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像白开水,直到学生们第一次吵架才开始变得有意思,不懂这里面的政治和历史,只是觉得前面有些拖沓,还以为就是单纯讲创作的故事。 为什么我觉得安托万才是最正常那一个,他很聪明,很敏感,看得太明白,所以与众人格格不入。他对老师说,你写书时没有感情,你没有体会人物的感受。他觉得这样的表达很虚伪,不纯粹。老师对他而言,不只是成功阶级,老师是一个活得愉快富足自洽的人,是他想要的状态,他内心是有充沛的爱,情感,和欲望的,但他觉得现实环境无法满足他,没有人懂他。无法释放的能量在他内心积累,变成了无声的愤怒和暴力。他只是想要给自己找到一个出口。 老师和其他同学的思维是有问题的,为什么要给写作限制一个底线,他们给自己限制了一个正确,把安托万视为异类,这就很可笑。在她看来,安托万是有问题的,是不正确的,她一直说想帮助安托万,但是她并没有试图理解,而是想纠正,况且,她也真的无法理解安托万,这正是安托万觉得无聊和愤怒的原因,所有人都像那个女老师。
最后老师面对采访时冠冕堂皇地给写作加了那么多光环,在安托万看来,老师很虚假,他很愤怒。在他看来,写作对老师来说是工具,对自己来说是表达生命本身。他对老师说,你是吸血鬼,吸食别人的故事用来赚钱,因为老师一直在揣测,而没有共情,所以老师在第一次被怼之后,也有了反省,所以找安托万帮忙。老师面对安托万的两次质疑,都采取回避的态度,她其实是很无力的,因为再探索下去,她就空了,她看不到安托万所说的更深的那一层,她感觉到自己很迷茫,在摇晃,所以她只能靠标榜自己的正确,来保持稳定。
最后安托万对大家读的那段话,其实很真诚的把自己袒露了出来,但是大家非常鄙夷和无语。这情形像不像一个抑郁症患者,终于鼓起勇气与别人连接,倾诉自己的心理,但是大家只会说你别想那么多,你要快乐一点,你怎么还是不听我们的,我们对你很失望?安托万在对牛弹琴。其实安托万才是内心最有爱的那一个,只是他的爱太充沛了,不是别人想要的。
不可否认安托万是有点偏激,但他不是一个坏孩子。他冲着月亮开了三枪,没有伤害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当他只是表达,而不再在意别人是否要听,是否听懂的时候,他就放下了,不再寻找别人的认同,也就不再对别人充满期待,不期待就不失望,不失望就不会愤怒。他找到了自己的出口,他乘上了远行的船,而不再去和限制他的环境较劲。世界那么大,他总能找到自己的精彩,总能遇到理解他的人的,他的心里还是充满爱和希望。
我们也许会想,法国政府花钱雇佣一位作家,来给几个年轻人上课,而且并不是什么文学系的大学生,而是社会青年(其中一个说到是“青年就业中心”强迫他来上课的)。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措施?然后看完了,我们知道,这样的举措很好,其实不仅是作家,其他职业的代表人、成功者都可以。政府出钱雇佣他们来当老师,然后由社会青年根据自身爱好进行选择。这样一种教育方式,其实很能为年轻人提供帮助。影片中因为是个作家,所以突出的是文学的功用。
影片一开始就是讨论教学,从零开始,从无到有地让学生开始创作。一开始大家不知道如何开始,老师就鼓励大家。于是乎,这些叛逆的大孩子就想到了“谋杀”。尽管大家有分歧,有学识、性别、种族、背景等诸多方面的差异,但很明显老师起到了引导的作用,不仅适时地进行一些文学专业技能的教学,还能够了解学生的“心理情况”给予引导。
功用一:一门技术活。
在写作技术方面,她教了学生很多:
一、信息处理:这正是文学的优势所在,你不必把所有信息都告诉读者,完全可以描述谋杀的场景,却不揭露凶手的面目……
二、主观镜头:我们有时一无所知,有时可以通过人物的眼睛来看。
三、虚实相生:开这个工坊就是为了让你们讲述此时此地的生活,但小说是虚构的,要靠想象力。你不必原样写自己的事,正是要调动想象力,把日常生活变成一场冒险。冒险不一定要在别处,不一定是远方。
四、周边写作:我建议别再纠结死者和凶手的身份,也别管过去现在,动笔写吧,直截了当。写什么随你们就写你们觉得最容易的,可以是对某个地方或人物的描述或是幻想一个场景,也可以是你们亲身经历的事,可能跟故事建立起关联的,想写什么都行,你们要完全自由地写作,不用管情节发展。
五、建构思想:在虚构作品里,我们完全可以重建某种思想,不必认同它,却可以揭露它,这就是艺术作品的力量。
六、素材搜集:谈论生活也可以是讲述自己城市的历史,你们的家人、祖辈、父辈经历过的事。(学生:他们不跟我聊造船厂)那你也肯定也听人说过,即使是在无意中。
因为素材搜集,其中一个玛莉卡的姑娘,问了自己的父亲(当时也只是个小孩子,作为观众看了那个时代一些震撼而又难忘的场面)很快就写出了这样一段话:那一天,有几千人去看油轮入海,船还在干船坞里。数百工人正忙着放出这头钢铁巨兽,突然传来一阵嘎吱声,巨大的黑色船体开始缓缓滑入轨道,像用慢动作一样驶向大海。甲板上,有工人挥舞着旗帜,港口里所有的船都鸣起了汽笛。入水的时候,油轮在港口激起巨浪,直冲岸边,离岸最近的年轻人们被溅了一身水,但都在大笑。全城欢腾,不知他们是在为巨轮,还是为工人的辛勤劳动而欢呼,工人们感到无比自豪,凝视着巨轮,互相拥抱。首先,这是真实的,所以当初能够震撼人,今天也很够震撼人。其次,即便现在无法震撼人了,那么背后的变化,就是一个能够感染人的悲伤事实:欧洲,法国的没落。就像中国的超级巨轮驶入欧洲海港一样,让欧洲人民都感到失落。最后,这是一个具体的场面,看起来朴实自然,但其实可以给人深刻的印象,就是成功的文字。
功用二:表达自己,融入社会。
当然,更重要的作家利用自己作为一名成年人一个过来人,一个成功人士(至少而言是能够融入社会,并且在社会规则中取得一定程度的胜利),对青少年的引导。当然,这也是“文学”潜移默化的功能。正如片中通过学生们的言论(看起来都有“头脑”,其实都是来自于他们狭隘的渠道和简单的加工),我们可以了解到,青少年成长的环境,已经开始被网络开放式的各种各样信息影响,不管孩子们是否有主观意愿去接触这一切。但“伊斯兰国在割人头”“两岁小女孩跳电臀舞”之类“火爆”的视频信息让人想要躲避也难。而且出于当代欧洲的处境(文明从走下辉煌的神坛),所感到到的莫名失落和彷徨:问题并不在于外国人,问题也不在于开放边境,不,真正的问题在于欧盟高层竟作出了这项开放边境的决策,这不仅让欧盟各国主权受损,而且剥夺了它们的国家豁免权,一个失去了主权豁免的国家,也会逐渐失去自己的身份、自身的根源、独有的文化(对于欧洲的衰落,肯定会有很多解释。所有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问题是答案如果无法直接作用于现实,疗救民族,那么压根就没有意义)。
在发展中,在盛世,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但是在衰落中,问题不仅难以解决还会连锁效应,产生更多的问题。比如片中的青少年。当他们一方面看不到出路(经济衰退,他们如何谋生的现实问题。就像片中所展示的,再也没有那种大工业时代,创造那么多就业机会,大家都有工作有事业了),另一方面又接触到种种复杂的信息(包括暴力、色情,以及对政治的质疑和否定,对传统道德的背叛,如上所述)。在这种情况下,之前值得被歌颂的“多种族融合(白人、黑人平等共存)”“无国界人道主义(敞开国门救助难民)”“欧洲共同体”,都成为了相互推诿、相互谴责的内讧、分裂根源(大家生存难了,都觉得是别人抢了自己的生存空间。白人认为黑人抢了工作,黑人认为白人不给自己工作,其实本质是工作少了;难民觉得没有得到帮助,国民觉得难民是祸害,其实本质是经济差了)。
所以来学写作的青少年,他们要么积极适应,努力学习东西,寻找自己的兴趣,去创造人生;要么就是作出反社会的行为,在特殊的时代,青少年都有戾气,所以他们想到的创作,首先就是谋杀,就是血腥。比如片中的一个小伙子,弄到了一把枪,甚至试图把写作老师也给杀了。当然,恰好是老师的之前的写作教育,给了他别的想法,让他悬崖勒马。
正如这个少年最后交的功课,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敏感的少年,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内心的世界:
一个人可以因为无聊去杀人,就是想试试;他可以仅仅因为无聊开枪,仅仅为了找点事情做。他本可以告诉警察,他开枪是因为那人是阿拉伯人、或者犹太人,或者同性恋,这样人们就明白了,不需要再解释。而对他来说,被害人是谁一点也不重要,他甚至可能一枪打爆自己的头。这样人们也能明白,他们会说他没有未来、没有朋友。但他两者都有没做。他太怯懦了,他什么也没做,所以他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但在等什么?他在城里闲逛,什么也不做,只是为了消磨时间,就像人们说的“杀时间”,但事实上是这座城镇在杀他。总是同样的路线,有时候,为了消遣无聊,他会绕很远的路,但这也没有用,他熟悉所有的大街小巷。他曾独自走过无数次,总是一个人,总是同样的风景,总是无法避开那个造船厂,那吊车被保护得像博物馆里的一件艺术品,甚至像座教堂,那种怀旧并不属于他,他根本不在乎那个造船厂、那些工人、那些多年前建造的超大型油轮,这些都不是他的故事。有时候他会遇见认识的人,然后假装开心,可他认识这镇上所有的居民,一心只想避开他们,他感觉周围所有人都在对他笑,那些人都宣称爱他,要帮助他,跟他说话像对待一只小动物,一只需要被驯服的小动物。最后他必须明白,即使无聊,即使朋友对他来说犹如陌生人,即使没有未来,没有朋友,没有工作,他也要感到幸福。
当然,文学的功用,也起到了作用:进行感情的宣泄,就像心理治疗一样,把自己内心的感受和别人分享,这样就不会感到孤独。仅仅需要别人一句:写得好,写出了我们的内心。或者说:其实我也有这样的念头,哥们。就解决了很多的问题。
功用三:反省个体与社会,追求幸福。
当然,文学的功用,还在于批判现实,实现个体和社会的反省。虽然,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我们是在走上坡路,但是没落的欧洲,没落的日本、美国的现状,不仅值得我们分析探讨,也值得我们思考警惕:正如当初农民离开土地,走进工厂,放下了田园乡土,进入了机械时代,那时候也讲人性的扭曲,人性的异化;现在进入智能化、网络化时代,制造业所需劳动力的减少以及新一代年轻人对于体力劳动的厌恶(如曹德旺刚对《美国工厂》评论提到的,美国年轻人不愿意进工厂),还有发达国家不均衡战略(发展高科技,将高能耗、重劳动力的制造业转移出去,其结果和前苏联重视重工业,轻视轻工业和农业一样)。放在我们勤奋的中国人面前,也有很多“不可持续发展”的问题,有很多年轻人不愿意进工厂,而选择去开网约车,去送快递外卖,因为只有更自由,收入也不错,但是这些年轻人能够干多久?这些工作不会被机器人取代?
物质经济时代,不论如何,始终都是以耗费资源为推动,甚至这个年代要从根本上去节约能源、保护环境都困难(因为节约了,消费就萎缩了,经济如何发展;为了能够消费更多,生产更多,企业甚至会制造“更短寿命”的产品)。因为从根本上讲,地球的运转,人类社会的维持,需要稳定。通俗点讲,就是周星驰在《鹿鼎记》中有句名言:人人有钱赚,人人有书念。庄重准确地说,就是《大同礼运篇》中所言: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那么社会才会稳定。
回归田园,反思人生幸福感的《小森林》,其实展示的就是一个基本的问题:因为付出劳动而收获粮食,既是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交流,也是一种人与自然的平等交易,这让人心安理得,而且内心满足(最新的科学研究成果:仿佛是为了给我们的行为注入新的活力,控制运动的驱动结构与奖赏中心和大脑皮层密切相连——前者使我们获得快乐,后者则控制着更高级的思维过程。由于控制运动、情绪和思维的脑区相互连接,要完成涉及这些内容的活动就需要“努力—驱动—奖赏”环路全程参与……两位本科生凯利·图(Kelly Tu)和阿什利·埃弗里特(Ashley Everette)设计了一个实验来验证我的推测……试验中,“工作鼠”必须努力寻找藏起来的谷物,因此也易于坚持,这有助于它们应对新的挑战;与之相反,“安逸鼠”则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得到谷物,在面临新的任务时,它们更容易放弃。——《舒适的现代生活 让人类越来越抑郁》2019年09月10日 作者: Kelly Lambert 来源: 环球科学)。当然,21世纪,要让绝大多数人回归田园,是一件困难的事。但是21世纪,不管体力劳动是否要退出人类的生活,人类始终要靠固有的心理机制获得幸福感。换言之,创造就业,让青壮年有工作,有寄托,是幸福的根本!19.9.16
~I
文:金恒立
对割席分坐这件事,我一直觉得犹疑。
也许更潇洒、或更端方一些的人都可以率然说出“子非吾友”,但当我想这么说的时候,总至少会自疑只是一时口快,或出于某种恐惧。
上周三,做了一场放映,是法国导演劳伦·冈泰(Laurent Cantet)入围第70届戛纳“一种关注”首奖的作品《编剧工坊》(L'Atelier)。
冈泰不能算是一个创作力旺盛且持续的导演。
他最好的作品《课室风云》(Entre les murs,又译《墙壁之间》)是他才华的巅峰,但金棕榈加身之后的十年内,他前后三部作品都在现实主义与悬疑惊悚元素两种常常互搏的创作取向之间兜转,也一直都在三大主竞赛的门外徘徊。《编剧工坊》使他重返戛纳,也让他的创作重新回到了法国。
影片中,我们还能看到《课室风云》中那兼具空间感与细腻度的群戏调度。在十名角色之间以一种自然流畅的节奏剪切镜头,精准表达微妙冲突的同时不带动多余的情绪,能做到这一点的导演并不太多,冈泰是其中的一个。
捕捉在表演边界上的,稍纵即逝的温柔、羞愤、恐惧和遗憾,这样的才华对于敏感人情变化的观者是会一直有吸引力的,其可深入的田野其实也极其丰富广大,并且并不必然与课堂上孩子们的肤色、出生地、阶级地位或性别相关。
当然,选取不同背景的非职业演员,创作明显带有群体指涉的角色确实是冈泰的意图。无论是住在巴黎20区的白人女孩与前座华人男孩的互动(美丽城?),还是阿拉伯裔青年与来自巴黎的女作家达成的有限默契,或是安托万这样的白人小镇青年事实上与其他人更深的隔阂,也的确征示出某种当下真实的社会、甚至是国家地缘政治的状况。
这样看的话,回到法国的冈泰呈现的图景令人悲观:如果说九年前,时间还能为不同群体保证彼此终究可以达到某种微妙平衡,在九年后,向月亮开枪的少年只能在其他人的敌意中远赴海洋,而冲突也从一个语词阴错阳差的误会,升级成了在具体历史中,由前代积累至今的敌意。
然而,大而无当的感伤依然只是一个陷阱,“国家象征”与“国民性”的命题,同样,只是不该出现在艺术评论中的意识形态幻影。放映时我不太愿意用符号式的套路去拆解作品,而会更相信直面人与人的亲近和疏离,会更接近谈论“政治”的本心。
模糊性背后总是一片虚无,而虚无总是紧随着一种较庸俗的诗意而来。
种族歧视,极右倾向,对奥利维亚的情欲。
安托万的疏离是渐进的。
大家在路上聊天时,他脱离了队伍,原因是他对作家奥利维亚的仰慕。第一场讨论戏的第一个镜头中他看向对面的眼神,以及之后他在两人之间几次过肩镜头中呈现的状态,都做出了暗示。
相比之下,种族歧视问题最初的出现像是一个玩笑,直到安托万对阿拉伯裔女孩玛莉卡的挑衅将气氛变得紧张了些。
他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吗?还是说,他的挑衅只是(孩子气地)出于之前没能吸引到作家注意的恼火,以及对玛莉卡被夸奖(倾听)的妒忌呢?似乎,他身上的愤愤不平更多来自孤独?
同样,我们可以大概称之为“极右”倾向的东西,在安托万身上是伴随着他独自入水的画面展现的。这当然不意味着他对极右宣教的关注是参与工坊讨论之后起的,但可以说,导演在突出这和他的孤独之间的联系。
又及,我们很难不注意到赤裸上身的安托万俯视电脑屏幕时画面中的情色意味,只是我们分不清楚情色是指向屏幕中的女作家,还是女作家在谈论的暴力,或者其实并不能将两者分开。
因为极端政治倾向往往不是人理智选择的结果,而是情欲的宣泄。
于是就下一次讨论中,安托万的宣泄失去了控制,他的攻击性遭遇了真正的敌意。他的确越界,也因此真正与群体疏离了。
于是他被推向了与奥利维亚之间的联系。后者似乎也被他身上的攻击性吸引了。只是在树下的又一次讨论中,安托万口不择言,粗野又惊人坦诚地将这种攻击性指向了奥利维亚。
很难说是不是他的坦诚彻底激怒了奥利维亚,或者,是因为,与他攻击性中的情色意味相对,奥利维亚对安托万的好奇(恐惧)与她的创作焦虑相关,并不是情色的。
但更明确和重要的是,其实无论是创作者对小说人物的道德焦虑,还是恶意(比如谋杀者)的动机问题,或者是安托万身上的唯我、激愤与道德感的缺失,这种种危险,在法国文学传统中都并不新鲜。
纪德和加缪之后,太多的法语作者沉陷其中,“奥利维亚”只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这绝不是因为软弱或者智识的缺陷,虽然旁观的我们很容易下这样的结论。
有趣的是,我们会发现,导演冈泰与联合编剧罗宾·坎皮略(Robin Campillo)的创作往往会与非职业演员的选拔和培训同时进行。这样的创作方式与片中“工坊”的集体创作有类似性。
奥利维亚的焦虑和恐惧会是导演的投射吗?导演在采访中说,影片故事的原型是1999年的一次真实的工作坊,当时他就创作了一份剧本大纲,那么18年后,吸引他回到这个故事的,除了现实政治的变化,会不会还有同样的焦虑和恐惧呢?
这当然是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了,就像奥利维亚的存在感也消失在了月夜中。影片的最后十分钟变成了安托万的独角戏。
影片的后半段有些拖沓,导演甚至还自作聪明地跟观众开了一个“对镜说话”的拙劣玩笑。但幸而,关键的,在奥利维亚居所的对话戏保持了水准。我们能在两位演员的脸上找到几乎每一次情感变化的表达,在这个过程中,政治立场依然只是水面的波纹而已。真正在水下发生的,是奥利维亚的恐惧,随着她越来越清晰的看到安托万精神陷入的困境,生长,盖过了创作焦虑、道德关怀与某种情感期待。
或许可以这样说,安托万的一切困境都生自孤独,而他的孤独来自他可能的敏慧,或仅仅是来自他的性格、肤色加上一点点某事某地情绪的巧合,或者说,来自另一些人对孤独的恐惧。相对地,安托万的故事结束于彻底的疏离。他最后的目光指向他的过去,而非未来。这是放逐还是新生呢?
或许还可以这样说,从孤独到疏离,像一个循环,而《编剧工坊》最重要的表达,便是为这个循环的节点提供了又一次细腻生动的解说。
而解说这个循环,或许就是我们克服这个循环的开始,无论你是安托万,还是奥利维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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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魏琮霖 编辑 ✎ 斯特辣不耐渴
戛纳对中国影迷的存在,是「艺术电影的最高殿堂」,信徒顶领膜拜,看看马上国内上映的《小偷家族》便可见一斑。
而新千年来在中国影迷中倒有这么一位戛纳系导演,算得上最没存在感的戛纳⾦棕榈得主,他是法国导演劳伦·冈泰。
2008年,第一次入围戛纳主竞赛的他以《课室风云》以黑马之姿摘下金棕榈,场刊分数以3.2高居第一,可谓实至名归。
法国上一座金棕榈是1987年莫⾥斯·⽪亚拉的《撒旦阳光下》,在这之前主场法国已有21年未能问鼎戛纳,因此这座⾦棕榈显得分量⼗⾜。
可多年后,《课室风云》(还是更喜欢直译的《墙壁之间》)在豆瓣的标记量仍然只有6200。
十八年来关注量排在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是《流浪的迪潘》。姑且不说雅克·欧迪亚之前的作品多么有名,好⽍当年还招来了⼀⽚为侯孝贤鸣不平的骂声呢。
然而在其他金棕榈名导已经拥趸遍天下的今天,而劳伦·冈泰却依然知者寥寥。
他今年带着自己的新作《编剧工坊》,参加今年的上海电影节并出席了映后交流,还作为法国电影界的杰出代表参加了稍后在北京等地举⾏的「法国电影周」系列活动。
只因《编剧工坊》实在跟《课室风云》太像了。
故事发⽣在曾经以造船⼯⼚闻名的法国南部海滨⼩城,而今欧洲局势风起云涌、连年动荡,整个小镇是一副破败美学带上一点海滨度假风情的光景。
一帮年轻人在暑假参加了一个写作工坊,由作家奥利维亚(Olivia)带领,大家通力合作,写出一本可以出版的惊悚⼩说。
这么想想,电影标题《编剧工坊》存在事实错误,毕竟⼯作坊产出的作品的并不是剧本,⽽是⼩说。
这帮法国学生轻轻松松集齐了各种种族,各种肤色,他们有的对写作有着质朴的兴趣,有的为了混学分,而有的只是无聊而已。
男孩安托万(Antoine)就是无聊所以来上上课那一挂。没有工作,暑假无所事事,除了上网游戏便是下海游泳,还有着无尽的精力和荷尔蒙等待释放。
本来是以「造船⼯⼚」为舞台进行集体创作,老师奥利维亚身为还算小有名气的小说家,引领学生几个讨论政治问题,百无禁忌。
工人罢工、贫富差距、种族暴动,然后说到欧洲移民、极右思潮、经济衰退…犯罪小说是拙劣廉价的以瓢画葫,但社会问题却一个比一个尖锐,直戳痛点。
一帮小屁孩在白左中产精英的带领下, 高谈阔论「欧洲困局」。
而在一众立意高远但粗糙稚拙的小说版本里,安托万的小说成为异端。
他的犯罪小说血腥阴暗,甚至在鼓吹恐怖主义。
这个以少数族裔、移民二代为主体的「多元化」工作坊,安托万脾气暴躁、性格尖锐、沉迷游戏、在极端保守环境下耳濡目染,确实有些格格不入。
这篇小说激怒了其他成员,安托万与工作坊成员的关系剑拔弩张。
奥利维亚早已功成名就,已过少女年岁的她依然气质出众,看起来高高在上。
她希望自己能帮助迷茫的年轻人找到新的看待事物的方法,收入颇丰的她完全没必要在穷乡僻壤教一帮小屁孩如何写作。
尽管奥利维亚对待学生尽心尽力,可她的学生依然会不买账,时常挑战她的权威,或者在背后说点闲话。
虽然集体创作渐入佳境,可工坊中爆发的各类矛盾依然令她头疼万分。
与此同时,青春萌动的安托万对奥利维亚产⽣了一种隐秘的、迷恋与好奇交织的特殊情感。
奥利维亚也对写作颇有天赋的他投来了更多的关注,微妙暧昧的情绪开始在两人间涌动。
然⽽没有⼈会想到,在这个⼤家⼀起写犯罪⼩说的圆桌上,⼀场现实中的罪案似乎也正在酝酿……
去掉最后⼏句,这故事不正是《课室⻛云》的翻版吗?
但实际上,这可能是劳伦·冈泰在《课室⻛云》之后野⼼最⼤的作品了。
有⼈说第61届戛纳夹在强⼿如云的60、 62两届之间是个标准的「⼩年」,《课室⻛云》脱颖⽽出理所应当。
而同是⼩年的2017年,第70届戛纳电影节上,《编剧⼯坊》竟然连主竞赛的阵容都没有挤进。
昔⽇⾦棕榈得主只能屈尊于「⼀种关注」单元,最后在奖项上也⽆所斩获,与难兄难弟阿彼察邦一样,相当被冷落了。
事实上,《课室⻛云》获奖之后,劳伦·冈泰陷⼊了创作的瓶颈。
⾦棕榈对他最⼤的影响,就是之后所有的作品都将会笼罩于「⾦棕榈」的阴影之下。
暌违四年,姗姗来迟的《狐⽕:⼀个⼥⽣帮的⾃⽩》质量差强⼈意,在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上也未能得到⾜够的关注。
2014年他的⾸部⻄语⽚《重返伊萨基》重返威尼斯,并在威尼斯⽇单元(依然没去主竞赛……)获奖,可国内观众⾄今也还难有机会得以⼀⻅。
今年上海电影节的展映终于拨开了《编剧工坊》神秘的面纱,胖鸟电影上也出了中字资源,影迷们终于有机会得以一睹真容。
不过,劳伦·冈泰究竟希望通过这部电影讲些什么呢?
劳伦·冈泰从来都不是问题的解决者,提出问题才是他的目的。
《编剧工坊》与导演前作最大的不同,就是电脑游戏、影像资料、Facebook网页等现代媒体通过「屏幕」的介入,以及写作课中小说内容与现实所形成的微妙互文关系——这感觉更像是阿萨亚斯爱干的事(《私人采购员》、《锡尔斯玛利亚》、《魔鬼情人》)。
「屏幕」正是移民问题走到当下语境,最大的变数之一。
网络媒介之于西方青年,对他们心智和三观构筑的影响难以忽略。
而电影的角色设置,工坊八个人各类人种一应俱全的分布(缺了黄种人?《课室风云》满足你),已然表明「种族问题」在以法国为代表的整个欧洲社会中的重要性。
在小说的创作过程中,⼯坊里的大家都认为罪行应来自「遥远的过去」。⼩说中的杀⼈案应是一场针对少数族裔,源于种族歧视的仇恨犯罪。
安托万却提出,少数族裔「反白人」的思想也可能是犯罪的源头——在他的眼中,少数族裔谋杀白人的故事更加成立。
于是,安托万不吝字句地描摹着船厂游艇区富人的生活。
「富人太富有,出于嫉妒,他们最可能成为受害者」这般言论,甚至超出不适范畴,令人背脊发凉。
安托万直接将犯罪故事写成了恐怖小说,露⻣地表现⾎腥场⾯,甚至有「⿎吹恐怖主义」的嫌疑。
⼯坊其他⼈⼩说中的杀⼈案,动机是仇恨和报复,种族问题才是他们不安的根源。
而代表大多数白人青年的安托万,因「空虚」而产生的杀人动机则显得更加扎眼。
最近几年,欧洲的社会问题越来越明显,难⺠扎根⽠分公共资源,经济发展停滞⽽失业率居⾼不下。
本地普通年轻⼈被发达的社会抛在身后,陷⼊精神上的空虚,甚⾄被极端思想控制,成为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这不正是欧洲百年发展所积攒下的恶果吗?
与《课室⻛云》类似,《编剧工坊》的情节推进同样也⼗分依赖台词。来⾃不同种族,拥有不同教育背景的年轻⼈在⽼师的引导下各抒⼰⻅。
与《课室⻛云》不同的是,这次的视⻆不再集中于那个认真负责、试图⼀碗⽔端平的班主任弗朗索瓦(可以理解为社会中「左派精英领导⼈」的⻆⾊,本作中可以对应为奥利维亚)。
⽽是性格棱⻆分明,政治观点有极右倾向的男孩安托万。
导演有意识的削弱了之前作为招牌的群戏⽐重,把更多笔墨落在了安托万的私⼈情感与⽇常⽣活上。
这个右翼中⼆少年的爱好、家庭、交友圈都被事⽆巨细的展示出来,不知不觉间,观众也会开始从他的⻆度来看待法国社会。
更可怕的是,随着影⽚的推进,有些观众甚⾄也会和安托万⼀样,觉得那些试图纠正他的同学惹人讨厌。
劳伦·冈泰当年拍摄《课室⻛云》的教室场⾯时,同时使⽤了三台摄影机,分别拍摄⽼师、当前说话的学⽣和教室内其他学⽣的反应,以求记录下最完整最⾃然的演员状态和突发状况。
《编剧⼯坊》也沿⽤了这⼀拍摄⽅法,但《编剧⼯坊》的空间则更加狭窄,⼀半的故事都发⽣在⼀个⼩圆桌(其实是⽅形的)上。
依靠海量台词推进叙事看似简单省事吃剧本,实际上却更需要导演功⼒。
这种拍法稍不留神就会变成枯燥⽆味的台词对喷,反例参⻅绝类照搬舞台剧的话题之作《完美陌⽣⼈》。
⽽劳伦·冈泰则以他凌厉的剪辑和对演员表演细节的精确捕捉,让这个可能被诟病为「台词互喷」的剧本瞬间充满张⼒。
观众隔着银幕都能闻到⻆⾊⾔语交锋的硝烟味,劳伦·冈泰炉⽕纯⻘的导演功⼒由此可⻅⼀斑。
安托万对「来⾃更上层社会」的奥利维亚的迷恋与窥视欲逐渐失去控制,这种爱、欲、憎、崇拜交加的复杂情绪甚⾄转变为了没有来由的仇恨,影⽚的后半段突然变成了悬疑惊悚⽚基调。
再加上「⽂学创作」和「阶级问题」梗,⼀直被评论界认为「⻛格极度写实」的冈泰这次竟然与欧容的《登堂⼊室》,甚⾄今年李沧东的《燃烧》都产⽣了微妙的共振。
其实, 「⽂学叙事」+「⼼理惊悚」的类似尝试,劳伦·冈泰已经不是第⼀次了。
早在2005年他的作品《向南⽅》中就已经出现了相近的处理(连演员都是《泳池情杀案》、《沙之下》的夏洛特·兰普林)。
三篇短篇⼩说改编而成的《向南方》,是三个外国中年⽩⼈⼥性在海地度假,迷恋上同⼀个当地男⼦,并因此展开争夺的故事。
作为⼀个擅⻓以⼩⻅⼤的社会观察家,这个看起来有⼏分狗⾎的情欲故事当然不会只像表⾯⼀样,仅仅简单讨论男⼥私情⽽已。
劳伦·冈泰⽤男⼥间性与爱的占有欲来影射殖⺠者⼼态和对「⼊侵」⾏为的态度,「历史」无声的隐藏在电影背后。
后来《课室⻛云》、《编剧⼯坊》中「⼩教室、⼤社会」的设计也可以溯源于此。
《编剧⼯坊》的结尾(就不剧透了)与《课室⻛云》⿊⼈⼥孩那句「⽼师,我什么都没有学会」颇为相似。
在这个阶级固化,上升通道已经关闭的欧洲社会⾥,安于现状可能就是这群失去⽅向的年轻⼈最好的归宿。
劳伦·冈泰在上海电影节的映后访谈提到了他拍摄《编剧⼯坊》的初衷:
我试图用这部电影展示当代法国⻘年对于未来的迷茫,对多元社会的⽆所适从,与他们悲观的⽣活态度。 正是因为这种态度,才导致极右思潮能够被轻易地植⼊他们的思想。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逐渐被冷落的⽂学可能才是他们的救赎之道。
电影开场的第⼀个镜头,是波兰著名RPG游戏《猎魔⼈3》的游戏画⾯。
安托万正如游戏中的杰洛特,孤身⼀⼈在雪⼭上漫⽆⽬的的⾏⾛,对着空⽓挥舞⼿上的武器,⽤⼸弩向空中的旭⽇射出⾃⼰⼼中的满腔怒⽕。
然⽽,天空并没有传来什么回应。
一、剧本开头的重复圈套,文本性实验于影像中。
二、写作者与笔下角色的距离的可能性。电影很好地为观众呈现出平乏却精准的生活实面,于其中,写作者们选择各自的生活常态,人生阅历,或与笔尖人物遥遥而去,或作品的怪异即是所思所想的体现。我认为影片中存在了一种对个人风格的质问,同时也对写作之用途进行了诘问:是否写作会过度贴近生活素材,贴近个人体验,从而愤怒地反映出另一种真实存在的为人,从而发出“文学世界的未知已与现实世界的未知失去界限”这一迷思,从而对写作可理解并改变个人的用途提出质疑。我认为,电影对写作用途的回答是否定的。
三、局外人的命题。电影里用世界共通的命题来渐次反映这一点。种族歧视也好,政治诉求也罢,总有一些人对一切都无言无语,他们深深地附在属于自己的时间上,他们的路途千变万化,在他们身上,写作只不过是多认识到自己这一点的途径,而不是改变他们的工具。
法国导演劳伦·冈泰在十年前凭借《课室风云》勇夺戛纳金棕榈大奖,风光一时,没想到十年后的这部新片又用回类似的配方,却意外地没能引起太多关注。只能说近年来描述欧洲迷茫青年的影片太多,这部无论在表现手法还是观点,都没呈现出太过尖锐鲜明的内容。导演的作者标签倒是一如既往,一群非职业青年演员在一名女作家的指导下进行写作训练,描绘众人围在桌前头脑风暴的场景,这个场景设计几乎还原了十年前《课室风云》的模样。通过在这个局限空间里的对话,导演巧妙引出时下法国乃至欧洲的社会热点话题:恐怖主义、种族歧视、阶级对立、极右思潮等等。众人围坐在一起争论的情景让我联想到去年的话题之作《每分钟120击》。然而,相比起激昂与悲愤并存的《每分钟120击》,这部的主题比较散漫游离。前半部分不断抛出一个个炙手可热的热点,没真正引出一个有力的叙事主线,却隐藏着男学生与女作家的暧昧关系线,而这条线索在后半段忽而转折为惊悚悬疑的花招。这种浮光掠影的叙事没能理性分析出欧洲极右翼思潮萌生的根源,感觉却更像是在看一个误入歧途的欧洲青年心理成长故事。
本篇为「戛纳夏夜 解暑人生」7月10日《编剧工坊》的映后交流文字回顾,本次线上展映由法国驻华大使馆、优酷、淘票票、和观云影院共同发起。
文章很长,但很值,送你一个不太一样的workshop。
“当你在观影过程中,你可能感到乏味,但实际上我们的大部分的生命,都是在缓慢的节奏中,在细碎的打击中,形成的某种改变方向的力量。”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王方
“这部影片讲的是年轻人的迷茫,以及年轻人对世界悲观的看法。我们看到了一个像唐吉柯德般的作家,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教大家写作,给予青年关心,指明生活的方向与目标。”
——编剧陈秋平
主持人:请王老师聊一聊看完这部影片的第一印象?
王方:这部影片的中文译名为《编剧工坊》,法语直译后更确切的表达是「工作坊(workshop)」。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它是一个小说工作坊,即写作工作坊,主要任务是用法语写作,也是全片的主旨。这部影片运用了一种生活流的叙事方式,通过贴近日常的情节展开,而不是追求标准的戏剧冲突、戏剧高潮或强节奏张力。
导演劳伦·冈泰(Laurent Cantet)于2008年凭借《墙壁之间》,为法国时隔20年重新拿下金棕榈奖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大家对导演感兴趣,可以去看《墙壁之间》,大家会更熟悉劳伦·冈泰的风格:聚焦生活日常、边缘个体以及低调人群。在他的作品中,我们常常看到一些比较边缘的人物,比如在他早期的影片《人力资源》(1999)中一位从巴黎回到家乡的实习生;《失序年代》(2001)中一位中年失业者;以及《墙壁之间》(2008)描述的多族群的高中课堂。
此外,观众常常在劳伦·冈泰的影片中,意识到巴黎与法国其他城市之间的对峙,这在《编剧工坊》中也有体现:来自南方海边的小镇青年们,尤其是主角安托万,对峙一个来自巴黎担任导师的作家,这两类角色之间的对峙形成了某种力量。
有人说这部影片比《墙壁之间》更有深意,我的理解是《墙壁之间》的故事在展开之前和之后,主人公们都有一个明确的生活标准。但在这部影片当中,我们看到这些年轻人在进入工作坊之前,就已陷入迷茫、没有奔头的生活状态,但很可能对此毫无意识,在工作坊之后得以觉醒。比如,安托万意识到这个状态之后,他虽然在游戏里死了,但在生活中活了过来,他意识到巴黎和拉西奥塔的对峙,自己的某种迷茫,这是一种自我觉醒。
D厅侧身:这部影片的哪些亮点使它能够进入金棕榈奖?是不是戛纳对这种题材的偏爱?
王方:这部影片的写实风格跟它的主旨一脉相承。影片中的人物命运并非虚构,这是与剧情片最大的不同。当你在观影过程中,你可能感到乏味,但实际上我们的大部分的生命,都是在缓慢的节奏中,在细碎的打击中,形成的某种改变方向的力量。
关于题材,我们可以看到影片中有很多对白。在《墙壁之间》(2008)、《狐火:一个女生帮的自白》(2012)、《重返伊萨基》(2014)等片中也有很多对白,这些对白推动情节发展,介绍人物身份、成长环境以及相互关系。法国电影的对白常常妙趣横生,它不是为舞台而写的,它就是来自于生活。如果你热爱法国电影,就会为这些对白着迷。
主持人:请陈老师简单聊聊看完这部影片的感受?
陈秋平:这部影片讲的是年轻人的迷茫,以及年轻人对世界悲观的看法。我们看到了一个像唐吉柯德般的作家,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教大家写作,给予青年关心,指明生活的方向与目标。
我们在生活中也有很多类似的编剧工作坊,大家相互讨论,甚至争执,表达自己对政治、对社会非常对立或排斥的看法。这反映的是社会的一种撕裂、一种不和谐,同时也反映出年轻人内心的一种焦虑,对生活的一种抱怨、一种悲观。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通过文学创作、影视创作的探讨,慢慢像主人公安托万那样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主持人:王老师在弹幕中提出,注意影片是小说工作坊,而非电影工作坊,有没有哪些解读?
王方:如果片中人物是用手机拍摄创作,那么他使用的工具可能只是影像而不是文字,更确切的说,不是法语,可能就不太有法语片的气质了。
法国作家们擅长用小说的形式表达哲学观点,例如,福柯作为一位法国哲学家,提出用哲学的眼光、哲学的角度看电影。如果我们从这个角度出发,理解为何这部影片讲述的是小说工作坊,我们会对它的法国韵味以及题材有更深刻的认识。
A厅Silver:王老师如何看待导演选择安托万而不是选择工作坊的其他人来与巴黎作家老师展开对峙?
王方:安托万被导演和编剧选作主角有一定的意图。首先他是白人,他看到的世界聚焦于法国年轻人的现状。而恐袭事件、失业状况以及祖辈们的付出,他并不关心。这种漠然可能是安托万的日常生活状态,但在参加了工作坊之后,他在生活上产生了某种程度的觉醒。
A厅Laura:影片展现了不同人物各不相同的创作观念,请问这部电影是不是侧重刻画群像呢?
陈秋平:我不觉得这部电影是刻画群像的。虽然电影在描绘一群人的创作,但事实上这一群人都只是陪衬,是为了衬托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对峙与冲突。事实上,影片过半之后,几乎都是双人戏了,就是在写两个人之间的对峙,直到最后的危机。
R厅Jamie:影片对白使用了小说语言,这在叙事上是否发挥了一些特殊的功能?
陈秋平:影片中的人物在进行写作,并将自己的作品念出来,比如安托万念奥莉薇亚的小说,其实这本身是他的对话,并没有体现文学性,也没有体现语言的魅力。就像拍工人讲他施工、工具、质量等,很真实、很生动,但是不属于文学语言的贡献。
主持人:请陈老师谈一谈这部影片的剧作结构?
陈秋平:这部电影的结构运用了反情节的写法。通常我们所说的情节是一种逻辑关系,编剧先抛出一个线头、一个信息,让观众对这个信息感兴趣,同时对其后续的发展和结果表示好奇,并且有一些猜想和期待。这种写法就是典型的剧情写法。
但在《编剧工坊》中,我们常常看到它抛出一个线头,却不去延续这个线索。比如:安托万看到女导师和她的访客时,产生了某种偷窥的欲望,所以他开始远远地用手机观察,甚至跟踪,但这条线索很快就不了了之,没有接着往下写。这样的例子在片中非常多,作为一个编剧,我认为导演是故意的,观众越是朝这个方向猜,他就越不朝这方向写。
R厅高榛鸿:我在影片里没有看见编剧的痕迹,在他们所描述的写作模式中甚至没有对话。
陈秋平:这个片子的确不露痕迹,很像一部纪录片。不管是剧本的写作,还是演员的表演,非常接近真实生活。尽管影片掩盖编剧的痕迹,但这并不影响观众理解这部作品的思想、情绪以及情感,甚至对它尖锐地剖析的社会问题感同身受。
D厅侧身:创作这类影片如何把握真实程度,而不流于表面的「伪」纪录或片段的堆砌?
陈秋平:「伪纪录片」是一个不准确的说法。这里的「伪纪录片」并不是贬义,而是有些电影用了纪实的表现风格,让观众感觉它像是一部纪录片,但本质上而言,这些电影也是演员演的、编剧写的,导演导的。《编剧工坊》从拍摄到写作,包括多机位的跟拍、扛拍,让观众感觉到摄像机与被摄物之间微微的错位、晃动,都是为了营造像纪录片一样的感觉。但这部影片绝对不是纪录片,所以也避免了情节的堆砌。
有些观众可能认为前面的戏节奏较慢,其实一点也不慢。如果我们不是以看剧情片的心态和期待看这部电影,而是沉下心真正听懂他们的每一句话,看懂他们之间的对峙以及对话中的每一个表情,我们是不会感到枯燥的。
如果仅仅是简单地罗列,没有精心的构思,没有导演或编剧对生活的敏锐的观察和深刻的思考,肯定会出现堆砌的情况。
F厅昔离π二:请问陈老师,我们如何把握生活流剧本的节奏?
陈秋平:从剧情的角度来讲,故事情节的编写节奏,在生活流的作品或反情节写法的作品中,是不存在的,因为它不需要这种节奏。所以如果你以追求剧情片的心态看这部电影的话,会发现前面很闷,节奏非常慢,但其实这是导演故意的安排。
随着剧情的深入,观众渐渐入戏,这个节奏来源于情绪的铺垫。在影片大约20分钟处才出现冲突,当这个冲突出现之后,我们发现学生与学生之间,学生与老师之间,对于社会状况、种族宗教以及恐怖主义问题,有着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对峙的态度,我们开始感到震撼。这种震撼慢慢酝酿,从每一个阶段的情绪推进来讲,是有递进关系的,节奏就是这样产生的。
J厅小瑾:剧本创作中有哪些实用的情感表达技巧,以及人物塑造的手法?
陈秋平:剧本中的情感表达没有太多的技巧。总体来讲,情感的喷发和表达需要反向的压力,比如,你想让人感动,让人流泪,就要先对这种情感做反向的打压。换句话说,我们看到很多让人感动的东西都是反向打压后的结果。
比如,我们描绘一个人物的善良,往往会先使劲地打压或误解这种善良,甚至是非常深的误解,使观众受到极大的伤害和刺激。最终真相大白,正面的价值反出来,才有感动的效果。这就是我们经常说的「压弹簧技巧」,你需要多大的感动,就要朝相反的方面进行多大的打压。
人物塑造的技巧就更难说了,因为人物塑造是一个综合的工作,如果要归结为某一种具体的技巧是比较难的。但有一点非常的重要:不管你是在人物小传中设计一个人物,还是在剧情中慢慢体现一个人物,必须要明确你所写的这个人物有怎样的成长路径,而且你一定要在每个阶段呈现想让观众看到的人物形象。你心目中想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观众能否感受到「他」就是那个人,是人物塑造的关键。
R厅雁:如何提炼生活中的精华让剧中人物更有代表性?
陈秋平:这类人物的特点往往有两个最主要的特性:鲜明性与代表性。极具有鲜明性,是指他具有相当的亮点,很抓眼球;具备代表性,也即所谓共性,概括性。如果同时具备这两点的话,就可以拿到我们的作品中。
R厅chenyu:平时我们如何训练自己的构思能力以及如何积累剧本创作能力?
陈秋平:其实不用太刻意修炼,每个人都拥有非常灵敏的感受能力。你把自己最喜欢的、最好奇的、最欢乐的、最悲伤的感觉找到,并把它们记录下来。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随着你积累得越多,你也越灵敏。
N厅他勃罗:多人合作的写作方式该如何定义版权?作为编剧该如何维护自己的权益?
陈秋平:一个人的写作和一群人的写作到底会不会被盗版权?哪个更容易被盗版权?这不是写作或创作方式的问题,而是你们在创作之前的协约、签订合同方面的问题。如果一群人在创作前先签好了合同,是不存在有版权纠纷或被骗稿的问题的。但若是在这个过程中,你没有防备,没有法律意识,也没有签约就开始参与写作,那么不管是一个人写还是多个人写,都有可能出现被骗稿,或版权纠纷的情况。
F厅清茗:请问陈老师,您在写剧本过程中,是开始就设定好结局,还是在创作的过程中让结局逐渐浮现?
陈秋平:我个人比较主张先想好结局,是因为大多数的作者或编剧缺乏把控能力,没有想好结局的时候就像是一艘没有目的地的船,在创作的过程中很可能会迷失航向。
但写作或讲故事有无数种方法,没有哪一种才是唯一正确的,先动笔再产生结局也很正常。
主持人:请问陈老师有没有创作过反剧情写作的作品?
陈秋平:我非常尊重并喜欢研究生活流写作或反剧情写作,但我个人几乎没有写过这样的作品,也不太鼓励新编剧写这种题材。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种剧本不好,而是这种剧本不太容易被制片商看中,不太容易获得投资。但如果你已经写过几部剧,而且有资金有经验有名气,那么写一些像这样的作品也是可以的。
此外,有很多朋友立志于创作「作者电影」,即带有鲜明的个人特征、个人品牌化的艺术电影,对此我很尊重,也比较关注。
主持人:可不可以请陈老师给青年编剧一些建议?
陈秋平:这部电影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命题,创作者需要有悲天悯人的态度。观众能感觉到创作者对现实生活,尤其是对青年生活的关注、理解、宽容、悲悯,甚至担忧。我觉得这种悲天悯人的态度,是尤其值得青年编剧学习的。虽然很多青年编剧喜欢写一些穿越、奇幻、科幻题材的故事,但任何一种非现实的作品都是在曲折地表现现实,我们不能忘记内核的对人性的关注,这一点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原文详见「和观映像」://mp.weixin.qq.com/s/TRhgq7PnsRBzH5fLh0SKQw
编剧workshop,通过讨论共同完成一本小说。在团队中成长最快的男生,用学到的方法书写自己的故事,但团队需要的是妥协,和丰富的细节且政治正确。方法可以传授而思想却只能自己领悟。
说实话我很怀疑导演在现场所说的主旨是创作故事帮助年轻人找到人生的意义。正相反我看到的是女老师在家访里说想帮你真难,而男生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女老师对着电话里的朋友反思自己在写作里太主观了,而朋友一语中的,创作者都是这样的。女老师通过workshop 完成了自己的一个新项目,而能够自由书写的才是创作,不禁要站在男生的角度发问这种训练的价值又何在。
男生面对杀人的幻想和最终书写的杀人动机,帮助他完成了自我探索的道路,结尾这个心智早熟的孩子没有去参军,爱海就和海为伴吧。
由分歧生产的《编剧工坊》显然也是生产分歧的工厂。每个年轻人喋喋不休各抒己见的思想于两小时的争论中根本无法凝聚为成熟的剧本,更不可能因此拍出有趣的电影。这部探讨恐怖主义、移民等多项议题犹如联合国应急会谈一样的作品将自身眼界尚且滞留在解释世界的层面,已然都大航海时代了为何还要闭门造车呢!?所幸作者意识到了问题,但似乎时间不够了。
一个师生在写作中试探和对抗的故事,网罗了法国各种社会现象。原以为女教师和学生之间会有点暧昧,想不到居然是纯粹的杀机。最后学生关于杀人动机的解释很精彩,一下把现实又推回给了文学创作。——所以,坎皮略是怎么做到一边拍“120击”一边和冈泰写出这剧本的?
白左带领一群移民后裔小屁孩讨论欧洲问题,原住民小屁孩成为右派异类。拍得挺无聊的。
意外地好看,一个在不停思考、感到孤独、日渐陷入麻木但又不甘于此的年轻的灵魂。非常当下非常时代背景的故事…但放大来说又还是回到了自我认知,内部世界与外部环境的相互挤压。少年读着原本的遗书,他原先带着杀意,这个杀意是一种已经无所谓的放弃但这杀意并不是真的想夺取谁的性命而是“做些什么”
圣战组织者有一把枪,Antoine也有一把枪。前者扫向了人群,后者在海边往月亮开了三响。
Antoine随着耳机中的音乐摇摆,观众却听不到他耳中的音乐;他将游戏玩到结尾,却操纵着将死的杰洛特一次次将弩箭射向太阳。躁郁与暴力在他的血液里流窜,似乎随时都会涌上高点、支配全身,他口无遮拦、肆意表达,他是一个异类,一个独自冲锋陷阵的法师,一个无人可进的禁区。
非常老练成熟的编剧,把青少年犯罪倾向、种族主义、心理学与行为意识投射的桥段融合成一出嘴炮剧本打磨+悬疑惊悚题材的青少年成长剧情片。结尾写的那段故事直接说出了孤僻少年的心声。那些极端话语和危险行为不是没由来的。那些嘲笑他的青少年与利用他的小说家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种族主义者。
活在中产家庭,日子休闲无压力,电子游戏世界消耗光阴,孤独中寻求精神刺激;文学创作?突然发现这是心境释放的手法,构思中幻想杀戮,沉迷至不能自拔——当代法国年青人的精神颓废。
在一个后工业小镇废墟中展开的多元文化主义群戏是欧洲危机的样本,最终的结果是,言论自由被证伪,欢迎来到《编剧工坊》,这里,逐渐生成的剧作思路可以成为叙事的动机与主要结构,在最后一刻,犯罪行为却被“荒诞”取代,如同影片第一幕,在荒原行走的游戏角色对着太阳射击,安托万不是极右翼的恐慌,只是古典进步主义者—新左翼间的沟壑被某个极端的个体放大。
出彩之处在于利用“悬崖”和“海”组成的landscape来表现人物内心的空虚,同处地中海沿岸的安东尼奥尼就以此见长。但抛开让每个人集合但是又保持距离的桌面空间外,电影却对文学、社交媒体这些空间开拓不足,悬疑推进干涩,感受不到一点致命气息,徒留戾气。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工作使人快乐…年轻人怕被否定,极力寻找社会认同,而病态的社会不会给予年轻人任何选择,要么服从要么被孤立。用对话来集中展示空虚,无聊,孤独,缺乏认同感,文化焦虑,就业困难等等问题还是挺有趣的,但是结尾念稿解释动机感觉多余
当代社会的撕裂源于人们对秩序趋于一致的理解和对压迫迥然不同的判断,是一场迷茫的冷漠个体与清醒的狂热集体之间的对抗。与哈内克类似,劳伦冈泰亦接受无解的现实,将问题归还问题,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人们太经常需要找一个理由,一个让在自己的逻辑能自圆其说的逻辑链,受过的教育不过是更加复杂的逻辑链,我们无限趋近于真相而永远无法得知真相,这个过程让人着迷又让人窒息。
B/人物关系、心理以及多重影像的构建都展现出大巧若拙的干脆爽利之气,虚假和谐的社会裂口潜藏于摄影机角度变换的细微处。工坊作为体制内多方角力的“虚构”场所在看似多元的语境下步步谨小慎微走向对话失效。教条化的“世界”规则束缚了思考的可能,而知识分子自身也没有勇气面对枪声的虚空。
虽然看到了问题选取了焦点,但电影表达干瘪,叙述冗余。片中的讨论戏里那些话题点及冲突放置得刻意而生硬,而那个突兀的结局走向看似聪明实则欠缺斟酌。
能把一整个法国的政治社会问题浓缩到一张桌子周围也是够精炼,人物的个体性也没有被吞没。
腹肌还未练好,思想尚未建构,以为自己是首次入海的游轮,却只能纵身跃入浅湾。幻想是无理由屠戮的圣战英雄,现实是在饭桌上被父亲责怪的沉默少年。在游戏里对着太阳射弩,在现实中朝着月亮鸣枪,媒介可以迅速塑造人格,文字可以尽情释放杀机。上代工人被没落的船厂抛弃,这代青年却被迅疾的时代遗忘。
我和女主一样,从始至终都未曾进入过男主的内心。
網路時代的現狀、關於存在虛無的辯證。年輕人該怎麼面對後歐盟時代的現況問題,這次康鐵很棒 w.金馬 日新imax廳
被电子游戏,混淆交杂的现代语言,社交网络不断侵犯的文学是否还可以在宁静的海岸线上被心平气和地教授?