的自己是一张盾牌,这张盾牌没有用了,她还能变成什么样子?
可惜,当她说完这一切的时候,丈夫已经睡着了。
多么讽刺,这边诉尽肝肠,那边鼾声四起。丈夫依然没有变,还是那个只关注自我的人,妻子已经开始慢慢转变了。
她爱着他,但接受心理治疗期间,她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所以拒绝丈夫的求欢。
可惜,到正式签署离婚证书时,她又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伪装得坚硬无比,却句句刺痛一事无成的前夫,最后导致前夫对她当场家暴,终于离了婚。
心理学一直提倡,不要让他人的鼓励或惩罚把自己塑造成另一个模样,要找到真实的自我。但这个真实的自我,万一也是伤痕累累充满缺陷的呢?
女主即是如此,真实的她暴戾,充满愤怒,讨好型人格压抑她越久,她释放起来越恐怖。虽然是男主家暴女主,但女主似乎是故意让他家暴,听她说的每句话,好似都在激起对方的愤怒。
这样做,她有种操控感,她能控制对方的情绪,让一个体面得体的人瞬间变成魔鬼,哪怕是拿自己生命做赌注。
我看过一些文章,子女描绘父母打架的场景。一般女性会不停激怒对方,在对方叫停后,依然不停说话,甚至句句见血,直到对方殴打自己。女性不知道结局吗?知道,为何她还会企图激怒对方?因为此刻,对方正在注意她。
对于孩子来讲,奖励也好,惩罚也好,他们都会接受,他们最害怕的是,忽略。但很多人的心智一直停留在儿童时期,希望通过多种手段来获取他人的注意。如果得不到正面的注意,反面的注意也是可以的。所以,有的家暴,其实是两个人的问题,两个人都需要治疗。
结局比较欧亨利式,两人都已和他人结婚,趁双方伴侣外出旅行后,两人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偷情。女主看到收拾卫生的男主,甚至落下了眼泪。
毕竟对方还是有非常吸引自己的特点,但又没办法和对方长期生活在一起,只能靠着偷情来让自己情感得到慰藉。
很多人都说婚姻反人性,毕竟人性就是见异思迁,人性就是贪婪自私,所以才有了婚姻法。如果这样,那么那些婚姻长久的伴侣又是怎么回事?那些能长久的伴侣,要么懂得装傻充楞,要么学会看破事事,不那么较真。
其实婚姻扯来扯去,没什么好神奇之处,不过是妥协妥协,再妥协。实在忍不了,分开也是好选择。最忌讳,不愿妥协不愿分开,最后犹如磁铁,分开又合拢,合拢又会有间隙。
几乎由两位演员撑起。
开头和结尾冰冷的旁白。
1#天真与惊惶
·男人对家庭总是只字不提,而女人却总是除了家庭只字不提。
·“我们曾经感到很稳定,但现在感到危险随时会降临。”
·“要维持快乐需要一定的技巧。”
·婚姻是记者打开卧室门窥到的一片mess。
·婚姻是各做各的,以“家庭”的名义。
·“忠贞是一种施予,不是职责或规定。”
·注:保罗在《圣经》中对爱的论述: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爱,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
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知识。而且有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爱,我就算不得什么。
我若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身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
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爱也很重要。幽默,友情,宽容,以及合情合理的期望,如果你有了这些,爱就不是必须的。”
·“我在工作中看到的人都是失败的,他们深受不现实感情的困扰,我觉得这样很粗俗。”
·“我们只是在合作。”
·“难以忍受的玩笑”
·卡特琳娜抽重重的红色万宝路
·“皮特在别的女人面前不举。”
·“问题在于他让我爱干嘛就干嘛,他只对我们互相羞辱对方感兴趣。他称为我们的非人化过程。”
·“我还对他存在一丝无望的温柔。”
·“我和乔安都喜欢清理。”
·“还有什么能比一对互相憎恨的夫妻更可怕?”
·“上帝决定的?你可是个鼓吹控制出生率的现代女性。”
·女人啊,管好你的敏感。
2#清理毯子下的尘埃
·“他一直问我们之间的关系出了什么问题,我告诉他我受不了没有爱的关系。他问我爱需要包括什么,我告诉他我不知道,我怎么能描述不存在的东西。”
·“一个没有幽默感的被宠坏的女人,她拥有她想要的一切,但她还是想得到爱。那友情、忠诚、稳定呢?”
·“我对自己说我有能力去爱,但爱,被困在瓶中了。”
·“当我和我的丈夫被从彼此的生活中剔除,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的感觉开始逝去。音乐、气味、脸孔、声音一切一切看起来微不足道,在黯淡,了无尊严…”
·“还是说我们想都没想就走错了路。”
·“好女人会像大鸟一样在这个落魄的男人上空盘旋。”
·“女人抓住了最好的救命稻草:殉道者的角色。她们现在要推向极致,没想过要放弃。她们的目的达到了,男人的集体内疚感,让她们感到满足。”
3#宝拉
·女主人公的夜宵从啤酒x肉片x起司换到一颗小番茄。
·女主人公捧着书上床没看就睡着。
·“我爱你,即使你不愿意穿燕尾服。”
·“真好笑,我居然没有意识到,我居然从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甚至更好了。”
“你没有意识到,但你也没有注意观察。”
·“我只想着不要内疚,但这样只是徒劳。”
·妻子听完后默默收拾餐盘,讲两只蜡烛放回结婚雕塑旁,走进黑暗的厨房捂住脸,关掉了所有的灯。
·“你的胸口有唇印。”-“我知道。”-“你们两个真是不小心。”
·“除了外套,你需要的都在这。”
·“我想离开你已经有四年了。”
·妻子:突然被抛至厌恶者角色。被动者角色。
·“我不管,你要分什么可以。我什么都不会拿,除了自己的书……我不需要很多钱,我感兴趣的是结束这一切。猜猜我最讨厌什么——喋喋不休地讨论我们要干什么,我们要考虑什么,你妈妈会怎么想,孩子们会怎么想,我们该如何准备晚宴,我们不是该把我父亲请来的吗,我们该去海滩该去爬山去圣莫里茨,我们该去庆祝节圣诞节情人节,一次又一次地。我知道这样不公平,我知道我失态了,我知道我们曾经拥有美满的生活,我依然在爱着你,实际上是更爱你了,但我现在认识了这个宝拉,我想不到比痛苦更贴切的词了,没有人能向我解释我也不知道该向谁倾诉。”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言不发?”
“对于无以言说的东西你能说什么。”
·“自责不过是想给自己下台阶。”
·“既然这件事发生是合逻辑的,我们为何要抹黑它呢?”
·“无论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带来伤害。”
·“别走。”-“没门。”-“如果我求你呢?”-“那只会带来尴尬。”
·“我相信我能拯救我们的婚姻。我们重新来过。我们一起面对这个困难。”
“耍耍流氓倒让我感觉好些。”
·“想象一个你不认识的人的样子不是更糟吗?”
·或许不安全感才是感情里一直所需要的(?)(“我烦死了,因为我听到这些回顾会感到嫉妒。”)
·感情里的孩子气是不可缺乏的。
·“她对自己不是那么自信。”
·丈夫一直在玩弄自己手上的婚戒。
·“不是上当,玛丽安,你和我生活在一个自我封闭的环境里。一切都秩序井然,就像一个时钟一样。”
·“但我相信这次灾难是个机会。”
·“一开始我抗拒,但现在我直接让一切下地狱。这样更适合我些。”
·“我们做爱吧,求你了,看在老夫老妻的份上。”(妻子做爱时不住地哭泣)-“我们很快就会睡着的。”(丈夫也开始哭泣)-“我真为自己羞愧。”“这个明天再说吧。”
·戴着婚戒扣紧的手。
·对于尚未到来的时刻(闹钟的响声)两人都无眠。乔安紧紧抱住玛丽安。又再一次松开。
·吵架时无故地发脾气正是对其自身无能的病态宣泄。
·“跟父母解释是最烦的。”
·次日早晨两个人开始冷静地解决问题。但玛丽安仍然不时地崩溃。乔安把玛丽安的这种崩溃看作是一种乞求怜悯因而感到厌烦(他赶忙看了看手表,想逃离这里)
·玛丽安最恐惧的并不是乔安离开她,而是他人对她“完美婚姻”预设的崩塌和怜悯。
4#泪谷深深
·妻子改变了发型和装束。
·她开始抗拒他吻她。
·“在剧里我既是演员又是观众。”
·“你把家具重新摆设了。”
·“我们所谓的安全感,被束缚在外在物质条件上了。…被困在归属感的幻象中。”
·“你表达这种观点只是你低档的空虚。”
·“我把你的东西搬出去,我的东西搬进去。这虽使我感到内疚,但也感到勇气的存在。”
·“别对我花言巧语,用点心听听我内心的想法。”
·“但自从你离去,只留给我思念而已,我并不想同你做爱了。”
·“可我总束缚在与你的过去。”
·“那便是为什么我受不了你的吻,受不了同你做爱。因为最后你总是要走的,而我只能空等。”
·“我从不思索自己的喜好,而是思索别人希望我有什么喜好。这不是一种慷慨,而是一种懦弱。这一切都根植于我对自己的漠视。”
“我思索着自己想成为怎样的女人和妻子。”
·丈夫在没听完妻子念的日记时就已经睡着了。妻子再次默默收拾餐具。收到自己情人打来的电话而她不得不欺骗情人。
·“有时候你问的问题真的愚蠢至极。我不是生气我是快气哭了。有时候我认为我有权利为这生气。”
#5盲
·妻子玛丽安再一次换发型和装束。
·妻子轻松愉快而丈夫感冒并心情糟糕。
·妻子补妆。
·妻子脱离了束缚。拖鞋。跷脚。
·“人们早该在地板上多做爱才是。”
·“一分钟前我们还亲如挚友。”
·“为什么?孩子是你管…别的事情就别来烦我了。”-“不是孩子们的错,当初我们分家就是因为你和一个女人好了。”-“我已经力尽所能了,我可再也不想要当父亲这个角色。我有权厌弃她们,正如她们也厌弃我。”
·“我们在感情中都是盲流。”
·“事实却变成‘把失败者赶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我觉得她背着我在外面鬼混了,但无所谓,我的嫉妒心已经麻木了。事实上我对所有感情都已经麻木了。”
·“多光荣的一场战败。”
·“我需要家庭生活。我早已厌倦了孤独。和宝拉共处时的孤独比一个人的孤独更强。”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觉得你真是愚笨得天真。你难道以为我这么一路走过来了,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了,对此我每天都满心感激着,这一切就只为等你回心转意把你从狼狈不堪中拯救出来吗?只要我一想起你对我那一切,我心里便是咬牙切齿的恨,继续吧,你就怒视个够,我已经麻木了。”
·“为什么要重新开始呢?我完全没有兴趣。”
·打架后签文件。
#6夜半暗屋世间不知处
·“一点结论也没有,这可真惊奇的。”
·“我们从不互相斥骂,反而是一生各自沉默。”-“你们对彼此不真诚?”-“不,我们父母教育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你是被宠坏了,高声对一切都宣布感到厌倦。你最终只能待在书架下对自己顾影自怜,你狂妄自大又玩世不恭。”
·丈夫真实的职业理想。
·“我们从中认识了自己。我们中的一个认识到了自己的伟大,另一个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时间给予我第三个伴侣,那便是我的经历。”
·“我梦见我们在过一段危险的马路,我想要你和孩子们搀扶我,但我寻不见自己的手。我所剩的只有那个残败的树枝。我在柔软的沙上滑陷,你,我却不能抓到你的手。你们都在马路上,我却抓不住你的手。”
·“我们是不是生活在绝对的混沌中?”-“你和我?”-“不,所有人。我是在说恐惧,不安和无知。你会不会认为,恐怕我们是正悄悄滑向低谷却不知所措。一切是不是太迟了?”-“是,但我们只是这么想,我们不会把这一切说出来。”(注:男主是心理分析师)
·“有时我会为自己从没爱上过其他人悲从中来。我也认为自己从没被爱过。”-“我以自私的方式爱着你,我觉得你也爱着我。我们都深爱对方,以那种俗套的残缺的方式。”
·“很多时候我感觉不到我的爱。”
-“要是我们再这么喋喋不休我们的爱意则会消逝。”
《婚姻生活》并不论述婚姻。《婚姻生活》论述人们的生活。挥之不去的空虚,怅然若失,敏感和痛苦,并不只存在于婚姻生活中,它存在于我们的职业选择,家庭生活,友谊,社交生活中……简言之,它是生活的本质而非婚姻特有的本质。婚姻成了我们追问痛苦时的替罪羊。
令人惊讶的是伯格曼的追逐者姿态,一生不断地结婚,从爱侣(明知道是)残缺的爱意那里试图补完自己。被人爱本身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能够爱人也并非什么独特的能力。”爱“本身就是值得怀疑的存在。这不是一种悲观主义论调,而是一种现实主义论调。
唯有不抱着某一人、某一事、某一物能将自己彻底从这种生活的本质中解救出来的期望,婚姻才能被正视——就像毛毯上的花纹,或者沙发上附着的灰尘。
“做个无赖感觉太爽了…” 爱是此刻,爱很简单,生活感情都是如此。《爱在4》超长预告片。
约翰和玛丽安提分手最后在她胸前懦弱地痛哭出声的那一段,让我一下子无法再冷笑看着这场理智的欺骗而是同他一样哭泣起来。虽然伯格曼永远冷漠而抽离,但即使在他看来,一个没有能力爱的人,也永远不会是满的、切实的。而他的温情大概在于告诉我们其实许多人都这样,你并不特别可悲吧。
真正的世界第八大奇迹:人类居然还没有被一夫一妻制毁灭
丈夫冷漠无情,只对自己感兴趣。妻子呢,他们如鱼得水的在各自的身份上展示自己的欲望,然后又团结一致分享背叛带来的快感。放眼望去,几乎全部家庭都是如此。婚姻带来的伤痛是如此持久深邃,而我们却迫不及待的想投靠它。
记住了一句台词:因为要求太高而经常情绪失控。
如果你能看完并接受这个电影,就可以结婚了。
2013.2.24想看,他说看完也许会恐惧婚姻。2018.4.23小西天,看完他说,嗨,多大点事儿!下个月结婚五周年。
《唐朝放妻书》——某李甲谨立放妻书一道:盖说夫妻之缘,恩深义重,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關於婚姻,原來一九七幾年開始到現在,還是沒有多大的改變。男人提及遇上paula的時候面上那發光的愛情帶來的神采,讓我覺得殘忍。
那些在婚姻中坚持了一生的人,是令人钦佩的,其实我总怀疑爱情和婚姻是矛盾的,而一个人也不可能和另外一个人始终处于完美的状态。ps看完这部电影我更喜欢伯格曼和丽芙乌曼了
虽然伯格曼当时已蜚声国际,但晦涩的主题使他在国内并未受到认同,即便拍出了“处女泉”也被认为重复,而过于前卫实验的“假面”自然令他依旧显得曲高和寡。出于无奈,伯格曼决定投拍低成本电视剧“婚姻场景”,不料竟空前成功,瑞典离婚率也随之变高,伯格曼感到高兴“大家不用再维持无爱的婚姻了”
永远不要和所爱的人步入婚姻殿堂,因为完美的婚姻充斥着虚伪和欺骗,它和爱情相抵触。
没有结过婚,也没有什么经验,更不想相信这是事实。若是事实,也只愿这是部分。这是欧洲,我只想说我父母的爱情,23岁结婚,今年74岁,50年的婚姻,几十年来见证他们彼此爱惜,尊重,也会吐槽对方,但从未打骂过。爸爸生病,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母亲生病,爸爸寸步不离。他们爱对方都甚过爱自己。真的感恩,在这样一个有爱的环境里成长,学会做人学会生活。电影中女主很明显,精神的问题是从小的家庭教育就埋下的。自我剖析那一段,太重要了。所有评论的人,也大可不必bbb一堆什么看透了婚姻,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婚姻除了性还有很多,性重要,更重要的是爱。爱是一切的基础。有爱,婚姻就是爱情的升华。电影只是导演的情愿,我依旧选择相信爱情,先从做好自己开始。
大师是在热气球上俯瞰大地,看芸芸众生,渺渺春波,牢笼里人性浮动;凡人依赖平视的本能,空有战胜平庸的欲念,没有低头悲悯的天赋。
1.看的是电视剧版,结过5次婚的伯格曼几乎说尽了关于婚姻的一切,6集既描摹出一对爱侣的分合聚散过程,又分别代表了婚姻爱情的6种类型/状态:和谐美满,表面光鲜内里朽坏,因厌倦与欺骗而分崩离析,若即若离纠缠不休,坦诚粗蛮相爱相杀彼此折磨,偷情私会重坠爱河。2.纯度极高的室内剧(仅少数转场有室外镜头,每集结尾均为法罗岛景色,荒芜而清丽,是为调剂),对话丰富,台词绵密,金句迭出,字字珠玑。3.丽芙·乌曼与约瑟夫森演得太绝,纵使在大量特写中也挑不出任何毛病。4.每集亮点摘选:①开篇模范夫妻访谈作引介与反讽,相互仇恨却因利难分的夫妻=婚姻极端反例;②因无爱而坚定离婚的中年女子=预警+侧描;③变焦快推表惊骇,特写中的疾速跟移显暴躁;④读日记时的乌曼成长照片蒙太奇;⑤双人构图&地位反转;⑥母忆婚姻,人面挂饰。(9.5/10)
伯格曼六集低成本室内剧的电影剪辑版,探讨微妙复杂的婚姻状态与两性关系问题,又一部一度引发离婚率攀升的影片。近三小时的时长里几乎被对话满满灌注,观影过程中却一直保持兴致盎然。丽芙乌曼与约瑟夫森两位主角均表现出色。
婚姻各阶段状态的原貌再现,把婚姻的面目拍得真实以至残酷。倦怠和互相的厌憎让两个原本相爱的男女变成奇葩极品,虚伪、猥琐、更带几分滑稽。看的过程联想起<灵欲春宵><革命之路><杀戮>和<游客>,单身者看了可抵挡任何秀恩爱,打算结婚者最好先接受这几部片子的婚前教育,把胆儿练肥,或把胆儿吓破。
相拥时甜蜜,甜蜜后厌倦,厌倦紧接着欺骗,欺骗久了开始冷漠,冷漠与排斥共存,然后离开,分离产生妒忌,妒忌时后悔,后悔处有自责,自责了决心再占有,占有完继续怀疑,怀疑变成习惯,习惯沦为恶性循环,恶性循环带来负担,负荷真实让人手足无措,自我美化又将迎来新一轮的重蹈覆辙。这就是婚姻生活。
这么说来其实每个人都适合婚姻,反正就是你自己愿不愿意将就地妥协地半推半就地接受真实的自己。婚姻是关于欺骗的艺术,因为它甚至没有存在过。
3伯格曼把婚姻中所能遭遇到的致命問題都擺了出來——精神出軌,喋喋不休,生育問題,價值觀出現裂痕。每一條都是死穴,22年間父母一直在上演,比這電影殘酷多了,看多了也就倦了、麻木了。到頭來,我變成一個極其沒有耐心的人,一個熱衷於喜新厭舊的人,所以婚姻生活在我的世界里不會存在也不想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